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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xas (百无禁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苍烟锁海》--第十四章：神奇的演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28 18:02:34 1999), 转信

                             《苍烟锁海》
                               （下册）


                  　 惊悚小说之王──黄河　强力钜献
　　　　　　　　　　　　　预告中日钓鱼台大决战 
　　　　　　　　东海的火药库－钓鱼台，中日百年情仇大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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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风起云涌


　　　　　　　　　　　第十四章：神奇的演习

　　　　「中国人是如何指挥他们的军队？」指挥官麦考依中将站
　　在幽灵的後方，忍不住轻声嘟哝道：
　　　　「为什麽十二架飞机从十二个机场起飞，从不同的飞行路
　　线接近同一个座标点，彼此之间却没有通讯联络？」




　　　　　　　　　　十馀年後………



令人纳罕的空中表演

西元二０一三年三月十八日下午三时五十分
福建省　晋江县　泉州海滨

　　中共人民解放军红旗演习的视导贵宾意气风发地群集在泉州港东侧海滨，近
百位解放军高阶将领在临时搭建的视导台，透过手中双筒望眼镜，一会儿看著海
面操演的舰队，一会儿看著抢滩登陆的陆战队健儿，见证金盾系统卓越的自动化
作战指挥能力。

　　在海面和滩头搅得沸天盈地的热闹时刻，十二架苏恺三七战机分别从视导台
的不同方位，以各相差两百英尺的高度通过视导台的正上方。豁、豁、豁………
的巨响声震耳欲聋，而第一架与最後一架通过视导台顶空的时间差了约七秒。

　　「各位同志，苏恺三七以一点二马赫超音速通过视导台，他们以一颗炽热的
心向各位同志致敬。」报告员嘶喊著说道。

　　随著豁声、报告员的嘶喊声，众将领发出热烈的掌声。

　　此情此景，若让不明究理的军事专家看到必嗤之以鼻，个性刚烈者甚至会「
呸」地愤然骂道：

　　「搞啥飞机，差了七秒？格老子地，什麽屁训练？」

　　的确，大家都看过飞行表演，可曾见过准备「同时」通过同一个地理座标向
视导长官致敬的十二架飞机，前後时间却差了七秒的烂表演吗？

　　没有，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麽这群人民解放军的将领又要鼓掌呢？

　　许多人不明原因，例如在演习滩头的东边，距离台湾基隆东北角一百六十海
里的海面，美国海军里根号航空母舰上就有一批官员被这情景弄得昏头昏脑。

　　里根号，美国现役最新的航空母舰，电信室临时加装了最先进的电战装备，
装备後方不寻常地坐了六位便衣男子，他们俱是中央情报局的解密专家，美国海
军昵称「幽灵」。他们娴於破解无线电密码，且每人至少精通一种中国方言。过
去七天以来，他们夜以继日守候在无线电截收机前，累了就扒在桌上打个盹、饿
了则胡乱塞个汉堡、喝了数不尽的咖啡，强力打起精神尖耳细听。他们监听的范
围涵盖了低频、高频、超高频、极高频，可是，七天下来六位幽灵仅截获少量无
线电通讯。

　　自从人类发明无线电通讯，且将之运用在战场，数十年来发动大型军事行动
的前兆－－遽增、频繁的无线电通讯－－从未改变。

　　这项不变的定理，此刻终於改变了！

　　「中国人是如何指挥他们的军队？」指挥官麦考依中将站在幽灵的後方，忍
不住轻声嘟哝道：

　　「为什麽十二架飞机从十二个机场起飞，从不同的飞行路线接近同一个座标
点，彼此之间却没有通讯联络？」

　　「是啊，如此庞大的演习部队为什麽没有通讯？！」助理作战官潘恩少校接
续说道。

　　众人默然点头，没人了解答案是什麽。真是的，没有通讯，中国人是如何指
挥庞大的部队按战况运动？再者，眼前十二架飞机来自不同机场、不同的起飞时
间、不同的路径、彼此间没有通讯，却能在几近相同的时间在萤幕上呈现完美的
圆形转向，并朝向同一座标点，以几近相同的时间通过。这十二个飞行员靠什麽
方式实施空中管制？他们的表演又在展示什麽呢？

