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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二回 黎都督复函拒使 吴军统被刺丧元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Jan 13 16:31:44 2000), 转信

明国演义第二回 黎都督复函拒使 吴军统被刺丧元
        却说袁钦差世凯,既到汉口,当然有行辕设着,暂可安驻;入行辕后,
不暇休息,即命冯国璋引导,周视各营,偶见受伤兵士,统用好语抚慰,兵士感
激得很,甚至泣下。及袁钦差返寓行辕,各国驻汉领事,陆续拜会,谈及汉口焚
掠情形,语多讥刺。袁钦差点首会意,待送客出营,便召国璋入辕,与他密语道:
“此次武汉举事,并不是寻常土匪,又不是什么造反,我闻他军律严明,名目
正大,端的是不可小觑。眼光颇大。前日荫大臣受命南下,路过彰德,曾到我家
探问,我已料此番风潮,愈闹愈大,不出一月,即当影响全国,所以与荫谈及,
临敌须要仔细,千万勿可浪战。今果不出所料,那省独立,这省也独立,警报到
耳,已有数起。似你带兵到此,夺还汉口,想必杀掠过甚,以致各国领事,也有
不平的议论,可见今日行军,是要格外谨慎哩。”国璋闻言,不由的脸色一红,
半晌才答道:“革命风潮,闹得甚紧,汉口的百姓,也欢迎革命,不服我军,若
非大加惩创,显见我军没用,恐越发闹得高兴了。”袁钦差拈须微笑道:“杀死
几个小百姓,似乎是没甚要紧,不过现在时势,非洪、杨时可比,满人糊涂得很,
危亡在即,可不必替他出力,结怨人民,且恐贻累外交,变生意外。据我的意见,
不如暂行停战,与他议和,若他肯就我范围,何妨得休便休,过了一年是一年,
且到将来,再作计较。”前数语是项城本心,后数语乃暂时敷衍。国璋道:“宫
保所嘱,很是佩服,但我军未经大捷,他亦未必许和呢。”冯妇尚思搏虎。袁钦
差叹道:“我本回籍养疴,无心再出,偏老庆老徐等,硬来迫我,没奈何应命出
山。荫午楼脱卸肩仔,好翩然回京了。午楼即荫昌别字,卸事回京,由此带过。
我却来当此重任,看来此事颇大费周折哩。”正说着,外面又递入廷寄,内称:
“庆亲王奕劻等,请准辞职,着照所请。庆亲王奕劻,开去内阁总理大臣,大
学士那桐、徐世昌,开去协理大臣。袁世凯着授为内阁总理大臣。该大臣现已前
赴湖北督师,着将应办各事,略为布置,即行来京组织内阁”等语。袁钦差瞧
毕,递示国璋道:“没事的时候,亲贵擅权,把别人不放在眼里,目下时势日迫,
却把千斤万两的担子,一层一层的,压到我们身上,难道他们应该安乐,我等应
该吃苦么?”怨形于辞。言毕,咨嗟不已。国璋也长叹了好几声,心也动了。
嗣见老袁无言,方才别去。
    袁钦差踌躇一会,方命随员具折,奏辞内阁总理;并请开国会,改宪法,下
诏罪己,开放党禁等情。拜疏后,复闻上海独立,江苏独立,浙江独立,又是三
省独立。不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当下令随员刘承恩,致书鄂军都督黎元洪,
筹商和议。承恩与元洪同乡,当即缮写书信,着人送去。待了两日,并无覆音;
又续寄一函,仍不见答。清廷已下罪己诏,命实行立宪,宽赦党人,并拟定宪法
信条十九则,宣誓太庙,颁告天下;且促袁世凯入京组阁,毋再固辞,所有湖广
总督一缺,另任魏光焘。魏未到任以前,着王士珍署理。袁钦差得旨,拟即北上,
启行至信阳州,再命刘承恩寄书黎督,缮稿已竣,又由自己特别裁酌,删改数行。
其书云:
    叠寄两函,未邀示复,不识可达典签否?顷奉项城宫保谕开:刻下朝廷有旨,
一下罪己之诏,二实行立宪,三赦开党禁,四皇族不闻国政等因,似此则国政尚
有可挽回振兴之期也。遵即转达台端,务宜设法和平了结,早息一日兵争,地方
百姓,早安静一日。否则势必兵连祸结,不但荼毒生灵,糜费巨款,迨至日久息
事,则我国已成不可收拾之国矣。况兴兵者汉人,受蹂躏者亦汉人,反正均我汉
人吃苦也。弟早见政治日非,遂有终老林下之想,今因项城出山,以劝抚为然,
政府亦有悔心之意,即此情理,亦未尝非阁下暨诸英雄,能出此种善导之功也。
依弟愚见,不如趁此机会,暂且和平了结,且看政府行为如何?可则竭力整顿,
否则再行设策以谋之,未为不可。果以弟见为是,或另有要求之处,弟即行转达
项城宫保,再上达办理。至诸公皆大才榱槃,不独不咎既往,尚可定必重用,相
助办理朝政也。且项城之为人诚信,阁下亦必素所深知,此次更不致失信于诸公
也。此三语想由项城自己添入。并闻朝廷有旨,谅日内即行送到麾下,弟有关桑
梓,又素承不弃,用敢不揣冒昧,进言请教,务乞示复,诸希爱照!
