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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六章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30 14:05:57 2000), 转信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六章
    北海冰场,宛如一面大镜,平平整整。落日的绯霞,反射
出五颜六色耀眼的光亮。那数不清的雪亮冰刀,在夕阳的残照
里,闪着银亮的光。
    一双双,一行行,随着音乐声,滑成一个大圆圈。音乐时
而激昂雄壮,时而婉转幽扬。少男少女们,如风旋电掣,如云
飞雪舞,笑吟吟,醉晕晕,那么美妙,那么快乐:一个个,沉
迷于烂漫的乐园。
    大圆圈中间,有一个浑身绢素的少女,闪动着娇美的身姿,
舞步轻盈,步履翩跹。一会儿像惊鸿掠影,一会儿仿佛燕子穿
云;一会儿如骏马奔腾,一会儿似蛟龙邀游。
    那是评梅!
    冰场外的看客,几百双眼睛盯着她,随着她的舞步转动着
双目。冰场上,正在滑冰的少男少女形成的那个圆圈,有如百
鸟朝凤,不时地转颈一顾,那目光是羡慕,也是嫉妒。
    十几天以来,评梅上完课,天天都要来北海冰场。自从她
和吴天放决裂,她心灵的创伤的痛苦,悲哀和愁闷,除了两个
最知心的朋友——庐隐和小鹿而外,她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不
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看出来。——这样一个美丽高洁的
姑娘,原来却包裹着一颗受伤的破碎的心;北京著名女作家原
来爱情上受到了挫折:不,决不让他们知道,决不让他们快意
于她的痛苦,决不让他们议论,讥笑,成为北京城大街小巷茶
余饭后的谈资!
    评梅特意说说笑笑,特意快快活活,特意到人最多的北海
冰场。她时时告诫自己:要人前欢乐,人后悲哀,有眼泪就转
过身去偷偷地往肚子里流!
    她来到冰场,是为了寻求欢乐,是想忘掉悲哀。可是欢乐
总也不到她空虚的心幕上来,安慰她冷寂凄苦的心。她终于明
白了,欢乐已与她无缘,悲哀与她永远难分。过去那个天真烂
漫、无忧无虑的少女,再也寻找不回来了!她到冰场上来,不
过是追求暂时的慰藉,瞬间的沉醉,刹那的刺激。
    庐隐常笑她是把冰场当着密友,其实这个密友是最靠不住
的。你一个冬季所寻求的快乐,在春神面前,冰场就会变成柔
和的水。一湖春水,空留惆怅。所以,每当评梅约她去滑冰,她
便说:
    “颦儿,我的快乐不在那儿!”
    要不,她就这样说:
    “林黛玉,我的傻妹妹,你已经焚稿断痴情了,何必还为那
种人装得人前欢笑,人后流泪呢!”
    评梅第一次恋爱失败,她觉得自己这一生简直太没有什么
收获了。游戏了这许多年,所尝受的原来只是虚伪的汕笑,面
具般的浮情。宇宙间唯一真诚的爱,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只有
母亲的爱,那是海枯石烂也水不倦怠永不转移的情。原先她只
知一味的顽皮嘻笑,而今,才真正认识了人间的忧愁。
    唉,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呢;何时才能抚平我往日的伤痕,告别我初恋的旧梦呵!
    庐隐很忙,社会活动多。她和十几个朋友组织了一个秘密
团体——社会改良派,她还参加了在中央公园“来今雨轩’’召
开的文学研究会成立会,从此她便常常有些活动。她和评梅见
了面,总是三言两语,风风火火,来去匆匆。
    评梅心中的苦闷幽怨,就只有陆晶清小鹿一个人替她分解
了。
    小鹿比评梅小四五岁,生长在云南昆明,自幼生母自杀,失
去母爱,父亲为她和小弟娶了继母。去年秋天,她带着家庭变
故的悲痛来到北京,考取了女高师国文系。她非常赞赏评梅的
诗文。评梅总以大姐的身份关怀她,体贴她,照顾她。她们的
心灵相通,情同手足。评梅初恋受挫,小鹿除了听课,总是形
影不离地陪伴她,为她分忧。
    小鹿本是南方的“水鸭子”,可为了陪评梅,她也背着双冰
鞋,随同评梅一块儿从东华门出来,来到北海冰场。
    到了冰场,刚上去,便扑通扑通摔了几政,吓得她赶忙退
回来,坐到冰场边的椅子上等评梅。评梅在冰场上,尽情地滑,
尽情地舞,有如疯狂一般。
    场外的小鹿,却暗暗地垂泪。因为她知道,梅姐是为了掩
饰自己内心的痛苦,才这样疯狂地滑,疯狂地欢笑。小鹿心疼
她的梅姐。
    小鹿正在垂泪,身旁突然有人低声说道:
    “小鹿,你怎么哭呀?”
