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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苍烟锁海》----第一章:丰岛海战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28 17:29:23 1999), 转信
《苍烟锁海》
(上册)
惊悚小说之王──黄河 强力钜献
揭开转世大轮回之谜
军国主义为何不死?甲午恩怨情仇转世大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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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甲午海战
第一章:丰岛海战
中国人,百年前就应尝透让自己的命运抓在别人手里的滋味。
中国人,也早应觉悟,国际间只有利益、武力两种语言。
牙山巡弋
西元一八九四年(光绪二十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三分
朝鲜 牙山泊地西方 黄海海域 北洋水师济远舰
管带方伯谦面目安祥地端立在济远舰望台(注二),迎著海风,他的衣袖在
风中微摆;此情此景,让观者有一股恬静安祥的平和感。
外表泰然自若的方伯谦,内心实激荡难平。他出神地凝视著远方海面,脑海
中回忆朝廷近日所为,心中的痛,如万箭穿心般。
日本久窥中国这块肥肉,趁朝鲜东学党作乱,出兵与前往平乱的清军对峙。
项庄舞剑,日人企图藉机挑起中日战端的祸心至明。短短一个月不到,移师朝鲜
的日本陆军增兵至数万,仅汉城一地即有日军万人。大军在汉城周围置炮埋雷,
後续弹药不停由水、陆两路云集而来。
反观清军,从动乱开始至今,只有直隶提督叶志超率李鸿章的乡亲--太原
镇总兵聂士成所统领的淮军二千驻於牙山。
面对朝鲜东学党事件,方伯谦多次上书北洋大臣李鸿章,力陈处置原则有五
--
一、速筹添战舰。
二、日本战舰速度快、火力强,北洋水师不可与之决战。
三、朝鲜危机应速由陆路增兵,万不可循海路,因循海路以运兵船增兵,日
本战舰必偷袭运兵船。日舰速、火力强;我舰缓、火力弱;危不可言。
四、日本兵饷多取自商民,而日本物品销售中国者十居其七,故与日冲突,
必先绝其通商、断其经源,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五、朝鲜动乱,实际获利最大者为俄国,若朝鲜因动乱最後沦为俄国所有,
则俄之战舰可由朝鲜三港道出入,此为世界列强所虑;故宜联合列强维
护朝鲜安定,则日本不敢公然逞志。
这五条建议,无论在政略、战略、战术,都有独道见解。可惜,李鸿章只听
进了一项--联合列强。
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罔顾现场指挥官一道接一道的增兵建议,还严令不可先
发第一枪、开第一炮。朝廷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以夷制夷的国际调停,然透过俄、
英、美、法、德等国对日的忠告、声明、询问,得到的却是日方委婉的拒绝。
中国人,百年前就应参透让自己的命运抓在别人手里的结局。
中国人,也早应觉悟,国际间只有利益、武力两种语言。
待朝廷春秋梦碎,满清已错失先机;日本步步占先,中国面面受制。两国驻
防朝鲜的军队如满弦之弓,战争一触即发。是时,清军已陷入寡不敌众的绝境。
七月十六日,朝廷亡羊补牢,决定紧急增兵一万三千,陆路驰援旷日费时,
故采风险甚高的海路增兵;大批兵、械的运补工作交给北洋水师,北洋水师提督
(海军司令员)丁汝昌使用商船担任运兵船,令方伯谦率兵舰三艘护航;分别为
二千三百吨的铁甲巡洋舰济远、一千吨的铜骨木造鱼雷炮舰广乙,以及一千两百
吨的木壳练船威远。
方脸上肌肉逐渐绷紧,他嘴角微微一颤,神色冷峻。
不单驻防朝鲜的陆军处於进退两难的绝地,他执行的任务又好到那?济远、
广乙、威远三舰才护送「江自康营」第一批部队在牙山登陆,济远、广乙两舰复
马不停蹄地出港返航,准备会合江自康营第二批部队。
济远舰、广乙舰与日本巡洋舰相比,火炮口径小、射速低、管数少,最高速
率亦不过十四、五节(注三),这如何和日本巡洋舰十八节以上的速率缠斗?两
军若要硬碰硬,岂非蜉蝣撼大树?思想至此,方恨得将两手骨节捏得一声接著一
声价响。
(呸,朝廷举棋不定的错误决策,竟要由我们背过!)
