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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ngzhy (美丽的骨头),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方脑壳传奇(7,8,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5 08:24:53 2002) , 转信

第七回 饥肠辘辘刻菜票 报信匆匆遇凶神

 罗汉见幺弟用找补术把驼背子烧得惊呼呐喊,钦佩他足智多谋,把他视为具有为人打抱不

平的,难得的好友,从此与之交往甚驾。

 这天他同田二哥和么弟在总府街军区影剧院看了一场革命样板戏《红灯记》,出来正是中

午时分,幺弟为了在罗汉面前炫耀他的机智,故意指着前面的“夫妻肺片”,笑着说:  

“你仍信不信,我有办法只用一张票就能端够我们三个人吃的。”罗汉见么弟说得神秘,

内心虽然不信,表面却不住地点头说:“幺兄机敏过人,我当然相信,我们不如到前面馆

子去吃碗素面好了。”幺弟听罗汉这话,知道他明显的是不相信自己,在年轻人好胜心的

驱使下,他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乱提虚劲,停步拉着二人,一定要当场表演给他们看。接着

附在他们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二人听得不住地点头。

当时的“夫妻肺片”在军影出门左边几步路,总府街的转弯处。门面开间不大,进门右手

侧边安放了个宝笼柜,专门卖凉拌菜,炒菜和饭是在里面灶台小窗口上由食客凭票自端。

么弟先行来到卖票窗口,买了三份凉办肺片的票和一斤半米饭。随后又来到宝笼柜前,见

服务员正在拌菜,便把3张票递过去说:“师傅,我这里三份肺片,海椒少点。”服务员接

过票,刚要端菜给他,幺弟又摆手道:“别忙,我还有两个朋友没来,等他们来了再端。

”说着故意侧身往外张望。罗汉和田二哥老远看见幺弟将菜票递给服务员,便装做互不相

识地走进店来,幺弟趁二人探身而过时,暗中递了一斤饭票给田二哥。

当罗汉和田二哥在店内右边角落坐定,么弟趁服务员转身之际,眼疾手快,迅速地在宝笼

柜里端了两份拌好的肺片放在附近桌上。田二哥神态自若,配合默契,立即过去把两份肺

片端到自己桌上,同时把饭票交给罗汉,要他去端两碗半斤的饭来。这时么弟又如法泡制

,端了两份肺片放在另一张桌上,田二哥也立刻过去端了过来。么弟这一着很合情理,且

无风险,因为刚才他已预交了三份菜票给服务员,如果他在端菜时万一被服务员看见,他

便会说自己先端两份,如果服务员没看见,那就正吃不误,这样有理有节,可谓万元一失



    么弟估计他二人一人吃两份肺片已经够了,便站在宝笼柜前故意往街上张望,作焦急

状,自言自语说:“妈哟,昨个还不来哦?”说着他要服务员给了他一份肺片,退了他两张

票,自己端着饭菜独自在另一张桌旁坐下。吃完饭他又到卖票的窗口把多余的两张票退了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肺片店后,便有说有笑的径直往盐市口方向走去。路上,罗汉不住

地称赞么弟机智沉着,头脑够用。么弟叹了口气道:“现在工作不好找,挣钱不容易,不

想点办法,把钱以一当十的用,只有饿死!”接着他又道:“我有一个可怜的老爸,他旧社

会在国民党军内是有知识的大官,半生戎马,十载漂泊,还没解放就看穿政治,主动退隐

,潜心学佛,可是,解放后还是戴了一顶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为了生存,他只有去拉

架架车,现在浑身是病,动弹不得,全靠我供养。对于圣人们那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的高标准,我可消受不起,只好仿效梁山好汉打富济贫兼救自己,想出惩恶扬善兼吃欺

