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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ds (56),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纪晓岚全传 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l 18 14:47:55 2000), 转信

四、进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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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晓岚婚后,曾有一段时间住在东光岳父马周箓家,与东光李云举、霍养仲
等人,在"生云精舍"读书,授业的便是《阅微草堂笔记》中多次提到的"东光李又
聃先生"。后来,他将家眷带到北京,定居在父亲纪容舒为他新买的一座院落里,
并建起了几房书斋,供他读书之用。这时的生活,不再是枯燥无味。读书斋馆,
夫人马月芳常在一旁陪伴,夫妻俩唱和不断,倒是其乐融融。聪明美丽的倩梅,
已被纳为妾室,对他体贴得圆满周到,处处可意。最使他兴致盎然的,是同文社
里的文友们的交游往来。
    他到了北京,为了增长学识,扩大见闻,交流心得,便和刘墉等一帮年少学
优的官宦子弟结交往来,结成了"文社"。文友们常聚在一起,研讨经史,比赛诗
文,谈今论古,褒贬时事。纪晓岚学识渊博,才思敏捷,谈锋锐利,旁征博引,
恢宏恣肆,常以排山倒海之势,力冠群"儒",不久,这位少年才子便名噪京城。
    众人喝彩时的激动、才华展露时的兴奋,更促使他奋发攻读,锐意穷究,兼
收并蓄,博采众长。每次文社聚会,他常有宏论阐发,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相传
流布的是他那些诙谐机警的辩词对语,让人玩味无穷。
    那次文社中论诗,争论今古诗的弊玻纪晓岚坚持古诗多"病"之论,说古人古
诗,若细心探究,常常会发现一些不妥。吴惠叔相诘为难,脱口说道:"杜牧《清
明》一诗,历代传为绝唱,请年兄你来批评,此诗弊病何在?"众人听了,暗暗咂
舌。纪晓岚总不服人,见吴惠叔发难,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振振有词地说:"此
诗有'病','病'在'上焦','头火'太盛,宜清其上。"说完他狡黠地一笑。众人迷
惑不解,要他详细解释。他便继续说道:"首句'清明时节雨纷纷',不宜用'清明
'二字。诸君试想,如果别的时节下雨,而清明节反倒没下,这句岂不是'空了'。
若改为'时节雨纷纷',哪个节下雨,便指哪个节了,岂不更好?!第二句'路上行
人欲断魂','路上'二字也属多余。请问,哪个行路之人,不在'路上'行走,没有
必要点明'路上'。第三句'借问酒家何处有','借问'二字更是不妥,路边有人,
可以问路,如若路边无人,这路怎么问呢?
    '酒家何处有',自有问意在内,则是有人问人,无人便是自问,这样最妥。
第四句'牧童遥指杏花村','牧童'二字更为欠佳。行路之人,见人即问,如遇到
耕夫、樵夫、渔翁、村姑等等,都要问的,哪有专拣牧童问路的道理;再说,还
可能一个人也遇不到,自己望见酒帘飘动了。只留'遥指杏花村'几字,则为有人
问人人答,无人也可自问自答。这样清理句首之后,便成为:'时节雨纷纷,行人
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赘瘤已除,简洁优美!"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大家不计较他的诗论、诗理是对是错,感兴趣的是他
这一席雄辩。这时,吴惠叔又用杜甫的《四喜诗》向他发难,说道:"'久旱逢甘
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样的佳作,有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有。"晓岚不假思索,"病与清明诗相反,是'上焦太虚,宜补其上'。应改作:
"十年久旱逢甘雨,万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监生金榜题名时。'"他的
话还没说完,大家已笑得前仰后合。大家觉得有趣,要他讲讲其中原因。他便笑
嘻嘻地解释起来:"旱了三月五月,是旱。旱上一年两年也是旱,人们都要急切地
盼降甘霖。但和大旱十年相比,程度就差远了,大旱十年之后,下了一场大雨,
那高兴劲就无法形容了。'他乡遇故知'一句,也是如此,离家乡三百里五百里,
遇到故旧相知,当然高兴,离家万里之遥,遇到相知之人,那就高兴之极啦!男
子娶妻,人生常理,但和尚是不许婚配,如能娶到妻子,则比常人结婚要欢喜诸
多倍呀。监生的功名,是用金银钱财捐来的,多数人才学浅薄,若能金榜题名,
当比一般读书人更来得不易,岂止是欢喜,那可大喜过望了!"纪晓岚夸夸其谈,
故意曲解诗文,插科打趣。房里笑声不止,他这回出尽了风头。最爱和纪晓岚开
玩笑的,是他的好友刘墉。刘墉字崇如,号石庵,是东阁大学士刘统勋的长子,
比纪晓岚年长4岁,是一位将门虎子,自幼聪慧过人,如今20刚过,已学识非
常渊博,是闻名京城的少年俊才。这次刘墉没有多说话,要等下次聚会时,让纪
晓岚出一出丑。
    时间不久,又值文社兴会,刚谈完诗文,刘崇如便说研究一下字学。他在纸
上写下一个"矮"字,让纪晓岚讲讲这个字的音、义。众人不解其意,在一旁冷眼
观看。纪晓岚莫名其妙,看看刘墉,倒是一本正经的,又看看那个'矮'字,并没
有奇怪之处,便说道:"这字是高矮的'矮'。矮者,身材短也。"说到此处又问刘
墉:"崇如兄,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对,应读为'射',其实这就是射箭的'射'
字。"刘墉用手指着那个'矮'字,郑重地说着。
    "崇如兄,岂有如此颠倒之理?"纪晓岚哪里肯服他。
    刘墉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为兄的颠倒,而是你的先生不高明,耽误了你这
当弟子的。"纪晓岚满脸通红,心里清楚是刘墉有意奚落他,一时又不知从何处反
讥,只好耐着性子,说道:"如此说来,崇如兄的先生,当有高明的教诲喽?那么,
我今天倒要领教一下崇如兄的解释。"刘墉仍是不慌不忙地说:"那好吧,为兄今
天给你补补课,这一课就叫'说文解字'。"他用手指着那个"矮"字说,"这个字读
如'射',从委从矢,委者放也,矢者箭也,放箭为射,故应是'射箭'之'射'。"说
完他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射"字,坚持着说:"此字可读作'矮",从身从寸,身只寸
高,不正是矮吗?"他这么一讲,把大家逗得哑然失笑,禁不住连连称绝,有人说:
"纪才子,服气了吧?"“好!"纪晓岚口中说道。他也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个
"出"字,让刘墉看是何字。刘墉说:"出入的'出'呀!"纪晓岚摇摇头:"料你也念
不对,才读书几年,哪会有这么大的学问。"刘墉心里明白,纪晓岚不服气,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事已至此,由他说去吧。
    纪晓岚笑眯眯地说:"这字有两读,一读'轻重'之'重',一读'重叠'之'重'。
"随即,他又写出一个"重"字,指着说:"此字才读作'出入'的'出'呢!"众人都围
上来打趣,问他作何解释,纪晓岚笑道:"重(出)者,二山也,山上加山,两山
相叠,读作'重叠'之'重'。一座山本已很重,再加上一山,那就重不可比了,故
又读'轻重'之'重'!"他再指着'重'字,继续说道:"上千下里,合为'出'(重)
