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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ppcat (破破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非常日记(1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0月03日14:04:18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十
8月30日 晴
程一涛女友之死给我们每个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瘦长老在背后骂程一涛是
陈世美。影响最大的是蓝调。虽然他现在还暂时和女朋友在一起,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
候就要各奔东西呢?听说他女友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暂时舍不得他而已。
这件事倒使他开了窍,能舍得女友走了。
宿舍里一片沉闷。大家都互相很少说话,仿佛死的人是我们中间的一个。
中午时,程一涛的新女友又来找他。大家都非常愤怒。
9月2日 晴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老农民,衣衫褴褛。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我父亲呢,仔细一
看,长得不像。他说他是程一涛的父亲。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看,胖长老的同情
心强,终于问:
“叔叔,您是不是赔了?”
老汉笑了笑,听不明白。
“我说您是不是包工赔了?”胖长老说。
“包什么工啊?我哪里能包成工。以前想过,可咱干不了。”
我们都互相看着,觉得有些不对。
“那你也没必要把乡长的位子辞了。”胖长老进一步问。
“乡长的位子?你们说什么啊!哈哈哈,是不是涛涛说的?骗你们玩的。”他觉得
我们很有意思。
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是胖长老的心好,觉得可能是程一涛女友的事让他知
道了,他专门为这事来的,便说:
“叔叔,你今天来是看程一涛吧!”
“他说,他借了同学的好多钱,让我寄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要这么
多钱。我来看看。他到哪儿去了?”
我们知道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蓝调说,他知道程一涛在哪里,他去找。蓝调
刚出去不久,程一涛就进来了。他刚一进门,便愣住了。他放下书,对老人也不称呼,
就说:
“咱们出去吧!”
老人乖乖地跟着他走了。不一回儿,蓝调回来了。一进门,发现老人不在了,就问
:
“程一涛是不是回来了?”
“不是你叫他回来的吗?”胖长老问。
“我没找着他。”
大家便开始说起程一涛的事,觉得天底下还有这回事,真是不可思议。胖长老倒是
能想得开:
“不过,想一想也很有意思嘛。”
吃晚饭的时候,程一涛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本来嘛,刚刚发生了前女朋友自杀
的悲剧,现在又露了老底,真是雪上加霜。胖长老故意问:
“今天下午来的是你什么人?”
“他没告诉你们啊?”他终于有些高兴。
“他只说来找你,我们也没问。你就进来了。”胖长老说。
“是我一个亲戚。平常也不怎么走,今天怎么忽然找到这儿来了。真是的!”
蓝调终于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
“你他妈是头驴啊?连亲爹都不认的人这世上也有。”
不知怎么地,白领也气不打一处来,说:
“打这个孬种。”
他说完,还真打了。大家本来在他前女友的事上都有气,这事正好发泄。除了我和
无产者在一旁想打又没有打之外,其他的人都打过他几下。
程一涛也没有还手,缩在床上哭起来。其他人便停住了。他哭道:
“你们打啊,打死我吧!我正好也不想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蓝调骂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要怨天怨地的。”
那天晚上,我们像斗地主一样,把程一涛的不良习气控诉了一遍,他也很后悔。实
际上,我们都是为他好。 9月3日 晴
自从把程一涛打了以后,大家都觉得轻松了一些。他自己也仿佛解脱了。
他后来的女友来找他,他也没理。大家觉得他有了一些骨气。
9月4日 晴
课越来越少,大部分人还是抱着外语书啃着,对学习恨之如骨。拿传呼机的人越来
越多,课刚上到一半,传呼机就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时尚的东西越来越多。
今天,无产者说,西门外开了个网吧。这可是新鲜事儿,但无产者说,上网费挺贵
的,而且上网速度特别慢,很费钱。
这些费钱的事肯定与我无关。升入大三时,心中的荒凉感和迷茫感无端地增加了。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游离于同学之外。我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图书馆和街上度过的。假如
我没有接触边大师,我对哲学和宗教也不会那么热衷。阅读和思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有一段时间,我如痴如醉地读着尼采,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尼采本人。我的孤独感似乎有
了一种虚无的依靠。有一段时间,叔本华又成了知己朋友,人生的虚无感油然而生。读
来读去,人生最基本的问题还依然是个问题。