头的办法,去整有劣行的人或吃公家的欺头,总之,我们人都是国家的,吃国家不犯法。



    说话间他们来到盐市口,田二哥对二人道:“今天我还要上中班,现在混火车,赶回

去还来得及。罗汉兄,你陪么弟到处走  走,过两天我们再见。”说完别过二人上车走了



    田二哥走后,二人径直到人民公园里去喝茶。人民公园在成都市中心,解放前叫少城

公园。茶社在进门左手边的坝子里,那时候茶社旁边还没有人工湖和假山,只有一些花草

。他们刚走到人民公园大门前,便和老九和勾家和相遇。老九刚从农村回来几天。罗汉把

么弟介绍给二人后,他们四个人便一道进入公园。

    众人来到公园茶社,选了个僻静处坐定,还没来得及买茶勾家和就突然问道:“我这

才想起,你们两位吃饭没有?没吃我就去买几个锅魁来。”罗汉刚要回答,幺弟便笑道:“

我发现成都人好吃,任何时候见面第一句话总是问对方‘吃饭没有’,‘宵夜没有’,仿

佛都是饿死投胎似的。”勾家和笑道:‘‘成都人平时见面招呼,问吃饭或宵夜没有,是

问候语‘你好’的意思。但我刚才的问话不是客套虚伪,是真心的。”罗汉道:“不过成

都人讲吃也是事实,所以成都的名小吃特别多,1961、1962年自然灾害时,大家饿得白鹤

伸颈,我们在学校读书,课余时间聚在一起就搞精神会餐,摆的尽是些麻婆豆腐、赖汤元

、钟水饺、龙抄手、夫妻肺片等名小吃,硬摆得大家清口水直流。”罗汉说到这里,不觉

兴趣来了,对勾家和他们道:“说起名小吃,你们不晓得,刚才幺兄招待我和二哥去吃“

夫妻肺片”,我们三个人才用了一张票,就吃得冒酸打嗝,反饱作胀。”接着把吃肺片的

经过讲了一遍。这时勾家和忽然若有所思,对众人说道:“提起饭票,我到有一个方法,

可以临时解决大家的肚皮问题。”他见老九迫不及待地问他具体方法,又道:  “我发现

许多饭馆卖的菜票都是油印的,只要有样板,我完全可以防摹得一模一样。”老九道:“

我们不如马上(立即)去找一家馆子,把他们各种菜票都买一张来当样
板,先刻些出来,去打几顿牙祭(吃肉称打牙祭)再说。”罗汉和幺弟当即附和。只见勾家

和道:“你们别急,这法子我已考虑了多时,也作过实地考察,青羊宫有家国营饭店管理

混乱,人多生意好,不容易出问题,我们完全可以把那里当成大家的‘伙食团’,提前过

盘共产主义生活。”。

    下午饭店开始营业时,他们在青羊宫那家所谓的“伙食团”将各种菜票各买了一张当

样板,来到勾家和家,只见勾家和从床下拖出一个纸盒,取出钢板铁笔和蜡纸,把样票放

在蜡纸下,轻轻勾描,完后取出样票,两相对照无误后,才在蜡纸上加重刻划,刻好对老

九道:“你看,我摹仿得该是一模一样嘛?但这还不行,纸还必须一样,找纸的任务就交给

你去办,今晚我就可以把所有的样票刻好,明天下午等你把纸拿来,都到我这里会齐开印

。”

    第二天下午众人在勾家和家会齐,老九把纸交给勾家和。勾家和见这纸同样票的纸完

全一样,便取出一块玻璃,将纸放在上面,又将刻好的蜡纸放在纸上,手捏棉团,蘸上油

墨,轻轻印抹,揭开蜡纸,拿起印好的菜票与原票对比无误,接着要老九同他配合,很快

便把所有刻好的样票全部印出来。众人见仿票完全能瞒天过海,兴奋得仿佛在精神上首先

就集体打(吃)了一顿回锅肉牙祭似的,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无限喜悦。

    菜票刻好,勾家和望着样票上的方章闷了半天,说:“这枚章我肯定也可以仿,只是

我没把握刻得一模一样,得先练练笔才行。”老九着急,忙道:  “没关系,我有个知青

朋友于朗明,住在九眼桥红瓦寺附近,他的老师是金石大师,他也算得上金石高手,我们

不如找他来到。”罗汉和勾家和也都认识干朗明,知道他是学国画的,印章刻得好,便一

致赞同去找干朗明刻章。

    众人找到干朗明,说盼情况,于朗明见菜票上是私章,便麻起胆子说:“如果是公章

我可不敢乱刻,那是要判刑的,私章好办,吃几顿饭,端几份回锅肉,大不了犯错误,这

我敢刻。”说着取出一个同菜票样板上方章大小相同的石头,将菜票上的方章剪下反贴在

石头上,取出刻刀,很快就仿出一方印章,又找出相同颜色的印泥,盖出来与原印一对照

,真伪难辨,的确不愧金石高手。

    印章刻好,老九积极主动地把所有的菜票全盖上印,分发给众人,然后谈谐地对罗汉

道:“1958年大跃进的口号是,‘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我们这些菜票就

是通往共产主义的桥梁。你哥子是困难户,多发二十元给你,各人凭本事去吃,胆小怕事

不敢去的自己背时。我这里还留了一点票,等会给其他几个困难朋友送去,让他们也沾光

打几顿牙祭。”说完把票揣好,对众人拱手说了声明天中午“伙食团”见,便径自先走了



    第二天中午,这家所谓的“伙食团”热闹非凡。新南门至九眼桥的这一泼潦倒穷困的

青年朋友,大都云集在此,罗汉暗中数了一下人头,至少有十几条饿肚皮好汉,他们彼此

装做互不相识,在那里各取所需,狼吞虎咽,低头各人吃各人的饭,简直像一幕现实主义

悲喜剧。罗汉带了一个大茶盅,吃完饭嘴一抹,又端了几份回锅肉给他老爸老妈带回去。

老九也不示弱,吃完饭还摸出两张菜票到卖票的窗口去退钱。如是者一连几天中午,众人

都在“伙食团”大开斋戒,各取所需,充分享受到提前过共产主义的喜悦。

    勾家和心虚,他见众人在馆子里吃了还要端菜走,老九又经常退票,耽心大家把“伙

食团”弄醒,拖垮杆,出问题,于是暗中招呼大家要适可而止,可是老九非但不听,反而

变本加厉,越吃越胆大。最初还躲躲闪闪的,每次只端两三份回去,后来便五六份、甚至

吃饱端够了还要退票找烟茶钱。勾家和见大家越发不可收拾,又建议各自去找一家馆子“

搭伙”,各人把样板买去由他刻印,分散战斗,以减轻对一个“伙食团”的压力。

    勾家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有道是久走夜路要撞鬼。这天中午,罗汉在“伙食团”