东乡平八郎
西元一八九四年(光绪二十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二十七分
朝鲜 牙山泊地西方 黄海海域 日本海军浪速舰
「注意,最先发现支那舰的升一级。」舰长东乡平八郎笔直地挺立在船塔(
驾驶台)舷侧,表情威严地朗声宣布。
船塔两侧十二位监视兵(了望),整齐地应了一声:「是」,声音嘹亮。
十二位监视兵,是一般巡航的两倍。两倍的人力找寻目标,舰长东乡平八郎
求战之殷不言可喻。他迎著相同的海风,凝视著同一幅美丽的海景,心境却和方
伯谦迥然不同。
支那,是一个地大物博,却积弱不振的东方老国,是上帝赐与世界上最优秀
的民族--大和民族的宝藏。不幸的是,这宝藏正遭受欧美帝国掠夺。支那是日
本征服世界的踏板、日本跃升世界超级强权的肉票,大和民族绝不会坐视欧美帝
国破坏上帝的美意。朝鲜东学党事件,正是夺取这宝藏的藉口。为了这一战,日
本海军整备经年,联合舰队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大干一番。
七月十九日,积极备战的日本海军合并「常备」与「西海」两舰队,组成「
联合」舰队,由原常备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佑亨中将担任联合舰队司令,全权负责
中日海战的指挥。
七月二十三日,野心勃勃的联合舰队在伊东佑亨率领下启航,联合舰队的编
组包含五艘大型战舰组成的「本队」,三艘快速巡洋舰组成的第一游击队,以及
四艘快速巡洋舰组成的第二游击队,外加一艘鱼雷母舰、六艘鱼雷艇、两艘护卫
舰、一艘运输舰。
东乡所属的第一游击队,包含三艘现代武装的铁甲巡洋舰,分别是四千二百
二十五吨的旗舰(指挥舰)吉野、三千零九吨的浪速,以及三千一百七十二吨的
秋津洲,由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指挥。这是一支高速率(注四)、强打击火力(
注五)的扑杀兵力,担任联合舰队的游击杀手。此刻他们脱离本队,正高速巡航
在朝鲜「群山外海」水域,四处搜寻支那海军,俟机挑起战争。
第一游击队卯足了劲搜寻支那舰船,两天来毫无所获。联合舰队对此的解释
是--支那海军是一支缺乏训练,贪生怕死的纸老虎,听到大日本海军都吓得发
抖,早就缩起头、夹了尾巴躲起来啦。
此种宣传说法,激起舰队官兵高昂的士气与积极求战的斗志。愈是搜寻不著
,他们亦愈相信支那海军是胆怯且不堪一击的。他们像一头饥饿的野狼,极力搜
寻支那海军那只小绵羊。
「报……,报,目…标,目标………,方位…0二0。」右舷监视兵好像过
於紧张,又好像极度兴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
东乡舰长一语不发地望向远方,左手掌才伸平,航海长已极有默契地将单筒
望远镜平置於舰长手上。
透过望远镜,那是………
(没错,是两艘支那船。)
东乡面上镇定,其实兴奋的血脉加速流动。他紧攥双拳、手心微微冒汗,极
力控制自己,以稳定的口吻下令道:
「航海长,建议旗舰采最大航速十八节,全体进入战斗位置。」
诡异的兵船旗
西元一八九四年(光绪二十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二十五分
朝鲜 牙山泊地西方 黄海海域 北洋水师济远舰
南方浅灰色的海平面,遽然冒起三束黑烟,远远望去就像三根细黑线。黑线
斜斜地画向西方。
(三艘加速而来的倭船。)
方伯谦见多识广,精通狡诈之术,深暗韬晦之略,然刹那间却也不知所措。
朝廷虽与日方交恶,然至今犹能保持表面的和平,此刻加速而来的日舰意欲何为
?情势是敌强我弱,日舰若开火,他们当如何应付?日舰会开火吗?
