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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三十七章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Jan 30 14:17:09 2000), 转信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  作者:柯兴
                   第三十七章
    在人们沉睡的时候,大雪已经悄悄地把古城披盖起来。屋
顶、树枝,一切都是白色,仿佛粉装玉琢的一般。
    天光微明,石评梅从梦中醒来。
    今天是礼拜日,本来可以贪睡一会儿,但她睡不着,躺不
住。自从高君宇死后,她每个礼拜天,必然要到陶然亭畔高君
宇墓前,去哭君宇。从不遗漏一次!
    评梅一起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帷,呀!大雪正纷纷扬扬,
下个不停。
    炉火已经上来,屋里温暖如春。雪天,假日,可以在炉旁
与知心朋友谈天说地;可以与情侣谈情说爱;可以逗着娇儿玩
耍;可以沏上香茶一杯,手里织着毛活,膝上放着本开打的
《精神与爱的女神》,边织边看。
    可是,评梅倚在窗旁,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却想着荒郊野
外的君宇。礼拜天,是她凭吊君宇的日子,她必须去!即使雪
再大,天再冷!
    她想起秋天枫叶正红的时节,秋风秋雨惊醒了她的秋梦,他
去陶然亭哭君宇的情景。
    那天,她掌着伞,坐在锦秋墩的山坡上,久久地不想离去。
仅仅是两年前,高君宇是把他的爱,写在红叶上寄给她的。今
天,叶正红、秋将去,她回赠给君宇什么呢?当然不是高旷的
秋野,不是清爽的秋云,不是冷涩的秋月,不是幽寒的秋林,不
是美艳的秋菊,不是凛冽的秋风。
    不!不是这些!
    她要回赠的,还应该是红叶,是包裹着一颗鲜红的、跃动
的心的红叶!她要把思念,把悼亡,把忏悔,都寄托在红叶里,
回赠君宇!
    坐在锦秋墩山坡上的评梅,两眼倾向前方,木然呆坐,凝
神默想。她看着晚霞泼洒在碧水池塘的芦苇荡上,看着月儿照
临到孤坟野家的林间。她从细雨蒙蒙坐到云散天晴,从白天坐
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星星缀满深蓝的天。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
着,一动不动地木然呆想。
    其实,她的思想,她的感情,她的悲绪,她的灵魂,正凝
聚着更深沉的哀思,更深沉的爱。这深沉的哀思和爱,在叶红
时的陶然亭畔,在她的心底里,熔铸成诗句,她要写到红叶上,
她要交给征鸿,她要寄给远逝的英魂。
    那红叶上,有旧时的梦影、秋痕,有今日评梅的一颗哀伤
悲痛的心,——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望不见人;
    我独自来到荒郊外,
    向垒垒的冢里,扫这座新坟。
    秋风吹得我彻骨寒,
    芦花飞上我的襟肩,
    一步一哽咽,缘着这静悄悄的芦滩,
    望着那巍巍玉碑时,
    我心更凄酸!……
    听白杨萧瑟声音,
    似你病损辗转的呜咽!
    看袅娜迎风的垂柳,
    似你病后微步的身影:
    想起来往事历历犹疑梦,
    谁信,荒郊外建看你的新坟。
    ……
    只有你坟头供着鲜花,
    黄昏时还彷徨一个青衣女郎。
    伟大的事业虽未成,
    这一页哀史里,你却是多情的英雄。
    日落了,墓地更幽静,
    一轮秋月真凄清;
    这是一幅最美的景,
    这是一控最深的情。
    在这荒郊外,新坟上,
    印下个袅娜人影。
    狂风刮着一阵阵紧,
    尘沙迷漫不见人;
    几次要归去,
    又为你的孤冢泪零!
    留下这颗秋心,
    永伴你的坟莹。①
              ——叶红时在陶然亭畔——
    大雷,依旧在飘飘洒洒地降落。
    窗外的世界,一片皆白。
    评梅站在窗前,想着秋天去陶然亭畔扫墓的情景,望着窗
外弥漫的大雪。她由这活的生动壮美的人世间,想到了郊野荒
冢里的君宇。
    大雪纷飞,地冻天寒,路断人稀,城南荒郊,会更加冷寂。
她不能让君宇一个人孤独寂寞,她要去陪伴他。
    评梅赶忙梳洗完,穿上一件黑平绒的皮袍,围上一条白色
毛围巾。没有吃饭,在林家人还没有起床之前,便悄悄地离开
家。临走到门口,她回头朝桌上高君宇的遗像望了望,心中默
默地说:
    “君宇,等着我,我就去,我去陪伴你!”