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居家而不出,何以致千里,故应读作'出入'之'出'字。
"众人听完,又是欢笑不止。刘墉笑道:"如此看来,我这一课补得很好,你的长
进很快!"大家又接着笑起来。纪晓岚这回也不再反驳。
    很快就到了乾隆甲子年,考期临近,纪晓岚从北京回到家乡,参加这年的科
试。清时的制度,每届乡试之前,一省的提督学政要巡回本省所属州府,举行科
试,俗称科考。科考合格的生员,才有参加本省乡试的资格。
    纪晓岚寄宿到河间府学,要在这里温习两月,然后参加考试。在这里,他遇
上了戈源。戈源字仙舟,家住献县城里。
    两人一拍即合,情趣相投,于是形影不离,在河间闹出了一场又一场的笑话。
    这天,纪、戈二人到河间街上闲游,刚过十字街口,看到他们的一位同学正
大摇大摆地向前走。这人叫邵思德,是河间府学的生员。这时,从邵思德的对面,
走来一位20多岁的少妇,生得容颜俏丽,眉目含情,香腮带笑。邵思德见少妇
走近,便在街心停下来,盯着少妇上下打量。少妇与他错肩而过,邵思德也随之
转身,跟在了少妇后面慢慢行走,两眼滴溜溜乱转,贪婪的神情将他眼馋心急的
丑态暴露无遗,活像一只馋猫盯上了一块儿不能到口的鱼饵。
    纪晓岚、戈仙舟将此事看在眼里,不由得相视一笑。转眼见少妇已从他二人
身边走过,邵思德仍跟在少妇身后。他俩迎着邵思德停下脚步,意欲同邵思德打
个招呼,调侃几句。
    可是邵思德一心一意地盯着少妇,哪里将他们二人看到眼里。
    邵思德走近了,纪晓岚也不躲闪。正当邵思德与纪晓岚擦肩而过时,纪晓岚
忽然伸腿一绊,邵思德"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邵思德没顾得思想脚下发生的事
情,慌忙起身,嘴里向身边的人道歉,眼睛却不停地盯着少妇远去的影子。纪、
戈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邵思德这才注意到站在眼前的是他两位同窗。
    回到府学,邵思德才回味过来,是纪晓岚使了一绊,将他跌倒在地,使他丢
掉了跟踪的念头,最终没能弄清少妇住在哪处屋舍,心中说不出的懊恼,于是他
就寻找机会,要整治一下这个坏小子。
    邵思德出身在富贵之家,生得身高体胖,在府学里却孤傲不群,常与同学发
生口角。有几个年少力薄的生员,曾吃过他的苦头。纪晓岚看邵思德已经衔恨在
心,便与戈仙舟商量,来个先发治人,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也为同学们出出气。
    一天午饭时,邵思德正在纪、戈二人的近处。戈仙舟闪眼一笑,俯在纪晓岚
耳边私语起来,却有意让邵思德听个清楚。戈仙舟说:"这几日午间,在学院前面
的大柳树下,总有个美貌的小娘子,歇息在荫凉里,看其左右顾盼之状,定是久
闷深闺,在此寻觅情郎,欲求欢会,我等何不觑个机会,与他调笑?"“不可,不
可。"纪晓岚摇摇头,"考期临近,我等温书为要。"这一说一答,邵思德听得句句
真切。表面上若无其事,心思早已想入非非了。等同学们都已午睡,邵思德便借
故走出府学大门。
    府学位处河间城的东南角,学院外面有一方池塘。池中荷撑绿伞,莲掌红灯,
蛙鸣鱼戏,好不悠闲;四周茂密的芦苇,翻动着绿色的波浪。池塘那面,一行依
依的垂柳,摇摇摆摆,飘飘荡荡。柳丝拂水,鸟语蝉鸣,颇有情致,是夏日纳凉
的好去处。邵思德踽踽独行,看到这美丽的景色,想着那俏丽的佳人,更是春情
荡漾,匆匆绕过池塘,钻到柳荫之下。看这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邵思德怅惋
地犹疑起来,但又不忍心离去,便倚在树上观望。
    正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树林的尽头传来叮当的铃声。邵思德扭头一
望,不由得心中一喜,一颗心呯呯地,要跳出胸外。只见迎面走来一头小驴儿,
驴上坐着一位浓妆艳抹、俏丽妩媚的女子。邵思德站在那里一时发起呆来,不知
道怎样上前招呼才好。
    不料,那女子来到近前未曾下驴,嫣然一笑,拨转驴头。
    回眸含羞带怨,娇滴滴说道:
    "期盼数日,终得相见,郎君不弃,请随奴家舍中吃茶纳凉。"邵思德万万没
想到这般顺利,一言未发,悠悠乎乎地,跟着驴子便走。心里美滋滋地,暗喜今
日吉星高照,运交桃花,只等到得女子家中,成就好事,再慢慢询问女子的来由。
    驴子越走越快,渐渐地拉开距离,邵思德急急追驴。没想到从一旁的庄稼地
里飞出一阵砖头瓦块,一片正打在邵思德额头,立刻血流满面,疼得他嗷嗷怪叫。
待他定神观看,庄稼地里静无声响,前面的毛驴早已钻进庄稼地里,看不到踪影
了。
    邵思德惊魂未定,回到府学,用帕子包扎额头。同学们询问他何致伤着额头,
邵思德隐衷难诉,只说是去亲戚家时,从驴上坠地而致,纪晓岚、戈仙舟听了,
窃笑不已。
    邵思德吃了苦头,狐疑惊惧。第二天偷偷地向纪、戈二人询问起柳下少妇之
事,戈仙舟故作惊愕地说:"昨日曾与纪晓岚言及此事,那妇人非狐即鬼,邵兄可
曾见得?"邵思德听了,惊愕不已,便说起昨日经过,最后怔怔地说道:"未见妇
人举手,而瓦块横着击来,我也疑其非人。可是,鬼魅不会白天出来,我怀疑是
狐仙呢。"纪晓岚说道:"此事不可深究,无论是人是鬼是狐,总之......当击。
劝君莫再造次。"邵思德惊魂未定,连连称是。
    不料,这件事被府学的讲学先生知道了,先是对邵思德严厉训斥,又向训导
惩报,严加苛责,整肃风纪。邵思德被整得苦不堪言,连连抱怨纪、戈二人将此
事讲了出去。
    纪晓岚眼珠一转,对邵思德说:
    "要堵住先生的嘴,倒也不难。"
    邵思德连忙追问有何良策,纪晓岚低声对邵思德说:要如此这般。邵思德连
连点头,依计而行。
    这位讲学先生性格古板,循规蹈矩,对生徒要求十分严厉,在河间府素享端
方之名。
    这天傍晚,先生像往常一样,到府学后面的菜园散步,见月下花间,有一个
人影晃动,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当时积雨初晴,府学后院的围墙倒塌一段,先
生还认为是邻近的人,来院中偷窃蔬菜,便要过去盘问盘问。走到近前一看,却
是一名美貌的少女,躲在树的后面。见先生走到跟前,这女郎也不躲闪,跪在地
上,娇滴滴地说:"妾身本是狐女,怕见端方公正之人,白天不敢来,所以夜间才
敢来这儿折花,没想到遇到先生,请先生饶恕!"女郎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悦耳,
两只闪亮的眸子,脉脉含情,光彩动人,娇羞的面容,百媚俱生。先生看了,禁
不住生起爱怜的情怀,一时间没了言语,只是在女子身上看来看去。
    见此情景,那女郎又说道:
    "先生不作计较,宽恕待人,妾身定要报答!"“你将怎样报答我?"先生急切
地问着,已经想入非非。
    女郎回道:"妾身除了俏丽的容貌,婀娜的体态,再没有值得先生喜欢的了。
"这话说得先生心里颤悠悠儿的,女郎又说道:"如先生不弃,妾愿一荐枕席。"这
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让先生有些惊慌失措,口中忙说:"使不得,使不得!"眼
睛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少女的身上。
    女郎莞尔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先生无须担惊,小妾道行虽浅,但也会隐形
之术,往来无影无踪。即使有人站在一旁,也看不见我,不会被人发现的。"说着
话,女郎上前拖起先生的臂膊,先生看着女郎的笑脸,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寝室。
于是,一夜的卿卿燕昵,说不尽其中情趣。
    天色欲晓,先生催促她早点离去。女郎温存地说:"先生太狠心了!奴家怎么
舍得离开你呢?其实,先生用不着担心,即使外面来人,妾会从窗缝里飞出去的!