班上来了一个留级生。他在去年因为失恋精神失常。在此以前,据说他有非凡的才
华。他能把莎士比亚的著作倒背如流,能把我们最害怕的小说《战争与和平》和《约翰
克利斯朵夫》读上两遍,并能把其中的章节背诵下来。这的确是个奇迹。至少在我们这
一级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他和我一样,不怎么跟人来往。他住在我们隔壁,我们进去他
只是看看,并不跟我们打招呼。听他宿舍的同学说,实际上,他还是精神有些问题。他
在半夜里会梦游。有一天,有人跟着他出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他从卫生间的破窗户里爬
出去,然后到自行车棚前。有些是没锁的车。他似乎也知道。他便骑着自行车出了学生
区。月光很亮很亮。他来到一个篮球场内,开始一圈一圈地骑。他越骑越快,越骑越快
,转的圈也越来越小,看得人简直要疯了。但谁都知道,梦游的人是不可以被叫醒的,
那样他会死的。眼看自行车快要翻了,他却慢了下来。然后他又悄悄地骑着回去,原从
卫生间里爬进去,上床睡着了。第二天问他晚上去了哪里,他摇着头说不知道。他看来
是真的不知道。
这事情在班上被传得神乎其神。我却很为他可怜。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另一个
真实的我。我想我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变成他那样。这种恐惧使我对人生更加失望了。
9月5日 阴
下午没课,大家都在沉睡。大约三点钟时,我忽然惊醒。原来是窗外一棵老树的枝
丫经不住一只麻雀的重量而断了,把那只麻雀惊飞了。其他人还在沉睡。再也没有别的
声音。阳光闷闷地打在窗上。
我突然莫名地绝望起来,感到世界末日来临。我赶紧起床,到外面透了透气。天气
依然很闷热。我非常地绝望,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觉得人生忽然失去了意义。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没有过这种异常的绝望。我有的是悲伤与痛苦,但只要想想父
亲和弟弟,只要想想我早逝的母亲,生活的勇气和意义就找到了。可是,今天不一样。
亲人的意义也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世界。我那么孤独,世界那么无情。我们仿佛也互不
相干。
9月7日 晴
自从无产者发现网吧后,他的人生似乎有了归宿。只要没课,他一直在网吧里泡着
,而且晚上也不回来。第二天见他人时,就他脸都成了黑色。上课的时候,他就爬在桌
子上睡觉。马飞在课间听说后,就笑无产者:
“肯定是看了一夜的黄色网站。”
马飞很早就有了自己的电脑,很早就有专线上网了。他对无产者说:
“这也好,以后我们可以在网上聊天。”
在无产者的这种精神鼓励下,蓝调和白领也跟着上网去了。
9月8日 晴
我有我的地方。
黄昏时分,我一个人坐在学校西侧一个废弃多年的养殖场旁边。很多棵大柳树环绕
在养殖场周围。不远处有一些堆积的垃圾。大概人们都觉得这里肮脏很少来这儿。可我
恰恰觉得这里很干净,是一个世外桃源。我是在不久前发现这里的。黄昏时分,我总是
来这里读书。偶尔会有几对恋人在这里徘徊,但很快就走了。没有我认识的人,只有我
自己。夕阳残淡地打在树上,仿佛在树上做着最后的绝望的停留。远处山坡上的楼宇间
挤出一些绿色来,但仍然显出大自然绝望的神情。
连续几日来,我一直感到绝望。
今天,我忽然间想到了自杀。
9月12日 阴
今天的课我没去上。中文系的课越来越没意思,逃课的同学越来越多。一节课有十
五个人上课就很不容易了。老师们也习惯了。似乎没有人来管这件事。我只上一个女教
师的课,倒不是因为她的课上的好,而是因为她是个年轻的女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漂
亮的少妇。我从小就对少妇有一种迷恋,总是偷偷地跟在她们后面观察她们。只觉得她
们跟做姑娘时就是不一样,但哪一点不一样我是说不上来的。那种别样的感受比最香的
食物还要有吸引力,我闻着,看着,心里痒痒的。因为天气还很热,她的打扮也有几份
性感。透明的衣服把她身体的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我特别爱看她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
字时的形态。那时,她那丰满的十分性感的臀部就能大略地看见了。当我发现这一点后
,我总是坐在前排,以便更清楚地看到她。要是前一天晚上看了毛片,第二天再看她时
,好像她就成了录相中的女主角,在脱着衣服,用她的丰满的大腿,丰满的双臀,以及
她的双胸,一点点地逼近我。而我也渴望着,渴望很久了。我在幻想着像录相里那样和
女教师在荒山野林间做爱的情景,甚至我偷偷地来到她的房间,在瞒着她的丈夫和她偷
奸。她是个荡妇,除了我,她还跟很多男人做爱,向他们展示她的肉体。我只是因为要
和她做爱才和她做爱,我并不考虑是不是爱着她……但突然间,我就会想起颜真,想起
我们那晚的情景。我就觉得伤感。
我一直觉得这是种罪过,因为她是老师。我也一直认为全班的男同学大概只有我一
个人有这样的亵渎,没想到很多甚至全部男同学都有这样的不良幻想。在上完她的课回
到宿舍时,总是会有人说她的身体的性感在哪里,甚至有人说下流话。我也就坦然了。
大概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那样的坏念头——只要她是个性感的女人。
9月18日 阴
无产者收到了一封信,看过后就愣愣地坐在床上不说话了。我有点害怕,便问他:
“怎么了?”
他没听着。我又问:
“是不是女朋友来的信?”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没有任何表情地又低下了头。然后他把信又看了一遍,说:
“女人怎么都这样?”
“怎么了?”
“她说她已经和她的老板上床了。”
“她这是要和你分手。”瘦长老说。
“她就是要和我分手。”无产者说。
“那你还想什么?”