宝笼柜前递上一联菜票,对服务员道:“师傅,十份卤猪脑壳,给我用纸包一下!”服务员

接过票,数了数份数,瞄了他一眼,迟疑片刻便道:“你等一下,我到里面去叫他们再拿

点猪耳朵出来。”说完转身离去。罗汉见他径直朝卖票窗口走去,心下纳闷,怀疑对方看

出什么破绽,但他转念一想,勾家和手艺好,这仿票和真票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内心踏实

,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等待。过了片刻,服务员带了个干部模样的人来到罗汉跟前,指着

他说:“就是这个人。”那人把罗汉上下打量了半天,指着捏在手上的十份菜票问:“你

这票在啥地方买的?”罗汉还算反应快,他立即意识到如果自己回答是在卖票窗口买的票,

而刚才别人没卖过十份的连票,岂不要露马脚,于是回神说:“刚才我在外面排队时,有

个人说他的票买多了,让给我的。”来人沉下脸道:“我们调查得清楚,今天我们窗口从

没卖过联在一起的十份猪脑壳票,这票是假的。走I跟我到人保组去。”说着不由分说,拉

起罗汉就往外走。

    人保组的胖干事了解了情况后,把罗汉带到一间审讯室,叫他坐在一根矮板凳上。二

话没说,直眉瞪眼地把他看了半天,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啥子文化程度?”罗汉知道

他问这话的目的是判断哪个刻的假票,于是故意瓜兮兮(傻瓜状)地说:“小学还差半年才

毕业。”胖干事把他上卜打量,似信非信,拿出纸笔递给他道:“你把‘鼓足干劲,力争

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几句话写在纸上。”罗汉接过纸笔,故意装怪说:“

干事,你说的我都写不起。”胖干事拍拍桌子骂道:“你少给老子装疯迷窍,不会写也得

写,总路线,力争上游。”罗汉只得拿起笔,有意歪歪斜斜地把字写错了几个,然后双手

递了过去。胖干事看了纸上面有如蛐蟮拱沙的字体,不由把嘴一撇,喷喷两声,随手扔到

一边;又问他家住在什么地方。罗汉说住在新南门。胖于事冷冷一笑说:“没那么怪,新

南门会跑到青羊宫来买菜,分明在撒谎,老实说,你究竟住在哪里?”罗汉从身上掏出-个

买蜂窝煤的摺子,上面有他家的门牌号,忙送给胖干事,用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胖干事见他没有撒谎,问他为啥会跑这么远来端菜。罗汉只得谎称自己在省医院看病

出来路过这里,见卖的猪脑壳肉味道好,想顺便买点回去孝敬父母。排队时,旁边一人说

他多买了票,窗口人多退不了票,愿意便宜相让,十份票只收8份的钱,自己觉得划得来,

也就全买下了。胖干事闻言,沉闷了半天,追问他那人的形象,罗汉不假思索,回答说:

“那人身着黄军便服,头戴黄帽子,瘦高个子,戴了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说完,他

为了防备胖干事再次相问,自己前后对答不一露马脚,暗中反复默念:“黄军服,黄帽子

,瘦高个子,眼镜斯文。”

    胖干事见问不出破绽,态度有所缓和,解释说:“别人窗口上根本没卖过十份联票,

说明这票是假的。你把你家买煤的摺子放在我这里,待我调查清楚后再说。”罗汉装得很

委屈的样子说道:“我咋晓得这票是假的喃?你把我家的煤本本扣在这里,买蜂窝煤咋个办

?”胖干事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要你的,你明天中午来,我们了解清楚就还你。”罗汉

刚要出门,胖干事又轻描淡写地说:“莫忙走,我问你,刚才你说的那人是啥样子,我咋

搞忘了?”罗汉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多长了个心眼,连忙背书一样重复老话。胖干事见他前后

对答一致,便不多问,挥手叫他离去。

    罗汉出得人保组,刚好遇见勾家和的大哥,勾老大听了经过说:“我兄弟到袁哥子家

去了。你赶快骑我的自行车到袁家找人,通知他们‘伙食团’去不得了。”

    罗汉骑上勾老大的旧自行车,匆匆忙忙地直奔袁家而来,就在他骑到龙江路街口时,

突然一个老太婆横穿马路,刚好撞在他自行车的后轮上,当即摔倒在地,罗汉见状,急忙

下车去扶太婆。太婆到还精干,罗汉刚把自行车架好,她已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摇头说:“没得事,怪我自己眼花。”正在这时,街沿那边突然窜出一个中年妇女,一把

抓住罗汉的自行车衣架,凶神恶煞地大吼:  “你这个泡毛鬼,双保险都会把人撞倒,咋

个说?”罗汉连忙解释,要她别误会,说是太婆自己眼花撞在后轮上的。那妇人道:“啥子

喃?没得事!你到说得轻巧,老实跟你说,我公婆都78岁了,老年人骨头硬,撞倒当时看不

出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脱不了左手。”她边说话,边暗中用脚一绊,顺势把太婆

仍然推倒在地上,然后凶神恶煞地指着太婆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他把你都撞得爬不起

来了,你还说没得事,你把他放跑,二天倒床还是我们背时。我们平时要上班,要抓革命

,促生产,屁大爷经佑你。”接着他又对罗汉道:“你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先把我公婆

送到医院去照个电火(透视),看撞成气管炎没有。”她这话刚出口,又感到不大对劲,忙

改口说:“不,看拌倒屁巴骨没有,万一摔伤拉稀,发展成气管炎,可不得了。”罗汉明

知她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要自己给太婆敷汤药的钱,内心不服,指着太婆
对那妇女说道:“你叫太婆自己摸着良心说,到底是不是我撞倒她的。”那妇女见太婆坐

