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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飞鸿踏雪泥),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门门门》之二十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7月02日09:13:23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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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第二天，欧长风衣履光鲜去上了班，不能给领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或不以为然的
模样。
“长风！”邢主任看欧长风进来，忙喊住他。
“邢主任，啊，邢社长！有事吗？”
“你今天有来采访计划吗？”
“没有。”欧长风回答很果断。
“今天市卫生局执法队和物价局执法队，市公安局特种处等几个单位联合办公，
检查无证非法开设药店，无证行医等问题，他们打电话说让咱也配合一下，可能
省市电视台和日报其它几家报社也都去，咱们这儿你去吧，文章写得别致点，其
它人一写又是人云亦云。”
“我现在是停职反省呀！”
“我让你去你就去！我还做不了这个主。他们现在都在市卫生局大门口，其它几
家恐怕都到齐了，你也赶快去吧，我给小胡说一下，让他把你送去。”
“好，我这收拾下东西就去。”
欧长风到办公室，从保险柜里取出相机和采访本，把采访本往相机箱里一塞就下
了楼。
小胡也刚好发动车。
“辛苦了，胡哥。”
“快上吧，老弟，我给你送去。还得赶快送邢主任呢！”
“送他去哪？”
“去湖岛渡假村，郑社长早去了。说是清明县乔家镇的地方干部来了，要玩两天
呢，我也趁机去潇洒潇洒，啧啧，那可是全泰式服务！”
那不是老乔反映有乱收费问题的镇吗？他妈的，你们花天酒地却让我干这苦差事！
唉，谁让自己是兵呢！
市卫生局门口，人群浩荡，三十余辆贴有“执法”字样的蓝色客货两用车一字排
开很是壮观。上百名警察全副武装，如临大敌。近百名卫生局和物价局、工商局
几个部门的执法人员身着板正的制服、臂扎“执法”字样的红臂箍，群情激昂。
几十个胸挎相机或肩扛摄像机，或手执采访机、采访本的记者在人群窜穿梭。一
个西服笔挺。脑门发亮腆着将军肚的领导正在临时搭建的台上挥手演讲，好像要
发动一场伟大的圣战。他的讲话通过几个大扬声器，在城市上空飘荡回旋。
欧长风下车到门口一贴有“记者接待处”的桌边走去，一个身穿卫生局制服的年
轻人正襟危坐，见欧长风走过，忙起身行了个军礼，这下把欧长风搞糊涂了，什
么时候全民皆兵了，怎么都行起了军礼。
欧长风向他出示了证件，年轻人忙把欧长风引到主席台下，边走边说“感谢您支
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在您的关心支持下一定尽职尽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现在我们局党委书记王丹篙正在讲话，讲完后我们就行动，这一次坚决要把……”
他背书似的一说就没完没了，这段话也可能见人都要说一遍，所以很说得很流畅。
“什么？蛋糕？是蛋高吧！”欧故意支着耳朵问，“是王丹篙，王是姓王的王，丹
是牡丹的丹，篙是竹篙的篙。“年轻人一脸正经。“哦，明白了，是有蛋乱搞！深
刻！真深刻！”欧长风一副番然大悟。年轻人正要进一步解释，一看欧长风早拔腿
走了。
欧长风在台下找了个座坐了下来，也有极个别的记者在支耳倾听，可能都是年轻
的实习生。
张书记讲得很激动。
