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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rbucea (listener),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乌鸦--第十一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6月26日14:50:40 星期二), 站内信件
第十一章
1
这天晚上,在阴暗的客厅里,我给柳打电话。说着说着,我猛然发现一个人影
投在过道里。这是不是只是一个阴影?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这个阴影在微微晃悠,
我一下明白这是麦太太。这么说来,这几天我每次打电话,每次激动地出门,她始
终在一旁观看。她知道我最近天天和谁出去,她也许还会在某个餐厅里远远注视着
我和那个男人是怎样手握着手。
在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之下,我放下电话,向她那儿走去,那条影子匆匆转去
厨房,打开煤炉,火光顿时映红她的脸,随即我拧亮了灯。显然那张白惨惨的脸上
有几份不安。
我拿起杯子倒了开水。我说:“麦太太。”
“什么事?”她用一双上了年纪的眼睛打量着我。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一时无言,便走出来。
刚刚走到门口,她说:“你莫不以为那个姓柳的在爱你吧?”
我回过头去。
“我正是这样想的。”
“喔。”她盯着我,鄙夷地一笑,“为什么要找一个父亲当情人?”
她的惨白如死灰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看我已经是这样老了,海伦,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
我不做声。
“二十五岁吧?哈,”她一手搂住我的肩头,朝客厅走去,“你知道他有多大
了吗?他六十岁了,且不说他的年龄,且不说他的女人像换幻灯片一样一个接一个,
就说你自己,你不是要找个人结婚吗?他虽然单身,但不可能和你结婚。”
“我没想着要跟他结婚。”
“那你跟着他干吗?”
“你不是当初把我介绍给他的吗?”
“那时你走投无路,我只是想让他帮你办签证,但没想到你会……不过他是有
本事,赌马竞选议员黑白两道他都吃得开,但他的女人太多了,他不会满足你一个。”
我魄散神移地望着她,心里知道她的话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他有许多女人。但
我强硬着说道:“你说这些话证明你在嫉妒。”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被他丢弃的那一天,我要帮助你,”
她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明天我约几个朋友和你见见面,他们虽然没有他那么强
大,但比他年轻。”
“像私炎那样的已婚男人?”
“已婚的也有可能离婚。”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有单身的,我可以给你介绍。”她几乎是在向我耳语。
我几乎按着她意思来了。那个男人飘飘忽忽地仿佛被一片浓雾遮住了,而在我
身体的另一处有一种邪恶的欲望升腾上来。我想回房间去,可她挡着我的去路。惨
白的灯光像一片茫茫海水托浮着我们。
“你来新加坡就是要长久地待下去,你只有这一个目的。
而他实际上也不需要你,他从来不会真的爱上某一个女人,“
她把我推到窗口,窗外是一片闪烁的灯火,依然像女人一样招摇着。“往那儿
看,在那儿有你所需要的一切,你为什么不试一试?你就像一个游泳员只在沙滩上
行走,从不下到水里一显身手,却又梦想着要渡到对岸去。你年轻漂亮又是高干子
弟,去跟一个压根就不爱你的老头子,把时间白白地浪费,这有多可惜,也许你的
一生就被他耽误了。你爸爸在信里再三让你别自我毁灭,你难道就想伤他的心吗?”
说着,她把窗口打开,一阵闷热的夜风吹了进来,拂在我的脸上。
“在你这个年纪,我曾经就是被他迷惑,像吃了鸦片一样整天蜷在他的房里,
但是到头来我发现这仅仅是一场春梦,我像一只鸟一样从空中跌落下来。幸好有我
丈夫,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接过了我。你看,新加坡的人口不是很多,但总有一些男
人会像我的丈夫一样伸出双手把你接住,可是你如果跟了他,没有一个人会再要你
了。”
我望着远处的灯火,如果我像她所说的那样,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着一个人,无
论他是老是少性格古怪还是暴躁只要合乎婚姻法就行了。他跟我结婚,我就能取得
绿卡,就能以不慌不忙的态度悠闲地度过这一生,这不是我来的目的吗?