“我也没办法。”
然后他出去了,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胖长老说:
“唉,世上又多了个疯子。”
晚上不见无产者回宿舍,胖长老有点担心。瘦长老说:
“放心,肯定在网吧里。说不定正在看女人的屁股呢。”
9月19日 晴
无产者一天没来上课。我有点担心他。我和他是同类,我应该为他担心。
晚上,他依然没回来。胖长老也唠叨着。
这一件事没完,另一件又来了。
瘦长老问胖长老借钱,胖长老把身上和箱子搜了个遍,也没找出几个钱来。瘦长才
只好又和蓝调借。蓝调问借干什么,瘦长老说,你问这个干什么。蓝调只好借给他两百
元。
瘦长老出去后,蓝调就问胖长老:
“他借钱干什么呀?这么神秘。”
胖长老笑了笑,后来悄悄地告诉我们:
“女朋友的肚子大了。”
蓝调就说:
“明着说不就得了,都什么年代了?”
9月20日 晴
无产者终于回来上课了,一看便知几天没怎么睡觉了。
大家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下午,胖长老叫我和他去洗澡。他刚睡醒,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我们走了。
到澡堂后,问他洗淋浴,还是泡池子。他说一样。我们就去泡池子。我们脱了衣服
,下了池子。他却突然想抽烟。我们都很惊奇,他以前是不怎么抽烟的。他又穿上衣服
,出去买了包烟。然后他又脱了衣服,在池边坐下来一根接一根地抽。我们都洗完了,
开始穿衣服。他也跟着我们穿了衣服。我们问他怎么不洗了。他说不洗了。
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宿舍。
从那天开始,无产者得了两个病:烟病和精神病。没想到,在短短的两天之内,他
竟然在网吧里染上了烟瘾。说他得了精神病,是因为从那以后,他的有些活动不正常了
。 9月25日 晴
瘦长老自从陪女朋友去了一个小诊所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民房,两个人还真过
起小日子来了。他再也没有回过宿舍。
蓝调却着急了,他不知道瘦长老什么时候才能还他的钱。
今天又是他的末日,因为他女朋友今天正式要离开他到国外去了。他只是打了个电
话,没有去送她。她不想让家人看见他。到火车快要开的前半个小时,蓝调就在宿舍里
走来走去。白领就说:
“真没出息。人家不让你去送,你就不去送啊!与其在这里干受罪,还不如去送她
。怕什么?大不了不成了罢。都这样了,还……”
蓝调冲了出去,第一次打了车,去了火车站。
蓝调回来时,还有些兴奋。白领问: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肯定是见着了人,还说了话。”
“妈的,我就没管她家里人。我在火车站买了束玫瑰花,跑进去时,正好看见她要
上火车。我就冲了过去,帮她把包放好,又把花送给了她。她没想到我会来,当时就哭
了。就是她那老爸,妈的,一脸的婊子相。他不喜欢我。我也没跟他说话。我出站也没
跟他说一句话。”
10月10日 晴
马飞突然回到了宿舍里住。他的故事很惊人。
他居然想和那个女歌星结婚。起初是女歌星不大愿意,她不愿意这样快就结婚。后
来,马飞便提出分手,她只好答应了。再后来,马飞去跟父亲说这件事。他父亲听了后
很惊奇,然后就是大发雷霆。他和女歌星的事他们竟然不知道,马飞从来都没跟他们提
起过。更让马飞的父亲想不通的是,自己的儿子还在上大学竟然就要结婚。
就在国庆节,马飞的女友在一次电视上露脸时,当主持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时,她
说没有。然后,第二天的一些报纸上也出现了。
他们彻底闹翻了。
10月20日 晴
马飞重新回到校园,这对北方大学的一部分女孩子来说是个大新闻。第二天,就有
女孩子来找马飞了。
一周以后,马飞在胖长老的劝说和嘲弄下,他终于想通要和女歌星彻底分手了。第
二天,他就有了新的女朋友。他仍然是校园里的时尚代表,仍然是校园里的明星。
然而,马飞已经不习惯住在集体宿舍里了。第二天,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和女友同
居去了。
10月22日 晴
宿舍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蓝调和女朋友分别后,刚开始还能打几分钟的长途电话
,后来就打不起了。经无产者提醒,他们在网上也可以见面了。可是,过了不久。他女
朋友就提出彻底分手。他仍然在网上一封封地给她发着信,希望她能回心转意。胖长老
说,这是不可能的。女人的心,就是手上的箭,你只要放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程一涛的学生会主席也没坐成,听说是与他前女友和他不认父亲的事有关。系上领
导认为他品质不好。这也是好事,胖长老说。但是程一涛后来的女友把程一涛给缠得很
紧。前女友的自杀,给程一涛的心灵带来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他由此也对现在的女友
有些冷淡。他想和她分手。可是她不行。后来,他提出能暂时分手,让他安静安静,她
也不行。
她索性也租了间房子,每天给程一涛把饭做好,等着他。然后他们就住在一起,再
也不回宿舍了。这反而使程一涛苦恼。
白领想不通,像程一涛这样人品的人,竟然有女人这样死心踢地地喜欢他。蓝调说
,这大概就是爱情吧。胖长老却说,非也,女人就是这样,在你要抛弃她时,她才觉得
你珍贵。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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