　　「皮尔，会不会可能，」航母战斗群指挥官艾利斯少将满腹狐疑地问道：

　　「你们没有截收到他们的无线电通讯？」

　　「不，长官，这是不可能。」答话的是幽灵小组的小组长皮尔：

　　「我百分之百的确定，通讯只有极少数被压缩过的数字码。」

　　众人陷入沉思与疑惑。

　　「长官，不至於中国不使用无线电通讯吧？」助理作战官潘恩少校猜测。

　　没人回答潘恩，指挥官麦考依中将白了他一眼。

　　（唉，少校就是少校，没知识。）

金盾系列演习

西元二０一三年三月十九日下午二时十分
日本　东京　总理府会议室

　　好奇是人的天性，美国人如此，日本人也不例外。遑论日本与中国咫尺之隔
，中国发生的奇事，日本岂不好奇？

　　正当里根号航母的美国人摸不清头绪之际，日本防卫厅（国防部）情报局与
外务省亚洲事务局已了解了大概。两局对首相山本平八郎进行的「中国红旗演习
」联合简报，此刻正在东京总理府会议室进行。

　　「………由以上资料显示，过去七天，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动了二百一十二艘
舰艇，一千六百四十二架次飞机，动员南京以及广州军区的总兵力超过五十万人
。以上是中国红旗演习有关情报，谢谢诸君。」防卫厅情报局局长桥泉熊太郎深
深一鞠躬，随後离开简报台。

　　原本为了放映单枪投影而关掉灯光的会议室此时灯光大开，众人将眼光转向
坐於前方的山本首相。眼前的山本首相，诚如媒体所形容－－山本平八郎就是山
本平八郎。年过七旬的山本，气度依旧雍容、气宇益发轩昂，加以他那张神采俊
逸的脸庞，令人一看即知此人英武、充满智慧，有胆识、有担当。只见他英俊的
脸庞在灯光下严肃非常，严肃到众人不由自主地敛住气息，没人敢大气喘一下。

　　「外务省有什麽补充报告？」首相的声音十分精神，在寂静的会议室内如金
石般铮铮作响。

　　「首相，诸君，」外务省亚洲事务局局长松下国义起立：「中国对外虽然宣
称这次演习叫红旗演习，但对内的文件却以『机密』等级秘称金盾一百二十七号
演习。外务省对中国的金盾系列演习已经观察了近十年了，从二００二年开始的
金盾一号，一直到现在的金盾一百二十七号，中国总共举行了一百二十七次金盾
系列的演习。金盾系列演习有以下几个特色：

　　「第一，金盾系列演习不论演习地点在那，演习指挥部都是四川的成都军区
　　　　　　。成都军区为金盾计画挖了两个巨型山洞，分别是金盾计画的『指
　　　　　　挥中心』和『研究中心』，研究中心里面拥有近两百位电脑与战术
　　　　　　专家，在金盾计画指挥官海军上将邹新领导下，从事一项秘密的计
　　　　　　画。

　　「第二，金盾系列演习的规模越来越大。金盾一号到二七号只有空军参加，
　　　　　　後来加入海军，从七九号开始加入陆军，一直到现在，进行了四十
　　　　　　九次金盾系列的三军联合作战演习。

　　「第三，虽然金盾系统演习的规模越来越大，可是演习部队的通讯网路始终
　　　　　　很安静。我们的无线电截收站只能收到少数被压缩过的数位码，从
　　　　　　这些简单的数位码，至今我们无法了解中国是如何指挥他们的军队
　　　　　　。
　　「以上是外务省亚洲事务局的三点补充报告。」