他思不出答案,然无疑的,加速而来的日舰居心不良。
「全速脱离,备战,通知广乙跟随本舰。」心乱如麻的方伯谦冷冷地下令,
生平修养素以追求「不动心」三字为归依的他,此刻犹能保持镇定的语气与沈著
的外貌。
桅顶迅速升上两挂旗,一挂是「备战」,另一挂为「跟随本舰」。备战旗方
升,海面狂风乍起,没头没脑的狂风吹得舰艏「兵船旗」--长方形,黄底,中
绘青色飞龙的万年国旗--啪啪作响。众人方在纳闷间,旗索却意外断裂,兵船
旗随风而落。
兵船旗是北洋水师的军旗,日出时间升於军舰舰艏旗杆,即使下雨也不落下
。它代表北洋水师的战力与精神。在此非常之时,出现此非常的景像,岂不为非
常的凶兆?
看到这一幕的官兵莫不心惊胆颤。方身为一舰之长,如果他也怕了,这场仗
还能打吗?方竭力表现出临危不乱的沉著,刻意以毫不在意的语调轻松说道:
「找人绑回去。」
立在後方的大副沈寿昌急忙冲向前,张口对舰艏呐喊:
「绑牢,重新绑牢。」
舰艏二十点七五公分主炮(注六)炮座内跳出一位年轻的炮手,身手矫健异
常,在强风中仔细以「双套结」结合断裂的绳索,再小心翼翼地将兵船旗升了回
去。
狂风依旧在吹,年轻的炮手圈紧绳索,转身还没跑三步,看似牢固的双套结
竟离奇地从结合处再度松脱,此景吓得众人悚然变色。须知,双套结是海军特有
的绳结方式,拉力越强绳结越紧;这会儿,怎麽可能又松脱了呢?
耳际的狂风呼呼作响,众人惊得却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绑什麽稀泥软蛋?」沈大副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怒斥道。
炮手愣了,回头看看,跃身抓起绳索,又一个双套结重新结牢,检查再三,
才将旗缓缓升起。
方心在狂跳,但为了安抚舰上官兵,他必须不在乎地解释:
「风,强了。」
方虽这麽说,但他两眼死盯著兵船旗,心中在咒骂。
(呸,狗养的,再敢断,我就把旗撕了。)
天,好像也怕方伯谦,经他这麽一咒骂,猝然间没头没脑的狂风,竟然没头
没脑的止了。兵船旗在风中缓缓飘扬,旗中青色飞龙活模活像,像极了一只在空
中飞舞的青龙。
众人一阵慌乱後,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不动心的方伯谦,此刻却直愣愣地盯著兵船旗。他似走了魂,脸色惨
白,周身一颤,额头泌出几滴冷汗。
兵船旗的青色飞龙,不由令他回想起五年前苦莲大师测命的最後两句--今
世冤以终,雪耻代「青龙」。
(这,岂不正是青龙?雪耻代青龙,兵船旗如何帮我雪耻?难道,北洋水师
将会帮我雪耻?)
当然,他又想到「雪耻『代』青龙」,非雪耻「待」青龙。「代」和青龙又
有什麽关联?反应敏捷的他,瞬时之间又联想到兵船旗落下两次,暗示他要等「
两代」?
「呸,秃驴子!」方再也忍不住了,他脱口骂道。
(你几句胡说八道的话吓得了我?就算今日战死沙场,我亦是求仁得仁,何
来的「今世冤以终」?我又何需他人帮我雪耻?)
倭舰开衅
思想至此,方伯谦登时恢复镇定。他面如冰霜,缓缓回身,远方三道「细黑
线」渐形成三缕黑烟,如今三艘日舰清晰可辨。一艘是吉野,另一艘是浪速,还
有一艘………,饱学多识的方伯谦也辨不出。不过,三艘都是高速铁甲巡洋舰,
以舰艉白色浪花的长度研判,日舰速率接近十九节,俱超过广乙舰的最高速率十
四节;双方火力亦相当悬殊,日舰三艘,拥有超过六、七十门的新式速射炮;广
乙舰却仅有四门速射炮,四门哈炮(请参考注五),济远舰亦只有克炮与哈炮十
四门;两军相较………
「唉--」方伯谦轻轻发出一声不易为旁人听及的叹息声。
(螳臂当车啊!)
