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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ngzhy (美丽的骨头),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方脑壳传奇（31,32,3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Mar  7 08:23:05 2002) , 转信


第三十一回 兰师兄仗义助朋友 陈罗汉守拙失葛姑 
    陈积善丢下妻儿命赴黄泉，了却含冤受苦、颠沛穷困的痛苦生涯，解脱了顶上的无形

枷锁，可是留下罗汉母

子在人世苦度岁月，却也是雪上加霜，前面艰难的日子正等着他们哩!

    陈积善去世后，他们十六巷的家因隔壁工厂扩建，叫他们搬到九眼桥粮店旁边的小巷

里一间公房栖身。这里

虽然有十六七个平米，但要说它是房子却是有名无实：实际它是别人两间房檐相连接的一

个过道，房管所在檐下

接上过水瓦，两头修了一堵墙，开了个门，便成了所谓的住房。屋内比外面地平低约两尺

，潮湿凹凸，大雨大漏

，小雨小漏，雨过天睛，屋内一股霉臭，加上没有窗户，白天都要点灯，形同窑洞。

    尽管这样，罗汉母子寄人据下却反而在无可奈何中感到心安，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已经

比他们过去住的茅草棚

好，也算人往高处走，更上一层楼的缘故吧？

    陈母是个劳动成习的勤快老人，自从搬到这里，她每天一大早便起来粘火柴盒，从早

忙到晚能挣三二角钱，

罗汉则在外面打临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苦度岁月，到也安稳。谁知祸不单行，陈积善

去世后，陈母忧伤过度

，加之又早晚劳作不息，不知不觉积劳成疾。这天早上，她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来熬

浆糊，走到煤炉边，刚

一弯腰，头脑便感到快要炸了似的，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能言语，过了好一会，她才叫

出声来。

    这时罗汉还在睡觉，他迷迷糊糊地听见老母在地上呻唤，急忙跳将起来，见老母倒在

地上，口吐白沫，面部

潮红，知道问题严重。这时刚好邻里蹬三轮车的兰师兄从他门前经过，罗汉急忙招呼他过

来帮忙。兰师兄见陈母

人事不省，慌忙说：“看样子伯母病得不轻，要赶快送医院才行，你等一下，我去把三轮

车蹬出来。”

    在去医院的途中，兰师兄对罗汉道：“如果等会医生问你是哪来的，你就说是郊区农

民，医生见你两娘母这

身穿着，一定以为是贫下中农，看病便会认真些，如果他们发现你成份不好，便会敷衍了

事。”罗汉闻言脸红筋

胀，自言自语说：“妈哟!我老爸都死了，未必反革命帽子还没取脱嗦？”兰师兄叹了口气

，说道：“这传家宝早

就装进你的档案，要跟随你及你的儿子儿孙几辈子。”

    果然如兰师兄言，医生见他们身着补把衣服，说是郊区农民，误认为他是贫下中农，

对他们十分客气，告诉

罗汉，陈母患的是脑血栓，中医称之为中风，打了止血针控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再住

两天观察室，如没反复

，便可出院。

    过了两天，陈母已恢复正常，只是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医生说：“这叫半身不遂，是

中风的后遗症，只有回

家吃中药、扎针炙，慢慢调理，轻者可以部份恢复，重者从此站不起来。”要罗汉将陈母

接回家，多找点大小活

络丸给她吃。罗汉借钱凑够医药费，把老母拉回家中。

    陈母瘫痪卧床，真可谓祸不单行。罗汉走头无路，终于想到步老九的后尘，也去卖血

。谁知他命途坎坷，两

次去卖血检查身体，都因肝大被拒之门外，令他感到人生的路越走越窄。但他决不敢产生

自杀的念头，因为他知

道自己如有三长两短，老母将无可奈何，还是好死不如恶活。

    这天晚上，兰师兄过他家看望，见罗汉母子已无米下锅，十分同情，想了半天，说：

“罗汉兄，据我所知，

这段时间到处在喊抓革命，没人上班，活路不好找，不如我白天蹬三轮车，下午早点回来

，晚上你利用我的车子

去蹬几个小时，多少总可以挣点钱买米，不然你俩娘母如何是好？”罗汉闻言拱手称谢。



    这天晚上，罗汉运气不好，他蹬着三轮车哼着“车铃叮噹车轮转，手把笼头通身汗，

命途坎坷慈母病，三轮

与我当伙伴”这首自编三轮歌，在街上东逛西窜。后来好不容易才在火车站拉到个刚下火

车，欲去玉带桥的客人

。玉带桥是旧街名，地处成都北门大桥不远。当罗汉将他拉到目的地要他下车时，只见他

在车上东张西望看了半

天，忽然指着罗汉质问：“俺说的是到玉带桥，怎么这里没有桥？”罗汉知道他是初到成

都，于是解释，说玉带

桥只是街名，并没有桥，那人不信，认为罗汉蒙他，坐在车上放泼：“俺不管那么多，俺

见了桥就给钱。”罗汉

啼笑皆非，耐着性子给他反复解释，可是那人蛮不讲理，不愿下车。罗汉见他四季豆不进

油盐，有点冒火，高声

说：“你这人咋个是牛黄丸哦？跟你说玉带桥是街名，没有桥，不信你看街上的门牌嘛!”

那人道：“俺从来不吃

牛黄丸，那玩艺吃了要拉肚子，还是上清丸好。”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前面过来一个小伙子，个头高大，身材魁伟，宽皮大脸，气宇轩

昂。小伙子见那人耍横

，便替罗汉说话，反复解释，费了许多唇舌才将那人劝下车，让对方看了街边铺面的门牌

，令他半信半疑地掏出

四毛钱对罗汉说：“俺知道你们当地人总是护着当地人的，俺不管，俺没看到桥，只能给

一半的车钱。”说完将

钱甩在车上，径自走了。罗汉刚要上去找他理论，被小伙子劝住，只好自认晦气，向小伙

子道谢。只见小伙子摆

手说：“不用客气，我认识你，你叫陈罗汉嘛!其实我也是出生在新南门附近的，只不过早

就搬到西门小通巷去了

。你不认识我，老九知道。”罗汉刚要问他姓名，他微微一笑径自走了。

    罗汉见他离去，又蹬着三轮车在街上转了几圈，到晚上十一点钟左右，见行人渺渺，

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快到九眼桥时，忽听背后有人尖叫三轮，这声音对他来说，比当时最流行的抒情颂歌《

北京的金山上》还悦耳

动听。尽管听声音是个女的，他却仿佛感到这是财神爷的幺妹在叫他，顿时心里升起一股

暖流，比颂歌里的金色

太阳还温暖舒畅。他立即停车往回望，但见一对青年男女抱着个两岁的小孩从后面赶来，

要罗汉把他们拉到三瓦

窑去。罗汉闻言凉了一半，从九眼桥去三瓦窑至少都有几公里，全是农村郊区，路又不好

走，时有强人出没，不

太清静，于是显得迟疑不决。那女人见状，不住地哀求说：“师兄，你行个好嘛，我抱个

娃娃要走那么远，实在

恼火，你放心，车钱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的”。罗汉经不住二人一再相求，动了侧隐之心，