"先生这才放心下来,又是一番男欢女爱,直到天光大亮。
    生徒们都来了,等着先生讲经。但此刻先生刚刚起床,那女郎仍偃卧在围帐
之中,懒洋洋地,听着先生让她离去的催促,笑而不语,把先生急得惊慌不迭。
先生从昨天夜里,就根本没有相信她是什么狐女的话。
    女郎赖着不走,先生也没办法,说声:"你且在在屋中歇息,千万不要出去。
"就惴惴不安地给生徒们讲课去了。不想课未讲完,外面有人来向他说道:"外面
来了个老太太,说是接她女儿的。"这时,女郎披着衣服,径自上了先生的讲坛,
坐到先生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梳理着头发。生徒们哗然大笑,邵思德等人,冲
着先生大喊大叫。
    先生惊慌失措,脸上变颜失色,一副魂不附体的姿态。
    女郎梳理完毕,敛衽向先生谢道:"多谢先生厚爱,昨日来得匆忙,未带妆具,
贱妾回家梳洗,改日再来相见。"话刚说完,生员们已嚷成一片。
    女郎伸出手来,要昨夜的缠头,先生才如梦方醒,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像
死了亲娘老子一样。
    原来,这女郎是城中新来的艺妓,受邵思德的贿使,来坑害先生的。先生上
当受骗,又被搞得声名狼藉,当天下午,就离了府学。邵思德的事,也就不了了
之。
    眨眼两月过去,纪晓岚顺利地通过了科试,并以优异的学识,得到督学大人
的赏识。督学在离开河间府前,将纪晓岚传到寓所。
    行过师徒大礼,纪晓岚接过督学要他对的一副上联,只见写道:"县考难,府
考难,院考更难,当名秀才不易;"纪晓岚心中疑惑起来,以为学政大人,没有将
他这名秀才看在眼里,便自恃年少才高,要对上一副表明心迹、抒发志向的下联,
随即写道:“乡试易,会试易,殿试更易,中个进士何难?"学政大人皱起了眉头,
俄而说道:"为学之道,谦虚严谨,切不可恃才傲物,尔当牢牢记住才是!"督学
的话讲得语重心长,纪晓岚若有所悟地点头应诺。实际上,督学提醒和教诲,纪
晓岚只是听着在理,但当时并没有引为鉴戒,直到乡试过后,才深刻地领会了督
学的用意。
    这年乡试,纪晓岚所作破题,因考官不欣赏,考卷被置入劣等。果然如学政
大人所言,纪晓岚名落孙山。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打击,于是想起了
学政的话,心中感念不已。回到家中,痛悔自己恃才傲物,于是闭门谢客,发奋
攻读经义,夜以继日地将自己埋在书堆里,一盏寒灯夜夜闪亮,伴着他度过了上
千个夜晚。
    功夫不负苦心人。乾隆十二年丁卯科,纪晓岚再应顺天府乡试,终于扬眉吐
气,以第一名解元夺魁。
    喜讯传来,合家欢腾起来,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纪晓岚反倒表现得非常平
静,在应酬来客的时候,置办了丰盛的礼物,亲自上门拜谢座师刘统勋。
    刘统勋,字延清,号尔纯,山东诸城人,是雍正年间进士,乾隆元年擢为内
阁学士,是纪晓岚好友刘墉(石庵)的父亲。乾隆十二年,他卸任漕运总督后还
京,受命同阿克敦主持顺天乡试,这次乡试出的文章题目是,"拟乾隆十一年,上
特召宗室廷臣分日赐宴,瀛台赋诗,赏花钓鱼,赐赉有差,众臣谢表。"阅卷时,
刘统勋接连看了几份,都觉得不够满意,又拿过一份审阅,先是清秀字体和干净
漂亮的卷面,已让他有几分喜悦,再看那文章辞句,只见开始写道:"伏以皇慈雾
洽,雅叶夫酒醴笙簧;圣渥天浮,道契夫赓歌飏拜。。.....集公姓公族以式燕,
玉牒生光;合大臣小臣以分荣,冰衔动色。棂槎八月,真同海客之游,广乐九成,
似返钧天之梦;屏藩有庆,簪组腾欢,。.....窃维世道升平,著太和于有象,朝
运清暇,敷恺乐以无疆;。....."这段开场白,读起来回肠荡气,宏伟壮阔,刘
统勋极其欣赏。往下看时,更是气象千重,夸张新异,盛赞至极:"青龙布席,白
虎执壶,四溟作杯,五岳为豆。琳琅法曲,舜韶奏而凤凰仪;浑穆元音,轩乐张
而鸟兽骇。红牙碧管,飞逸韵以千云;羽衣霓裳,惊仙游之入月,莫不神飞色舞,
共酌大和。感觉心旷神怡,同餐元气。....."读着文章,刘统勋确实心旷神怡,
禁不住拍案叫好,往下看瀛台赋诗的描写,更觉词藻华丽,五彩缤纷:"天章首焕,
落一串之骊珠;御笔高标,扛百斛之龙鼎。
    葛天浩唱,不推义绳以前;丛云奥词,漫道娲簧而后。因之句成七字,仿汉
事以联吟;人赋五言,分唐诗而探韵。宫鸣商应,俱协和声,璧合璋分,细裁丽
制。歌叶八拍,盈廷依纪缦之华;颂出九如,联袂上冈陵之祝。"接着看其赏花钓
鱼的情景,形容得更加生动逼真,引人入胜,恍如亲临其境:"......舟浮太液,
惊黄鹄以翻飞;帐启昆明,凌石鲸而问渡。指天河之牛女,路接银潢;塞秋水之
芙蓉,域开香国。寻芳曲径,惹花气于露中;垂钓青波,起潜鳞于荷下。檀林瑶
草,似开金谷之郁芬;桂饵翠纶,喜看银盘之拨刺。....."看到这里,主考刘统
勋高兴地站立起来,让人去叫阿克敦,让他也欣赏批评一下这篇文章。刘统勋又
拿着试卷,声情并茂地读其最后一段:"观九族之燕笑,则思自亲睦以至平章,顾
千官之肃雍,则思正朝廷以及邦国。赏花而念贡花之非礼,勿信其小忠;垂饵而
知贪饵之不情,务察其大伪。供来芬馔,莫忘东作之耕人;捧出霜绡,当厘西江
之浣女。乐谐韵潗,致戒夫琴瑟之专;诗被管弦,务亲夫风雅之正。....."读到
这里,刘统勋的激动心情竟然镇定下来。仔细考味,确为其实稳健,拓展宏深,
发人深思,画龙点睛,堪称神来之笔!没有它,那些虚构场景、人物和情节的描
述,将会让人觉得虚言浮夸,华而不实;有了它,全文便落地生根,巍然屹立。
刘统勋越品味越喜欢,暗赞此文出手不凡,匠心独运。
    阿克敦来后,两人又一起诵读一遍,禁不住交口称赞,这篇只有两千字的文