讲速度是无可遁形,论火力是以弱搏强。这场仗,该如何打啊?现在,只有
寄望倭舰并无挑起战争的野心。
人生不如意事果真是十常八九。才冀望日舰不要有挑起战争的野心,天空却
劈头响起一声,轰--!
「倭船攻击!」了望惊声大喊。
随著这一声,济远舰望台立时陷入不安与焦虑之中。
「还击,通知广乙自由射击。」方伯谦语气坚定、态度冷静。
位於望台惊恐慌乱的众人,眼见方伯谦是如此镇定,顿觉汗颜。
「射击。」大副沈寿昌不顾炮弹,冲向前舷朗声吼道。
舰艏、舰艉遽然响起一片轰、轰、轰的射击声。霎那间甲板震动、烟雾弥漫
,空气中布满浓酸辛辣的火药味。
济远舰主桅升起「自由射击」旗号,广乙舰依令轰、轰数响发炮还击。
方伯谦手扶前舷,稳重地端立在望台,视觉受烟雾遮没,烟硝刺得两眼辛辣
难忍。他不得不微闭双眼,模糊的视线中,旦闻轰的一巨响,一股强大的压力猛
然将他震向舷壁,碰的一声撞向船舷,再跌落甲板。刹那间他失去了知觉,醒来
时只觉胸口疼痛、头壳发麻、两耳嗡嗡作响。此时谁顾得了疼痛?他竭力爬起後
不自觉地轻拍衣襟灰尘,却感觉手上黏湿湿的一片。低头一看不禁骇然,那是白
色豆腐脑状物,夹著丝丝血渍沾满衣襟。
(谁的脑浆?)
不多时,漫布望台的烟雾随风飘散,方伯谦环顾四望,原本站立在身侧的大
副沈寿昌头被削去大半,脑浆四溅,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临危不乱,虽只是极浅的道理,这一点功夫说来容易,临事起来却难。
轰…轰…轰………,又是一连几声。
烟雾中,济远前炮台再中一弹,二副守备陈天德胸口被炸了一个大洞,学生
守备黄承勋右臂切断,六品军功王锡山、管旗头目刘昆等均中炮阵亡。望台、炮
台,转瞬间伤兵垒垒,血渍混杂著残肢,举目尽是尸块,看得让人心惊;耳际满
是炮声、哀号声、惨叫声,听得令人心悸。
广乙搁浅
有的人在悲哀的时候会畏惧;有的人会愤怒,由怒生智,反而化悲愤为力量
。所幸方伯谦是後者,刹那间他眼中闪现怒火。可是他深知此时求战决非上策,
然不求战又应如何?
战争也者,避敌之实,攻彼之虚。
日舰吨位皆超过三千,复以铁甲船吃水深。广乙吨位仅一千,钢骨木皮吃水
甚浅,是故广乙若想保命,应藉浅吃水之利,向浅水区回避。
(对,令广乙转向东南,穿过「长安堆」与鞍岛附近浅滩区,日舰吃水深,
必不敢尾追。)
至於济远,同为铁甲舰,吨位二千三百,未占吃水之利,只能且战且走,三
十六计走为上策。
海面上犹如三只饥饿的猛虎在追两只弱绵羊,甲午海战的第一战--丰岛海
战,呈一面倒的窘境。
广乙受命左转,不顾一切冲向浅滩区。日舰秋津洲紧逼在左,两舰相距仅六
百公尺,秋津洲发炮击中广乙樯楼。适时海面浓雾四起,复因火炮烟雾致视线甚
差。浪速在茫茫烟雾中忽见广乙三樯位於左舷三、四百公尺处,遂命艏旋回炮(
注七)与机关炮(注八)猛击。广乙加足马力朝浅滩处猛冲,不幸烟雾渐散,视
界明朗,日舰弹无虚发,广乙屡屡受创,官兵死伤惨重。待广乙穿过长安堆,浪
速未敢尾追,於欢呼声中转舵右避。浪速欢呼声未止,广乙还击命中乙发,炮弹
射穿浪速左舷侧,由内部穿出後部钢甲板,打断舰艉备用锚链,损毁锚机。广乙
继续南驶直至搁浅,官兵七十一人登岸获救。
日舰徘徊在浅滩区外,见广乙向陆岸自行搁毁,司令官坪井少将遂下令三舰
转向,意图齐攻济远。
济远诈降
方伯谦自始至终屹立在济远望台,从容不迫,奋勇指挥作战。
济远舰以一当三,一边全速向西脱离,一边小幅度左右转向。转向除可回避
日舰射击,并可藉望台至舰艉形成的「舯线」,协助舰艉固定式十五公分克炮瞄
准日舰。领先的旗舰吉野遭济远炮弹乙发击中,前桅折断。未几又中乙弹,击毁
救生舢舨数艘、贯穿机舱、损毁发电机。连续命中两弹,日舰士气大创。
正在酣战间,方伯谦腾地脸色遽变。只见西边两艘汽船开来,他知这两艘是
第二批江自康营运兵船,分别是运送一千八百馀清兵的英籍商船高升号,以及满
载军械的操江舰。
(唉,他们现在驶来,岂不如羊入虎口?)