　　松下局长鞠躬坐下，会议室回复令人紧张的沈默。　

　　「大臣，诸君。」外务省大臣森幸正夫没有改掉他的老毛病－－绝不放弃自
我表现以及阿谀长官的机会：

　　「早在十多年前当首相担任外务省大臣的时候，当时我是亚洲事务局局长，
首相就指示我要特别注意成都军区的金盾指挥部。我可以确定的向诸君报告，金
盾系列演习不是普通的军事演习。在座大部分同仁可能不知道，金盾指挥部的指
挥官邹新，他曾经担任驻日海军武官，在东京住了两年，回中国以後就派任旅顺
基地司令员，一年不到立即调到成都军区担任指挥官，到今天他的职务从来没有
调动过；更奇怪的是，邹新已经超过解放军上将退役的年限－－六十五岁，至今
，还因为主持金盾计画而没有退休。至於金盾计画的研究中心在做什麽，我们由
情报判断，中国在研究一种全新的、自动化的、全国性的作战指挥系统。再从历
次演习的规模研判，他们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成果。今後我们要继续密切观察，
留意金盾指挥部的後续发展。谢谢。」

　　森幸坐下，首相见众人俱不作声，遂问道：

　　「诸君，谁能告诉我－－」山本首相说到这语气一顿，他俊眼一一扫过众人
，最後落在防卫厅情报局局长桥泉脸上：

　　「金盾指挥部或金盾演习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首相後面这句话的声调明显地提高了，桥泉吓得低头佯装整理桌面资料。可
是身为防卫厅长官的平井政孝就不能保持沈默了。

　　（八格雅鲁，这些情报为什麽事先不通知防卫厅？）

　　防卫厅长官平井平日就瞧不起森幸－－一个靠阿谀首相而一路高升的谄媚小
人，加以此次会议事先又不给他相关情报，他气起来讲话是不会好听的。

　　「报告首相，这些情报防卫厅都是第一次听道。」平井不冷不热地说道：

　　「从外务省刚才的报告，我第一个好奇的是金盾指挥部指挥官邹新。一个职
业军人居然十几年职务没有调动，这是很罕见的。请问外务省有没有邹新的个人
资料？」

　　「有。」外务省大臣森幸答，他转头示意亚洲事务局局长松下。

　　「我们有邹新个人资料。」松下顺手抓起案卷，起身咬音清晰地念道：

　　「邹新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在孤儿院，中国档案资料查不到他的详细出生日
期，也不知他父母是谁。七岁或八岁，对不起，因为出生日期不详，所以没人知
道当时他几岁，他七岁或八岁的时候被邹振华收养，邹振华的弟弟邹振国在九０
年代曾经担任解放军海军司令员。

　　「邹新在一九六三年进入大连海军指挥学校，也就是中国的海军官校，毕业
後担任过中国第一艘大型飞弹快艇海镖号艇长、江卫级飞弹护航驱逐舰副舰长、
旅大级飞弹驱逐舰舰长、北海舰队驱逐舰第一支队大校支队长。九二年派驻我国
担任海军武官，次年晋升少将，返国後调任北海舰队旅顺基地司令员，同年十月
奉派到成都军区担任金盾指挥部指挥官，九九年升中将、二００七年升上将。他
长得一表人才，至於他个人的能力，带过他的长官都说他聪明机灵、口齿伶俐。
从他的出生背景也可以看出，他的叔叔，也就是邹振国对他是非常照顾的，因此
他海军的事业可说是一帆风顺。以上就是邹新的个人资料，谢谢。」

　　听完松下的报告，众人将目光转向平井。

　　「这份个人资料虽然不够详尽，不过，足够让我们了解邹新的特殊身份。」
平井语带挖苦地说道：

　　「他十几年职务都没有调动，这份特殊的际遇对一个特殊身份的人，不见得
是特殊。或许，这是邹振国照顾他，刻意给他安排一份好差事、制造升级的机会
。至於金盾演习，我认为有一点是很特殊的，中国的通讯量特别低，低到我们认
为不可能用来指挥那麽庞大的部队。关於这一点，刚才桥泉局长已经向诸君报告
过，我不再重复。」

　　「谁有不同的意见？」首相问。

　　会议室坐满了人，但只有一个字－－静。谁敢有不同的意见？即使平井不是
防卫厅「最高」长官，公然反对他人的意见，在日本人眼中是不礼貌的行为。

　　「正夫？」首相问。

　　「没意见。」森幸头摇得非常明显，语意也很明确。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山本首相只得进行结论了：