在地上不开腔,板着面孔骂道:“你这老疯癫的,闷在那里哑巴么?”老太婆见她一脸凶像

,吓得浑身打颤,只得昧良心哎哟乱叫,一会说腰痛,一会说脚扭伤了。罗汉见她胡乱说

,气得语塞。

    那妇女见罗汉气得说不出话,扯着他的衣袖道:“老实跟你说,你今天不把人给我送

到医院去检查,休想走路。”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不了解前面的经过,只从眼前

而论。见太婆坐在地上,当然同情她,于是七嘴八舌,纷纷指责罗汉的不是,说不管有理

无理,都应该把太婆送到医院去检查。

    罗汉见周围人全都一边倒,心头一急,只得脸色通红,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向大家

解释。但无论他怎样讲,都是黄泥巴落裤档,不是屎也是屎。大家始终相信七八十岁的老

人不可能冤枉小伙子。罗汉正在为难,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人,上前抓住罗汉的衣领,照脑

壳就是一巴掌,骂道:“混帐东西,你撞倒人不赔礼道歉,在这里吵啥子?少找话说,先把

太婆送到医院去检查。”罗汉望着来人,不觉一楞。

    正是:

        三餐两顿吃出格,十字路口挨飞刀;

        肚皮惹祸尚未了,恶妇又来掏腰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灵活应付化险为夷 智唱双簧瞒天过海

    罗汉挨了来人一巴掌,用手捂着脸定睛一看,原来出手者正是勾家和。也是无巧不成

书,勾家和同袁哥子刚好路过这里,见罗汉被人围住,在一旁站了一会,待弄清来龙去脉

后,勾家和便附在袁哥子的耳边低声说:“罗汉遇到想起坎棺材钱的鬼了,对这种不要脸

的泼妇,她既然安心耍赖,同她讲道理是根本没用的。看样子只有你我暗中帮忙,才能让

罗汉脱险,否则他要挨深沉。”袁哥子点头称是。

    勾家和让袁哥子在一边充作观众,自己上前有意甩了罗汉一巴掌,然后轻言细语地对

那妇人道:“大婶,很对不起,他是我兄弟,不懂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等会我回去会

教育他的。现在啥都不说,先把太婆送到医院去检查要紧,你放心,药费及营养费都算我

们的。”说完又喝斥要罗汉赶快把太婆扶在自行车衣架上,推到医院去。罗汉莫名奇妙,

回不过神,辩说:“我真的没把她撞倒。”勾家和不等他把话说完,教训道:“你少说那

么多,撞倒人不管有无道理都要送医院,你昨个不懂事哦!”罗汉还想分辨,突然见人群

中袁哥子暗中在向自己挤眉弄眼,立即明白几分,忙把太婆扶上自行车衣架坐起。

    那妇女见有人帮她说话,态度也就有所缓和,对勾家和说道:“对啰,你这个同志说

话还差不多。前头不远就是第二工人医院,就到那里去检查好了。”说完她又掉头对旁边

一个一直没开过腔的男子耳语了几句,说了声:“快点!”那男子如同领了圣旨,慌忙朝

医院方向疾步走去。人丛中的袁哥子见状,连忙向罗汉和勾家和便了个眼色,随即悄悄地

尾随那男子也朝医院方向走去。

    到川医最多半站公共汽车路,罗汉用自行车推着太婆,同勾家和和那妇女来到医院门

前,勾家和扶下太婆,往自己身上一摸,对罗汉道:“我身上只有两元多钱,你赶快骑车

到附近袁哥子家去借二三十块钱来。”接着他又对那妇女说道:“大婶,有我在这里,你

放心好了。”那妇女见有当哥的作人质,便没加阻拦,让罗汉离去。

    罗汉刚一离去,勾家和便将太婆扶到门诊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轻言细语地说:“婆

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挂个号,等会再扶你到诊断室去看病。”太婆见勾家和这么客气

,有点过意不去,忘了那妇女的暗示,摇头道:“扶啥子哦,待会我自己晓得走,没来头

(关系)的。”那妇女闻言立刻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嘴里发出“哼!”的一声杂音,太婆又连

忙把嘴闭上,再也不敢开腔了。勾家和眼快,早把这转瞬即逝的镜头摄人眼里,表面却不

露声色,佯装糊涂,朝挂号窗口走去。

    这时医院刚好上班,挂号室外有十几个人在排队,勾家和刚排在队伍后面,袁哥子便

挨了过来,排在他后面佯装挂号,悄悄地说道:“我刚才尾随那个男人到住院部时,发现

他是去找他们的熟人医生开后门,我假意从旁边走过,听见那个外科医生说包在他身上,

很快就要过来。看来那恶婆娘今天是矮子过河安了心的,要想在罗汉身上起坎棺材钱。”

他们正在说话,勾家和见那男子已从住院部出来,东张西望地在寻那妇女,于是赶紧对袁

哥子道:“我已把罗汉打发回你家去了。你仍然留在这里观察,等下给我打掩护,让我脚

底下抹清油,也溜到你家去,等你把好戏看完,快点回来告诉我们结果。”

  那妇女刚听完那男子的汇报,见勾家和拿着挂号飞子(单子)过来,害怕勾家和在她们的

熟人医生还没到之前,把太婆弄去找她们不认识的医生诊断,急忙对太婆吼道:“死老妪

,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走,我扶你去把屎尿屙干净,免得电火照不准。”紧接着她又对那