是跟他还是跟别人,我深深思虑着。我站在窗口,身边有着麦太太,她还在说
着什么,那壮实的身体使我心里渐渐有一种踏实感。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它尖
厉地穿破短时的沉寂,并且把我刚刚和麦太太之间形成的整体撕成两半。
我呆呆地望着麦太太,她也警觉地盯着电话机。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和她
的心里都明白这究竟是谁打来的。
“别碰。”麦太太说。
但我一把握住电话,侧耳谛听,果真是他。我急急地对他说:“我要搬出去。”
2
从我们教室的窗口俯视,下面是一排不高的楼房,有一条街贯穿其间,我们一
直没有注意过这里,这里的车辆也很少。课间,取代了Taxi位置的芬带着我趴在窗
台上,她指着一间红色小楼房,说:“我的男朋友已经到这家公司里做,他在这里
很受重用,专门做市场营销。”
我好奇地问她他长得什么样,芬说:“他呀,他喜欢在身上打一条背带,领口
上扎一根灰色的领带,头发长长的,兴许你还能从这儿看见呢。”
“真想见见他。”我说。
“我的男朋友你要见什么?他爱上你了怎么办?”
“那我就让我的男朋友去爱你。”
“你说的是那个柳?”
“对。这样公平了吧?”
“好,一言为定。”她拍了拍我的手掌。
我们一起笑了。我说:“今晚我要搬出去了,从麦太太家里。”
“去哪?”
“不知道。他会来接我。东西全收拾好了。”
“今晚可是元旦啊。”
回到家里,里面空寂无人。我推开麦太太的琴房,像来这儿第一晚那样又一次
凝望墙上的那幅遗像。此刻这张脸若有所失地盯着我,我不知道我的未来,而他知
道,他手上香烟的气息似乎正化作团团徽云,向空中升去,又在四周消散,落在我
的头上身上,仿佛在向我告别。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行李早已打点好,所谓的行李也依然只是一只红色皮箱,
我重又打开它,像今天上午一样抚摸着麦太太的咖啡色长裙,我不敢把它送回去,
一旦那样,麦太太立即会发现那个小偷是我,而不是芬,我必须把它永远留在身边。
当皮箱啪地上了锁之后,这件长裙就和我一样已经属于昨日,属于往昔。我望着这
个空荡荡的房间,所有我生活过的痕迹都被打扫干净,简直就像压根儿没在这里存
在过一样。
我看了看时间,猜想着柳也快到了。我轻轻溜过客厅,把大门打开,留出一丝
缝隙,这样他稍一推就进来了。我重又走回房间,倒在床上用毛巾被把自己盖住。
房间以至外面的客厅还是和平时一样,只要是仅我一人,我就让它们色调灰暗,沉
寂无声,阴森严峻,如同是子夜时分的大海。
我沉沉躺着,一心等待他的到来。我要他在黑暗中摸我的脸,平静地握住我的
手,他的气息吹来,似乎带着一种悲愤,直逼我的心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我仿
佛又回到了那条河的堤岸,像一片干枯的树叶,也像是一只飞行的无依无靠的鸟儿
一样感受着凄凉和疼痛。我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四周有雪白的墙,灯光透过窗户,
飘来了风声,刹那间我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摸索着,我要出去,我要走进另一扇门,
我要通过这扇门看到我的父亲像我的记忆中一样依然向前追逐着,他依然要看到他
的存在犹如不存在犹如没有一样,或者就像那枚时钟挂在墙上,那前哈声正是他奔
跑的脚步声。他的声音飘起又落下,像巧妙的和声敲打着窗户。他就是时间,就是
永恒,他的死就像他的生一样两不相离。啊,他是死了吗?他也变成了那书房里的
遗像生活在另一个空间?
不。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浑身闷热难受。这时门外闪进一个人来,我便沉重
而软弱地倒在他的怀里。
我张开嘴贪婪地吸吮着他,要把他吸进我的身体里去。
在我恍惚的思绪中,空气好像更凝固了,有一只什么东西在窗口旁飞,东闯西
撞,发出烦躁的咕咕响声,我脖子上好像淌下了汗水,形成小细流,顺着前胸流下
去。我的双手也汗津津的,紧紧搂着同样汗湿的那个身体。
这时,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停在门口,看着一对身体紧紧搂着,便发出啊
的惊叹,随即他打开了灯。
房间里静极了,苍白的灯光在广大的空间里似乎发出了树叶般的轻微摩擦声。
我想我的眼睛肯定在这样一种摩擦声中出现了问题。我看到紧紧贴在我身旁的私炎,
他的双手依然抚在我的肩上。我望着浮在门外的那个惊骇的面孔,既不觉痛苦也不
受恐惧折磨,心头没有一点岌岌然的感觉。我想我的眼睛马上会恢复正常,或者就
像做梦一样清醒过来,那样我会望着窗外新鲜的太阳轻松而愉快地从床上起来,对
这梦中的一切只是淡然一笑。我想一个人如果死了,会像我现在一样并不感到自己
已经死去。
柳走进来,我想看清楚他的面孔,但是他将我一把推开,我打了个趔趄,顿时
意识到了一切,血直往脸上冲,硬塞了嗓门,不知不觉中我伸出双臂抱住柳,我说:
“这不是真的。”
私炎的脸也变得通红,他膨胀的脸上微微起伏。只见柳走到他身边问:“你是
谁?”