    然后,她带上门,离开暖烘烘的小屋,离开石头胡同,走
向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
    寒风苦雪,无情地扑向她身上,拍打在她的脸上。西单牌
楼上,镶着银白的雪边。几个国民军和段祺瑞执政府的军警,正
站在牌楼旁边争论什么,——是为上月底,在神武门前和天安
门举行的推翻段祺瑞政权示威大会引起的吗?一个露着棉花的
小乞丐,正向稀稀拉拉的行人,伸手乞讨。
    “大姑,行行好吧!”见评梅走过来,小乞丐撂下拒绝施舍
的“施主”,赶忙转向评梅,“大姑,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
①这是评梅“叶红时在陶然亭畔”所写《扫墓》一诗,1925年12月20
  日发表在《京报副刊·妇女周刊》周年纪念特号上。这里是节选。
——————————————————————————————    评梅还在边走
边沉思中。小乞丐的哀叫声把她惊醒,她有
些过意不去,赶忙掏出些钱,给了他。她嗫嚅着,想说什么,又
说不出。
    唉!黯淡阴森的死城,污秽恶浊的古都。一边是灯红酒绿,
一边是沿街乞讨;一边是军阀的野蛮统治,一边是民众的反抗;
黑暗与光明,火与血,充满了这个伟大而又衰败的古城!
    评梅走着,想着,默默之中只有脚下积雪发出的“嘎吱嘎
吱”的声响。
    突然,传来一阵嚎陶大哭的声音,和喇叭的长啸哀鸣声。评
梅抬头一看,雪幔中,依稀可见宣武门上白雪粉饰的高高城楼
和下垂的流苏,门洞里,正走过一群模糊的人影。
    哭声渐近,街市肃穆。
    除了正在奔跑的洋车夫,推车的小商贩、行人,都躲到墙
边,和站到柜台外面各商号的伙计们一起,看着远远过来的那
群送葬人。
    送葬的人群,最前面,是一个身穿红锣衣,头戴红锣帽,手
提一面大锣的人。大锣或快打,或乱捶,旗牌执事便按锣声或
快或慢地行走。大概,这就是所谓“在家不听父母话,出门但
听一声锣”吧?
    接着,是两个手举丈八长喇叭的吹鼓手,呜呜咽咽地吹着,
使这原本悲哀的气氛,增加了许多沉重的成份。
    在大杠的前引中,一群雇来的穷孩子,打着白雪柳和引魂
幡,走在扛幡的孝子两旁。今儿咯他们把亡魂引上西天,便能
挣到一顿饱饭呢!
    在打幡的孝子前面,走着一个身背大串纸钱的人,手拿一
沓纸钱,一路走,一路撒。大约,不如此行贿,不破费些买路
钱,野鬼便要半路阻截亡魂,不让上西天哩!
    几十个杠夫,抬着一具大红缎罩着的黑漆棺枢,缓缓地走
过来。评梅见了,心中不觉一惊!春天,高君宇不正是装在这
里给抬走的吗?一装进这里,人天便永远相隔。这里,装着死
亡,装着恐怖,装着过去的欢乐,往昔的绮梦,装着让活着的
人回肠荡气、牵肺挂肚的悲痛和哀伤!
    棺柩后面,是五六辆驴车,一些穿孝服的老老少少的女人
们,坐在车上哭嚎。悲哀的哭声,呜咽的喇叭声,混杂成送葬
的哀乐,牵动着路旁雪地里人们的心。
    评梅的心,一阵阵的颤抖。春天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哭泣
着,把高君宇送到了陶然亭畔。唉!
    评梅沉浸在今天和往日的悲哀里,低着头,默默地朝前走
去,不觉已经过了宣武门的门洞,上了护城河上的石桥。
    桥南一队骆驼,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过来。清灵悠远的驼铃
声,在这漫天茫茫的雪地空间,鸣响着,回荡着。
    评梅靠到桥边,让骆驼队走过,然后回身望着护城河,
    护城河已经封冻,两岸的垂柳只剩些挂满雪串的枯枝。寒
雪,疏林,驼铃,冰河,令人平添一缕愁丝,几许凄凉!
    也许,是刚才送葬的人群,使她联想到春天君宇的死,勾
起了她沉痛的哀伤,评梅的头有些眩晕。她心里有些害怕,在
这空寂的茫茫雪天里,如果昏厥倒地,只有冻僵,只有冻死!