　　「诸君，现在各位应了解了吧？今天为什麽要召集外务省和防卫厅，共同举
行金盾演习研讨会。平井的意见很对，金盾演习中，中国人是如何来指挥他们的
军队？这工作必须由防卫厅和外务省一起配合，不计代价找到原因。正夫，这工
作由你负责，你要多久时间可以告诉我答案？」

　　「一个月。」

全国作战指挥中心

　　从防卫的观点检视辽阔的中国版图，如要选一所固若金汤的指挥中心，稍具
兵学常识的人都会说－－成都。

　　成都，古称蓉城，四川的省会，中国版图的中心，当地居民以嗜吃麻辣而闻
名。从国防的眼光看，成都就是中国版图上的麻辣。它位於群山环绕的四川盆地
，西边是平均高度达数千公尺的青藏高原，四周则环绕著高度五百公尺以上的连
绵山脉－－这正是造物主为成都所建的一座护城墙。

　　如此一块兵家必争之地，在争战不息的中国历史中，五千年来成都却未充当
过赤地千里的大战场。旁人或许不解，走一趟成都就幡然醒悟啦。甭谈千军万马
地开拔到成都打仗，就算关公单人骑了赤兔马，闯过蜀道，好不容易熬到成都，
早都累毙罗，打仗？甭开玩笑了，束手就擒吧。

　　是的，成都，这儿的确是一块宝地，也难怪中国金盾作战指挥中心座落於成
都东郊的龙泉山。

　　龙泉山是座平均高度超过五百公尺的山脉，由南向北连绵超过一百公里，东
西宽度二十至五十公里，若搬到台湾，俨如纵横南北的中央山脉，然而在山岳忒
多的四川境内，仅勉强算得上是山中小弟。

　　龙泉山西侧从解放军秘密执行金盾计画开始，即依山挖了两座巨型山洞－－
北洞与南洞；两洞相距十公里，洞与洞间在山内有宽广的通道相连，其工程之大
足堪列入金氏记录。北洞是金盾系统「战管中心」，南洞称金盾系统「研发中心
」，两洞虽然有不同的名字，但山洞内部建筑、规模、配置完全相同。其功能，
顾名思义，研发中心用於金盾系统的研发、测试、功能提升之用；战管中心则担
任解放军作战时的全国作战指挥中心。且由於两中心各拥有两套超级计算机，计
算机与计算机之间用光纤网路相连，必要时可相互存取对方的内存，因而「战管
中心」的系统如果故障或遭破坏，「研发中心」可紧急取代其功能。故从广义的
角度看，金盾系统的战管中心就是研发中心，或，研发中心也就是战管中心。

　　可以想见，这麽一处作战指挥要地戒备自然是森严的。更别说近日突然增加
大批的便衣警卫、武警，就算是未经世面的村妇乡巴佬，也应知此中心必在进行
不寻常之活动。

　　没错，是不寻常。自七天前金盾一百二十七号演习开始，演习裁判组的十四
位上将莅临金盾作战指挥中心，他们一连在战管中心待了七天。此七天中，每逢
演习的关键时刻他们即进入战管中心「管制室」。

　　管制室是一间长六十、宽三十五、高十点三公尺的庞大指挥室，室内前後呈
四公尺梯阶式落差，拥有一百六十四部与超级计算机连线的作战管制操控台。管
制室的最前方，是一面长二十、高五公尺的巨型电子屏幕，屏幕上呈现的是演习
即时战况。

　　除了演习的关键时刻，闲暇时金盾计画指挥部也安排了一连串金盾计画「工
作汇报」。以此刻为例，金盾指挥部司令员海军上将邹新，正亲自向裁判组的十
四位上将汇报「感测器发展现况」。

神奇的感测器

　　为解放军金盾计画付出十几年心血的邹新，如今已忧白了头，加以今日他穿
了一身笔挺雪白的海军制服，白发白衣予人仙风道骨的错觉。此外他两眉浓黑，
灼灼有神的眼珠黑得发亮，乍看一眼，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在眉眸之间。