男子歪了个嘴,暗示他要把勾家和盯住,然后对勾家和点了下头,要勾家和稍等片刻。


    那妇女刚把老太婆扶走,勾家和便一屁殷坐在长椅上,点燃烟,抽了两口,暗中斜眼

膘了下那男子,把手上的挂号飞子看了看,故意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咋搞的哦,我挂

的是西医外科,咋个会给我拿成中医内科了?”说着站起来,旁若无人,径直朝挂号窗口

走去。那男子见状,起身偷偷跟在勾家和后面,在丈把远的距离内,用眼睛把勾家和死死

盯着。正在这时,袁哥子手拿一支烟突然走到那男子面前,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躬身说

道:“同志,接个火。”那男子漫不经心地掏出火柴送给他。袁哥子显得十分笨拙,一连

划了五六根火柴,才把烟点燃,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这时恰好他们的熟人医生从里面

出来,那男子连忙点头,等他打完招呼,再回头找勾家和时,人早己无影无踪了。

    那妇女同太婆从厕所出来,发现勾家和已经不见,急忙四处寻找,最后发现从诊断室

旁边的巷道出去便是后面的大街,知道勾家和驾了土遁,于是捶胸跺脚,指着那男子的额

头破口大骂:“呸!死人都要守副棺材,你竞连那么大个人都守不住,简直笨得屙牛屎!”

接着她又气势汹汹地指着太婆骂道:“都怪你这老不死的乱说话,我好不容易把这根羊子

逮来栓着,现在又跑啰!

    我看你这辈子哪去找棺材钱?到时我们大不了把你丢进火葬场烧了,骨灰拿去支援农

业肥田!”

    袁哥子看完这幕现实生活中的闹剧,回家对罗汉、勾家和一讲,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说那妇女枉费心机该背时,总有一天要遭恶报的。

    又笑了好一阵子,罗汉这才猛地想起吃“伙食团”进派出所的事,于是把中午发生的

事讲了一遍,要勾家和和袁哥子尽快去通知大家。接着又对勾家和道:“老九每次端得最

多,胆子又大,我耽心他不听招呼,最好是你哥子去通知他好些。”说完他们便开始分头

行动。

    第二天中午,罗汉来到人保组取煤招子,刚进门,老九便被馆子的人扭送进来。原来

勾家和昨晚找了老九几次,他都没有在家。今天上午再去,老九又出去了,因此他还不知

道罗汉端菜出问题的事。今上午他在南门附近找到一个装卸活路,那些正规装卸工人下一

车水泥要八元钱,老九为了抢生意,只要五元,独自把四吨货的活路揽下。

    每包水泥五十公斤,上下距离虽不甚远,但要用肩头扛着走过跳板,再扛进仓库,来

回跑几十趟,力气再大也相当具体。老九独自嘿唷嘿唷地扛了一个多小时,货才扛到一半

,体力就已支持不住。当他正停下来在那里抹汗歇气时,新南门河边住家的黄保娃走了过

来,老九随手招呼他道:“黄保,想不想挣钱?想就过来和我一道把车上的活路干完,下

来倒拐分帐,大家二一添作五。”黄保娃本来就是吃装卸钱的,当然满口应承。当即脱下

衣服开干起来。多了一人,活路很快也就干完,老九找站在一旁抽烟的司机领了五元钱,

同黄保来到锦江河边倒拐分帐。只见老九拿了一元五递给黄保道:“按理你只该得一元二

角五,我给你一元五好了。”谁知老九多给了黄保二角五分钱,他反而不领情,质问老九

:“九哥,你少来这一套,刚才你说好的二一添作五倒拐分帐,咋个变卦了?应该是一人

分二元五才对。”老九见他心厚,很不了然,耐着性子道:“你弄清楚,我说的是剩下的

活路二一添作五。你想嘛,我先干了一半活路,肋巴骨都压得没有缝了,咋可能平分?”

黄保道:“那么重的东西压在肩上,我的肋巴骨同样压得没有缝了,哪个不该分一半?”

老九被对方钻了空子,一时运不过气,闷了片刻,辩道:“你是半边肋巴骨压得没缝,我

是两边肋巴骨都压得没缝,哪个凶?”黄保娃吊二郎当地说道:“算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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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九见黄保娃同意,同他下河洗了个脸,便来到“伙食团”。老九要黄保娃进店找坐

位,自己谎称去找服务员朋友,假意在后堂张望了下,又来到卖票的窗口,买了两斤饭,

两份泡菜,半斤红苕酒,暗中在身上掏出几份回锅肉,连锅汤的票,然后来到黄保挂面前

说:“保兄,我朋友今天不当班,我只有硬挨钱,买了五元钱的东西,酒钱还在外,多的

钱算我贴水,反正我们两个要吃舒服。,’说着他把菜票递给黄保娃,要他去端菜,自己

去打酒端饭。

    他们吃得酒足饭饱后,老九对黄保娃道:  “你有事就先走,我还要等下我那朋友,

看他等会来不来上班。”这时黄保娃早已吃得安逸舒服,打着油饱隔站起来说:“九哥,

你乐了教的,今后我找到活路照样喊你。”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黄保走后,老九又悄悄在身上摸出十分联票,来到宝笼柜领菜处,递上票,要服务员

给他十份出堂的猪头肉,用纸给他包一下。服务员接过票,态度格外友好,用昨天对待罗

汉的方法将名九稳住,几分钟后带着昨天那人来到老九面前,只见那人一把抓住老九的衣

领道:“老子等了你几天,走,人保组去!”就这样,  老九便被送到人保组与罗汉会师了



    罗汉还算反应快,他见老九落马,害怕等会他回答跟自己有出入,立即先发制人,趁

胖干事同那负责人谈话之际,抢先暗示性地问老九:“同志,你是不是也买到了假菜票?