“他叫私炎。”我替他回答道。
柳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从他目光里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带我走
了。
“我叫李私炎,是那个受害人的哥哥。”
“受害人?哪个受害人?”
“你难道忘了你曾昧着良心去保护过一个女人,让她免受了死刑的惩罚?她杀
死的那个人是我的弟弟,我弟弟只穿了一条裤衩,他几乎是精光着身子走的。”
“这跟我又有何相干?”柳冷笑一声。
“是吗?如果她不是你的情妇,你又凭什么帮她找律师?
她是你什么人你非要去保护她?“说着私炎抬起手向我一指,”现在你又把她
当作你的玩物。“
我浑身一颤,继而哆嗦起来。
“真奇怪,我和女人们的关系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是什么人,你也不想想。”
“可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和他的身体是怎样挨在一起的。”私炎冷笑了一声。
我吓得魂不附体,只得向私炎投去乞求的眼光。我又转向柳说:“我以为他是
你……”
“没让你说话。”他愠怒地向我吼道。我只好用目光再次哀求着私炎,私炎也
看到了,他张了张嘴,还想对那个男人说上几句,但他碰到我的目光,突然一转身,
跨出房间。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对那个男人笑了一笑又猛地发出凶恶的声音:
“我弟弟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说着,大踏步向前走去,把客厅的门摔得砰砰响。
我立即像一只落水狗身子打着颤,脸上还堆着微笑,眼睛却不敢抬起。我知道
他是不会再带我走的了。我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只听他一声叹息:“走吧。”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便依然呆立在那里,他却抓住了我
的胳膊,狠狠地说:“我叫你跟我走,你听到了没有?”
我心里一阵欣喜。他在我前面走,我拎起箱子在他后面跟着,像一个木偶。客
厅的灯不知谁打开了,发出一种可怕的惨白,就像麦太太的脸。我暗自庆幸幸亏她
没有在家。但是就这样离开了心里又有亏欠她的感觉。我在客厅里再次看了看那张
《蝴蝶夫人》,那妖艳而肉感的美在空气中无限地扩张着。
走到门边,正当柳旋开把门时,麦太太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到他立即变得惊愕起来,但是马上她笑开了。我说:“麦太太,我要走了。”
“你带她走?”她问他,像一个少女绯红了脸庞。
“你不是看见了?”他说。
“我是看见了,”麦太太缓缓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着我,“只是我看不见她
身上有哪一点是值得你喜欢的?要我还不如去逛妓院,又利落又省事。”
我瞪眼望着她就像不认识她一样。我似乎突然明白了刚才私炎的出现正是她的
设计。是她,她一方面要我离开柳,一方面又对他精心策划刚才的一场戏。她正冷
冷地笑着,而我感到喉头干涩,仿佛被人卡着了一般。
这时柳一把拉过我的手,要跨出门去。
“既然来了,就该有一点风度说会话。”麦太太说。
我转过身去,费力地咽下一口气,我对她说:“你是不是怕我搬出去,怕我跟
了他,怕我从他身上吸取力量?我跟了他,你就再不能控制我,我爸爸就再不能为
你服务了,是不是?不过你放心,等我哪一天高兴了,我还是会让我爸爸帮你的。”
说完我跟着柳走了出去。我闭着眼睛,觉得自己得了重病,脑子糊涂一片,一
直到他的公寓里我才真正地清楚过来。
3
可是我不愿意清醒。我要怎样向他解释?怎样才能使他明白?待我放下箱子时,
四周突然悄无声息。我转过头想看清楚他在什么方位,他在干什么,是什么样的表
情。在我张望时,大厅里宽大的镜子把我映在其中。待我再要将自己看个仔细时,
突然一阵风吹在我脸上,还没等我意识过来,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随后是一阵劈
里啪啦的声音。我摇晃着脑袋,身子却并没有倒下来,而是下意识地呜咽了几声,
那不是哭,不是呻吟,而是临死的人喉咙里塔了一口气,这口气只要一出来便撒手
人表。我全身软软地躺在地上,但是马上我的头发被揪起来,使我不得不挺起胸脯,
脸也高高抬起,耳听得他的喘息声。他说:“哭啊,你不是喜欢哭吗,怎么不哭?”