「通知高升、操江,『与倭开战,速向西撤』。」方伯谦喑哑地说道。
高升、操江的速度比济远还慢,就算立即向西撤,不消一会儿亦会为日舰追
及。但除此以外,他们又能做什麽?
旗兵迅速交换旗号,操江旋即向西退回。然因高升为英籍商船,挂英国国旗
,船长船员也都是英国人,理应不受中日开战影响。故高升未理会济远旗号,继
续东行。
损毁发电机的旗舰吉野速率减缓。浪速加足马力全速冲刺,未几,浪速取得
领先位置。舰长东乡在船塔,清澈的双眼射出灼热的目光。
(这是我扬名青史,建立武勋的良机。)
浪速紧咬济远不放,不过,聪明的东乡下令浪速随著济远左右转向,藉以避
开济远船艉固定式火炮瞄准。两舰越来越近,待追至三千公尺,东乡始下达射击
令。
刹那间浪速舰艏旋回炮齐射,穿梭在弹雨中的济远九死一生,船身虽中弹甚
多,但均非要害。
屹立在望台的方伯谦无一丝畏惧,但他深知,速率落後的济远终逃不出日舰
魔掌。
(唉,我该如何应付?)
兵者,诡诈之道。
「减速,升白旗。」方伯谦下令:「各炮装满弹药,炮座外围以油布放火,
炮员躲藏在炮座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射击。」
济远升起白旗,减速。苟得暂时的平静。
浪速停止射击,舰长东乡意气风发地站立在船塔,使用单筒望远镜从容检视
陷在浓烟中的济远,慢条斯理地说道:
「通知司令,支那舰竖白旗投降。」
(我一定要成为第一位掳获支那舰的英雄,建立不朽的武勋。)
想到这,东乡舰长,笑了。
坪井争功
浪速在传达旗号的同时,高速冲向济远。胜利的喜悦并未冲昏诡谲多智的东
乡,他仔细观察济远--减速的支那舰依旧在缓缓转向,试图以「正船艉」对准
浪速。
东乡嘴角的微笑霍地转变成冷笑。
(想用舰艉正对我,哼,我看炮座的浓烟是假的吧?)
「右舵开满(右满舵)。」东乡下令。
浪速迅速右转,机警地调整船位。
「报告舰长,旗舰命令我们退回。」
「退回?」东乡迟疑片刻,一时间还未思透,须臾才皱著眉问道:
「我们退回,谁监视支那铁甲舰?」
「报告舰长,旗舰。」
「旗舰!我们做什麽?」
「报告舰长,旗舰叫我们去监视那艘商船。」旗兵指著後方二千多公尺处,
正缓缓驶过旗舰吉野的英籍商船。
「八格雅鲁!」东乡暴怒一声,脸色铁青,怒眼瞪向旗舰吉野。
这声怒骂,吓得船塔周围官兵一阵哆嗦。
(舰长气什麽呢?)