寻思与人方便，自己方

便，于是价都没讨，便让他们上车。

    快到三瓦窑时，罗汉听见小伙子在背后悄悄地跟那女人耳语，他断续听到对方说：“

你先下车……我晓得…

…”。罗汉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具体内容，但本能地开始警觉，这时他才感到这小伙子似曾

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

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三瓦窑一到，罗汉刚把车停稳，那女人便抱着娃娃抢先下车，迅速钻进路边小巷去了

，那小伙子下车后见女

人进了小巷，自己也意欲想跑。这时罗汉早已对他留意，见他脚下擦油想溜，上前一把抓

住他的衣领骂道：“你

小子太不乐教，老子摇肝摆肺地把你两个狗娘养的拉到这里，想吃我的欺头，没那么安逸

!”那小伙子扭身挣脱罗

汉的手，从身上拔出匕首，冷冷地说：“你小子忘记了么，那年你们赶电车吐我口水，今

天山不转水转，又见面

了。”罗汉这才想起当年同老九赶(乘)电车的事，于是瞪着喷火的双眼怒吼：“你算老几

，比你扯的老子都见过

。”说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那小子的衣领。那小子见匕首没把罗汉镇住，顺势将巴首一

扬，真的给罗汉戳了过

来，罗汉还算有两下子，只见他把身子一侧，让过巴首，反手去抓对方手腕，谁知不小心

抓到匕首刀刃，立即鲜

血淋淋。

    罗汉挂了彩，不禁七窍生烟，当即将三轮车坐垫掀开，取出一把长扳手。向小伙子扑

过去。自古两者相斗勇

者胜，那小子见罗汉拼命，吓得节节败退，最后身上挨了几扳手，痛得落荒而逃。罗汉追

了几步，见他逃进小巷

，怕三轮车有失，不敢穷追，只好在身上扯了块布包扎好伤口，没精打彩地蹬着车子回去

。陈母见他半夜回家，

手挂了彩又不肯说原因，怀疑他同人打架，怕他今后再出事，便不让他晚上出去蹬车。罗

汉见老母耽心，只好一

连几个晚上呆在家里，但不去蹬车，生活又怎么办呢？还是兰师兄想的周到，说自己家有

一套从前用过的修皮鞋

的工具，要他拿去赶场，摆摊设点，给人修皮鞋，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罗汉就任皮鞋“上将”期间，替人打抱不平，结识了一位名叫葛华的补锅女，一经摆

谈，才发现葛华过去也

是出生在新南门九眼桥之间，后来搬到小天竺去的。他们不仅年龄相同，身世相仿，现在

处景也大同小异，只是

葛华的父亲解放前当过国民党下级军官，解放后是管制分子，在拉架车。

    葛华长得瓜子脸大眼睛，眉清目秀，善诗词、通韵律，1966年高中毕业，其父便去世

，留下她同患老年痴呆

症的母亲相依度日。葛华天生一副傲骨，宁愿补锅挣钱养母，也不愿轻易不择而嫁，算得

上女中俊杰。她自从认

识罗汉，见他为人憨厚义气，心想自已经常在社会上走动，难免有时会遇到一些下流痞子

装怪，如能有罗汉这类

朋友相伴，多少也有个帮衬。于是思之再三，向罗汉提出要同他结为异姓兄妹，罗汉满口

应承，尽管他实际年龄

比葛华大半岁，但出自尊重，他还是尊葛华为长，葛华也不谦让，至此二人便姐弟相称，

出去挣钱养母。

    这天逢场，他二人生意都很不错，临散场收摊时，葛华对罗汉道：“兄弟，你等我一

下，我去买二十个鸡蛋

，各人拿一半回去孝敬老妈。”罗汉见状要陪她同去，二人便将行头寄在别人家里，来到

一个卖蛋农民跟前，讲

好价，便开始挑选。罗汉在葛华蹲下挑蛋的时候，也蹲下来帮忙挑选。这时罗汉旁边一个

小伙子也蹲在那里挑蛋

，罗汉眼尖发现这个小伙子表面用三根指头拿着个蛋，暗地却弯着后面两根指头，悄悄地

捏了个蛋在手心，当着

农民的面拿起蛋看了看，随即将三根指头捏的蛋放进筐内，趁人不备，很自然地将握在掌

心的蛋揣进怀里，同时

扯了根手巾出来揩鼻涕。当他捏第二个蛋时，见旁边的罗汉明明看到却没有声张，便又拿

了个蛋悄悄地往罗汉的

衣袋里放去，同时边眨眼睛边做怪相，罗汉见状还来不及发话，卖蛋的农民却把这一切看

在眼里，不禁对着二人

大叫：“你们在于啥子？”只见那小伙子闻声拔腿便跑，于是那卖蛋的农民迅即一把抓住

罗汉，从其衣袋里搜出

一个鸡蛋，不由分说，硬将罗汉扭送到附近人保组，说他偷蛋。起初干事不问青红皂白非

要拘留他，好在葛华出

面解释，于事见他们姐弟二人本份，又打电话到罗汉住家所辖的人保组，落实他确实没有

偷盗前科，才把他臭骂

一顿放了，临走时又道：“我刚才已把你偷鸡蛋的事告诉了你们的管段干事，你回去后写

份检讨交去，今后别再

占小便宜了。去吧!”

    罗汉这次到还因祸得福。他刚回家，管段于事张户籍便主动来他家理抹。他进门无意

间发现桌上放着罗汉的

一篇日记，内容是：

    每次回家，我总要燃起一支劣等香烟，在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沉思。面对四壁空空如野

的贫穷现状，以及白发

老母躺在病床上独语发呆的情景，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说实在的，这二年生活的

苦水已把我浸泡麻木，

我并不悲叹青春荒凉、前途暗淡。我只恨自己没有能耐，连老母病中想吃肉都没能满足她

这一小小的要求。真是

：惶惶无语泪纵横，昏昏残影病中吟；只缘平生命多外，难报慈母万倾情……

    罗汉这篇日记，在当时那种极左政治形势下，如果无限上纲，可以被说成是反动日记

，或对现实不满的记录

，是要出大问题的。好在这位张户藉富有同情心，当他读了这篇日记，尽管觉得‘生活的

苦水’几个字思想不太

健康，但他见罗汉家的确是除一个门板搭的床和一个单人床、一张小方桌、两把烂竹椅、

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

碗柜，陈母瘫痪在床，床前放了个便盆，其它一无所有，感慨之余，主动表示由他去跟办

事处反映，要将罗汉作

为特殊困难户对待，争取给他调个较固定的工作。罗汉绝望地摇头道：“不可能!办事处的

矮干事早就扬言，说我

是从茶山硬跑回来的，一辈子都不给我调工作。”张户籍安慰他道：“没关系，矮干事上

个月已经被汽车辗死了

。”