    死了,谁还去陪伴君宇,谁还去哭君宇?她极力使自己镇
静,别昏厥,别倒下。她扶住石桥栏杆,闭上眼,静静地站着,
让自己沉沉心,稳稳神儿。
    待了一阵子,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一辆洋车走
在桥上。评梅雇了车,车夫掉转车头,下了石桥,向南走去。
    过了一会儿,评梅好了,刚才的昏厥已经过去了。她这才
发现拉她的车夫,居然是个六十开外的老人,戴个破毡帽头儿,
下面露着白发,左腿还瘸一拐的。在风寒雪雾里,躬着原本
已经佝偻的身躯,蹒蹒跚跚地往前走着。
    评梅突然想到山城中年已古稀的老父。如果眼下拉车的是
自己的父亲,她也能安然地坐在上面吗?眼下也是一个老态龙
钟的白发老人,她怎么忍心,让他拉着自己这样一个正当韶华
芳龄的青年女子呢?
    评梅不觉一阵脸红心跳,忙叫停下车,走下来。那拉车老
人的脸上,显出一种哀怜的表情,莫名其妙地看着评梅。评梅
加倍地给了他车钱,嘴里喃喃地低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老伯,您走吧,您走吧!”
    老车夫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带着苦痛的惨笑,
操起车,又蹒蹒跚跚地走了。
    砭骨的寒风刺脸,大雪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评梅冒风踏
雪,独自往陶然亭走去。
    过了三门阁,天地一片皆白。远远地看见缀着雪花的大片
芦苇,犹如八月的芦花,满是洁白银亮;“逍遥觞咏,其乐陶
然”的陶然亭;十里芦花荡畔的龙泉寺;庄严典雅的古刹慈悲
掸林,也仿佛是白色的宫殿,白色的庙宇,白色的亭台楼阁。
    过了小桥,已经隐约可见:大雪覆盖下的慈悲庵高大的屋
脊。陶然亭的一角红墙,龙泉寺山门的琉璃飞檐,高耸凸出的
窑台,君宇坟前的白玉剑碑,以及成片的树林。
    往日,评梅来到这里看到的,是黑窑厂和南下洼子四周的
累累荒冢,萧萧芦苇,显出几多凄凉,几多可怖。如今,全都
被大雪覆盖了。大地一片皆白!
    那一堆堆的坟茔里,不但有高视阔步、昂首赴刑场的英雄
豪杰,也有蒙受屈辱、卖笑迎奸的风尘女子;不但有红颜少女,
美貌才郎,也有无家可归、倒毙街头的乞丐。如今,全都被大
雪覆盖了!连当年的欢爱,今日悼亡的悲哀。也都让大雪遮盖
住了!
    眼下,没有一个人来过,没有一个脚印,到处是白茫茫的
一片,一片白茫茫。只有身穿黑绒旗袍、围着雪白毛围巾的少
女,孤零零一个人,踏着迷漫无际的大雪,来到这旷野荒郊,凭
吊她死去的情人。
    评梅来到君宇的墓前,把她从家里带来的一束红梅,放到
墓碑前的正中,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三鞠躬。然后,用她那双凉
浸浸白嫩纤细的小手,无限亲切,无限哀痛地抚摸着那块高大
的石碑,抚摸着石碑上每一个字。然后,一下抱住石碑,低低
地唤着君宇的名字,——
    宇哥!宇哥!
    我来看你,我来伴你了!
    宇哥!我和一切冷酷残忍的恶人一样,是我害了你!我知
道,我的千行热泪,抵不上你的一滴血!在这冰雪弥漫、数九
严寒的日子,我将天天采在你的墓前,深深地忏悔!
    宇哥!我知道你冷,我知道你寂寞,我来温暖你,我来陪
伴你了!
    宇哥!你生前是我生命的盾牌,灵魂的主宰,死后我陪伴
你的亡灵。陪伴你看陶然亭的幽美晚霞,听陶然亭的芦荡萧萧;
陪伴你猜度陶然亭静夜的神秘,分享陶然亭的寥阔,凄清!
    宇哥!我和你说笑,我和你拥抱,我和你相依相偎,我和
你长久地亲吻,我和你一起度我们生前不曾度过的甜美生活!
    宇哥!宇哥!
    一滴滴的热泪,一声声的哀泣,融汇在一起,滴落在高君
宇的坟头,把墓碑前的雪地,化成了两个深深的雪坑。
    哦,纷纷扬扬的大雪,你掩埋了幢幢房屋,你掩埋了座座,
坟茔,你掩埋了一切美的,你也掩埋了一切丑的!哦,大雪,你
把我这罪恶的使者也掩埋了吧!掩埋在这荒郊坟茔里,陪伴我
的宇哥!