    小鹿一怔,扭脸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青年。
    “你是谁?”小鹿楞楞怔怔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鹿?”
    那青年微微一笑,对她说,他是石评梅的同乡。
    小鹿惊喜地叫道:
    “噢——,我知道了,你叫高君宇,北大英语系的学生。”
    “不,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留校当教员。”高君宇往冰场中
间指指,转换了话题,“请你把她叫出来,就说我找她有事。”
    小鹿用下巴领儿朝冰场一指,娇嗔地噘着嘴,说:
    “人家玩得正在兴头儿上呢!”
    高君宇意味深长地笑笑,看着她:
    “那,你哭什么呀?”
    小鹿沉不住气了,脸儿一红,嗫嚅道:
    “好,好,我,我叫她去就是了。”
    小鹿趔趔趄趄跑到冰场中间。高君宇远远地看见她跟评梅
连说带比划,评梅往场外瞅了瞅,便钻出了人群,疾速往高君
宇这边滑过来。快滑到高君宇跟前时,她飞似的来了个半转体,
一个急煞车,十分洒脱,十分漂亮,稳稳地停在高君宇面前。满
面春风,笑吟吟地说道:
    “高君,您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是的。”
    “您没有忘记我,还来看我,真叫我高兴!”评梅坐到高君
宇身边,“我……真的,我真高兴。”
    高君字说:“哪能忘呢!”
    “谢谢!”看得出,评梅有些激动,她是出于真心地感谢,
“谢谢,朋友!真的,我真的感谢你来看我,朋友!”
    在她现在这样痛苦的心情下,恰巧她的同乡来看望她,她
的确很激动而且感谢君宇。啊。上帝,他来的多么及时!况且,
君宇稳健持重,思想深沉。和他在一起,你总会感觉到一种力
量。
    趁小鹿去更衣室的时候,君宇问评梅玩得好不好,评梅张
开双臂,兴奋地说,她玩得开心极了,快活极了!
    高君宇阴沉下脸来:
    “天天来滑冰吗?”
    “不,偶一为之。”
    高君宇点着头,讪笑道:
    “从一月十八。到现在,十几天,一天不漏,也是偶一为之
吗?”
    评梅一楞,转过脸来看着他,能有好长一会儿工夫,又慢
慢地垂下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
    “我天天都来欣赏你滑冰啊!”
    “那,为什么你今天才露面?”
    “朋友,我不愿意看着你这样继续消沉下去。”
    “消沉?”评梅有些愕然。
    “是的,消沉!”高君宇毫不含混地说,“用在人前的欢乐,
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痛苦,至少是软弱的表现。”
    评梅愈发感到愕然。
    “朋友,”君宇说,他的语调是诚恳的,他的心情也是诚恳
的,“朋友,在极度的痛苦当中,逃到北海冰场上,寻求暂时的
晕醉,一时的刺激,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做法!”
    评梅更加愕然。
    这些天来,她自认为掩饰得十分巧妙,十分隐蔽。除了小
鹿和庐隐这两个知心的朋友而外,没有一个人能识破她。可今
天,高君宇,这个目光敏锐的人,却一语破的!而且,十分准
确!
    她真的有些惊愕了!
    “你真讨厌!”她白了他一眼,神情愤忿的。
    高君宇一笑:
    “不,你是因为我的敏锐,而有些惊愕!”
    评梅垂下了头,寂然半晌,才低声说:
    “唉!朋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要闯入我心灵的
苦海里,自寻烦恼呢?”
    “我说过,我不愿意朋友沉沦在苦海里。”
    评梅的两眼浮现出柔和的感激之情,不觉流下泪来。
    高君宇看看小鹿从更衣室的方向远远地走过来,轻声地说:
    “别哭,小鹿来了。”
    小鹿换好了鞋,跑过来。
    评梅偷偷擦了一把泪水,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让小鹿陪
陪高君宇,她去换鞋。
    待评梅换好鞋,穿着大衣,围着长长的围巾悒悒地走过来
的时候,小鹿告诉她,说高君宇要请她们到中央公园“来今雨
轩”去喝酒,评梅不想去,可小鹿死活拖着她,无奈评梅只好
奉陪。
    三个人,从北池子北口,往南,出南口,往西,经过天安
门,买了门票,进了中央公园。过了“公理战胜”牌坊,两旁
古槐鹄立,松柏苍翠。紫色的古藤,缠绕在千年古柏上。若在
花开的夏秋之交,这里,会比冬日更有清幽古雅的情趣。
    “来今雨轩”,在内坛墙的东南角,大厅五间,四面出廊。小
鹿刚来北京没有几个月,对什么都感觉新鲜。她仰脸观看“来
今雨轩”几个字。怪!名胜古迹,这个轩那个亭,多是三个字
的,这里却是四个字的。小鹿问评梅,评梅没理她。又问君宇,
君宇告诉她:记得唐朝大诗人杜甫,一度被唐玄宗赏识,很有
做官的希望。于是,人们便争先恐后和杜甫交往,一时间真是
门庭若市。后来杜甫做官的消息沉寂了,人们就不再和他来往
了。于是,又门前冷落了。杜甫当时闲居长安,贫病交加,一
位姓魏的朋友冒雨去看望他,他很有感慨,便写了一首诗表示
感谢。诗前有个小序,序曰:“秋,杜子卧病长安旅次,多雨生
鱼,青苔及榻。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旧
雨”,是指旧朋友;“今雨”,是指新朋友。1915年修建这个“来
今雨轩”的时候,是有相识的新旧朋友都来欢聚一堂的意思。
    评梅听了,默不作声。心想:他请我们到这来,大概也有
这个含义吧?也许还有更深一层意思?——我是杜甫,他就是
那个姓魏的朋友啰?她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下。
    小鹿听罢,笑道:
    “高君,我是梅姐的‘旧雨’,那是没的说了。你哪?你是
梅姐的‘旧雨’,还是‘今雨’?”
