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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五章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30 14:08:07 2000), 转信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十五章
太原。
深夜。狭窄的街道。各家店铺的门板关得死死的。没有一
个行人。只有阎锡山的巡夜军警,排着队,迈着格外响的步子,
搅乱了沉静空寂的夜;只有阎锡山的密探,鬼头鬼脑,在黝黯
的街道两旁的门前窗下,这家门前瞅瞅,那家窗下听听。
太原省立一中“青年学会”的两间屋子,窗幄挂得严严实
实,一点光亮也透不出。屋里豆大的油灯火舌,摇摇晃晃,把
围灯而坐的四个人的人影,投到墙壁上,投到发黑的天棚上。这
是高君宇介绍的——侯士敏①、李毓棠②、潘思溥②——三个
人的入党仪式,刚刚结束。
君宇这次来太原,就秘密住在青年学会。
“同志们,”高君宇望着侯士敏他们几个人,严肃地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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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侯士敏(1894一1927)字捷庵,又名成功。山西平遥县营里村人。1924
年5月经高君宇介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担任武汉国民政府
教导团党代表,率部参加广州起义时壮烈牺牲。
②李毓棠,又名叔荫,字艾亭。山西忻县王家庄人。1924年来为太原党
小组成员之一。1925年冬被派往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回国后,
1928年因受左倾路线排斥而后脱党。
②潘思溥,字泽卿,又名刘兰兴。山西文水县南齐村人。1931年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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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李大钊同志的派遣,来山西建立党的组织,今天,山西太原
党小组,已经正式建立了!”
高君宇不太大的眼睛,视线平稳,给人以诚挚的感觉;沉
静泰然的神色,给人以智慧深湛的感觉;他的气度端庄稳重,令
人觉得他有一种凛然的正气,一种使人敬服的魅力。
他虽然貌不惊人,但是笃厚恭谦,博学能言,智勇过人。这
是早在太原读书时,就已经校内外闻名的。侯士敏他们,还是
在中学读书时,就和高君宇是校友,关系密切,无话不谈,对
高君宇很是敬佩。
高君宇向他们传达了,今年一月到广州参加的国民党第一
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情况,以及这次大会的基本精神。他特别重
点传达了大会的宣言内容,诸如国民党改组的问题,国民党确
立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问题,全新解释三民主
义为具有反帝反封建内容的革命三民主义的问题,同意共产党
员以个人身份参加国民党的问题,等等。总之,以国共合作为
基础的民族民主革命统一战线的形成,标志中国革命的新高潮
即将到来。
侯士敏他们几个听了,觉得非常受鼓舞。
山西第一个党小组建立不久,博懋恭(即彭真)①等同志也
由青年团转入共产党,太原党支部正式成立了。这是后话。
当时,侯士敏他们几个人,向高君宇汇报山西形势的时候,
着重介绍了早在高君宇这次来山西之前,国民党右派分子苗培
成、韩克温等,已经从北京返回太原。他们以“平民中学”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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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彭真(1902一)山西曲沃人。历任天津市委书记、中央党校副校长、中
共中央组织部长、中共中央东北局书记、东北民主联军政委。建国后
任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市长,第一、二、三、五后全国人大常委会副
委员长,第六届(1983—1988)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
——————————————————————————据点,拉帮结派,发展国民
党员。同时印发《太原晓报》,大肆
鼓吹反共,叫嚣预防赤化。
高君宇听完之后,沉思了半晌,才说:
“既然,他们声称是国民党,就应该执行国民党‘一大’的
决议,实行国共合作。我准备找苗培成他们好好谈谈。苗培成
和我,过去还是同学嘛!”
李毓棠反对高君宇去找苗培成,他说苗培成和阎锡山眉来
眼去,背地里更是打得火热。再说,阎锡山过去就想抓你高君
宇没抓到,你找苗培成,不等于给阎锡山送上门了吗?