“……同志们，我们非常感谢公安局、工商局、物价局、特别是新闻部门的记者
们，你们在百忙之中来支持配合我们工作……这次我们要下定决定，打上一场恶
仗，不把一些影响坏、民愤大、势力恶的医药奸商庸医清除干尽，给人民一个满
意答复，决不收兵……我们局在广大同志们的努力下，连年被评为省市先进单位，
我们的党委九六年被评为先进党支部，九七年被评优秀党委、九八年被评为模范
党支部……有人说这是领导的治理管理的成果，是我王丹高的功劳，不能这么说，
什么时候成绩都是属于大家的……”
这小子也真能摆弄，利用这个机会竟做起了免费广告。
欧长风坐下边没什么事干，干脆从包里拿出夫妻笑话看了起来。
有一秀才新婚行房，问妻曰：“吾有腹疾，医嘱行房可愈，学生欲行云雨，不知府
意允否？”妻子也没多少文化说：“想干就干吧！”秀才说：“即蒙府允，请娘子展
股开肱，学生为医疾而无礼了”妻子见他如此罗嗦骂道“妈个×，装孬就装孬吧，
还找球理由。”
挺有意思！欧长风又看十几则，王书记的话才讲完。
“同志们，心劲齐，泰山移，志气坚，钢折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团结一致，
这场战争、这次飓风行动，一定会取得圆满的、全面的、彻底的、胜——利！”
王书记讲话的确有水准，胜利两个字音节分开拉，音调逐级上扬，显得极为康慨，
有感召力。
下面掌声如雷，很有节奏。
接着卫生局局长又讲了一通，讲的也很激动，不过讲话中“我”字的出现频率比
较高。
接着副局长发了言。
欧长风被分在了三组，主要检查城东的城乡结合部地区。
一上车，竟发现宋明和另一个人在里面，宋明介绍说是市电视台新闻部的小聂。
城东的城乡结合部是居民区，这里的居户都是原来的郊区农民，由于城市扩建，
都被划为了城区。他们也没耕地，就靠自家建的楼房出租给外来务工、做生意、
求学和一些买不起房子的人。所以流动人员特多，也很热闹。这里离市中心较远，
没有大医院。所以小诊所、小药店林立，生意也很不错。开店的多是外地人，因
为省卫生厅规定没有行医资执证的外地人不得在本市行医，所以他们就集中在这
些杂乱的地界，租间小房，暗里开张，很多人也都心照不宣，这毕竟给他们提供
了方便，但也的确有些庸医治出问题后就一走了之。
高架喇叭的执法车从街上走过，一些诊所、药店早已鸟走兽散，家家关门落锁，
走了半条街竟一无所获。
敲鼓打锣抓小偷，抓到的小偷不是白痴就准是神经病。
欧长风和宋明、胡却乱侃得起劲。
分队队长气急败坏地让关了广播悄摸声息地搞游击战。
“队长，前边有一家正搬运药品。”
队长正失望着，一听手下说有情况，激凌了一下来了精神。
“在哪？”
“你看，前边。”
欧长风把脸转到外边一看，果然前边有一辆客货车，车上满满的一车药。看来象
是刚进货回来，还不知道检查这档子事。有一个黑瘦大马猴样的男子正在向屋里
扛药箱，一个妇女手里牵着小孩忙着搬些零碎的东西。
“立即行动。”
车飞速开到该店的门口嘎然而止。车上人险些跌下。
中年男女吓得愣在了那里。像被使了定身术。
公安人员领头跳下了车，迅速围了过来。手执警棍，高声喝开：“停止搬运！检查。”

队长马上整了整帽子，声色严厉地说：“卫生局、工商局、物价局、公安局联合执
法队，现检查营业执照、行医资执证、药品价格、进货发票、药品检验单。请出
示！”
欧长风也下了车，选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小聂也把摄像机扛在了肩上。
中年男女依然傻傻愣愣的，倒是小女孩反应得快一看这阵势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
来。
“听到了没有！”队长显然有些不耐烦，一看摄像机正对着自己，马上调整一下语
气“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请出示有关手续。”
男的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衣袋中拿出盒“红塔山”抽出几根堆着笑让抽。