章,引经据典,宏大精深,词藻瑰丽典雅,把一场假设的宴会,写得富丽堂皇,
盛况空前,誉为"千秋旷礼,万古奇逢。"两人当场决定,此卷擢为榜首。阿克敏
问是何人所写,刘统勋才想起只顾看文,竟没顾得看卷封内的姓名。
    启封看时,这位以"俪语冠场"而高中解元的考生,就是年仅24岁的河间秀
才纪晓岚。
    刘统勋早在上年卸漕运总督任回京时,就曾听儿子刘墉讲过,他有位好朋友
叫纪昀字晓岚,学识超人,才华横溢,刘统勋也很想见见这位年轻后生。
    纪晓岚来访,刘统勋十分高兴。纪晓岚先是施礼谢恩。然后向老师贺喜,原
来刘墉这年也中了举人。在刘统勋看来,这位门生虽比儿子小几岁,但其学识远
比儿子优长。言谈话语之中,显得机敏异常,应答如流,在这年纪轻轻的时候,
竟已熟知经史,旁及百家,是位难得的文才。
    由此而后,刘统勋对纪晓岚的爱护有加,更是悉心教诲,使之受益匪浅。后
来,纪晓岚因为泄露查盐机密,而充军乌鲁木齐,也是由刘统勋保荐他当《四库
全书》总纂,他才被诏还京城。
    纪晓岚得中解元,好像暗淡的书斋生活,打开了一扇窗子,照进了一片光亮,
幽暗日子结束了,又恢复三年前的光彩。还有一件让他高兴的事,他的长子降生
了,取名纪汝佶。
    小汝佶的到来,使他尝到了做父亲的欢乐。妻子马月芳对丈夫体贴入微,让
丈夫将倩梅正式纳为妾室,以照顾他的起居。
    也就在这个时候,纪晓岚反倒更加思念文鸾,竟至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白
日里倦温诗书,失魂落魄。
    侍妾倩梅见到反常的样子,猜想他有什么事藏在心里。问他有什么心事,他
却摇头不语,让倩梅急得没办法,最后只好搬出夫人月芳,两人硬要他说出个究
竟,他这才将埋在心底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当初离开献县崔尔庄,迁居京城的时候,纪晓岚就想把文鸾一同带来,可是
四婶李氏有些不愿意,她是看他刚结婚不久,又是少年夫妻,天天享受着无尽的
恩爱,还有陪嫁丫环服侍,那是当然的媵妾,纪晓岚对她也很满意,再搭上个年
轻貌美、趣味无穷的文鸾,岂不让他耽于床第的欢娱,而毁掉了锦绣的前程。李
氏好言相劝,句句在理,纪晓岚也无可强求,心想这煮熟的鸭子,怎么也飞不了
的,晚个一年半载,再来商议此事不迟,遂同意婶母的好意,让文鸾再在家中住
上一段时间,以后来接她。
    他把这个主意,告诉了文鸾。文鸾痛苦非常,不能自持地俯在他的怀里,呜
咽起来,哭得纪晓岚的心里酸楚难忍。但他还是遵从了婶母的意见,软言细语地
安慰文鸾,等他乡试中举,一定来接她,自信时间顶多只有一年,这个愿望很快
就会实现。文鸾无奈,只好送别了情人,依依怨怨地苦等苦挨。没想到那年乡试,
纪晓岚名落孙山,痛苦之下,没有心思再纳妾室,这样又过了三年,一直没有回
去接纳文鸾,现在中了解元,许下的诺言该实现了,但身边的夫人和倩梅,对他
百依百顺,恩爱无比,他一时又觉得难于启齿,要不是她俩追问究竟,还不知他
会在肚子里闷多久。
    听完纪晓岚所说的情由,马月芳心中难于平静,想着丈夫对自己没有不满意
的时候,尽管有了倩梅陪他夜宿,他也是不出三日五日,定去自己房中,共叙夫
妻之乐。两人恩爱有加,情深意浓,可他仍旧对一个婢女情深如海,经久莫忘,
有这样一位多情的丈夫,虽然有时心里酸溜溜地,但也是十分欣慰,便欣然答应,
打发人回献县去,将文鸾接进京来。
    不料,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文鸾姑娘早已经死了,这突然的消息,使纪
晓岚心中忍不住一阵阵作痛。细究其中情由,原来是在他三年前乡试未果,文鸾
卖身纪府的期限已满。
    虽然她愿意留在纪府,但也不再是奴婢的身份,婶母李安人有意成全,便为
她置办衣裳簪环,即将打发人送她进京。不料文鸾的父亲来到崔尔庄,向纪家索
要一千两纹银的身价。这下把李安人气坏了,心想买下一个婢女顶多花上三百五
百,现在与你家作亲戚,岂有索要身价之理。即使你不说要钱,那纳为妾室之后,
侄儿还能亏待了你?一千两纹银也不算太多,但给了岂不招来别人的讥笑,一气
之下让他把女儿带回家中,纳妾之事就这样僵持下来。文鸾随父亲回到家中,痛
苦难忍,竟然一病不起,不久便抑郁而死。为了让晓岚安心读书,李安人不让人
告诉晓岚,免得他为文鸾伤心,直到乡试中举,回家去接文鸾时,才让人告诉这
其中的原委。
    文鸾死去,事出意外,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纪晓岚怅然良久,痛苦地思念使
他无可奈何。想起文鸾说过的命由天定的话,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似乎全然
无理。这样一朵美丽的花,岂不是被毁在了人的手里?雁过长空,影沉秋水,一
场难以克制的期盼,竟早已成为泡影,但幼时与文鸾嬉戏的场面,永远保留在他
的记忆里,文鸾那俏丽的身影,铜铃般的笑声,深深地镌刻在纪晓岚的心中,每
逢看到海棠花,他的思念之情,便油然而生。.....这年春节过后,纪晓岚正准备
参加本科会试之时,家乡传来生母张夫人病重的消息,立刻使纪晓岚心神难定,
如坐针毡,急忙回家探望,在病榻前守护半年,母亲终于命归黄泉。临终前,张
夫人叮嘱儿子奋力进取,光耀门庭。
    错过了这科会试,纪晓岚并未觉得多么惋惜,使他心神不宁的,是他这些年
忙于追求功名,埋身在书海之中,未能照顾母亲。成家之后,移居京城,没把母
亲接来同住,未能先尽孝道,心中尤为痛惜。于是在张夫人的丧事过后,同妻儿
一起留在家中,按当时规矩,为母亲守丧三年。
    这段时间,纪晓岚无限怅惘,错过了本科会试,下科也不能参考,因为居丧
未满,要等六年后的甲戌科才能参加大比,虽说是太平盛世,但谁知道六年之后
会有什么世事变化?