是不是一个穿黄军服,戴黄帽子,瘦高个子的眼镜小伙子卖给你的?”老九一踩九头翘,

心领神会,急忙答道:“哎呀,就是这个虾子。”罗汉还想再说什么,胖干事瞪了他一眼

,挥手说道:“外头坝坝头等着,少话多!”罗汉只得来到门外干着急。

    胖干事皱起眉头,把昨天那十份联票同今天的票两相对比,发现同出一辙。又见老九

的回答同罗汉相吻合,沉吟半响,自言自语说道:“看来这个戴黄帽子的家伙就在本辖区

。”接着他抬头把罗汉叫进屋,对二人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每天中午十

二点到一点,下午五点到六点,你们好好的在馆子门口给我守着,一旦发现这顶黄帽子,

立刻把他抓来见我,我会把这些假票装进他的档案,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如果抓不到,就

该你两个背时。罗汉佯装无可奈何,道:“干事,我的煤摆子咋个办喃?”胖干事道:  

“暂时放在我这里,过几天把人抓到就还你。”老九道:  “干事,可不可以把那十张票

的钱退我,这钱好难挣哦!”

    正是: 

        穷愁潦倒饿得跳,保命冒险刻假票;

        若有上天安工作,哪个想去乱点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山移水转遇杨娃 寄予票飞车空欢喜   
     罗汉从人保组出来后,又过了几天,他便去人保取他家的蜂窝煤摺子,只见胖干事板

着面责问他:“我还说你老实,结果不然。我叫你中年和晚上到饭馆门口去给我逮人,结

果你为啥一次都没去?别个才老九就比你表现得好,天天都在馆子门口认人。老实告诉你

,戴黄帽子的卖票人已遭抓到,你今后给老子少在外头贪便宜,下次抓到就不客气了!”

罗汉听他这话,知道这是人保组惯用的打冒诈手法。老九决不可能到馆子门口去抓人,抓

到了戴黄帽子的人更是无稽之谈,不由暗自好笑,表面却不住地装傻卖瓜地点头。胖干事

说毕,把煤摺子往他前面一扔,骂了声:“爬回去!”罗汉捡起煤摺子形同兔子,一溜烟

跑了。

    罗汉来到老南门大桥,刚好遇见田二哥和幺弟,于是兴高采烈地把胖干事放他的事讲

了一遍,见二人邀约他一同去青羊宫内喝茶,想了一下说:“你两位先去茶铺等我,我要

到勾兄家去给他打个招呼,以免他耽心。”

他们分手后,田二哥和幺弟径直来到青羊宫茶铺,田二哥叫幺弟去找椅子,自己去买茶,

幺弟道:“先买我们的茶,罗汉的茶他来了再买不迟,我先给他占把椅子,免得等会人多

不好找位子。”

他二人碱把椅子两碗茶,正在那里神侃得憨扎劲,这时迎面过来一个找位子的小伙子,见

幺弟翘个二郎腿,踏在一把空椅上,便上前用手拨了下幺弟的膝盖道:“师兄,把脚拿开

。”说着不等幺弟抬腿,手握椅背,用力来拖。幺弟忙道:“有人的。”小伙子见幺弟不

肯松腿,回身把他上下打量,指着墙上的标语说:“啥子有人的哦!你看墙上,明明写的

是‘茶社内不准打扑克,下象棋,一茶一座’,你们两个人两碗茶,多一把椅子,为啥不

该给我?”么弟见他扯眉扯眼,也二酸二酸地指着墙上的“座”字戏语:“好说!好说!

我问你,一茶一座的座字怎讲?只要你讲得出,就把椅子拿去,否则休想。”小伙子不揣

冒昧,喷喷两声:“这简单,一茶一座就是买一碗茶坐一把椅子。”幺弟文皱皱地说道:

“非也!君不见座字的上面是广字么?广者,杜工部曰,‘安得广厦千万间’,房子是也

!房子里面的土地上,有一张桌子,一边坐了一人,说明一碗茶两把椅子,我们两个人两

碗茶本来应该四把椅子,现在还差一把,对不起,请你到那边去找位子。”