　　「各位同志，自金盾计画成立到今天，硬件（硬体）研究所『感测器工程组
』的七十六位设计师在一机部、二机部大力支援下，他们研发成果现在就在各位
同志的面前。」邹司令员右手指向展示场，俯仰间英气勃发，顾盼间信心洋溢。

　　邹司令员伸手到展示桌上，取过一截状若枯枝的短枝。

　　「例如我手中的枯树枝就是一个感应器，将它混杂在树林的落叶堆之中，能
够感应人体放射的热源。」

　　邹司令员伸手又取过一短枝，将两枝结合在一起，形成较长的枯枝。

　　「将两枝结合在一起，它需要更高的热源才会感应。因此，不会感应到人体
放射的热源，但是可以感应小汽车排烟管的热量。」邹司令员说著，再取了一节
，「三节接在一起，需要更高的热量才会作用，这是为了感应大卡车、坦克车。

　　「这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我们将不同功能的感测器标准化。它们的结构完全
相同，利用不同的组合达成不同功能的目的。这种模组化的制造方式大幅降低它
们的制造成本。以我手中的枯枝为例，八年前同样功能的感测器造价约八百元，
如今降到只要七十元，节省了百分之九十二的制造成本。」

　　众上将发出轻微的惊叹声。

　　「这麽小的感测器，信号能传多远啊？」中央军委副主席赵桦上将提问。
「报告副主席，一百米到两百米之间，视天候状况。感测器将信号传送给中
继器，也就是这根枯树枝。」邹司令员指著後侧粗如手腕，外形酷似枯树枝的中
继器：

　　「中继器接收以後，能够将信号传到三十公里之外的可移式接收站。」

　　「它作用的时间能支持多久？」陆军出身的总参谋长贺敏上将，瞧见这些未
来陆战中极有功能的新式感测器，兴趣大了。

　　「五年前只能作用三至六天，两年半以前研究小组在电池制造上获得重大技
术突破。我们改用有机锂电解质制作电池，再加上新式电子零件耗电量降低，使
得新电池作用的时间较旧式电池增长了四点三倍。最近半年研究小组改良电池启
动方式，电池布放时在『睡眠』状态，它必须靠『震动』激发它。当然，震动来
自於附近移动的人员、车辆。震动产生後电池才作用，震动消失一段时间电池会
回归睡眠状态。因此，最新式的电池作用时间不定，不过，最短也超过一个月。
」

　　「交战的时间如果太长，超过几个月，电池电量耗尽，敌人境内将如何补充
新的感测器？」军委副主席兼国防部长金梧生问道。

　　「感测器布放的方式是多元的。可以利用夜暗空投、间谍秘密布放，或甚至
火箭投射。请各位同志看最後排的展示桌，桌上那枚火箭射程可达四十三公里，
一次携带八千枚比子弹还小的『震动』感测器，感测器尾端拖带著信号线，火箭
在高空爆炸以後感测器均匀地向四方弹射，靠自由落体加速度能够深入泥底十公
分，信号线则留在地表外层，在地底下，感测器可以感应到目标的震动，经由信
号线发出信号。这样单一枚火箭，可布放二十五平方公里的区域。」

　　「如果交战区没有枯树枝，如何掩饰？」总参谋长贺敏问。

　　「後面展示桌上各位同志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感测器，它们的外形像碎石、
小石子、猫狗粪便、腐木、碎砖、篱笆桩，或是附在电线杆上的锈铁盒、树上的
昆虫等。这是我们研究人员在各地经过慎审评析，归纳最常见到的『垃圾』而设
计的感测器外观。」

　　众将领们穿梭在展示场，好奇地抚摸琳琅满目的感测器，以感测器作用的方
式分，有红外线、震动、压力、磁性、音波、超音波、触碰等；以感测器的外形
看，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尖有粗，结构、颜色、功能、外观俱不相同，看得
众人是目不暇接，眼花潦乱。