    雪停了。风停了。
    评梅不知在高君宇墓前待了多久,手冻僵了,脚冻木了,浑
身感到寒冷,颤抖。
    她仍旧不想走。
    自从君宇死后,这一抷黄土就是他的殡宫,不管酷暑严寒
或是春夏秋冬,不管游人熙攘或是空寂凄清,这里永远是他一
个人。评梅要多待会儿,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时候。
    突然,嘎吱嘎吱!
    一阵脚步声传来。
    评梅侧脸一看,是一位银须飘拂的老和尚,腋下挟着一把
 黄色油布雨伞,手中数着一串长长的褐色念珠,边走边蠕动着
嘴唇,似乎在念叨什么。道貌伟然,颇有神仙的飘然之态,目
不斜视,面无表情,自管走自己的路。仿佛天下的纷争,银白
的世间,与他毫无干系,他自管朝这边走来。
    看看老和尚走过来了,评梅忙用手帕擦擦泪眼,准备离开
君宇的墓。他不朝这边走来,评梅也要离开这里,因为老和尚
已经惊破了她如醉如痴的哀伤,惊破了她如泣如诉的悼亡。
    评梅蹲下身,在铺满厚雪的碑前供石上,用手指写了三个
大字,——
                     我来了!
    然后,她慢慢地站起来,凝视了一会儿放在墓前的那束娇
艳怒放的红梅,和那三个大字,便缓缓地走开了。
    来时的足迹,早已被大雪覆盖上了。评梅重新踏着棉絮似
的厚雪,走上了小桥。当她站在桥上,转身朝着高君宇的坟墓
眺望时,蓦然发现,刚才那个老和尚,现正站在君宇的坟前,手
合十字,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评梅心头一怔,很是纳罕,思忖了半晌,想不出道理。于
是,她转过身,走下小桥。
    评梅刚刚走下小桥,迎面正站着一个青年,——北大的黄
心素。评梅的心,又是一怔。
    “石小姐,”黄心素抢上两步,关切地说,“石小姐,苦了你
了!”
    评梅淡然一笑:
    “不,和君宇在一起,我不感到苦!”
    说不出为什么,黄心素听了浑身禁不住一阵战栗,愣愣地
看了评梅一会儿,叹口气,掉转身,随同评梅往回走。
    “素君,你什么时候来的?”评梅淡淡地问。
    “在你来的时候。”
    评梅一份,看了看黄心素那张英俊而又带些忧郁的面孔,看
了看他身上厚厚的积雪,仍旧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现在才露面?”
    “不想惊动你。”黄心素阴着脸说。
    “一直等到现在?”
    黄心素点点头。
    “就你自己来的吗?”
    “还有小鹿和萍。”
    “他们在哪?”评梅听说小鹿从云南回来了,心头一喜,“小
鹿从南方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黄心素说,“他们在虎坊桥五道庙的春华楼等我
们。”
    评悔过去来陶然亭,常有小鹿陪同。现在却让黄心素来接
她,评梅明白小鹿的心意。明白小鹿不愿让她一个人这样长久
的悲哀孤苦下去。黄心素不但英俊漂亮,堂堂一表人材,而且
具有高君宇同样的革命热情。同样是北大的学生运动领袖人物,
处事机敏果决,为人真挚诚恳。评梅大约会满意的吧?
    评梅明白了他们这样安排的用意,心里冷冷一笑,唉!小
鹿也真是。她怎么也不了解我呢?她怎么也拿对待常人的做法。
来对待我评梅呢?
    “石小姐,”黄心素看见评梅沉默不语,又说,“走吧,到春
华楼喝杯酒。暖暖身子。我请你。”
    “谢谢你,我不能去。”
    “怎么?”
    评梅深深地叹口气,带着一种无限哀婉的神情,说道。
    “素君,我刚刚从君宇的墓地凭吊回来。人是回来了,可我
的心还没回来,还在君宇的墓地伴着他。素君,以我现在的心
情,去碰杯喝酒,合适吗?……这样做,不是未免太残忍了吗?
再说,我怎么能忘掉过去,忘掉君宇呢?”
    顿时,一股热血冲上黄心素的脑门儿,他只觉得自己脸发
烧。头发胀。他羞愧地低下了头。该死!真该死!我怎么就没
想到这层呢?
    当他再次抢起头来的时候,评梅已经远去了。
    “嘿!——”黄心素一跺脚,悔恨地叹口气。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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