    办事处根据张户籍的反映，将罗汉安排到郊区一家玻璃厂工作，总算绝处逢生，生活

有了保障。葛华见罗汉

找到工作，每天要早出晚归，陈母瘫痪在床大小便不能自理，想起自己有个名叫俊兰的好

友会扎针炙，于是主动

请她过来帮忙，连续给陈母扎了三个月的针炙，终于使陈母能拄着拐棍下床走几步，令罗

汉松了大劲，深深感激

不已。

    这天下午，葛华来看陈母，刚好老九也在，吃过晚饭，罗汉去送葛华，让老九在家等

他，结果他一去便是两

个小时。回来时老九笑眯眯地说：“罗汉，你老兄走桃花运公然把老朋友瞒着，未免太不

乐教。”罗汉正色道：

“九哥千万别乱说，我同葛姐在患难中相识，是结义姐弟，道义之交。”老九笑道：“算

了，你何必瞒我，没耍

朋友，为啥你送她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摆了些啥子？”罗汉道：“九哥别误会，我和她

之间的确只是友谊。”

老九道：“你老兄别脑壳太方，我给你过句真钢，男女间没有单纯的友谊，即使有，随着

时间的推移，也会转化

成爱情的。”罗汉道：“你有所不知，葛姐在爱情上受过挫折，因此哀莫大于心死，不愿

考虑这方面问题……”

老九闻言感到奇怪，一再追问葛华的爱情故事，罗汉道：“大千世界的确无奇不有，有人

为了找对象，公然敢冒

充自己是台湾特务。据葛姐讲，有个追求者为了得到她的青睐，知道她爱在同学家偷听台

湾对大陆广播，故意骗

她，说自己加入了反共救国军，当了团长。《自由中国之声》广播里呼叫化名泰山的，便

是他本人。还说葛华只

要追随他，他会为了葛华牺牲一切。葛华当时幼稚，不辨真伪，对他盲目崇拜，后来才发

现上当受骗，从此对爱

情心灰意冷。”

    老九听后提醒罗汉说：“她能给你摆这些龙门阵，说明她对你的感情正在转化，你千

万不要不醒眼，错过大

好机会。你实在不好意思，让我去给你捉刀。”罗汉摇头，幽默地说：“所以说中国人封

建，只要看见你同一个

女娃子在一起，就会说你们在耍朋友，见你牵了个小女孩，又高矮说她是你的童养媳；如

果见你同一个老太婆摆

几句龙门阵，又会怀疑她是你前辈子的婆娘，左右都有话说。”老九见说不服罗汉，只好

不再多言。这时罗汉又

道：“既然说到葛姐，你是否请你八姐帮她找个代课的活路干，以免她成天在外奔波。”

老九开玩笑地说：“没

问题，只要她同你在耍朋友，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们只是姐弟关系

，那就算了。”

    尽管老九说不帮忙，过了不久，他还是通过他八姐，将葛华介绍到半边桥一所小学当

了代课老师，使她也有

了临时挣钱之处。随着时间流逝，罗汉同葛华交情日渐加深，正如老九所言，罗汉的感情

已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

化，以致他两天没见到葛华便有点心慌。葛华是他平生认识的第一个女性，他不懂这便是

初恋。每当夜晚间，他

同葛华在河边散步时，总是背着手，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作君子状。葛华见他君子风度

，几次暗示性地表扬他

说：“兄弟，你的确是君子。”罗汉不明白这是对方发出的爱情信号，反而更加得意。老

九见他棒打木鱼不醒，

一再抱怨他说：“罗汉，我再次提醒你，男女间爱情的话说完了，就应该进入动作阶段，

如果你和她永远局限在

语言范围，别人会认为你是爱情方脑壳，甚至怀疑你有病。其实葛姐说你是君子，是在暗

示你，友谊可以转化成

爱情，如果你再不主动将来是要后悔的。”罗汉听了老九的忠告开始动心，可是每当他同

葛华在月下散步时，他

想去逾越雷池，却总是鼓不起勇气。

    果然，罗汉的君子风度导致了物极必反的效果。一天晚上，葛华给罗汉送文学书来，

罗汉见她没精打彩，似

有心事，问她为何闷闷不乐。葛华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她才长叹—声说

：“我今天是来跟你说

件事的：自从你我相识以来，你对我的确很好，你也的确是君子，我本想同你长期在一起

，怎奈男女有别，我一

个女流之辈，背着害痴呆病的老妈，长期在外面混，实在是苦不堪言。前不久我妈病了，

在医院遇见徐伴仙，他

支援了我十元钱，解了急难，后来我又背着你偷偷去卖了一次血，最近头一直都是晕的，

看来我已精疲力竭，可

谓病马已失千里志，迫于生活，我已经决定嫁给设计院一个工程师。他虽然年龄大点，但

个人条件还可以，也愿

意同我一道照顾我妈。”葛华说到这里，声音嘶哑作硬，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良久，才从

身上掏出一张诗稿递给

罗汉，说：“这首诗是我前晚写的，昨天谱的曲，取名《情怨声声》，等下让我唱给你听

。”罗汉接过诗稿，但

见上面写道：

    “望尽桃园欲断魂，无路风雪夜归人，高梅哀情，沈园遗恨，怎禁得狂涛雷霆；夜半

歌声咽露重，谁念啼血

怜孤鸿，蓬山纵然相隔千里，心有灵犀一点通。”

    罗汉听葛华唱完歌，若有所悟，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见他强作镇定，问道

：“葛姐，你这首歌词

中的高梅哀情，沈园遗恨所指何人？”葛华凄然答道：“陈君，难道你真的不懂么？高梅

者，巴金书中的高觉新

和梅表姐，沈园遗恨的典故，不说君也知道。看来你我姐弟只有道义之交的缘份了。”葛

华的话已再明显不过，

罗汉闻言，感情的闸门一下子便被打开，积蓄已久的感情像山洪般，一泻千里，顷刻泛滥

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禁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正是：

        共苦同甘在风尘，绿鬓青春皆韶龄；

        落花流水春去也，男儿有泪空自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学英语罗汉移情 训傲待老九调侃 
    葛华见罗汉失声痛哭，十分尴尬，不知所措，坐在那里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但欲

言又止。过了半天，她

见罗汉还在伤心，便伤感地说：“陈君，一直我都不知道你对我还有这方面的感情，你为

啥不早说嘛，现在我已

委身他人……。”

    葛华这话，并不能说明她对罗汉没有这方面的感情；相反，从很多迹象表明葛华是喜

欢他的。但她为何要这

样讲，当然有多种原因，其中重要的便是他们之间还没有进入爱情渠道。如果这时候罗汉

能发起猛攻，那他同设

计院那个工程师在这场爱情的征战中谁胜谁负还未可定论。罗汉长那么大，今天是初次在

异姓面前暴露感情，那

种初恋失败的痛苦，胜似少女的羞涩，不敢轻举妄动等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竟使他不知

如何回答才好。他见葛

华推说现在晚了，以为葛华认为他有邪念，立即咬破指头，在纸上写下“思无邪”三个字

，双手递给葛华，红着

脸说：“葛姐，小弟一直将你视为自己的亲姐姐，彼此道义之交，从无半点邪念，此心皇

天可鉴，这封血书便是

证明。”葛华接过血书揣进怀里，含泪说：“陈君，你的确是真君子！”

    第二天老九到罗汉家，见他神思恍榴，当了解到他昨晚写血书的经过后，批判他道：

“你老兄咋个那么笨哦!

