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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飞鸿踏雪泥),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门门门》之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02日08:47:3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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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呜—呜—呜—”突然一连串警笛在村里响起，显得特别刺耳。接着又听
到闹轰轰的声音、喝斥声、呐喊声、争吵声、奔跑声、哭泣声。很快又平静了
下来。打断了欧长风的回忆，把思绪又拉回了现实的床上。
唉，妈妈的，什么世道！，于是蒙头睡了。
    第二天，欧长风起床的时候，发现门前街上一群群的人议论纷纷，欧长风
洗漱过后走过听了听。
   “孬蛋这人也是，那破烂货也干，孬食好食都吃。不过，不捡食啥都吃才
吃得壮，猪都是这样。”
   “破是破，原装货，越破越败火。”
   “轰——”众人就差点笑断气了。
   “这是派出所装孬孙嘞!孬蛋啥时候跟她有这事。”
   “我听说是黑妮被打怕了，后来派出所答应她说供出一个跟她睡过的人奖
她200块。黑妮胡乱说嘞，听说弄走了四五个，其它村的也有。”
   “没有，就弄走了孬蛋一个人。黑妮她也不敢乱说，黑妮跟孬蛋以前确实
有过那事，不过那是当闺女的时候，年轻人谁没点错。”
   “黑妮这咋就犯法了?她又没要人家的钱。”
   “收谁的钱?不过是男的帮她干点农活，要说一个妇女家拉扯几个孩子也够
难的了。是谁告的黑妮?”
   “谁?还不是‘二愣’那龟孙子。他先想沾人家便宜，黑妮不球理他。还不
是吃不着腥就恼了。”
   “日他姐，派出所为挣钱啥法都想得出。”
   “黑妮还不如再走一家算了。”
   “说得轻巧，再改一家，她那刚建的小洋楼给谁?好几万呢!可不是说话嘞!”
黑妞，欧长风是知道的，去年她丈夫打小工时为了挣80块钱，一连干了三天，
又舍不得花钱买吃的，就吃了几个自带的干馍头。不知是噎着了还是累着了，
连连胃出血，没多长时间就撇下老婆和不到5岁的儿子还有花了四万块钱建的
楼死去了。“二愣”就是孙木柱，是村支书。以前欧长风就听说过他老往黑妮
家跑，每次都被黑妮用擀面杖打出来了。
    下午，村里传出消息说，孬蛋被罚了2000块钱。孬蛋妈不得已把家里的拖
拉机低价卖了。
他妈的!派出所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胡乱抓人罚钱!黑妮和孬蛋不过是个通奸问
题，咋能按嫖娼卖淫处理呢!欧长风私下问了问黑妮，又问了问孬蛋，果然是
群众说的那样，因为黑妮一个妇女家干活难，孬蛋就常去帮忙。本来年轻时就
有过那么一段，两情相欢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欧长风写了篇《这个派出所太荒
唐，硬把通奸当嫖娼》的通讯，准备方便的时候发出去。
    吃过午饭没什么事，欧长风决定去看看小学时的老师秦可生。现在秦老师
已经是校长了，干了四十年民办老师至今却还没转正。因为两个村离的很近，
不一会工夫就到了。
推开秦老师破旧的篱笆门，三间旧的瓦房边又多了两间新盖的平房。房子早就
该盖了，上次欧长风来的时候，正谈着话，一块瓦突然落了下来，险些砸在他
的身上。
秦老师在屋里正修理着什么，一看欧长风过来，非常高兴地迎进了屋。
   “长风呀!快进来，我正准备找你呢!”
   “今天放假了，来看看您，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咳嗽，烟抽的太多了。”
   “找我，有啥事?”
   “还不是普九检查，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
   “学校还没放假?”
   “没有。本来该放假了，为了应付检查，学校再延长一周。现在呀，学校
缺个当老师的，你放假没事，先顶一顶吧。”
   “咋会缺老师呢，上次你不还说教课不好的民办教师还要辞退吗?”
   “为了入学率能达标，学校也把所有辍学的孩子又都找了回来，把原来的
教师宿舍改成了教室，孩子们凑乎着应付完检查算了。”
   “你是在修理啥呢?”欧长风看秦老师一副的无奈，边干边忙乎着。
   “现在学校的教学用具一点也没有、买又没钱买。我们去外校借，全市都
在检查。根本借不来。只能拿钱到外地市去租。为了省钱，学校只租了一半，
另一半只有靠把学校原有的和从外市已检查过的学校处理掉的残品修补修补对
付过去算了。”
   “秦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对老实本分的秦老师如此行为，
欧长风很是纳闷。
   “唉，啥办法，达标不过，评先、评优全没份。这都是次要的，我也不在
乎。最关键的是达标率较好的学校听说可奖四千多块钱呢!要是用这钱买成桌
椅，孩子们就可人人趴一张了。剩下的钱还可以捐助几个失学孩子，还可以拿
出一部分设立个助学金和奖学金什么的，很多的事都要办。”秦老师顿了一下
接着说：“明天检查团就要来了，你记住你是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教案我都
找人给抄好了”。
秦老师说什么也要留欧长风吃饭，欧长风推说没给家人说就站起来回去了。
   “明天可千万一早过来!”秦老师又嘱咐了一遍。
回到家，母亲已把饺子包好煮熟了。
    第二天，欧长风一大早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就去了学校。
    学校除了多盖一排新房，没有别的增设。上学时栽的小树如今都长大了；
当年天天围着捱水喝的小捱井如今已是锈迹斑斑，但依然在用。
    学校的老师都到齐了，很多老师都是曾教过欧长风的。
“长风呀，考上大学也不来母校看看，你可是咱校培养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啊!”