    光阴不可虚度,他于是开始了考据学的研究。
    闲暇之时,他也常给纪氏子弟讲解经文,教他们赋诗填词,这下可把族人们
高兴极了,谁家能请到一名解元当先生呢,仅此一事足使崔尔庄的纪姓自豪十分。
那些读书的孩子,更是喜欢纪晓岚,只要是纪晓岚的空闲时间,就有一帮孩子围
着他问这问那。
    一次,他的两个族侄,竹汀和秀山,到村南的庙旁玩耍,淘气地爬到树上,
折断了不少枝杈,拿在手里挥舞不停。庙里的老和尚看到了,便出庙来劝阻,问
明是纪家的子弟,也不好过于责备,便对两个小孩说:"你们纪家是诗礼之家,个
个能诗能文,两位公子可曾学过?"“学是学了,只是做不好!"“那我出个联,
你俩对对,怎么样?"竹廷秀山很感兴趣,便请师傅说出来试试。
    老和尚说出了上联:
    "二猿伐树,看小猴子如何下锯?"
    竹廷秀山听出是老和尚转着弯地骂人,都想立刻回敬他。但你看看我,我看
看你,谁也对不出下联。老和尚笑咪咪地说:“快回家读书去吧,你们的学问还
差得远呢,阿弥陀佛。"说完老和尚转身走了。
    竹廷秀山回到家里,心里很不舒服,觉得让老和尚戏弄了,胸中窝火。两个
小调皮便找到纪晓岚家,请他指教一下。
    纪晓岚正在家中读书,听完他俩的讲述,就教训其他俩,责备侄子不懂事,
不该损坏树木,两个侄子认了错,却缠着不走,非要叔叔说出下联不可,纪晓岚
便笑道:"你们可以这样对他:'一马犁田,瞧老畜生怎样出蹄!'"竹廷秀山得意
非常。他俩赶忙写在纸上,拿着跑到村外,到庙里送给老和尚。
    老和尚看了,也不生气,问道:
    "这是两位公子对的?"
    “是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不是,不是。"老和尚摇着头,眼光盯着竹汀和秀山。
    竹汀见其他不过,便实说道:
    "是我们五叔对的,怎么样?"
    老和尚笑起来:"我猜就是他。高才,高才!"两个孩子见此情景非常高兴,
向和尚告别,像两个凯旋的武士,趾高气扬地回到家中。
    中秋节前,先生要回家过节,休馆那天,先生得意洋洋地给学生们出了个上
联,要学生们对上,节后开馆便讲给他们听。这个上联是:"中秋八月中;"看上
去,这句话很简单,但对上它很不容易,所以先生很得意。竹汀搜肠刮肚地想了
一晚上,直到月上中天,吃完了中秋瓜果和月饼,仍然没有想出对句,心里有这
事结记着,在炕上翻过来转过去,既对不上联,又睡不着觉,干脆起来出了门,
踏着融融的月色,跑到纪晓岚的住处,让五叔指教个下联。
    纪晓岚已经躺在床上,听仆人说是竹汀对不上联了,半夜跑来请教,心中很
欢喜,便让竹汀进院来,隔着窗问:"是个什么句,非今天对不可?"竹汀忙说:
"是个五言句,'中秋八月中,'您看好对不?"纪晓岚在屋内说道:"现在天色什么
时候?"“已到半夜了。"竹汀看看空中的皎月。
    "噢--,那你就回去吧。"屋中又说。
    真是扫兴,竹汀琢磨着,该是五叔嫌吵醒觉,生气了吧,仍想说几句请求的
话,只听屋中催促道:"你回去睡觉吧。已经'两更半"了,明天再告诉你。"竹汀
无奈,只好怏怏而去。
    第二天一早,竹汀又来了,给五叔请过早安,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叔叔说道:
"竹汀,你有什么事儿吗?一大早就来啦。"竹汀纳闷起来,怎么五叔这么爱忘事?
昨夜说得好好的,今天告诉我怎么对下联。莫非是昨晚睡迷怔了,还没醒过来,
迷迷糊糊地把我打发走了。于是竹汀说道:"五叔,我是来讨那个'中秋八月中'的
下联来了,您是否对了出来?"这时纪晓岚嗔怪起来:"你这孩子,我昨夜不是告
诉你了吗?怎么又来问呢?"“没有哇,您说今天再说。"竹汀茫然,两只眼睛眨
巴眨巴地。又听五叔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动脑筋?我昨夜问你什么事了?
"“问我是什么时候了。"竹汀说。
    "你怎说的?"
    “我说'半夜了'。"
    “接下来,我怎么说,你还记得不?"
    “您说'二更半了,明天再说吧'。"
    “这不就告诉你了吗!"