昨晚你送她回家时，既然她都靠在你身上了，说明她已倒进你的情怀，你还背起手捞屁!我

问你，何谓思无邪?难

道你在月亮坝头咬她一口就思有邪么?你和她连红唇之交都没有，木头人一个，实际是将她

推到爱河对岸去了。”

罗汉猛然地醒悟，懊悔不已。

    老九的话无异在罗汉流血的伤口上补了一刀，令他血流如注，深陷在自责矛盾的痛苦

之中，不能自拔。他多

次试图将葛华忘记，但葛华的影子总是在他脑海里形影相随，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了失恋的

痛苦，不得不在厂医务

室开了几天病假，借了部自行车，拼命地从九眼桥到三瓦窑，往返骑车，想借此转移思想

，将相思中的红颜知己

忘记，却无济于事，于是他提笔写了下面这首《无题》的诗：

    冷风吹散我心上的人影／吹不散我眷恋之情／热泪洗去我的忧愁／洗不去我心头的伤

痕／我的青春像莽原一

样荒凉／没有一点星／一盏灯光／我的前面是一片迷雾／我在迷雾中傍徨……

    这天晚上，罗汉在灯下背诵诸葛亮的《戒子书》，他又想以此来转移感情的大方向，

抑制内心的痛苦，结果

他嘴里虽然在念“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但头脑里却仍想着葛华。他背了

一会儿望天书便迷迷糊

糊的了。这时忽见房门洞开，一位老者径直来到他跟前，罗汉定睛一看，不觉一惊，来者

正是他爸。陈积善见他

惊吓，摆手道：“娃娃你不要怕，我是见你因为葛华动了真情，相思病苦，特来点化你的

。你有所不知，我同你

们这一拨人都是从当年白塔寺石碑下的地洞中放出的精灵转世。我是文盲星临凡，在人世

间苦度了几十载，已顺

天归位。凡事都有定数，你同葛华情谊有余，姻缘不足，所谓有缘便是沈园恨，无缘前世

情亦笃。你别太痴，否

则会伤身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妈将如之奈何?佛说生老病死，仍人生四大苦处，你

妈占了两条，如今她已

失去生活能力，全靠你了。”

    陈积善停了一下又道：“其实你妈瘫痪也是定数，你还记得当年你们上青城山时，你

在途中捡了个奇石，并

用它在天师洞梦打冤鬼之事么?那石头叫玄空石，是当年张献忠拆白塔时，从地洞中飞进出

来，散落在成灌公路的

。此石受千年冤魂的怨气熏染，已成为降妖镇魔之物，你用它误打的冤魂是文革中含冤而

死的知识分子，他见你

善根深厚，本想向你倾述冤屈，谁知你竟用玄空石打他；令他难以超生，以致他的怨气将

此石震碎，你却因此要

历尽人间劫难，以弥补那次的过失，所以你妈才会瘫痪。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古凡有大成

就者，都是出自忠孝之

门，你妈瘫痪，你如能尽心侍奉，也是在成全你的孝节。”

    罗汉闻言若有所悟，问陈积善自己及周围的朋友各是哪类文星临凡的，陈积善道：“

世间万事虽有定数，又

讲变通，是啥子星临凡并不重要，关键是各人后天的耕耘造化，今后盖棺能正啥子果位才

真的重要。吾儿文憨，

只要能刻苦攻读，让憨变巧，将来也能正个好果位的；你千万不要像我，文盲星转世，归

位还是文盲星，划不来

。”接着他又补充说：“你最好能将你保存的那个玄空石碎片磨成条小鱼，当作饰品随身

携带，自可逢凶化吉，

遇难呈样。”言罢飘然而去，这时一阵冷风袭来，罗汉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第二天，罗汉将老爸梦中说缘的经过讲给老九听了，老九甚是纳闷，似信非信地说：

“你说的太玄，我不相

信，我们不如去找仁清法师祥梦，看他如何解释。”

    仁清法师最初在五台山出家修行，文革初被红卫兵遣送回四川，当时住在九眼桥附近

，后来去了福建广积寺

当方丈。仁清法师是位得道高僧，无论德行修为都是上乘的。他听老九说罗汉为红颜知己

陷入相思苦痛之中，他

老爸梦中说缘，对罗汉道：“境由心生，日思夜梦，你梦见你爸说缘，说明你理智是健全

的，知道应该将葛华忘

记为好，只是情感上又一时丢不开她，才会有此异梦。至于文星临凡之事，那是九眼桥旧

时传说，你也是因传闻

而梦，不足为奇。不过，从佛的角度讲，你同葛华是有这段情缘，只是缘有深浅类别，有

道是同坐一条船，同乘

一辆公共汽车都是有缘。你们之间的缘应该是道义之交的缘，而非夫妻情缘。凡事不可强

求，你们各人都有一个

可怜的老妈要尽孝道，就算她嫁给你，今后的生活仍是苦不堪言，她如今能找到合适的人

相匹配也是好事；世间

上没有不散的宴席，缘起情生，缘尽情留，也属善终，你又何必过于烦恼，自己摧毁自己

。其实说穿了这些都是

烦恼障，属贪嗔痴的范围。人生的烦恼有多种多样，有为功名利禄烦恼的；有因情感障碍

烦恼的；有因生活琐事

烦恼的，总之，凡此种种都会有碍人的一生。佛家讲戒定慧，就是先要戒贪、嗔、痴诸多

烦恼，才能使心一境性

，由定生慧。”