　　「感测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知什麽叫恐惧，不会流血，也绝不会
抗命。它们将成为金盾系统最忠实、最克尽职守的侦查哨。未来战场立大功的，
将不再是士兵，而是此刻摆在各位同志面前的感测器。」邹司令员最後这段话，
著实加深了众上将对感测器所留下的印象。

　　众上将齐声鼓掌。

人脑对电脑的战争

西元二０一三年三月二十三日下午三时二分
四川省　成都　龙泉山　金盾指挥中心

　　金盾一百二十七号实兵演习进入最後一天。金盾演习裁判组的上将们群集在
战管中心，观看巨型屏幕显示的立即战况。

　　蓝军由南京军区配合北海舰队扮演攻击军，指战员由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林宜
新中将担任。林副司令员在解放军有笑面杀手之称，他面色白晰，嘴角总是吊著
一付似笑非笑的奸笑，据说唱起平剧来不必上妆就可扮曹操。说好听的，他是反
应机灵、足智多谋；说不好听，嘿嘿，就是阴险歹毒、诡诈无赖。不过这种角色
，最适合上场打仗。

　　红军是由广州军区配合东海舰队扮演防卫军。防卫军的兵力仅约为攻击军（
蓝军）的五分之一，但他们接受金盾系统自动化作战管制，实兵演练一场以寡击
众、敌强我弱的防卫作战。
金盾系统使用的软件由原来的金盾零型逐渐演进到今天的金盾十二型，其战
术思想是总合解放军九十二位战术专家之经验而得。

　　十二天前金盾一百二十七号演习从福建省东侧「台山列岛」海域开战，至六
天前蓝军抢滩登陆，今日双方大军直逼福安县境。此期间红、蓝军对峙，战况互
有起落，一时之间还分不清胜败。眼前呈现在战管中心大型屏幕上的，是陆上总
决战前红、蓝军分布图。

　　红军只有屏幕上团团围住福安县的四个红点。此信号是红军本身发送的信号
，经卫星通信系统即时传至金盾指挥中心。他们以广州军区第六十三师快速反应
部队为主，计分成四个突击队，此刻深藏在福安县附近的山区，准备以逸待劳突
击即将进入福安县境的蓝军。

　　蓝军就庞大了。屏幕上弯弯曲曲向福安县集结的七只「蛔虫」－－细长、歪
歪扭扭的一条白长线－－是蓝军通过「感测区」（布设感测器的区域），汽车、
人员激发感测器所产生的信号，经由中继器、中继站、卫星通信，即时传送到金
盾指挥中心。

　　金盾计画指挥部司令员邹上将全程陪伴著裁判组，随时回答裁判问题，并适
时介绍屏幕上的显示。数日来众裁判对屏幕上的蛔虫已非常熟悉，他们能经由蛔
虫的长度、宽度、移动的速度，概略猜出部队的组成与规模。蓝军在战场的动态
，因蛔虫而彻底暴露。

　　「这七只蛔虫正向福安县移动，代表蓝军准备在福安县集结。」邹司令员预
测道：

　　「七只蛔虫集结後不动的『瞬间』，我相信，那就是金盾系统指挥红军发动
攻击的时机。」

　　「为什麽？」空军司令员吴民上将问道。

　　未待邹司令员回答，成都军区司令员蒋光宏上将抢先解释道：

　　「蛔虫快速移动代表蓝军在『急行军』，所有部队集结後一定要好好休息。
他们走久了、累了、停下不动，这一瞬间当然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要不是这次演习规定所有空军、二炮部队都属於蓝军，」军委副主席兼国
防部长金梧生以遗憾的口吻说道：

　　「金盾系统可依据蛔虫移动的速度，以计算机解算，前置导弹以及轰炸机飞
行的时间，在蓝军急行军的时候就下令二炮部队或空军攻击。」

　　「这场仗，蓝军要如何打噢？」军委第一副主席赵桦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二炮也属於红军，」总参谋长贺敏上将不甘寂寞插口：