    此书去后,仍然不得复音,接连是广西独立,安徽独立,广东独立,福建独
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自武昌革命以来,先后不过三十日,中国版图二十二
省,已被民军占去大半。当时为清尽命的大员,除山西巡抚陆锺琦外,见前回。
只有江西巡抚冯汝骙,闽浙总督松寿,余外封疆大吏,不是预先逃匿,就是被民
军拘住,不忍加戮,纵他出走。还有江苏巡抚程德全,广西巡抚沈秉堃,安徽巡
抚朱家宝等,居然附和民军,抛去巡抚印信,竟做民军都督;甚至庆亲王的亲家
孙宝琦,本任山东巡抚,也为军民所迫,悬起独立旗来,东三省总督赵尔巽,籍
隶汉军,竟为国民保安会长,成了独立的变相;直隶滦州军统张绍曾,又荷戈西
向,威逼清廷速改政体;新授山西巡抚吴禄贞,且拥兵石家庄,隐隐有攫取北京
的异图。真是四面楚歌。那时身入漩涡的袁钦差,恰也着急起来,再令刘承恩为
代表委员,副以蔡廷干,同往武昌,与黎都督面议和约,自己决拟入都,整装以
待。过了两日,方见刘、蔡二人,狼狈回来;急忙问及和议,二人相继摇首,并
呈上复函,由袁披阅。其词云:
    慰帅执事:袁字慰庭,故称慰帅。迩者蔡、刘两君来,备述德意,具见执事
俯念汉族同胞,不忍自相残害,令我钦佩。荷开示四条,果能如约照办,则是满
清幸福。特汉族之受专制,已二百六十余年,自戊戌政变以还,曰改革专制,曰
豫备立宪,曰缩短国会期限,何一非国民之铁血威逼出来?徐锡麟也,安庆兵变
也,孚琦炸弹也,广州督署被轰也,满清之胆,早经破裂。以上所叙各事,俱见
《清史演义》。然逐次之伪谕,纯系牢笼汉人之诈术,并无改革政体之决心。故
内而各部长官,外而各省督抚,满汉比较,满人之掌握政权者几何人?兵权财权,
为立国之命脉,非毫无智识之奴才,即乳臭未干之亲贵;四万万汉人之财产生命,
皆将断送于少数满贼之手,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即如执事,岂非我汉族中之最
有声望、最有能力之人乎?一削兵权于北洋,再夺政柄于枢府,若非稍有忌惮汉
族之心,己酉革职之后,险有性命之虑。他人或有不知,执事岂竟忘之?何曾忘
记。自鄂军倡义,四方响应,举朝震恐,无法支持,始出其咸同故技,以汉人杀
汉人之政策,执事果为此而出,可谓忍矣。嗣又奉读条件,谆谆以立宪为言,时
至二十世纪,无论君主国、民主国、君民共主国,莫不有宪法,特其性质稍有差
异,然均谓之立宪。将来各省派员会议,视其程度如何,当采何种政体,其结果
自不外立宪二字。特揆诸舆论,满清恐难参与其间耳。即论清政府叠次上谕所云,
试问鄂军起义之力,为彰德高卧之力乎?鄂军倘允休兵,满廷反汗,执事究有何
力以为后盾?今鄂军起义只匝月,而响应宣告独立者,已十余省,沪上归并之兵
轮及鱼雷艇,共有八艘,其所以光复之速而广者,实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我军进
攻,窃料满清实无抵抗之能力,其稍能抵拒者,惟有执事,然则执事一身,系汉
族及中国之存亡,不綦重哉!设执事真能知有汉族,真能系念汉人,则何不趁此
机会,揽握兵权,反手王齐,匪异人任。即不然,亦当起中州健儿,直捣幽燕。
渠何尝不作此想,特不欲显行耳。苟执事真热心满清功名也,亦当日夜祷祝我军
速指黄河以北,则我军声势日大一日,执事爵位日高一日,倘鄂军屈服于满清,