    竹汀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半夜二更半'!"竹汀在屋里跳起来,嘴
里喊着:"谢谢五叔!'中秋八月中',对它个'半夜二更半'。"说完,一溜烟地跑
了出去。
    纪晓岚看着竹汀远去的背影,心中感到几分欣慰。这种心情,常常产生在人
们有求于他这位解元的时候。人们见他很好说话,求他写诗题字撰文的人很快多
起来,以至他穷于应付,不得不有所推辞。好给自己省出时间来,研究学问,准
备以后的仕进。
    春节来临,人们习惯贴春联,一些地位和身份较高的人,打发人到纪府来,
求纪晓岚捉刀,撰成新桃,以换旧符。一开始纪晓岚欣然答应,立刻挥笔而就,
将写好的春联交来人带回,不料求写春联的太多,竟有人以求到的春联炫耀乡里,
让纪晓岚知道了,非常生气,有意谢绝高门显户的请托。一气之下,不再答应任
何人的请求。
    这天纪晓岚由书童陪着路经村南头张铁匠的门口,看铁匠的三间低矮的土坯
房,周围没有院墙,孤零零地矗立在萧瑟的寒风里,实在显得冷落,两扇黑乎乎
的木板门,还没贴上桃符,没有一点儿过年节的气氛。张铁匠是个憨直的人,勤
恳耐劳很受村里人的称赞,由于他家很穷,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根,他到纪
府帮工时,很卖力气。每次见到解元,都是毕恭毕敬地喊着"解元爷"。
    纪晓岚心中,生出一股怜悯之情,让书童去敲张铁匠的房门。
    张铁匠戴一顶狗皮帽子,穿一件补丁摞补丁仍然露着些棉絮的破棉袄,两手
插在袖筒里,从乌洞洞的小门里,瑟缩着钻了出来。一看眼前站着纪晓岚,一时
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给解元大人施礼,"请问解元爷有什么吩咐?"
纪晓岚说:"家家都过新年,你怎么连桃符都没贴?"张铁匠憨厚地咧嘴笑笑,不
好意思地说:"人家过年,一家大小热闹闹的。我一条光棍,这年有啥好过的。"
“你跟我到府上来一趟,我给你写幅春联,你拿回来贴上。
    好日子全在人过,你干活不惜力,会有好日子过的!"“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张铁匠咧嘴笑着。
    纪晓岚回到书房,挥笔写成一副对联,交给了张铁匠,铁匠拿着对联,上上
下下看个没够,激动地说着:"谢谢解元爷!谢谢解元爷!"“不必不必,你回去
贴上吧!"纪晓岚吩咐。
    铁匠转身要走,却犹犹豫豫地回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说:"解。.....解元爷,
我。.....小的。.....,小的不识字呀。....."从他那认真的样子看,纪晓岚以
为铁匠识字,看懂了其中的意思,没想到张铁匠原是个目不识丁的庄稼汉,自己
笑了出来,随即说道:"无妨无妨,我念给你听听。"纪晓岚用指头指着春联上的
字,一字一顿地念道: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
    张铁匠眨巴眨巴眼睛,嘴唇蠕动几下,好像是体会出其中的意味,嘴一咧,
憨厚地笑了:"敢情解元爷写的这词,是专写俺的,正对俺的劲,解元爷,这个词
俺喜欢。"张铁匠回到家里,立刻将春联贴在了门上,过往行人看过,莫不哑然失
笑,过节期间,这里时兴拜年,外村的客人们,很快将这件事传得很远,周围几
十里的村庄,几乎无人不晓。张铁匠贴了纪解元送的对联,好像年轻了十岁,站
在乡亲们面前,大家也对他另眼相看,刚出正月,居然有人来给铁匠提亲。时隔
不久,铁匠就把媳妇娶了回来。一时传为美谈,都说是解元的春联,给铁匠抬来
了媳妇。
    可是,谁也没想到,纪晓岚那天写的另一副春联,惹出了一场官司,差点儿
招致灾祸,给亲友们带来一场虚惊。
    那天,张铁匠刚刚离去,纪家的仆人兰桂,进来通报,说他的表哥刘铜,想
求解元爷的一副春联,这会儿,正等候在门房里。
    刘铜家的日子也很穷,兄弟三人,一对半光棍,经常挨人家的白眼。这次刘
铜来找兰桂,求纪晓岚写副春联,心想准能壮门面,少受一些窝囊气,这贴上纪
解元的对联,也是刘家家史上的光彩事儿,可以辈辈传说下去。
    纪晓岚认识刘铜,少年时曾在一起玩耍过,年龄大些了,由于家庭地位悬殊,
纪晓岚作为贵公子,又要读书进取,就很少再与刘铜等穷孩子在一起,尤其是结
婚以后,奔赴宦途更是辛劳忙碌,更没有时间接近那些贫穷的童伴。
    然答应,并让兰桂领刘铜进了书房。问问刘铜一家人的生计情形,想出一幅
对联来,未曾提笔,嘴角上已露出笑意,挥笔写出上联:惊天动地门户;将上联
念出口来,兰桂、刘铜都吃一惊:这口气太大了,刘家贫苦小户,哪担得起这样
的夸奖?刘铜的脸红得像猪肝,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站在一旁发起痴来。
    纪晓岚看得清楚,也不去理睬,伏案写成下联,又为他二人念道:数一数二
人家!
    这下可好,刘铜听后脖子都红了,怯生生地说道:"解元爷,过。.....过奖
啊,这样的好词语,小可,小可担不起呀!"“担得起,担得起,只有你家,才配
贴这副门联。"说着话,纪晓岚手不停挥,已又写出了横批,四个字是:先斩后奏。
    这回纪晓岚不念了,只是对刘铜说道:"你回家贴上这副门联,你们刘家,就
会在十里八乡出名的,以后的日子,就红火起来啦!"刘铜受宠若惊,连连叩谢,
回到家中,三条光棍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贴好,那股子高兴劲,真胜哥们一同
娶上了媳妇。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当地的风俗是起五更拜年,辈份小的要去辈份大的亲族
人家,给长辈磕头贺年。天没亮,人们经过刘铜家门,看这光棍之家,破天荒第
一次在门口吊上了大大的红灯,灯火映照着鲜红的春联。借着灯光看上面的字句,
人们无不目瞪口呆。
    天亮后,刘铜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大家听说春联是纪解元写的,谁也不敢妄
加评论,只是连声称赞。几天过去,这副联的事,同张铁匠那副一样,传遍了周
围的大小村庄,不少人不信,特意跑到崔尔庄来,看这幅门联。
    话传到景城的姜家,姜家起初也是不相信纪晓岚会写这样的春联,直到派人
看了墨迹,果然是纪晓岚的亲笔,姜家这时喜出望外,要投状控告解元题联犯上,
请官府将纪家满门抄斩。
    事出有因。景城的姜姓,也是这方的大姓之一,与纪家结下了世代冤仇。事