　　「我看啊，蓝军连红军在那、长什麽样都没有摸清楚，就被二炮消灭喽。」

　　的确，在金盾系统指挥下，部队只是控制室萤光幕上的一只蛔虫，当这只蛔
虫消失，就是整个部队被消灭。未来金盾系统的操控者－－一位身经百战的沙场
老将，虽然他手上沾满了血，但从某个角度看，他只是战场千里外的一个电子游
戏机高手，他从来没看过敌人、从来没听过炮声，也从来不会感到恐惧。在他的
电子游戏世界里，每一个游戏符号的消失，俱是真实世界中，数十、数百、数千
，乃至数万生命的结束。

　　「邹司令员，」海军司令员季光华上将提醒道：

　　「打陆战、海战，金盾系统都管用，可是空战还是要加强一下。」

　　「噢，为什麽？」空军司令员吴民上将听到别人在批评空军，自然不会坐视
。

　　「前几天吧，你们空军十二架战斗机飞过泉州参观台，前後差了七秒啊。」

　　「噢，是吗？」吴司令员闻言大笑道：

　　「哈、哈、哈，季同志啊，我们十二个战斗机飞行员是临时通知他们起飞的
噢，在起飞前，他们甚至连起飞後要去那都不知道，飞了几百公里只差七秒，相
当不错喽。」

　　「噢，是吗，起飞前他们不知道任务？」季司令员诧异地问道。

　　「可不是吗，什麽都不知道，完全由金盾系统指挥，彻底机动作战的啊。」
吴司令员说罢又得意地笑出声来。

　　众将领在谈笑声中看著巨型屏幕上的七只蛔虫於福安县境会合，而後四个红
点由四个方位突袭。至此演习结果无需十四位上将裁判仲裁了，金盾一百二十七
号演习为红军－－计算机－－战胜蓝军。

演习检讨会

西元二０一三年三月二十五日上午十一时九分
四川省　成都　龙泉山　金盾指挥中心

　　金盾一百二十七号演习工作阶层检讨会由司令员海军上将邹新主持。与会人
员包含软件研究所「指管程序」、「训练程序」、「自测程序」、「接口处理程
序」小组，战术研究所「水面作战」、「空中作战」、「陆上作战」，以及「集
成作战」各组的小组长；总计八个小组，八位小组长，自金盾指挥部成立到今天
，不论有没有演习，他们每周在司令员主持下至少召开工作阶层检讨会乙次。十
几年的合作经验，每一位与会人员彼此都培养了非常高的默契。

　　金盾系统太庞大、太复杂了，众人皆知若非司令员看得准、手腕狠，金盾系
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举例而言，在场各小组小组长的挑选即打破了中国人考
量「资历」第一的往例。尤其在军中，能够忽略阶级而以能力为用人标准的作法
，的确需要点气魄。说起这段有气魄的往事，还得从金盾指挥部成立之初说起。

　　九四年金指部初成立时，为了建立专家的共识，九十二位战术专家和一百零
七位计算机专家在同一间教室，花了四年时间共同学习「计算机科学」和「战争
艺术」两项课程。教授过程中，只要讨论到战术，课堂上众战术专家无不争得面
红耳赤。日复一日，吵架是会吵烦的，自然有人建议司令员改变上课的形式。他
们建议老师教授的时候禁止讨论，仅保持教课结束以後，由最让众人心折的司令
员讲解战术重点即可达到上课的目的。可是司令员并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某日
司令员在战术讲解结束以後，悠悠道出他心里的话：

　　「同志们，经过两年多的『讨论』，你们会不会感觉『真理不见得越辩越明
』？战术这玩意我们讨论了这麽久，到底讨论出什麽结果？

　　「没有。我现在回答各位，没有结果。那，有人就问了，我们讨论的目的是
什麽？尤其是今天争得特别猛，所以，我想藉今天这个机会向大家解释。

　　「各位同志，战争是艺术，这就是我为什麽订这门课的名称叫『战争艺术』
。大家要明了艺术是不适合讨论的。各位同志能不能想像：几位伟大的画家，好
比说毕卡索、莫内、徐悲鸿，以及宋才（二０００年初期中国享誉国际的油画家
）这四位伟大的艺术家，一起讨论研究，再合作画出的画，这幅画，可能是一幅
伟大的画吗？