恐不数日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矣。早已见到,不烦指教。执事
犯功高震主之嫌,虽再伏隐彰德而不可得也。隆裕有生一日,戊戌之事,一日不
能忘也,执事之于满清,其感情之为如何?执事当自知之,不必局外人为之代谋。
同志人等,皆能自树汉族勋业,不愿再受满族羁绊,亦勿劳锦注。顷由某处得无
线电,知北京正危,有爱新氏去国逃走之说,果如是,则法人资格丧失,虽欲赠
友邦而无其权矣,执事又何疑焉?窃为执事计,闻清廷有召还之说,分二策以研
究之:一清廷之召执事回京也,恐系疑执事心怀不臣,藉此以释兵权,则宜援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例以拒之;二清廷果危急而召执事也,庚子之役,
各国联军入京,召合肥入定大局,合肥留沪不前,沈几观变,前事可师。所惜者,
合肥奴性太深,仅得以文忠结局,了此一生历史,李氏子岂能终无余憾乎?元洪
一介武夫,罔识大义,惟此心除保民外,无第二思想,况执事历世太深,观望过
甚,不能自决,须知当仁不让,见义勇为,无待游移。《孟子》云:“虽有智慧,
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全国同胞,仰望执事者久矣,请勿再以假面
具示人,有失本来面目,则元洪等所忠告于执事者也。余详蔡、刘二君口述,书
不尽言,惟希垂鉴!
    袁钦差阅毕,毫不动色,惟点了好几回头,知己相逢,应该心照。嗣见刘、
蔡二人尚站立在侧,便与语道:“他不肯讲和,也就罢了,我便要启程赴京,你
两人收拾行李,一同北上,可好么?”二人正在听命,忽由随役递呈名刺,报
称第一军统领段祺瑞求见,袁钦差即命传入。彼此相见,行过了礼,祺瑞先开口
道:“闻宫保已拟北上,祺瑞特来恭送,并乞指教。”袁钦差道:“革命风潮,闹
得这么样大,看来是不易收拾。中外人心,又倾向革命,冯军一入汉口,稍行杀
掠,各领事已有烦言,你想现在的事情,还好任情办去么?”祺瑞道:“京中资
政院,已奏请惩办前敌将帅,闻已交宫保查办,不知宫保究如何作复?”袁钦
差微哂道:“一班老朽,晓得什么军情,华甫也太属辣手,我已向他交代过了。”
冯国璋字华甫。老袁袒护袁国璋,已见言外。祺瑞道:“可笑这吴禄贞,是革命
党中健将,朝廷不知为何令抚山西,他带了山西革命军,还到石家庄,把京中输
运的军火子弹,多半截留,反说是仰体朝廷德意,消弭战祸,保全和平,并请诛
纵兵烧杀的将帅,以谢天下,这真是出人意料的事情。现闻已在途被刺,连首级
都无从着落呢。”吴禄贞被刺事,亦从老段口中带出。袁钦差不待说毕,便道:
“这等人物,少一个,好一个,横直是乱世魔星,不足评论。”祺瑞听他言中有
意,便不再说下去。袁氏何意?看官试猜。但听袁钦差又与语道:“芝泉,祺瑞
字。你是我的故交,我此次被逼出山,又要赴京,你须要助我一臂哩。”祺瑞拱
手道:“敢不惟命是听。”种种后文,均伏于此语中。袁钦差道:“如此最好,我
已要起程了。”当下与祺瑞携手出辕,上舆告别。祺瑞仍在后送行,一直到了车
站,俟袁钦差舍舆登车,一去一留,方才分手。
    看官听着!小子前著《清史演义》,于吴禄贞事未曾详叙,此书既从段祺瑞
口中叙出,应该将吴事表明,补我从前缺略,且与袁项城亦隐有关系,更不能不
特别从详。本书于各省革命,俱从略笔,独详吴事者以此。吴禄贞,字绶卿,湖