    幺弟巧言诡辩,令小伙子啼笑皆非。正在这时罗汉刚好到来。他一见小伙子,立即怒

从心头起,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小子,你把老子整得好惨

!今天山不转水转,又碰到你了。”原来此人正是杨娃。杨娃回头见是罗汉,先-愣,随即

笑着说道:“哎呀,我说是哪个,原来是你哥子,那么久没见面,咋个抓到我就要动手喃

?”罗汉道:“你少给老子笑扯扯的,我算把弥娃头认懂啰,那次我们在学道街分手,你

说过几天带我们去找人,结果后来连鬼影子都找不到了。”杨娃正色说道:“这事你哥子

就卷起舌头说话了,那次我们分手后不久,华侨家属也就回来,我去找过你们,听说钟兄

遭误当成‘李向阳’押回了茶山,我以为你也回去,才没再来找你们。刚才你说我把你整

得好惨,纯属活天冤枉,我又没吃你们一个天麻,你咋能这样说喃?”罗汉被他抢白了几

句,反到开不了腔。

    田二哥专爱结交江湖上的各类朋友,他以前听罗汉讲过杨娃这个角色,知道他躲在大

门背后,事情被揭穿还死不认帐的笑话,认为他脑子够用,算得上半条好汉,只要用在正

路,也不简单。现在见他又把罗汉反问得哑口无言,下不了台,于是出面打圆场,对杨娃

道:“你这位朋友我早听罗汉兄讲过,我的意见过去的事大家就别再提,梁山弟兄不打不

亲热,总之,今后你不能人鬼不分,全都照烧不误。你另外去找把椅子过来,我去给你们

买两碗茶,大家交个朋友,今后就是联手的齿轮了。”罗汉见田二哥打圆场,也就不再多

说什么。

    田二哥买茶过来,罗汉给大家相互作了介绍,杨娃便同他们口沫四溅地说了起来。罗

汉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为了打击他的威风,指着么弟对他说道:“你娃头虽然头脑够用,

但比起我们么兄你就扯风箱进炉盘差火欠炭了。幺兄的找补术用十元的票子去买东西,盘

盘都要吃对方一元欺头,别人还心甘情愿;那天我们三个人去吃夫妻肺片,一张票端了五

份,吃得大家左脚打右脚,笑眯啰!最后师傅还要喊我们慢走。”杨娃不甘示弱,抢着说

道:“这有啥子嘛,只要馆子里有熟人,一张票端十份都办得到。我那次在乡下的表演才

精彩,我一个人一次就偷了劳改农场四条架子猪,还赶着猪走了十多里夜路。”罗汉听后

笑道:“你娃头吹牛也不打草稿,-次偷四条猪,它不叫么?”杨娃赌咒发誓说:“当时的

确险了一下,我正把花椒往最后一只猪的嘴里塞时,它突然叫起来,把屋内的人惊醒,立

即拿起电筒到猪圈四处乱照,我连忙闭住气,把背贴在墙上,成爬壁虎状,电筒光从我脸

上晃过我都没动,幸亏对方没发现我,等他刚一进屋,我连忙拖起猪耳朵就走。不瞒各位

讲,我在社会上混了多年,总结了个经验,随便啥事,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都要稳起

,除非百分之百失败才认输。现在我就把我总结出的这点精华当作给大家交朋友的见面礼

贡献出来。”

    杨娃的话使罗汉联想到刚才受他抢白的事,不禁把桌子一拍,道:“这下你总算不打

自招,承认当时带我们到牛市口找人的事是骗人的。”杨娃笑道:“你哥子就是爱钻牛角

尖,那事刚才我已解释清楚,你还那么计较,未免小气。我真的骗了你,何必给你们过这

些真钢(真话)?”这时,田二哥又从中打圆场,要罗汉别再提过去之事。接着他问么弟还

有没有其它找钱的高招,要他讲点来听。”

    幺弟用手托着下巴,沉思了半天,道:“以我看成都粮票价钱比重庆低,价差大,我

们不如在这里收购些全国粮票到重庆去脱手,沿途用吃找补的办法找些钱来贴补开支,成

都到重庆的火车票钱,我保证一人只花三毛三分钱,沿途不怕查票,这样一来,不论我们

带多少粮票去,赚的钱都是纯利润,最孬大家免费旅行一次。”

    众人见他说得玄妙,要他说出道理。只见么弟翘起二郎腿,身子往椅子后面一靠,微

微一笑道:“其实这跟耍魔术一样,说穿了简单:我仔细观察,发现成都到重庆的往来的

火车车次多,邮件特别快,今天上午寄出的信,隔日下午就到重庆。火车票可以预售提前

三天的,因此内中便有空子可钻。如果我们买一张提前三天的预售票,当晚用五分钱另外

买一张送客的站台票进站上车,不让车票被剪口子,途中若遇查票,如让他发现日期不对

,你可以回神说临时有急事,来不及签证便提前上了车,反正票是真的,又没作废,列车

员也不会怎样。到重庆设法混出站后,立刻把车票放进信封,贴上八分钱邮票,丢进邮筒

,寄给家里人。隔日下午,票到成都后,刚好成为当天的有效车票。收信人拿到票,迅速

赶到火车站售票处退票,最多给两毛钱手续费。你们算一算,两毛加五分,再加八分,不

是三毛三么?”回来时只要重庆有人收信退票,也可以如法泡制,保证百发百中,颗颗酥

。但成都到西安就难说了。”

    大家听后全都赞同去重庆做粮票生意。么弟道:“你们不要激动,我们四个人不可能

都去重庆,总要留一个人收信退票才行,你们看哪个留下来合适?”田二哥刚开了一个星

期的病假,正想打发日子,当然不愿留下,罗汉没去过重庆,想看山城夜景,也不愿呆在

家里,于是杨娃自告奋勇,表示愿留下来给大家收信退票。幺弟见他主动承担这份工作,

点头答应,说嫌了钱有他一份。杨娃义气地说:“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说这些未免见外