    罗汉听了仁清法师这段议论，叹了口气，说：“仁清老师，你说的很对，我在理智上

的确知道应当将她忘记

，但在感情上总是放不下她，文殊院有副对联说得好：‘人情混熟了要放下心事还要几天

，’说明世间烦恼不是

那么容易去掉的，更何况我同葛华患难与共甚久。”仁清法师道：“这就是你执著不悟的

表现，用你们爱说的方

脑壳一语来讲，执著也属于方脑壳现象之一，在佛学上讲，属痴的范围。文殊院还有一副

对联：‘看了就做了，

做了就放下了，了了有何不了，’不知你是否看见?”罗汉道：“其实我何尚不想放下，但

就是不行。”仁清法师

沉吟半响说道：“看来你的相思病害得不轻，语言对你已不起作用，我这里有一个专治青

年人相思病和帮助他们

自学成才的民间验方，叫做“横劲丸”待我抄录下来送你，如能长服，不单能医好你的相

思病，还可令你今后有

所作为。”但见处方如下：

    民间验方：横劲丸

    处方：希望、信念、勤奋、横劲。

    上四味等分为九常服。

    主治精神空虚、意志消沉、求偶不遇所致的心烦呕吐等症。

    适应于有志在科学文化等方面献身，又对其奋斗目标感到信心不足者。

    禁忌看穿一切。


    仁清法师又特别叮嘱道：“此方关键在禁忌。人们都在希望中生活，没有希望，人就

不会向上。如果你这么

年轻，便自认为把一切看穿，会从此消沉，百事无成。”罗汉闻言想了半天，不解地问：

“仁清老师，这禁忌看

穿一切，是否与佛家说的四大皆空，看破红尘正好相反?”仁清法师道：“其实这二者之间

并不矛盾，禁忌看穿一

切有两层积极含意：第一让人做到无悔。一个人最怕自己认为智商不比别人低，而后悔努

力不够。第二，可以让

人不随波逐流。由于现在是魔法时代，处处讲阶级斗争，发人之恶，许多人因吃亏上当便

以为世间全是假恶丑，

从而自持老练，把一切看穿，凡事消极。佛说四大皆空，是去一切烦恼障，让人不为功名

利禄等烦恼困惑，剔除

杂念，抓住一个“空”字，寻找定根，方能增长智慧。人的杂念每一刹那都在相续不断，

因此应在前念刚去，后

念未生的一瞬间，抓住这个空档，方能得定。至于看破红尘，即看破一切假恶丑，留下真

善美，并非是叫人没有

追求；现在讲追求共产主义，佛说众生应追求身后到极乐世界都是理想，世界上一旦出现

信仰危机，岂不要天下

大乱。”

罗汉听了仁清法师的高论，点头道：“你老师处方上说的治求偶不遇的心烦呕吐，我理解

是在希望的诱导下，转

移思想大方向。前段时间，我经常骑自行车从九眼桥到三瓦窑来回奔跑，后来又读书用强

记硬背的办法来转移感

情的大方向，可收效甚微。”仁清法师道：“你用背书的方法忘忧是正确的，我建议你让

感情落到学英语上面，

一来学外语需花大力气，你全部精力投入自然可达到忘忧的目的；二来今后国家一旦不再

闭关，外语相当重要，

你们现在趁年轻学还来得及。”停了一下，仁清法师又说：“在这方面，你要充分发挥方

脑壳的执著精神，才能

学有成就。”

罗汉经仁清法师指点，决心自学英语。他们朋友中，尹楠的父亲解放前便是大学的英语教

授，解放后被一个绰号

巫财神的欠债小人，以德报怨陷害他，说他组织的英语自学小组是反革命组织，被抓进状

元街52号(当时的拘留所

)关了几个月，出来后被学校勒令自动辞职，在社会上办英语补习班。罗汉通过尹楠引荐，

很快便在尹父那里学会

英语国际音标的拼音，掌握了一些英语基础知识。尹父建议他从许国璋编的英语教材入手

学习，只是在当时年代

，这些教材极难找到。

罗汉知道朋友中马广荣一直在自学英语，且资料丰富，于是这天他来到马家，说明来意。

谁知马广荣闻言不由讥

笑他说：“罗汉，我劝你不要好高骛远，你现在连中文都没弄伸抖，何必四川骡子学马叫

，学啥子外语哦!”一席

话说得罗汉面红耳赤，闷在那里半天开不了腔。过了好一会，罗汉道：“马兄，你哥子的

书倒读的不少，可惜太

傲，怪不得仁清法师初次见你时就说你持才傲物，养成气了，可惜养的是傲气而非浩然之

气。”马广荣见罗汉借

仁清法师的口批评自己，把罗汉打量片刻，故意问他哪个仁清法师，罗汉见他装聋卖哑，

回答说是“横劲丸”的

处方者。随即叫他取过纸和笔将内容抄与他，让他过目。谁知马广荣看后喷喷两声，轻蔑

地说：“此方不过是老

生常谈的说教，没趣味和新意，我都开得出。说实话，尽管现在一再高喊工人阶级领导一

切，批判学而优则仕，

提倡学张铁生交白卷，我根本听不进去，多年来一直手不释卷地在苦读，我相信迟早会有

用的。”

正在这时，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找马广荣借书，马广荣当即异常兴奋，一边给那女子倒茶，

一边对罗汉道：“你要

跟我学英语可以，但你连一点基础都没有咋能学许国璋的大学教材?”罗汉见他话锋扭转，

知道马广荣是在女子面

前炫耀知识。为了借书，只得顺着他说：“其实基础我还是有的，我只要你借书给我，有

问题我自会来向你请教

的。”

那女子见二人说到英语，便道：“马哥，我今天来也想找你借许国璋的英语教材，我的英

语基础虽然差，但我有

个表哥英语很好，我可以找他辅导。”马广荣闻言激动地说：“没关系，教材我有，你拿

去用就是了，只是何必

舍近求远，找你表哥辅导，你有啥问题，随时来问我好了。别说你已有基础，就是一点不

懂，我也能包你学会。

”说着指着罗汉道：“你看他，过去连ABC都不认识，全靠我帮助，现已掌握了一定数量的

单词。”罗汉碍于马广

荣的面子，不好当面点破，只好含糊应承。

罗汉书没借到反而当了马广荣的临时学生，内心不服，憋了一肚子气刚回家，老九便到来

。待老九听他讲了借书

的经过，说：“马广荣这人雄性激素发达，见不得女人，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旁边有女娃子

，他就会眉飞色舞，神

彩奕奕，不顾一切地大谈其黑格尔、车尔尼雪夫斯基，炫耀自己会写诗，博学多才，有时

还要冒几句椒盐英语。

有一次，他挟了两本莎士比亚戏剧书，要我陪他到青石桥去找克慧女士；克慧不在，克母

耳朵不对，又没文化，

马广荣却在老人面前大谈其莎士比亚，克母还以为他住在渣子坝，后来他又说自己是在宣

传队作曲的，克母又以

为他是卖酒曲子的，于是从里屋抱了一个坛子出来，要他帮忙看看自己蒸的{米劳}糟为啥

子不甜，闹了个大笑话

。”老九越说，罗汉越气，刁禁说：“你说老马说的是椒盐英语，的确如此，他今天还说

我发音不标准，我看他

多半是听力不行，总不要哪天，我要想法让他威风扫地。”这时老九忽然心血来潮，说：

“既然马广荣听力不行

，我们不如设计将马广荣诱到你这里来，让尹楠出面同他用英语对话，我敢保证他比不过

尹兄，到时一定会让他

威风扫地无脸见人。”。

过了几天，罗汉用计诱使马广荣来他家，刚好落坐，老九便同尹楠接通而至，马广荣尽管

不安逸老九，但有尹楠

在场，也只好硬着头皮同老九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当罗汉同他们相互作了介绍，尹楠