北云梦县人,曾在湖北武备学堂肄业,由官费派学东洋。庚子拳乱,革命党人唐
才常,发难汉口,禄贞方在日本学习士官,潜身归来,据住大通,为唐声援。唐
败被杀,禄贞仍遁入日本,后投效东三省,大著才名,得操兵柄。寻为延吉厅边
务大臣,与日本办理间岛交涉,精干明敏,日人不能逞,以功洊升副都统,未几
任第六镇统制。他本蓄志革命,欲借着兵力,乘机举事,会鄂军起义,遂自请率
军赴敌。清廷颇怀疑忌,令随荫昌南下,许荫昌便宜行事,如果察有异图,立杀
无赦。禄贞以荫昌偕行,料知所愿难遂,乃托疾不往,嗣因滦州军威逼立宪,有
旨令禄贞往抚,禄贞到了滦州,却在军前演说,大致谓:“革命利益,满、汉均
霑。”说得汉人非常赞成,就是军伍中有几个满人,也不觉被他感化,当下集众
定议,入驻丰台,拟逼清帝逊位。不意清廷已有所闻,调集京奉路线列车,留京
待命,一面令禄贞移剿山西。禄贞因计不得行,乃率部众赴石家庄,自己轻车简
从,径入山西省城,与山西民军会商,拟纠合燕晋诸军,协图北京,且截取清军
南下的辎重,做为自己的军需。匆匆返石家庄,偕詹随员在车中拟稿,只说是山
西就抚,电达清廷。甫到车站,突有兵士上车,向禄贞屈膝道贺。禄贞见兵士肩
章,书第十二协字样,坦然不疑;正欲启问,那兵士从靴内拔出匕首,向前直刺。
禄贞忙离座格拒,詹又大呼乞救,不防兵士愈来愈众,各持枪攒击禄贞,禄贞虽
然骁勇,究竟敌不住多人;况且枪弹无情,扑通扑通的数声,已将一位革命的英
雄,送入鬼门关去,头颅都不知下落。詹随员逃避不及,也吃了好几个卫生丸,
与吴统制同登冥箓。生死相随,可谓至友。看官!这第十二协军队,究系何人统
辖?原来就是吴禄贞部下的军队,协统叫作周符麟,与禄贞含有宿嫌,禄贞本奏
请黜周,公牍上陈,偏遭部驳,周仍虚与委蛇,至是竟遣旗兵刺死禄贞。或谓:
“由清军谘使良弼,遗周二万金,令他把禄贞刺死,免滋后患。”或谓:“为袁
钦差所忌,恐他先入京师,独操胜算,转令自己反落人后,无从做一番事业,所
以密嗾周符麟,除去一个好敌手。”后人编著《民国春秋》,尝于辛亥年九月十
六日,大书特书道:“袁世凯使人暗杀吴禄贞于石家庄。”《民国春秋》曾载入《大
同报》。小子也不暇深考。但有一诗吊吴军统云:
    拚将铁血造中原,勇士何妨竟丧元?
    但若暴徒非虏使,石家庄上太含冤。
    吴军统已死,袁钦差即启程北上,京内的王公大臣,都额手称庆,差不多似
救命王到来。欲知后事,试看下回。
    冯、段二人,是项城心腹,故本书开始,即将二人特别提出。微冯、段,项
城固无自逞志也。若与黎都督议和,项城不过暂时敷衍,并非当时要着,但黎督
复书,实已如见项城肺腑,推项城之意,亦必谓黄陂实获我心,特未尝明言耳。
刘书毫无精采,不过与黎书互有关系,故特附录,明眼人自能知之。至吴禄贞之
被刺,是否由项城主使,至今尚无实证,惟《大同报》所载之《民国春秋》,已
归咎袁氏,想彼或有所见,并非曲意深文。吴谋若行,则北京早下,清帝亦早逊
位,何待项城上台,今日之民国,或较为振刷,亦未可知,是著书人之特载吴禄
贞,固具有微意,不第补前著《清史演义》之阙已也。
    ------------------  黄金书屋 整理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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