。”接着他又表示,说他认识几个在双桥子做票证生意的老串串,可以带大家去收购全国

粮票。大家商量妥当。第二天便开始行动。

    次日上午,他们随杨娃在双桥子自由市场收齐了两百多斤满天飞(全国粮票)。那时的

粮票价格已从1961、1962年的每斤二、三元一斤降到每斤三角多钱,拿到重庆每斤至少可

以赚两毛钱,如果沿途吃点找补,加上车票可退,这两百来斤粮票至少可以净嫌四十多元

。随后,他们又到盐市口火车站市内售票处,买了三张三天后到重庆的预售票,当晚便乘

火车直奔重庆去了。

    他们乘坐的是普通快车,一般大点的站都要停车。资阳以后,沿途车站都有农民在车

下叫卖小吃。内江是大站,停车时间较长,么弟见车下有个卖盐茶鸡蛋的农民在欺负对面

车上的一位旅客:那旅客分明给了钱,卖蛋的农民却迟迟不肯把蛋递到他手上,直到列车

开动,才又假意追了两步,不觉愤然不平,悄悄附在二入耳边巩咕了几句,然后掏出五两

全国粮票,用右手捏着两字的半节,向那个卖蛋的农民招手说道:“喂,老表,我用粮票

同你换鸡蛋于不干?”那农民转身近前,望着他手里的粮票点头说可以,但一斤只能换两

个。么弟随手甩了甩粮票道:“你弄清楚,我这是满天飞全国通用,一斤连三个都不换么

?”农民摇头笑直:“满天飞有啥了不起,我们也只是拿来买米。现在鸡蛋一角多两角钱

一个,粮票才三毛一斤,换两个给你已不错了,实在不行,两斤换五个给你。”幺弟道:

“我这里五斤粮票换多少个?”农民想了下道:“十二个。”幺弟笑道:“你的算盘硬是

多一格,算进不算出,应该是十二半嘛!”农民也笑道:  “哪有半个的蛋喃?只有挑十

二个大的给你。”么弟假意想了一下便点头同意。

    农民见么弟点头,把他手中的粮票盯着,显得有点不放心,说:“你把粮票的那半节

露给我看下再说。”么弟顺手很自然地把粮票从右手递给自己的左手,捏着半节在农民面

前不住地抖动,说道:“你看嘛,咋个不是五斤!”当农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时,他又把

粮票放回右手,仍然捏着两字,不住地挥舞,说如果不换他就找其他人了。这时,。旁边

另一个卖蛋的农民抢步上前,对幺弟道:“我换给你。”先前那个农民见有人抢他生意,

白了对方一眼,顾不得再多考虑,急忙点头。么弟见他同意,要他先把蛋数给田二哥,自

己才给他粮票。同时暗示罗汉注意车头的开车信号。

    那时的开车信号不是响铃和亮灯,而是一人拿着红绿二旗站在车头打旗语,挥绿旗,

便是开车。那农民见么弟不似先前那位旅客,只得把蛋全数给田二哥。数毕,罗汉见车头

的绿旗还没有动静,不得不暗示幺弟,要他再拖一下时间。么弟只得找了个借口,指着两

个小蛋说:“不行!你刚才说换十二个大的给我,那两蛋跟鸽蛋差不多,要换成大的才行

。”农民见他捏着粮票不松手,只得照办。就这样,一来一往,罗汉见车头绿旗翻动,列

车“哧”的一声,便用肘靠了下幺弟的腰部,悄悄地说道:  “开车了。”么弟松手把粮

票递给农民后便迅速地将头缩进车厢,放下车窗,列车已缓缓启动。

    车下,那农民拿着粮票,见是五两,不由一惊,气势汹汹地骂道:  “哟喂,日你妈

,五两,五斤变五两,狗日的遭烧啰!”只见他说时迟那时快,顺手抓起篮子里的鸡蛋当

石头,往车窗打去,这时火车越开越快,气得那个农民在车下暴跳如雷,令罗汉笑得气都

喘不过来。

    列车开始全速行驶,他们也开始剥盐茶鸡蛋,么弟剥了第一个蛋一咬,发现是臭的,

罗汉吃第二个,也发现是坏蛋,十几个鸡蛋剥光,只剩三个好的。幺弟道:“妈哟,这鬼

居然成精,硬没办法收拾他!”众人在车上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车到重庆,他们按预

定计划混出站后,把车票放进早已写好地址的信封里,贴上邮票,丢进邮筒,便开始去卖

粮票。

    卖完粮票,他们山城上下,南北温泉等地玩了个痛快,几天后又混火车回到成都,一

路无话。

    他们从重庆回来的当天,就去找杨娃拿车票钱,他们还没走到杨娃家就碰见他。杨娃

见到他们第一句话便是:“么兄果然神机妙算,你们走后的隔天下午我便收到寄回来的火

车票,并且立即赶到火车站把票让给别人,连两毛钱手续费都没给。”罗汉笑道:“算你

办事能干,票钱喃?拿出来交给么兄。”杨娃见罗汉提到票钱,迟疑了半天,为难地说道

:“不瞒各位哥佬倌,实在对不起,只怪小弟一时疏忽,退票回来,在公共车上,钱被啄

客(小偷)摸了。我最近手紧,只有稍后赔你们。”罗汉知道他在撒谎,气得指着他额头骂

道:“我不信你娃猴子手上会掉针。我看你是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硬是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杨娃正色道:“你哥子不要误会,钱绝对是被啄客偷去了,我敢赌咒,骗你

是虾子!”

    正是:

        江山易改性难移,无赖赌咒厚脸皮;

        都怪不慎乱交友,么弟妙算白费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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