便用英语How are  you

作开场白，向马广荣发起进攻，接着比了个请坐的手式，说声：“仆里时，舍提档”后面

的话也全用英语。最初

马广荣对一般问话还能对答，越到后面，要他用英语作广泛的思想交流，便感到吃力。于

是他谦虚地说：“尹兄

，我口语差，还是说中文的好。”尹楠见他认输，正想收场，老九便给他使了个眼色，暗

示他“宜将胜勇追穷寇

。”尹桶见状，又继续地用英语向马广荣提问。马广荣见尹楠不肯罢兵，脸色红—阵，白

一阵，最后，只得毫不

隐讳地明说自己听不懂，以求下台。谁知老九偏不挠人，只见他笑眯眯地指着床上的枕头

问马广荣：“马兄，枕

头英语咋个说?”马广荣已难堪到巴不得地下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哪里还能想得起这类

单词。老九见他回答不

上，得意地说：“我晓得，外布里是糠。”接着尹楠又用英语问他：“Are you  married

?”marri这个单词，罗

汉刚好学过，他见马广荣回答不上，便热炒热卖，替他当翻译：“尹兄问你结婚没有。”

马广荣平时在罗汉面前

傲气十足，今天竟在罗汉面前丢丑，不禁羞得无地自容，狼狈地说：“尹兄，我的听力没

有专门训练过，我原来

想买部唱机训练听力，结果九哥那个朋友一直没把欠我的黑管钱还我，我们还是用中文交

谈好了。”

老九见马广荣无地自容，正准备收场，见他又暗中戳自己的肋巴骨，便再次挥弋，指着桌

上的盘子问：“马兄，

我再问你，盘子英语咋个说?”他见马广荣回答不上，得意地自言自语说：“比碗坦!”紧

接着又问马广荣：“黑

桃咋个说?”说着不等马广荣升腔，又道：“嘿势槌!”马广荣见老九连说了几个英语单词

，声调还高低抑扬，感

到纳闷，心想自己从来没听说老九会英语，似乎有点不大对劲，想了半天，问老九道：“

九哥，你说错了，嘿势

槌英语是历史，不是核桃。”老九抚掌大笑，说：“马兄，你也是方脑壳，核桃壳壳那么

硬，咋个不嘿势槌嘛！

”马广荣这才恍然人悟。

正是：

    何必心高眼望天，应学大海纳百川；

    只因傲气惹事非，致使脸色红半边。

    欲知马广荣怎样下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遭激厉老马发奋 弃前嫌罗汉义气 
    马广荣的确如老九所言，属核桃型，需槌才依教。他自从在英语上被羞辱之后，方知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一改往昔妄自尊大的错误态度，从此文傲星变成文谦星，对罗汉十分客气。

    从力学讲，力的作用大，反作用力更大。马广荣自从英语受挫，决心在哪里摔倒就在

哪里爬起来，立誓要在

英语上取得成就，挽回失去的面子。当时一般人均在泡菜坛子里捞“三转一响”(意即节衣

缩食吃泡菜，存钱买自

行车、手表等)，作物质准备，以适应求偶行情的需要。马广荣虽然求偶心切，但他还是省

吃俭用，存钱买了一部

旧唱机和一些文化革命前的英语唱片，将业余时间全用来猛攻英语，从说、听、写、读、

译等几个方面苦下功夫

。“四人帮”倒台后，国家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时，他同尹楠全都自学成才考人外语学院

。追溯前因，他还应感

谢罗汉他们哩!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马广荣要学外语，没有充裕的时间当然不行，他见罗汉经常请病假在家读书，十分羡

慕，总想打探其中奥秘

，以便效法。这天他借故给罗汉送英语语法书来，在罗汉家闲扯，说话转弯抹角，将话题

引到时间问题上，说他

们单位管得严，八小时外还要政治学习，根本没时间读书，如有什么方法能赢些时间就好

了。罗汉猜透了他的心

思，见他没有明说，便故意装聋作哑，不着边际，令马广荣心痒难耐，最后只得开门见山

地说：“罗汉兄，我听

说你老兄很会装病，想请你教我一个方法，让我也去赢些时间读书，不知可否？”罗汉见

他谦恭的神态，同当初

判若两人，不由暗自好笑，心想帮忙可以，但不能告诉他方法，还是留一手吊他胃口的好

。于是托故对马广荣道

：“其实我装病的方法简单，我有个好朋友叫田二哥，他患有严重的肾炎，每次我都是用

他的小便到医院化验开

的病假。”马广荣听后眼前一亮，递了支烟给罗汉，小声说：“可否请你朋友屙点宝尿给

我，让我也去化验开假

？”罗汉道：“没问题，这段时间二哥刚好在家，我明天去同他讲，约好后天便可以陪你

去开病假。”马广荣闻

言不胜欣喜，称谢不已。

    第二天罗汉见到田二哥，把要他帮忙唱双簧的事告诉他。并说：“马广荣这人虽是朋

友，但功利思想严重，

我怕他知道秘方又要旧病复发，尾巴翘上天，因此宁愿麻烦点，每次陪他去开病假，也绝

不能轻易透露实情。

    在帮马广荣开病假之前，罗汉将肾炎有些什么症状，在医生面前应当怎样叙述，全向

马广荣交待得一清二楚

，暗中带上肾炎培养液，同田二哥一道陪马广荣来到市医院，找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医老师

看病。这个中医老师正

在总结中西医结合的治疗经验，他听马广荣叙述自己腰痛尿频，脉都没拿便开了张化验单

，要马广荣先化验小便

常规，再说下文。

    当他看了马广荣的化验结果，见血清蛋白是三个加号，红血球两个加号，有少许白血

球和脓球，吃了一惊，

将马广荣仔细端详了半天；叫马广荣将脚杆伸出来，在他穷骨头上使劲捏了一会，放手一

看，说：“呵哟，脚杆

肿的，是严重的肾炎，不过问题不大，我给你开几副中药，再开点庆大霉素打几针，用中

西医结合试试再说。”

    当他与马广荣把了脉，开完处方，又问马广荣是干啥工作的，马广荣显得十分诚恳，

说自己是干力气活的，

中医老师安慰他道：“你的病虽然重，但只要你注意休息，营养跟上，我有把握给你医好

，我先给你开半个月休

息，下次你就直接挂我的号，复诊时记着把这次的处方和化验单带来。”马广荣抑制住内

心的喜悦连声称谢。

    半个月后，罗汉他们又陪马广荣来找那个中医老师看病。中医老师见化验结果除脓球

没有了，其余指标同上

次一样，认为自己处方中的“白茅根”加少了，要马广荣别丧失信心，同时又给他开了半

个月的休息。第三次去

看病之前，田二哥对罗汉道：“那个中医老师已经把马广荣当成了他的试验对象，如果他

见马广荣的病仍没有起

色，势必没有兴趣，我们这次不如把培养液的配方比例略为调整，把蛋白和红白球的指标

降下来，让他高兴高兴

。”