高君宇耐心地说明,目前山西要想发展壮大革命力量,与
国民党合作的必要性,以及可能性。高君宇说服了李毓棠他们,
又一块研究和苗培成见面的具体办法。
这天,山西第一个党小组的第一次会议,一直开到天亮。
后来,高君宇利用和苗培成的同学关系,多次和他商谈国
共合作的问题,但是始终进展不大。苗培成反对共产党员跨党,
他甚至强调要想参加国民党就得脱离共产党,否则就不许参加
国民党,实际上就是反对国共合作。
高君宇毫不灰心,一再努力,多方奔走争取,终于迫使苗
培成一伙按照国民党“一大”决议的精神,双方共同派人组成
了国民党山西省党部筹备委员会。
有一天,高君宇正主持省党部筹委会的会议,侯士敏突然
闯进来,咬着高君宇耳根于告诉他,说阎锡山的密探领着军警
们正朝这里奔来,要抓他,叫他立即离开这里。
高君宇起身向苗培成他们告辞,说他有点急事,需要立即
去处理一下,过一会儿就回来。
侯士敏给李毓棠使了个眼色,让他跟随高君宇一块走。
等高君宇他们一离开,苗培成似乎醒悟了,站起来就要走。
侯士敏熊腰虎背,人高马大,一下横站在门口,瞪着眼珠,
严如斧钺,声如洪钟: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给我待会儿!”
“侯兄,”苗培成十分着急地说道,“是不是阎锡山派人抓我
们来了?”
“我们?”侯士敏说,“你和他穿一条裤子还嫌肥,能抓你吗?”
苗培成哭丧着脸说:
“侯兄,千万别误会!自从我答应和高君宇搞国共合作,阎
锡山恨死我了!侯兄,高抬贵手,别把我往虎口里送啊!”
侯士敏听得出,苗培成的话是诚恳的。
“好吧,”他果决地说,“听我的,马上跟我走!”
侯士敏领着苗培成走了不到十分钟,阎锡山的军警密探,如
狼似虎,闯进了省党部,搜捕高君宇他们。
张国焘在北京被捕叛变,出卖了李大钊、高君宇等许多共
产党员和国民党员。北洋政府据此密令各地“严速查拿”。阎锡
山根据这道密令,和高君宇潜入太原的情报,开始大肆搜捕。高
君宇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秘密进行山西的建党工作,并且打
开了国共合作的局面,建立了国民党山西省党部筹备委员会。
但是,密探终于发现了高君宇的踪迹,阎锡山下令包围了
省党部,结果却扑了个空!
太原,险些被阎锡山给翻了个底朝上,可再也没见到高君
宇的影儿。
三年前,阎锡山封官许愿,请客送礼,企图把高君宇拉到
自己门下,遭到高君宇的严厉拒绝。阎锡山恼羞成怒,严令缉
捕,但是每次都让高君宇给逃脱了!这次,又没抓到!
一代枭雄,几十万重兵在握的阎锡山,苦苦思索,高君宇
跑到哪去了呢?
那天,高君宇从阎锡山的狼牙虎口里脱险以后,当夜离开
太原,潜回老家静乐县峰岭底村避难。
高君宇在静乐县峰岭底村避难期间,决定趁此闲暇之机,解
除自己被包办的婚约,使他,也使她——李寒心,都从封建礼
教的婚姻枷锁下,解救出来。
高君宇很容易就做通了李寒心的工作。原来,李寒心在嫁
给高君宇之前,心也早有所属。只是迫于父亲的包办,含泪嫁
到了高家。这样,痛苦地挨了十年!她也早想解脱这门婚事,无
奈自己是个女子,愈发感到无能为力。今天高君宇一提出,她
便欣然同意了。
然后,高君宇又给岳父李存祥写了封信。信中,极其诚恳
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一——
岳父老先生:
我此次决定离婚,业已向令爱言明。令爱嫁我,也
非她的本愿。想令爱回去时必将此事陈明矣。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自信是为双方着想。我
与令爱的婚姻,是两方长者的包办,这自不待言!