情发端于纪晓岚的祖上,曾出高价购买了姜家看好的一处田产,姜家怀恨,姜、
纪两家反目成仇,姜家吃了亏,便不断寻机报复。
    在景城的北面,有纪家的祖坟。坟地旁边,有一条隆起的坡冈,风水先生说,
这便是纪家的龙脉。正好这条坡冈,是那姜家的田地,姜姓请风水先生看后,按
着风水先生的计策,在坡冈上建起了一座真武庙,要压断纪氏的龙脉。明末战乱,
献县遭受兵燹,纪家一族就被杀了几百口,纪姓认为灾难的源泉,就是姜家盖了
真武庙,恨不得与之拼杀一场,把姜家杀个干净,看姜家也被杀多口,家族败落,
便按住了火气,没有发生械斗,真武庙年久失修,后来倒塌了,纪家也渐渐兴旺
起来,到了纪晓岚这辈,纪、姜两家尚在记着这世代的恩怨。
    姜姓见这次有机可乘,便将状子投到县衙,知县见这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易
决断,连夜呈报知府。知府见案子发生在解元身上,同时纪家几代为官,事关重
大,不敢造次行事,便传纪晓岚到府衙内堂,审问案中情由。
    纪晓岚到了堂上,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向知府回道:"老师祖明察,学生所
题门联,本无亵渎之意。姜姓与纪姓有世仇,因而姜家拨弄是非,诬陷学生,敢
请老师祖明断!"“既无亵渎之意,为何出言耸听?"知府大人问道。
    "老师祖有所不知,学生题联说的是刘氏兄弟三人的职业。"“这就新鲜了,
刘氏三条汉子,都是乡里的小民,哪像你联中所写,有如此大的权势?"“刘氏兄
弟三人,长曰刘铜,次曰刘铁,再次曰刘锡,刘铜是个卖爆竹的,爆竹声响剧烈,
说是'惊天动地门户'不谓不可。老二刘铁,常到集上当经纪,专管籴米粜粮过斗
一事,说他数一数二人家,也未尝不妥,刘锡最小,是个卖烧鸡的,买来活鸡,
先杀掉,才好再做(读zòu,方言)其他活计,小生说他'先斩后奏(做)',
也不过分埃"知府听完,忍不住在堂上暗笑,口中却说道:"大胆纪昀,舞文弄墨,
口出狂言,授人权柄。如今此案,已奏闻圣上,究竟如何发落,要听从圣裁,你
且委屈几日,听候发落。"案情果真奏到了朝廷,乾隆皇上还算是位圣明的君主,
看过官府的奏状和刘统勋代纪晓岚呈送的陈词,不由得笑起来,认为这文字游戏,
开的大了些,加上刘统勋的恳请,不但没有发怒,反到很喜欢这副巧联,于是传
下旨意,赦免纪晓岚罪过。一场虚惊到此而止。
    经过这场风波,纪晓岚虽然谨慎了许多,夫人马月芳也常劝他。但他的戏谑
之习,仍然未能改掉。
    时隔不久,纪晓岚到崔尔庄村南的庙里观赏佛像,弘一法师把他让到里面吃
茶。两人谈论起来,弘一兴致很浓,喜形于色,纪晓岚却一反常态,显得一本正
经,平静温和。
    弘一法师早知道纪晓岚的学问,非常人可比,尤其擅长题写联语,脍炙人口,
巧妙无比,想自己这庙里,尚无一副纪解元的墨迹,确是大为遗憾。纪晓岚名扬
才逞,誉满天下,这座庙离他的庄子这么近,他的手书更是不可缺少。便请纪晓
岚题写一副楹联,俟后刻在楹柱上。
    弘一法师说明此意,纪晓岚也不推辞,略一思索,拿起笔来,写成一联:日
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寒火尽,须把意马牢拴。
    有了纪才子的题联,僧徒们自然高兴,不久请来工匠,将这副楹联刻在了柱
子上。联中之意,不但合乎佛家的生活规矩,而且创造了一种恬淡幽美的意境,
让人回味无穷,弘一法师有些沾沾自喜。
    约摸半年过去,本县的秀才张琏,到了这座庙里,看到楹联上的字体很熟,
向僧人们一问,果然不出所料,正是纪晓岚所写,便在柱子前面,上下左右地端
详起来。
    张琏是纪晓岚的好友,几年前,曾结伴漫游,寻幽访古,泛舟白洋淀。纪晓
岚回到崔尔庄后,两人常有诗文唱和。他深知纪晓岚喜好戏谑,又能够一本正经
不露声色,非留意揣摩不能洞悉其中奥秘,所以他对纪晓岚的诗词文赋,一向十
分留意,总是细心思索,看其中有无暗藏之语。
    张琏看着柱子上的对联,猛然间看出其中的秘密,开口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最后坐在了地上,仍然大笑不止。一旁的人,闹不清是何缘故,看他笑得如痴如
呆,便围拢过来观看。
    张琏半躺半坐,一手支在地上,一手指着柱子,示意众人观看,嘴里还笑个
不停,身体不住耸动,人们看看柱子,又看这个"疯子",虽然莫名其妙,也随笑
起来,一时间,寺院里笑声一片。
    张琏笑累了,咳嗽几声,止住了笑,指着楹联说道:"诸位看这'日落香残,
'不是说'香'字,去了下面的'日’,只剩个'禾'字吗,再'扫去凡心一点',那就
是个'几'字,'禾'与'几'就组成个'秃'字。"众人似有所悟,这才体会到联中另有
深意,催着张琏讲解下联。于是又听张琏说道:"'炉寒火尽',只剩个'户'字,'
须把意马牢拴',即在'户'字旁填一'马'字,那是个'驴'。上联、下联暗含的两字
是--"“秃驴!"众人齐声大笑起来,寺庙里的僧人听着,羞愧难以自容,心中都
骂纪晓岚,马上把这副抱柱联换掉了。
    张琏从庙里出来,径直进了崔尔庄,到纪府一见纪晓岚,就指着纪的鼻子大
笑一通,纪晓岚莫名其妙,忙问为何发笑。
    "你干的好事!。.....我刚从村南的庙里出来。"纪晓岚明白,对联的秘密没
能瞒过张琏。两人又一起笑起来。
    纪晓岚设下宴席,招待客人。席间张琏说道:"小弟过府来访,有一事叨扰。
"“我纪昀不过一介书生,兄有何事用到不才,只当尽力相助。"张琏见他像往常
一样,回答的很爽快,便将来意说了出来。
    原来,沧州知州张墨谷,与张琏有知遇之恩,来往得很密切。前几天,张琏
进城拜望知州,张墨谷正为粮价大涨之事犯愁。几年来沧州等地大旱,周围的献
县、河间、交河、南皮等县,连年亏产,有的地方甚至绝收。入冬以来,米价暴
涨。冻饿而死的贫苦百姓,实在太多了,让人听了不寒而栗,虽然官府在各县设
粥厂施粥,仍不能普济灾民。
    就在这时,沧州城里有一位姓戴的富商,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这人有一个怪
脾气,不喜欢积存金银财物,唯独喜欢积存粮食,他什么生意都做,获利之后全
部变换成粮食入仓。
    所以人们叫他"戴大肚子"。沧州缺粮严重,官绅皆出面调停,让戴大肚子卖
出一些,救活家乡饥民。但无论谁来说情,戴大肚子都是一口回绝,坚决闭廪不
粜。米价之贵,前所未有,做为一州之守的张墨谷,干着急没办法。
    张琏得知此事,自然想起了献县纪家。纪家是河间府的显户,又值他的好友
纪晓岚在家居丧,或许找到他,能有解决的办法。于是,张琏离开沧州,来到崔
尔庄纪晓岚府上。