话音落地,他的手他的脚如柏林弹雨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旋即而逝的风一次一次掠
过,我的脸很快没有了,我感觉不到了,但我还知道我的身子的某些部位已经迅速
肿胀起来。我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但好像一下碰着了什么,我两眼冒出火花。我
明白他是在用他的脑袋撞着我的脑袋。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咔嚓一下断了,小便
一下喷涌出来。
地上是哗哗的水,这一刹那,感到又舒畅又快活,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镜子,
那里面的人嘴上流着鲜血,牙齿暴突着,颧骨高高耸起,上面还有一层胭脂一样的
鲜红。我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裸露的乳房上是几道深深的血印子,在我的下体还继
续涌出黄色的液体,整个模样狰狞而丑陋。
我往旁边爬去,衣服湿漉漉的。但是我刚爬到沙发上,他一脚把我踢了下来,
我整个人重又滚落在地上。我躺在地上看他的倒影,但是看不清楚,于是我闭上眼
睛,又往沙发上爬,他重又把我踢开。他说:“为什么不哭?只要你哭,哪怕是装
的,我也就不再打你。”
我挣扎着起来,仿佛他的声音里有许多个声音,在我周围好像尽是人,地板上
是朦胧的零乱的脚步声。
“哭。”他吼道,声音撕裂成无数片。
我很想说,我哭不出来。但是我没有嘴。我的嘴在哪里?我伸手去摸嘴,但摸
不着。于是我又往沙发上爬去。我要爬到一个没有水的干燥的地方。可我实在没有
力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一会模糊,一会清醒。清醒的
时候,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像苍蝇一样盘旋。我又听了听,意识到那是他绝望而衰弱
的哭泣声。这是一个老人的哭声,他正轻柔地搂着我的身体。这种轻柔好像触到了
我的痛处,使我感到了无法说出的疼痛。我想睁开眼睛对他说:我没事,我一会就
能好,我也不疼。但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因为不能安慰他,因为不能看一看他,
因为只能无奈地听着他伤心的呜咽声,我的泪水竟一下子哗哗地往外涌。喔,我真
的哭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迷糊中,我的全身又像在下连绵的霪雨。我
辨认出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许多年前我曾经在这样的霪雨之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
长的夜晚。那是一种飘忽不定难以名状的感觉,好似害怕和恐惧交织起来的一种液
体,一丝一丝飘在我的脸上,头发上,身体里。那是一张固定的面孔,始终在我身
边追逐着我。
他的双手和他的目光一起轻轻触着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肤,所到之处所激起的骇
怕就像那双死去的手,手指的寒冷在渗透,在扩张,混杂在沉闷的空气中。我突然
颤抖一下,睁开双眼,但是针刺一样的疼痛使我禁不住喊叫了一声。
他把我揽在怀里。我重又睁开双眼,看见了他那惶恐和茫然若有所失的面孔。
那张发出丝光的脸上有火光在颤动,恍如一湾地水,飘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望着
它,我真想跳进去,跳进另一个世界。
他盯着我说;“我打了你,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我把头向着窗口倒过去,静静躺着。他打了我——我费力地回忆着。喔,但愿
我没有记忆,但愿我的头脑一直是一片空白。可是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昨晚,也就
是1998年的元旦。在这个元旦之夜,外面肯定有着蓝蓝的天穹和闪亮无比的星星,
那莫大和透明的空间肯定和我刚从大学图书馆出来时所见到的一样,让人感到心颤。
此刻,我紧紧依偎着身边的这个老人,想委身于他,想和他的身体融成一体,再一
次去掌握我们的秘密。这秘密有时竟可以作为生死的赌注。
我又一次朝他看去,无意间却看到他梳妆台上的镜子,我惊呆了。我又看到了
昨晚曾见过的狰狞而可怕的面孔:肿胀的双眼,青黑的脸颊,嘴唇翘得高高的,白
色的牙隐约可现。我失声哭了起来,这猝不及防的哭声像狂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喧
嚣着。我一边哭一边用手挡住脸。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说:“我想跟你做爱,你肯吗?”
我哭得更凶了。我为我的容貌羞愧无比。
书路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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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来,轻轻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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