东乡的确生气,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心中真正想骂的是:
(八格雅鲁,坪井,你这只老狐狸。)
坪井航三少将是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司令官。支那铁甲舰是浪速到了口边
的肥肉,坪井却命令浪速退回监视英籍商船。
(八格雅鲁,坪井,你敢抢我东乡的武勋。)
身为一位日本军人,讲的是绝对的服从,东乡不得不忍住了一肚子的怒气。
他愤然下令浪速调头,不过,他冷眼扫向旗舰吉野,眼中射出凶狠的光。
(坪井,你这个蠢材,你看得出支那舰在诈降吗?)
东乡嘴角挂著一丝奸笑。
海面上吉野、浪速交叉而过。吉野追击济远,浪速拦截高升,另一艘日舰秋
津洲则奉命逼近操江。
智退吉野
掳获支那铁甲舰,武勋远胜过「击沉」的战功--司令官坪井深知此理。他
脑袋中装的,绝不仅是贪功之念,智慧也有。加速接近的吉野,距济远三千公尺
时频频发炮。不过,聪明的坪井下令各炮仰角加大,刻意让炮弹从济远上方飞过
。此举是因为他坚信,当两舰距离进入济远三千公尺的最佳射程之内,咻、咻、
咻的炮弹当头飞过,没有人在这种威胁之下犹能忍住不还击--除非,他真的无
法还击。
可惜,坪井的对手是方伯谦。
方的心在蹦蹦跳,但他咬牙忍了下来。他神情冷漠,略为苍白的脸庞看不出
任何表情,两眼只是死盯著日舰吉野。
二副守备杨建洛立在其身侧,手执六分仪测距,不停轻声报告吉野距离:
「距离二千四---、二千三---」
炮位的炮手,早已依令将炮管距离表尺设定在二千码(炮管瞄准的距离)。
(呸,日舰向右转。)
「左转航向二八四。」方轻声下令。
望台附近出奇的安静,静得让人窒息。
两舰距离二千一,济远桅顶悬著的白旗清晰可见。只见船上烟飞灰扬,炮台
冒著火焰,船塔附近不见人群活动的迹象。
(哈,支那舰无法还击。)
坪井心头狂喜,喜得他忘了回避济远「正船艉」,正当他醉心於自己即将建
立史上无比的武勋之际,轰的一声,天空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济远的第一弹,准确地击中吉野驾驶台下方,第二发再中船头,第三发又中
船身。吉野瞬间陷入火海,船中冒起浓烟,舰上霎时一片慌乱。尤其是命中船塔
下方的那一发,几乎夺去坪井宝贵的性命。
「退,快退!」坪井魂飞魄散地急声下令。
旗舰吉野迅速窜逃,济远亦无心恋战,两艘铁甲舰分朝两个方向疾驶。
海葬高升
浪速舰舰长东乡远远瞧著这一幕,内心不由升起一丝复仇的快感。可惜,他
现在调头追济远,也迟了。
(哼,坪井,你有本领建立武勋吗?)
东乡嘴角的笑意霍地消去,换以凛人的目光看著前方英籍商船高升号。
高升号满载支援朝鲜的支那兵,浪速在其舷侧五百码,船上万头钻动的情景
,东乡看得十二分真切。他紧闭双唇,两眼灼灼有神,一颗激荡的心暗暗窃喜。
浪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舰上所有火炮对准五百码外的高升。不过,他还不
能下令攻击。
(我们要找一个藉口。)
不多时,派往高升检查的小艇返回浪速,检查官海军上尉人见善五郎至船塔
向舰长报告检查结果。
「高升的船长船员都是英国人,船长说他没有办法服从你的命令,船上的支
那兵不准高升跟随我们走,支那军官坚持船必须退回原出发港口。船长说:『船
出发的时候战争尚未爆发,现在虽然宣战,返回原港口,应该是一个合理的请求
。』」
(哼,合理的请求?)