    得知张琏来意,纪晓岚当即告诉张琏,纪家虽然家资殷实,但没有积存多少
粮食。如需纪家放贷,可以压低一些利息,但百姓即使有了钱,无处买粮也不济
于事,倒是可以随张琏到沧州去一趟,摸摸戴大肚子的底细,然后再做计较。
    纪晓岚来到沧州,拜见了张知州,但谈话之中,除了诗文以外,其它一句话
也不肯多讲。每天晓宿夜出,踽踽独行,张知州和张琏都感到莫明其妙。
    四五天过去,纪晓岚辞行,向张知州等人说道:"米价之事,不才束手无策,
实在惭愧。但各位大人也不必过分焦虑,几日之后,市面上可能有粮米出售。再
会,再会!"说罢揖手一礼,就像个怪物一样扬长而去。
    戴大肚子从二十多岁开始经商,到现在已有三十多年,这时已存了十几万石
米谷,是方圆几百里内的粮商之首。就在纪晓岚离开沧州的第二天早晨,戴大肚
子家来了一名绝色的美女,花容月貌,体态娇羞。戴大肚子见了这个姑娘,立刻
心旌摇荡,魂不守舍,满脸堆笑地将姑娘请进客房。
    这位美貌的姑娘,在沧州城几乎无人不晓,是最有才名的艺妓,琴棋书画,
样样出众。尤其是琵琶弹唱,闻名遐迩,再加上她仅仅十八九岁的年纪,色艺双
绝,让全城的男人为之倾倒,是沧州城第一号的青楼女子,人们给了她个雅号,
叫做"玉面狐"。
    玉面狐小口一开,宛如丝竹绕梁,戴大肚子听着浑身酥软,几声寒暄过后,
玉面狐说道:"贱妾今日到得府上,是想把终身托付给你,不知你肯不肯收留我。
"戴大肚子大喜过望,立刻眉飞色舞地说:"姑娘肯跟我,不敢想,不敢想,我这
样一个老头子,比不得那些白面公子,姑娘不是开玩笑吧?"玉面狐说道:"你不
要净说些浪话!你肚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不想把我含在嘴里?我早已
领会。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装狗熊,再这样,我就走了,永远不再理你!"
“姑娘,别生气,别生气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戴大肚子嘻皮笑脸地,在玉
面狐身上拧了一把。
    玉面狐伸出纤纤玉手,捏住戴大肚子的耳朵,娇声说:"你知道,我是鸨母的
摇钱树,她是不肯轻易让我从良的。
    前天我们闹翻啦,她许我半月以内,以千金自赎。我也厌倦风尘,愿找一位
你这样的忠厚长者,寄托终身。整个沧州城,只有你最称我的意,许多人恨不得
一口吃了我,我就是不答应!你如果肯拿出千两金子,我就终身为你执巾栉,荐
枕席,还会帮你疏通渠道,结交官宦,打通经营关节。肯与不肯,你给我个痛快
话。"戴大肚子有些犹豫:"哎呀,这身价太高啦,期限也太紧埃"“这我都知道,
价码低的,你还不肯要呢。我也听说你不存金银,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金子,不过
你抓几千贯铜钱,也不难办到,抵得金子的价,老鸨也会答应的。你就快点想个
法子吧。昨个有位木材商人,听说了这事,执意要把我买过去,已经回天津家中,
取金银去了,估计他返回来,也得个十天八天的。我心里对你最中意,也不愿跟
他去那天津卫。你能在几天内,兑换些银两,把这事先定下来,过后我会帮你发
大财的,我的神通之广,不用多讲,你也知道,你快点拿主意吧,我早跟你说过,
你是个有福份的人。"玉面狐偎着戴大肚子,撒起娇来,把戴大肚子引逗得浑身发
痒。
    戴大肚子对玉面狐青睐已久,曾几次到馆中去,玉面狐推说没有空闲,把他
冷在一边。这回来了绝好的机会,戴大肚子不肯放过,犹豫再三,终于开仓售米,
要卖出玉面狐的身价,把玉面狐买下来。
    谁知米仓一开,就再也闭不上了。百里之内的百姓,云集沧州城内外,都来
这里求籴米买粮。人山人海,昼夜不减,如若闭仓不售,饥饿的民众就会动起手
来,将他的粮食一抢而光,戴大肚子知道,官府的人几次说情,他都不依,这回
他自己有事,衙门哪里还肯为他说话,只好接着卖下去。戴大肚子像热锅上的蚂
蚁,一刻也站不住脚,但又没有一点办法,"哎呀呀”地苦叫,直到把十几万石谷
米售光。
    粮仓卖空,戴大肚子让人拉着钱来到妓馆,玉面狐殷勤备至,笑不拢口,连
连道谢,只是最后说:"鸨母教养我这么久,我哪里舍得立刻离开。那天是赌气,
才有了赎身的念头。如今鸨母悔过,恳切地挽留我,我不能忘恩负义呀!为我赎
身的事儿,过一年半载再说吧,我早晚是你的,这次你先把银两拉回去吧。"戴大
肚子气得暴跳如雷,玉面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戴大肚子明白,这遭是上当
了,但一无媒证,二无聘礼,也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回去。
    事后不久,张琏又来到了崔尔庄。这次是受了张知州的委托,携带着礼起来
答谢纪晓岚。纪晓岚哪里肯接受,说是无功受禄,心中不安,张琏说道:"纪老五,
你别跟我装傻了,你的鬼点子,我全晓得了,在玉面狐那里,有一方丝帕,明明
是你题的,你还掩盖什么?"纪晓岚还是不肯承认什么玉面狐,但送来的礼物,也
全收下了。张琏也不再追问什么,高兴地回到沧州,向张知州复命去了。
    此后,纪晓岚深居简出,开始了《史通削繁》一书的撰写。这是他的一部考
证学专著。考证学又称考据学,萌芽于对历史文献的质疑,肇端于汉代学者整理
的文献典籍。而后,考据一直是历代学者用来整理历史文献的技法。到了清代,
考据成为一种专门的学问,作者蜂起,著述丛生,成为当时的“显学"。纪晓岚深
居家中,博览群籍,锐意穷搜,继承了前人的史学传统,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理论,
遂在批判继承唐代刘知己的《史通》等史学理论基础上,对《史通》一书提出的
史学批评等理论,进行归纳总结,取其精华,著成《史通削繁》四卷。
    书成刊印,纪晓岚立刻名噪一时,人们没有想到,这部精深的史学著作,竟
出自一位年仅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之手。
    这时期的刻苦钻研,为他20年后总纂《四库全书》,作了知识和理论上的
准备。
    居丧期满后,纪晓岚回到北京。又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在31岁,乾隆甲
戌科殿试时,考中二甲第四名进士,选入翰林院,开始了他一生的仕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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