    君宇说:“是‘今雨’,也是‘旧雨’。”
    小鹿说:“所以,咱们必得到这来欢聚一下,才名副其实喽?”
    高君宇笑笑:
    “你很聪明。”
    说完,他看看评梅,评梅似乎并末注意听,也没看他一眼,
仍旧沉闷不语。
    进了餐厅里,高君宇点了些酒菜。这时,一个卖报人,背
着装报纸的布袋,手里擎着一叠报纸走过来,放到他们面前,一
声不吭,从布袋里再取出一叠擎着,自顾离去,到别的餐桌转
去。那叠报纸里,除了北京出版的《京报》、《晨报》、《世界日
报》等,还有上海的《申报》、《新闻报》,以及天津的《益世
报》。
    评梅仍旧抑郁不乐,从她怅惘茫然的眼神中,可以感觉到
她内心的苦闷和悲哀。她还是不说话,只把那叠报纸拿起来翻
着,看着。
    小鹿的嘴,闲不住。
    “高兄!”工夫不大,“君”字变成了“兄”字,显然,这亲
近多了,仿佛“旧雨”一般。
    “高兄,看您这稳当劲儿,小时候一定挺老实的吧?”她说。
    高君宇笑笑:
    “不,一点也不老实!只是有点傻。当地一些人,管我叫
‘二尕汉’,也就是傻小子的意思。”
    是的,高君宇小时候真的不老实。听了一些梁山泊英雄聚
义,以及太平天国的故事,他曾经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个行侠仗
义的英雄,曾经手持木制的大刀长矛,做义和团痛打洋鬼子的
游戏。
    “那么。”小鹿又问,“你家中有妻子吗?就是说,你结婚了
吗?”
    评梅挪动一下遮在脸上的报纸,可劲儿瞪了小鹿一眼。小
鹿见了,撅着小巧好看的小嘴,说:
    “我问问嘛,问问都不行?”然后,转过脸儿,立刻笑嘻嘻
地冲着高君宇,“暖,高兄,这事保密吗?要是不保密,你就说
说好不好?”
    高君宇坦坦荡荡,哈哈一笑: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我,结婚了,家中有妻子。”
    “是父母包办吗?”小鹿又问。
    君宇点点头,神色黯然。
    小鹿把脸伸过去,双手拄着下巴,十分认真地发问道:
    “那,你们幸福吗?就是说,你们很相爱吗?”
    评梅偷偷用劲儿踩了小鹿一脚,心想:他幸福不幸福,相
爱不相爱,管我们什么事?
    谁知小鹿挨了一脚,蝎蝎虎虎地叫唤起来:
    “哎哟哟,踩死我了!”
    这一声叫唤不要紧,惹得临近几张餐桌上的食客,都扭过
头来瞅他们。
    评梅哭笑不得,白了小鹿一眼,然后,又用报纸遮住自己
的脸,不声不响。小鹿说:
    “怕什么?我问问怕什么?”
    她又转向高君宇:
    “高兄,你愿意毫无保留地讲讲吗?”