“谁抽你的球毛烟，快出示行医资执证！”其中的一个队员一把把男人的烟打落在
地，一脚把烟盒踢了丈把远。
“我开的不是诊所，是药店。”男子一开口满口的闽腔。
“有营业执照吗？”问话的是工商局的队长。
“刚开业一周，执照正办着还没办下来。货还没进齐呢，这不，这是刚进货回来。”
男子吓得嘴角哆嗦着。
“没执照谁允许你开业了！进屋查！”队长一声令下，十几个队员虎狼般一脚踹了
开门窜进了屋。
“我们的药品都是正规渠道进的呀！这是发票，这是检验合格证，这是……”男
的带哭腔手抓着两大把票据往队长脸上递，被一个队员一把推到了一边，“站边去，
别妨碍公务！”这时其它的队员们已从屋里一箱箱地把药品搬了出来。
“统统搬到执法车上。”队长单手叉腰指挥着手下。
“您不能这样，我们没犯法。我们没卖假药！”男子伸开双臂爬在屋内药箱上企图
阻止他们搬运，被一个胖队员提着衣领，男的长得本来就干瘦，险些被提起来，
胖队员一甩，把他扔在了一边。
胖队员这时发现柜子上边还有个盒子，盒子没有锁，满满的钱，有五十元的，百
元的，也有零票，于是就踮着脚抓。
“你不能这样，这些钱是我们自己的钱，不是卖药的钱。”
女的这时也扑了上来。胖队员一拉她，竟把她的上衣拉破了。白晰的皮肤无遮无
拦露了出来，两个丰乳由于胸罩被拉断了，也在胸前左闪右晃地跳着。
欧长风这才发现这个女的还挺漂亮。杏眼柳眉、唇红齿白、粉面桃腮、细腰丰臀。
可惜嫁了这么个臭男人。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女人也顾不上羞耻，继续扑着抢钱盒。这时一个瘦队员上前一把把女人抱开了，
趁机还不忘在她的胸部揉摸一把。
倒地男人爬起来也去抢钱盒，被两个公安架到了一边，一警棒砸瘫在了地上。
女人还想扑，被胖队员一拳打翻在地；血顺着她的嘴角河水一样淌了下来，她再
也不抢了，趴在斜躺在地的丈夫身边，抱着丈夫的头，哆嗦着，竟忘了哭。血，
滴落而下，打在她洁白的皮肤上，落在丈夫的脸上，然后滚落在地，小女孩吓得
一直没命地嚎。
欧长风和宋明看得挺热闹，在一旁悠闲地抽起了烟。
“这就叫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这小蛮子找的娘们还挺不错的，徐娘半老风韵尤在。”宋明眼盯着那女人丰硕的
乳白嫩的胸和浑圆的臀，变着调儿说。
“要不你去帮她说说情，说不定人家一感激以身相许，你的阴谋也就得逞了。”
“去你的吧！拱白菜的事，还是你在行！”
 车很快装得满满的。队员们也都上了车。
“根据有关管理和处罚规定，现对你处于以下处理：没收所有药品及非法所得，
罚款3——5倍，明天你到卫生局执法大队接受处理。”队长从车楼里探出头来，
手里划着处罚单，写完撕一张，扔给了男的。
车一溜烟跑了。
只留男人一家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哀求。
处罚单飘飘而下，落在地上，又被风吹走了好远，小女孩边哭边追赶……
到了市卫生局门口，其它车都回来了，都是满载而归。
十几辆车上装着满满的药品，还一些药柜和药箱，有一个柜顶角竟有一只药物型
女保健小红裤头。很刺眼。
晚上在花城宾馆召开了庆功大会。
宋明偷偷把一些东西塞进了欧长风的衣袋，欧掏出一看竟是“印度神油”“金枪不
倒”什么的。
“你这家伙，从哪儿搞的这玩艺？”
“这是一个队员给的，他偷装了一提包，其它队员也都偷装了不少，他说他们那
队的记者人人也都装了好几兜兜。”
“他妈的，咱俩怎没想起来呢！”
“想起也没用，咱们的队没查到性药和性用品！”
“人走时运，马走膘！”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又不像你‘耳中蝉鸣鸦噪,眼中泪流昏花,鼻中不时流涕,嗓中
痰喘交加,膝中酸痛若醋’”。欧长风拿着一个把玩着说。
“你才是呢,早是空心萝卜。”
“你这鸟人!”