说话的是教语文的丁清玉老师。他曾教过欧长风半年，一上课就只会读课文，
六字一句，不够六字就拆开读，“大鹏展翅”硬读成“大月月鸟展翅”（校长
总担心他把李鹏总理读成“李月月鸟总理”，所以从不让他代读文件），往往
也读不囫囵，欧长风记得最清楚一件是他讲珠穆朗玛峰高度时说从山顶扔块石
头一年才能落到地上。后来学校不让他再任课了。如今是学校的副校长，成了
学校的大内总管和外交部长。
    欧长风礼貌地冲他笑笑，算是作了回答。接着欧长风一一与老师们问好，
闲扯了几句。
一直等到10点，检查的车还没过来。欧长风想到班上看，也“尽尽”这个临时
班主任的责任。
    班上的小孩有大有小，大的十五、六岁，长得黑壮，小的只有八、九岁，
豆芽菜似的。但也有相同之处，脖子前后的黑灰是一样的，象黑漆漆过一样，
发型都是鸡窝式；还有身上的衣服图案是相同的，由于长时间不洗，汗浸出的
盐巴给每个人都绘了张白色的地图。
    走进教室，有种到杂技排练场的感觉。有的在摔滚轮，有的在地上比打滚，
有的在桌上跳着追打。还是女孩文明些在玩踢键子和捡石子的游戏。一看欧进
来，才怯怯地而不情愿地回到桌边。
   “现在我点一下名。”欧长风大声说。
   “王小马。”
   “弄啥?”桌子下钻出一个包公似的男孩。
   “张二牛”。
   “来了。”
   “李强壮。”
   “来了。”
    ……
   “老师，我可以回家了吗?我还得赶快回家浇地嘞!俺正浇着地，他们给俺
拉来了。”
   “老师，他们说每个来的人都发五毛钱，啥时给俺呀!”
   “就是，快点发吧。我还急着买琉璃蛋呢?”
   “就是，快发吧。”小毛孩齐声喊。
    十一点半，车终于来了。两辆车均是桑塔纳。从车上下来了六个人。领头
的自然是县教委的领导。
    丁清玉一看车来了，忙跑上去开车门。双手紧握住领头人的手用颤抖的声
音说：“王主任，您亲自来我们敝学校，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寒舍顿时蓬荜
生辉！是我们的荣誉呀!”接着又跟乡教办的孟主任等一一亲热了一番，才把
众人让进了办公室。
    孟主任一本正经地讲了这次检查的目的、意义、方法及奖惩措施。讲完了
也12点了，自然也到吃饭时间。
    不知何故，丁清玉死活要拉欧长风坐陪。饭场安排在了村委大院。
丁清玉代表学校一一敬酒，菜也一个接一个地上，什么乌鸡、白鳝、桂鱼应有
尽有。欧长风却没发现秦老师，一问方才知秦老师筹钱去了。欧长风吃了苍蝇
似的借故站起来走了。
    接下，欧长风实在不想去了，但一想到秦老师那为难的样子，却身不由已
地又去了学校。
    下午，检查工作开始了，查资料，看教案、听讲课，晚上自然还是在村委
会吃饭，这样折腾了三天，总算过去了。丁清玉给每人安排了一些土特产，自
然给王、孟两人的是单独安排的。
    欧长风也没同秦老师打招呼就走了。
    教育这行当真他妈的太肮脏了!
    欧长风决定写部关于教育题材的小说。经一个多月的素材积累，等到开学
的时候约十五万字的《浮躁的净土》的第一稿终于出来了。他在扉页郑重地记
下：没有崇高的职业，只有崇高的人。
    临到开学，欧长风才收到成绩单。成绩还都不错，但Travel China的成绩
栏里却是空白的，到校后发现同学们成群都在围观着墙上贴的什么海报，可能
又有好电影了，欧长风挤过去伸着头看，一看吓傻了，竟是处分自己的布告。
欧长风揉了揉眼，又看一遍还是如此。看来事情比原来想象的严重百倍。欧长
风、马建业精读考试成绩均为零，而且被处以严重警告全校通告，大白纸红公
章的布告全校贴了四五张，欧长风三个字写得肥肥的又黑又壮。
特优生是不可能了!不是特优生自然也留不了城市!
在一个狂风咆啸的漆黑冬夜
我突然从梦魇里走到人类的另一个世界
置身于一个茫茫的空间
闪烁的鬼火在放声高喊
我是人类航行的灯盏
众生希望的星火
世上最崇高、最伟大、最神圣的祥光
之后嚎啕地哭    流着感人的泪
白惨惨的骷髅在唱着赞歌
我是美的化身
灵的凝结   真正的生命
唱完愤愤然
我痛苦地迈着步履
泪水被他们吮吸
一簇簇赤裸的皮条向我拥来
边跑边做着手淫的动作
他们茫然地走着
没有方位的概念
只有崇高的自我
我艰难地迈着步履
滴着洁净的血滴
血在鬼域里  奔腾成河
   整整一个月，欧长风才从忧郁哀伤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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