    君宇苦笑一下,———不但要讲,还要毫无保留!本来是悲
剧性的痛苦婚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紧逼不舍!……
    九年前,高君宇十八岁。在父亲高配天的一手包办下,强
迫他与本县神峪沟村李存祥的女儿李寒心成婚。无论高君宇怎
样抗议,高配天认定“父母之命不可违”,便更加强硬:高君宇
必须与李寒心成婚!婚礼之日,高君宇大哭大闹,寻死寻活,死
活不穿新郎官的那身长袍。而且大喊大叫:宁肯死,也绝不拜
天地,绝不入洞房!气得高配天五脏欲裂,七窍生烟,昏厥倒
地!邻里乡亲,说的说,劝的劝,高君宇想:父亲年迈,体弱
多病,如果真把他气死了,家中难以支持,各方情理不容!算
了,至多我这一辈子不言美满婚姻,没有幸福爱情也就是了。做
个人牺牲吧!高君宇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不由得仰天一声长叹,
泪如雨下,答应成婚。以后的事情,恍如在梦中,穿衣,拜堂,
一切任人摆布。
    这次婚礼,在高君宇少年的心灵上,留下了深深的创伤,造
成了他一生的不幸!婚礼当夜,高君宇刚刚迈进花烛洞房头一
脚,便咕嘟咕嘟大口吐了三口血,从此一病不起,险些丧了命。
后来,病情稍有好转,他借口换换环境,移地以求静养康复。高
配天觉得儿子婚后身体极差,心情也极坏,便允许他移地静养
治疗。
    谁知,高君宇从此一去不回头。他到了太原,多次给父亲
高配天去信,要求取消这桩婚姻,释放那个可怜的女子!父亲
终究不答应。两年以后,民国五年(1916年)秋,高君宇从太
原直接来到北京,考取了北京大学英语系。父亲高配天得知这
信息,便从山西一路送君宇到了北京,父亲终究是疼爱儿子的。
君宇向父亲表示,决心终生不认李寒心为妻,以此向封建礼教
挑战。自己也不再另觅佳偶,不再求得美满。父亲拿他也无可
奈何。
    “五四”,是罗曼花盛开的时代,高君宇又是“五四”时期
的风云人物,北京大学好几个女友追求他,他终因夙志在心,毫
不为其所动。
    小鹿听完,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说:
    “高兄,真对不起,我不该勾起你的痛苦。”
    评梅在不知不觉之中,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她不知眼前这
个稳重沉静的青年,也有如此不幸的遭遇,内心也有如此巨大
的悲痛,她不禁从心底里涌起一阵同情的感慨。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了。
    那卖报人,不失时机地走过来。
    高君宇忙把一个铜元放在报纸上。卖报人把那叠报纸,连
同那枚铜元一起拿起来,仍旧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走自己的。
    小鹿把三只杯,满满地斟上了红艳艳的葡萄酒。
    “高兄,”她很认真地难过起来,“我不该逼迫你说起过去,
使你又陷在痛苦里。”
    “没什么!”高君宇宽容地笑笑,弦外有音地说道,“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但是,如果我们每个人都陷在个人的
痛苦里,那世界还成什么样子了?‘人生在世,当匡济艰危以吐
抱负’啊!”
    评梅有非凡的记忆。听了高君宇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蓦然
一惊,——这是鉴湖女侠秋瑾①说过的。高君宇这句话是说给
我听的吧?这个人,深沉敏锐,气度慷慨,大度宽宏,总给人
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如果,吴天放的丰神气质也像他一样,我
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不幸和痛苦了吧?
    可惜,这些令人敬重爱慕的丰神气质,却偏偏生在眼前这
个青年的身上。而生在他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我产生爱慕
的感情。至多,是敬重而已。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对他不了
解,还是因为他没有翩翩的风度,潇洒的仪表?也许。不过,我
不会再对任何一个青年产生想了解他的愿望了:一次初恋的挫
折,心灵的创伤,足够我痛苦一辈子的了!
    唉,少女的初恋,人生第一次的爱呀!它常常会影响一个
人的一生啊!
    反正,我绝不再恋爱,绝不再结婚!今生今世抱独身主义!
我可以和任何青年来往,但绝不再爱。如果谁想爱我,只能在
我的“独身主义”利剑面前,陷在永远痛苦的深渊里!
    不但是高君宇,不但是小鹿,就是石评梅自己,也万万没
有想到,她和吴天放决裂以后,经过痛苦地思索,是在今天,是
在此地,她下了“独身主义”的决心。她在心中默默地吟诵
着,——

    心头的酸泪逆流着,
    喉头的荆辣横梗着;
——————————————————————————————
①秋瑾(1875一1907)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女。字璿卿,号竞雄,又
  称鉴湖女侠。组织光复军反抗清政府,1907年失败被捕,7月15日于
  绍兴轩亭口就义。有《秋瑾集》行世。
——————————————————————————————
    在人前——
    都化作了,轻浅的微笑!①
    那天,他们很晚才从中央公园出来。
    高君宇约请评梅星期天去陶然亭玩玩,说他有几个铁路上
的工人朋友也去。
    评梅默默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
①这是评梅1924年7月22日在山西平定山城写的《微笑》一诗,共十
  节,这里引用的是最后一节。这首诗最早发表在《晨报》副刊《文学
  旬刊》1924年8月1日第2版上。署名评梅。
——————————————————————————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
小勤鼠书巢:http://book999.yeah.net ,http://book99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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