欧长风连夜冲出了照片并写了文章《飓风所到假、劣毁——市卫生局公安局等部
门联合执法查除三无药店、诊所成效显著》，第二天一早一并交给了编辑部。
欧长风上班走到大门口，发现邢主任正不耐烦地同一个老头说着什么，见欧走过
来，老头忙赶来从包里抽出烟双手递过来“欧老师，来吸一根。”欧长风这才想起
来他是以前曾来过的老乔。准是来问他反映的问题报社为啥还没处理。郑社长和
邢主任早就吃过、拿过、玩过了，一想起他们去渡假村，欧长风就有些不快。
“老乔呀，不是我们不给你发，确实有困难！”
“我们邢社长在开编前会一再说你的情况，但编委们还是不同意。不要认为社里
邢社长就说了算，他最讲民主，什么事都要经过社委会讨论通过。”欧长风接过话
头补充说。
“社报不是给老百姓说话的嘛，这明显是不合理的事嘛！”老乔嘟哝着。
“是呀，社报是要给老百姓说，那只是它的一个功能：监督功能，它还有其它功
能：宣传功能、媒介功能等等。”
“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邢社长讲话理论性太强，我给你简单解释一下。报纸除
了要给老百姓说话，还要宣传党的政策，听从党的指挥。跟党保持一致。”
“党也没有让他们乱收费、贪污呀！”老乔还是不甘心。
“不错。党没有要他们这么做，相反还要坚决反对他们这么做。但什么事都有个
主次问题，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安定团结。前一段江主席在召开宣传部长会议时还
一再强调说要讲大局讲团结。要求有全局意识。”
“说白了全国的工作重心不是腐败，而是稳定和发展的问题。”欧长风插了句。
“去年的洪水和东南亚经济危机都给我们经济的发展带来不良的影响，今年又是
多事之秋，首先是50年大庆，全国上下都要庆祝共和国50周年生日，这对全国
人民也是个鼓舞斗志的宣传，还有澳门回归，这是普天同庆的大事。这些不好好
组织，认真宣传出了乱子怎么办？”
“邢社长刚才不想给你说的另一个事就是‘六﹒四’事件10周年。资本主义亡我
社会主义之心不死，台湾一小撮台独分子和狂热激进分子还想利用这个机会颠覆
咱们的国家。咱能让他们得逞吗？这不前几天，以美帝国主义为首北约还轰炸了
我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公然侵犯我们的主权，还有三名记者在轰炸中遇难。全
国上下都在宣传抗美活动。这个时候咱们一定团结一致，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党中央不容易啊！这么多事，哪一件不得关心？哪一件能大意？”邢主任插了
一句。
“再说了，现在下岗职工这么多，光国家统计的失业率就3.5%，再加上下岗率、
隐敝下岗率，加一块少说也有百分之十四、五的。知道国际失业率警戒线吗？7%！
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到了7%，国家的工作重心就要转移，不管什么工作都要为
解决下岗工作服务。而咱们国家解决失业能力只有2%，余下的怎么办？还有，这
么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怎么办？将近1个亿呀！这么多问题都要中央来解决、政
府来解决！还不说美国时不时给咱们个脸色看看。老百姓不能老考虑自己，也要
为国家想想！”欧长风侃侃而谈，像发表总统竞选演说。
“那是嘞，那是嘞，还是你们有知识，看得远。”老乔说着一脸的歉意。
“今天中午，我们就不留你了，一会我们还要到市委采访关于国营企业扭亏问题。”
欧长风送走了他。
“那，那啥时候中央工作重点转到反腐败，反乱摊派上，你还得给我们报道呀！”
老乔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一句。
“那当然。报社也是以民为本嘛，转移了通知你。”欧长风把他送了两步转身就回
了。
    “长风，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邢社长笑着说。
“对于农民，我了解。不懵住他们还来缠你！你们咋在这儿说起了话？”欧长风
不无自豪。
“他进不了大门就在门口等，我来上班正被他等着了。”
两人说笑着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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