曾经留学英国,深谙国际法的东乡,嘴角一阵抽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在航泊日志上记录:『高升号受支那兵士劫持,支那兵士以暴力强迫英籍
船长与船员。本舰为保护英国权益,允许英籍船员离舰,再与支那兵士一战。』
」
浪速号桅顶升起「立即离舰」旗号,算是对高升号英籍船员的最後通牒。
不多时,原本静止在海面的浪速舰艉再度泛起白色浪花,徐徐向高升接近。
舰长东乡在船塔,脸上是可怖的沉默与镇定。当两舰距离近到一百五十码,近到
可以清楚地听到高升号人员的喊叫声,浪速才停止前进。
东乡眼中射出冷峻狠毒的光,紧闭的双唇一开一合,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射-击---。」
如撒旦的诅咒,蓦然间,高升坠入人间地狱。
浪速发射的一枚鱼雷,轰然击中高升煤库,四溅的煤屑倏地将世界涂成黑色
炼狱。空气中弥漫著煤屑、破片、血渍、水滴………,原本那一群趴在舷边殷切
等待的清兵,惊恐中争相抢著跳下海。轰隆、轰隆的火炮声震耳欲聋,嗒、嗒、
嗒………的机关炮声此起彼落。火光、爆炸、浓烟、碎屑,乌烟瘴气的混乱中,
只见人影幢幢。耳闻惨叫声、脚步声、喊声、杀声………,还有那些实在辨不出
是什麽的声音,像一锅沸腾的粥似响成一片。
仅仅十数分钟高升即没入黄海,来不及逃离的清兵千馀人与舰同没。
高升消失後的海面,突然显得无比空旷,海面上载沉载浮的是待救的伤兵。
浪速缓缓放下一艘小艇,满载日本武装士兵,小艇快速巡逻在伤兵间,他们
的任务不是救援,而是扫荡。
蔚蓝的海面不消片刻染成鲜红。只见海面人头钻动,或躲、或闪、或哀求、
或惨叫、或哭号、或怒骂。日本人远的放洋枪打,近的拿刺刀捅。断手、截腿、
残肢、破腹、断肠在海面忽沉忽没,吸引大小鱼群穿梭其间,争相抢食漂浮在海
面的尸骸。
还剩下的一艘兵械舰操江遭日舰秋津洲生擒。
丰岛海战--中日甲午海战的第一战,在无限的仇恨与耻辱中结束。中国历
史,又多了一段羞人的页章。
内忧外患
西元一八九四年七月二十八日--丰岛海战结束後三天,日本陆军进攻牙山
清军,双方在成欢驿爆发激战,清军不支溃败。
八月一日,中日双方正式宣战。
美国、英国、俄国、德国、义大利、荷兰、葡萄牙、丹麦、瑞典、挪威诸国
,不约而同宣告中立,各国皆乐於隔山观虎斗。
中国的命运危在旦夕。
外战刚开,战局混沌未清之际,朝廷另一场内战也如火如荼地展开啦--满
朝言官又出现奏片如云、弹章纷飞的内部斗争。
中国人,联手御外的能力不好;可是外斗外行、内斗内行,手足相残
的功夫却登峰造极--敌人还未将你打倒,你已被自己人斗倒了。
後人把这场内斗解释成--帝党与后党、主战与主和,或爱国与卖国的斗争
。内廷官员每日在紫禁城进进出出,他们形色匆匆,写起奏片来是手笔颤抖,讲
起话来是激动莫名,人人金口玉言、口似悬河。可是,所有斗争的焦点,最後都
集中到最无辜的北洋水师。
北洋水师历时二十年的「建军成果」在那?
京城的痛斥、参劾、严责声,铺天盖地袭卷而来。表面上是对著北洋水师提
督丁汝昌,骨子里却是针对力保丁提督的李鸿章。或者,更正确地说,是发泄士
大夫们对数十年来洋务运动的愤怒。
最可怜的是北洋水师,他们不单要承受这一切来自京城的巨大压力,更要执
行来自高层的「作战指导原则」--李鸿章是「初战宜慎」;光绪帝则被一群「
爱国」的主战者包围,在犹豫不定中屡旨催战。
北洋水师肩负所有的谴责,海军官兵承担所有的过错,不过,还是有一人例
外--济远管带方伯谦。
光绪帝以方管带知谋略,丰岛海战以一敌三,骁勇善战,特传旨褒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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