    果然，第三次看病，医生见化验结果蛋白是1个加号，红血球、白血球都是少许，脓球

仍然没有，不禁喜形于

色，拍案大叫：“如何，我重用白茅根、车前草这两味药是有道理的，看来要消灭蛋白，

非重用它们不可。”接

着他要马广荣把脚伸出来，轻轻在他穷骨头上捏了捏，说：“你看，脚杆也不肿了。有道

是药不投方，哪怕用船

装。我是根据辩证施治的原理，从病机入手，给你开的经方，不是那些头痛医头，脚痛医

脚的庸医，医病尽下大

包围，一张处方要开几十味药，结果病人吃了没效。”马广荣见医生高兴，也凑趣地奉承

道：“我吃了老师开的

药感觉好多啰，最近都可以担水了。”医生听说他在挑水，立刻收敛住笑容，严肃地说：

“不行，你刚有好转，

哪能挑水，我再给你开半个月假，买1斤白糖的证明，好生回去给我睡着。你是我这里的典

型病例。下次来就不用

挂号，直接找我就是。”说完，一再叮嘱再来。

    出了医院，马广荣对罗汉道：“田兄的病快好了，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今后我们的病

假又咋个办喃？”罗汉

显得胸有成竹，故意卖弄地说：“马兄放心，二哥的病好了我还有其它办法开假，总之包

你有时间安心读书。”

马广荣见他还有板眼，内心放下一块石头，非要拉二人到他家去吃午饭。罗汉道：“不行

，我要回去给我妈煮饭

。”马广荣不依，说田二哥给他帮了忙，他要表示心意，抓住二人的衣服不放，罗汉再次

解释：“不是我客气，

我虽然在你家填饱肚皮，我妈睡在床上咋个办喃？不行，我非回去不可。”马广荣仍不松

手，质问道：“你老兄

少骗我，你不是说万一中午有急事回不去，隔壁王妈会给你帮忙么？”罗汉道：“正因为

这样，我不到万不得已

，决不轻易麻烦别人，久则生厌，将来万一有什么急事反而没人帮忙了。”马广荣抓住罗

汉这话将了他一军道：

“你都晓得麻烦别人多了不好意思，别人二哥同我素昧平生，如此义气，我当然理当表示

，你不去，二哥也不会

去，看来你今天不得不再麻烦王妈一次，实在不行，在我家吃了饭，给伯母端点回去也一

样。”

    罗汉明白马广荣之所以热情，是看在今后要找他帮忙开假的份上，于是故意开玩笑地

说：“我们今天没带钱

粮，不好意思到你家吃饭。”马广荣闻言脸红筋胀，不好意思地说：“罗汉兄，别开玩笑

，肯定是老九在背后下

了我的烂药。那次他到我家，我见他刚从乡下回来，痨得很，特地要我妈在街口子上找刀

儿匠开后门，割了一斤

二指宽的肥膘肉，炒了一大斗碗回锅肉，他全吃光了，他见我没怎么说话，以为我不安逸

他把肉吃完，公然悄悄

放了2两粮票两毛钱在桌上挖苦我，结果我是因女友同我扯拐闹别扭才沉默寡言。想不到他

还在背后八方啭我，下

次见到他，我不找他算帐才怪。”

    二人犟不过马广荣，只得问意到家去吃饭。罗汉在马广荣家坐定，见他上窜下跳，叫

他妈去打酒割肉，不由

开玩笑地说：“马兄，大家并非外人，随便煮点饭，捞点泡莱吃都行，何必太破费了，与

其打酒制肉，枉费钱财

，不如送我们两顶不要钱的帽子戴。”马广荣没明白罗汉是在讥笑他乱给自己戴高帽子，

误认为二人喜欢解放军

的军棉帽。说来可笑，那年代，反对走资本主义道路，连男女服装式样稍有出格，便被视

为奇装异服，因此人们

着装极其单一，不是中山服，就是军便服，全国统一。许多小伙子都喜欢军便服和军棉帽

，那段时间，晚上时有

小伙子抢当兵的帽子的事件发生。马广荣见说，立即表示，说他家附近有几个操哥娃娃认

为他是秀才，听他招呼

，过几天瞅准机会，他叫几个娃娃去抢两顶军帽来送给二人便是。罗汉见他杀偏风，笑道

：“要得，要得!”

    罗汉在马广荣家喝酒喝得爽兴，话匣子一打开，便把过去同田二哥幺弟等赶飞车、搭

伙食之类龙门阵吹了两

个给马广荣听，这一吹把马广荣的耳朵吹来立起，令他听得耳朵不住地乱煽，田二哥怕他

把话扯远暗中用脚在下

面踩了他一下，这时刚好马广荣隔壁的黄幺婶过来借盐，罗汉便将话停下。黄幺婶认识罗

汉，只见她客客气气地

同罗汉点了下头，又斜眼膘了下田二哥，拿着盐走了。二人吃完饭也匆匆离去。

    次日一早。马广荣便来到罗汉家，罗汉见他早到，估计有事。谁知出人意料，马广荣

坐了半天，并未道出目

的，只是拐弯抹角地将话题扯到田二哥身上，旁敲侧击地打听田二哥昨晚在干什么。罗汉

以为他耽心田二哥病好

之后没有宝尿换病假条，于是安慰了他几句。过了一会，马广荣便起身告辞。当罗汉送马

广荣出门时，才意外地

发现他今天当的是步兵，便随口问他：“你老兄今天为啥不骑自行车呢？”马广荣见问，

迟疑了片刻，说：“不

瞒你讲，昨晚我把自行车放在门外忘记锁，不久便不翼而飞了。”罗汉这才恍然大悟，明

白马广荣这么早到他家

，实际是来火线侦察，打探田二哥昨晚的行踪，原来他怀疑田二哥偷了他的自行车，不禁

大为恼怒，眉毛一立，

抓住马广荣说：“你莫忙走，回来把话说清楚。”说着不等马广荣回话，便将他硬拉进屋

，推到椅子上坐定，板

着面孔道：“你娃老马自己不小心惊动四邻，自行车丢了还公然怀疑到我的朋友身上，未

免过分!我和二哥是中学

同学，彼此无话不说，他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你不要因为昨天我摆了些我们从前搭伙食

之类的龙门阵，便以为

我们是些刁民毛贼。如果那样，你便大错特错，正如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说的：真正的英

雄并不是没有卑下的情

操，只是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征服。我们当时只不过为穷所逼，略为体验了一两次生活，而