与令爱结婚至今,我始终是反对这门婚事的。我
始终觉得与令爱不能结合。况且,我长久离家在外奔
波,使我们俩人都陷于愁城苦海之中,毁了我,也毁
了她。两个青年的青春,就这样永远地被埋葬了!这
固然是封建礼教使然,又何尝不是通过双方长者的手
造成的呢?岳父大人难道果真狠心今后不但使我,也
使令爱的一生都埋葬在痛苦之中吗?
然而,我毕竟是四方云游之人。岳父大人倘若以
为封建礼教真的是不该违抗的伦理道德,那么“三妻
四妄”也是封建礼教所倡仪的。照此办理,我何不在
外另娶新妇以为终身伴侣呢?那样,所苦的,不就是
永远独守空房的令爱了吗?那,她与我高家的奴仆又
有何区别呢?令爱也是人!我之所以离家出走十年不
归,不单是为了反抗这门包办婚姻,更是为了彻底埋
葬这个吨人的旧礼教制度!
所以,为了我,也为了令爱的终身计,我不愿蹉
跎下去,使双方终生痛苦,我毅然决定与令爱离婚!今
日特正式向长者提出。
此事不免为乡俗所非议,但是,使令爱坑葬一生
好呢,还是让令爱另开辟一新生命好呢?希岳父大人
仔细权衡得失吧!
君宇 1924年6月24日
爱女十年寒窗孤灯,独守空房的痛苦,李存祥也是亲眼目
睹的。他为此,也是常常磋叹懊悔。
历史在动乱中前进。新旧思想的斗争,使人们的观念在改
变。李存祥的思想,也是在不断地变化的。
李存祥越来越能谅解高君宇十年前婚后离家出走的苦衷,
越来越觉得对不住女儿。如今女婿提出离婚,言词中肯,情理
真切,心意良苦,磊落光明。李老先生被高君宇的真诚所感动,
不禁老泪横流。
李存样当即复函高君宇,表示赞同,并且希望高李两家今
后一如既往,和睦相处,与君宇亦伯侄相称。信中又再四叮嘱
高君宇,在外奔走,处处要谨慎小心,自珍身体,免为家乡父
老所悬念。
太原火车站,布满了阎锡山的军警。重兵包围,搜捕赤党
要犯高君宇。据可靠情报:最近他又在太原出现了!今晚,走
投无路,准备乘火车离开太原。
阎锡山突然下令,包围了太原火车站,正在待发的一列客
车被扣住。军警便衣,挨个车厢,挨个旅客,一律严加盘查。
空气十二分的紧张,光是月台上持枪站立的哨兵,就是两
步一岗,密密麻麻。
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机车检修老工人,一边轻轻地
吹着口哨,一边提着小榔头,顺着车厢外,敲打查看机轮。检
查完毕,他又跳到月台上,一边主动和巡逻的军警打着招呼,一
边向车头走去。
军警们把所有的车厢都检查完了,仍旧没有发现高君宇的
踪影。
火车开始启动了。
那络腮胡子站在机车的门口,向月台上一闪而过的军警、密
探们,笑眯眯地打着“再会”的手式。那双不太大的眼睛,越
发显得小了,不过,倒是满和善的。
机车司机抻抻络腮胡子的衣袖,大声地喊着说:
“高先生,风大,到里面来吧!”
高君宇点点头,没有动窝,依然站在门口,把着扶手,凝
望着茫茫的黑夜。
原来,高君宇挂念刚刚建立起来的太原党支部和国民党省
党部,在静乐避难不久,便又匆匆返回太原。
但是,他一到太原,就被阎锡山的密探所发觉。阎锡山追
捕甚急。
火车带起一阵阵强烈雄劲的疾风,载着我党早期的一泣杰
出的、年轻的革命活动家,在沉沉的黑夜,穿过苍茫大地,向
东海之滨——上海驶去。
十几天以后,阎锡山发现高君字确实已经去了上海,便把
苗培成抓到司令部,对他说:
“转告你的那位老同学高君宇,就说我阎某望贤若渴,爱才
如命!那天在太原车站,我是故纵不捕!”
真真是自我解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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