且对象都是有劣行的，

是惩恶扬善兼吃欺头而已；你枉自读了那么多书，连这都不能理解，简直读书读到牛屁股

里去了，迂腐之极。”

说完怒气冲冲地掏出一支烟自个点上。马广荣见罗汉大发雷霆，自知理亏，红脸解释说：

“你老兄不要多心，是

我隔壁黄幺婶说她昨晚看见一个平头小伙子在我家门外转了好几圈，那人很像她白天来借

盐时见到的田二哥，因

此我才来问一下，也没肯定是田兄偷了我的自行车。”罗汉不等马广荣把话说完，便生气

地说：“既然你相信隔

壁那个长舌妇卷起舌头说话，我们从此就划地绝交，各走各的路。”说着往外一指：“请

你现在就出去，今后别

再来了。”马广荣碰了一鼻子灰，十分狼狈，陪着笑脸不断地向罗汉道歉，说自己一时心

急，听了黄幺婶的话没

加思考，便乱猜疑朋友，是他不对，要罗汉千万别在田二哥面前提起这事。

    马广荣说了许多好话后，见罗汉情绪略有缓和才悻悻而去。他前脚离去，田二哥便到

，听罗汉讲了刚才马广

荣来的经过，内心很不舒服，庆幸地说：“幸亏昨晚我在尹楠家学英语，否则跳到黄河也

洗不清。其实都怪你昨

天吃饭时欠考虑，不该对他讲我们过去吃找补之类事情，令他神猜鬼疑。”于是二人商量

好，下次就用正常小便

去替马广荣化验，让他以为田二哥的病已痊愈，用软方法下台，今后不再给他帮忙了。


    到了下次开假的时候，马广荣一早便来到罗汉家，要他一道去擒拿田二哥，只见罗汉

拿出一瓶宝尿，说田二

哥今天有其它事刚把小便送来，要他们自己去医院化验。

    医生一看今天的化验结果，不禁眉飞色舞，拍着病历，笑着对马广荣道：“如何嘛，

我说给你医得好，你还

不信，结果没吃几副药便已痊愈。你现在可以去上班做点轻活路，我给你开张病情证明，

你回单位要领导照顾你

干一段时间轻工作，再继续吃几副中药巩固，半个月后再来复查一次就没问题了。”

    出了医院，马广荣垂头丧气地对罗汉道：“田兄的病好完了我当然为他高兴，只是这

张证明根本不起作用，

我是马路天使，干的是背太阳过山的活，哪有轻的哦!你老兄上次不是说如果二哥的病好了

，还有法开假么？只要

你能让我连续耍上半年，我便可以不交假条吃病劳保，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充分享受社

会主义的优越性了。”

罗汉原来以为，以田二哥的病好为由，便可将马广荣这个包袱甩掉，谁知马广荣又抓住他

上次的承诺，逼他再想

办法，令他下不了台，只得解释，说上次是宽他心的。马广荣不信，认为罗汉还在为自行

车的事多心，又再次认

错，要罗汉看在老朋友份上想个办法。

    过了一会。他见罗汉一直不肯松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抓耳骚腮，自言自

语地说：“咋个办嘛，

这几天我同小组上的考勤员有矛盾，他处处想卡我，如果见我今天没有假条，肯定要烧我

。妈哟，你我这些读书

人，想不到竟被一个字都不识的考勤员管卡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硬是鬼火冒!”

    罗汉见马广荣着急，于心不忍，松口道：“我到有一法，只是不知你可有胆量照办？

”马广荣见罗汉露了口

风，喜出望外，激动地说：“只要能开到病假，要我随便咋个装病都敢。”罗汉笑道：“

这次不要你装病。不知

你注意到医生开了证明要到大门口盖章的细节没有？这中间有个空子可钻，我们可以在附

近公园去，找个僻静处

，用医院的空白证明，模仿医生的笔迹自己开半个月假，拿到大门口收发室的窗口去盖章

，不就成了。”罗汉怕

马广荣心虚，认为此路不通，接着又道：“我通过仔细观察，发现盖章处只留意每个医生

的签名，只要你笔迹仿

得像，特别是签名麻得过人，便可以蒙混过关。明跟你说，我已用这个方法开了好几张假

条。”说着从身上掏出

一张自己开好的病假条递给马广荣看，说这是他昨晚在家临摹的，原来准备同马广荣分手

后再回医院大门口去盖

章的。马广荣见状，心内踏实，笑眯眯地说：“看不出你老兄还有这一手，佩服，佩服！

”接着他问罗汉现在没

有空白证明咋办。罗汉道：“你别急，刚才你在看病时，我趁医生不注意，悄悄扯了他几

张空白病情证明和处方

笺。”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然后翻开书取出夹在里面的处方笺让马广荣过目。


    二人来到附近公园，找了个僻静处，在石桌旁坐下，马广荣取出废纸，照着刚才医生

证明上的笔迹临革了几

遍，待到熟练后，才拿起空白证明开了半个月病假。随即又道：“莫忙走，我想自己再开

一斤买白糖的证明。”

    开好证明，二人来到医院门口，罗汉要马广荣躲在一边观察学习，自己先去盖章，并

叮嘱他如果万一有啥风

吹草动，彼此最好装做互不相识，他自会想法脱身。盖章的大婶仿佛对罗汉已有印象，知

道他是老病号，只见她

接过假条，二话没说，拿起病情证明章便往上戳。马广荣暗中目不转睛，见罗汉顺利过关

，心情激动，急于出马

。罗汉见状，忙转身叫住他，悄悄地说：“马兄，神态自然些，不要那么紧张。”殊不知

马广荣心理承受能力脆

弱，听不得紧张一词，当他听罗汉说到紧张二字，神情反而真的有点紧张了。

    马广荣来到盖章处，先把假条送给大婶盖了章，见盖章大婶开门正欲出来，又掏出买

白糖的证明，说还有一

斤白糖。那大婶有点不耐烦，随口问道：“你咋个不一起拿出来嘛？”其实她这话不过随

口说说而已，如果马广

荣神态自然，随便应付一句，或不开腔也就过了，岂知马广荣内心有鬼，神经一时短路，

不由吞吞吐吐地我、我

、我、我了半天，终于我出一句：“我放迷了。”那大婶见他神色慌张，脸色一刻数变，

说话语天伦次，不禁顿

生疑露，出门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说：“上面一再三令五申打招呼，叫不能乱开白糖证明，

这个医生就是不听，今

天都开了十几斤白糖，还在乱开，这样下去咋个行？走，我们一起去问一问他再来盖章。

”马广荣闻言惊得魂飞

天外，眼前一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胸挂黑牌、站在台上挨批斗的文革镜头，身上不禁冷

汗直冒。

    正是：

        装病还要糖，神经太紧张；

        一旦露马脚，看他怎下场。

        欲知马广荣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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