　　「战争也是艺术，从第一堂课到今天，大家都体认了一件事：伟大的艺术工
作必须由伟大的艺术家独力完成。讨论并不会升华各位的艺术天份，讨论也不会
创造更好的艺术作品，一位伟大的战场指战员只需要参谋提供他足够的情报信息
，就好像一位画家，也只需要别人提供他画布、涂料，剩下的工作，必须靠他自
己独力完成。」

　　司令员的「伟大的艺术工作必须由伟大的艺术家独力完成」，後来得到了验
证。当一年半後「战争艺术」课程结束，司令员毫不留情面地在九十二位战术专
家中挑了四位，分别担任水面作战、空中作战、陆上作战，以及集成作战小组长
。至於其馀八十八位呢？则分成四个小组，全数担任各小组情报搜集与分析的工
作。

　　更有甚者，「集成作战」小组长是九十二位战术专家中的领导，负责所有战
术问题的集成。集成两字说直了就是仲裁，举凡专家们无法达成共识的战术问题
，全数由他仲裁。这位专家中的专家，说来令众专家汗颜，竟然是九十二位专家
中年纪最轻的一位。此人姓孔名雨，江苏徐州人氏，四年前已晋升解放军少将，
当初加入金盾计画时还是资浅少校。他脸尖鼻梁高、身材削瘦，配上沈默寡言的
极端个性，单是跟他相处几分钟就可感觉到他是一个寡情寡义的狠角色。他没有
朋友，没有交际，唯一的嗜好是阅读。大凡战史、兵法、新式兵器、国防科技，
都下过一番功夫。此外他独具谋略、娴於算计，对诸子百家著作、古代兵籍之道
十分精通，求战求胜之道亦有匠心独具的见解。这种角色，若在战时必为留名青
史的猛将。但在承平时期，坦白说，想出头，难。

　　金盾指挥部成立之初，解放军举办战术军官人员资格考试，慕名参加测验的
解放军军官人数超过一万三千人，孔雨以少校之阶拔得头筹。消息传开，众专家
对孔雨的实力皆抱著怀疑的态度。可是众专家相处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夥即强烈
地感受未来专家中的专家必是孔雨。因为他有过人的见解、创新的观念，以及惊
人的智慧和理解力。

　　「司令员同志，这次演习我认为有一个缺点。」讲话的是司马文甫，他是空
军中将，担任空中作战小组长，是四位战术专家中最斯文的一位，仁民爱物，极
有儒将风范：

　　「作战攻击的目标应该以军事目标为第一考量，这次红军选择的油库，旁边
就是一个人口密集的村落，在战时如果真打，这是不是会伤害无辜百姓？」

　　「孔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邹司令员深知寡言寡语的孔雨，不逼他讲话
，他是不会主动表示意见的。

　　「如果一个敌人用他的拳头打我们，我们还击的时候，不是打他的拳头，而
是要一刀对准他的心脏。」孔雨细声慢气地以他那特有的高频声调，一点也不客
气地痛下针砭：

　　「一场战争所要攻击的目标，没有『军事、非军事』之分，祗有『重要、不
重要』之别。」

　　邹司令员怡然点头，一付深得我心的表情补充道：

　　「人类最大的敌人是战争本身，如果战争无法避免，迎战的第一原则，是采
取『最快』结束战争的手段。最快的手段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以有效的眼光看所
欲攻击的目标，就是孔雨说的，祗有重要、不重要，没有军事、非军事的差别。
」

　　众人听得无不暗生佩服。

　　「司令员同志，实兵验证现在遇到了瓶颈。」陆上作战小组长，陆军中将李
锋忧心忡忡地报告：

　　「总参说金一二七（金盾一百二十七号演习）动员的兵力是他们的极限，要
再大的兵力，他们做不到了。我在担心以後验证工作如何继续下去？」

　　「我知道，系统现在进入三军立体作战的验证阶段，要提供我们理想的兵力
确实有困难。不过，这困难我和吴同志研究过，吴同志，你向大家报告。」

　　「是。」软件研究所指管程序小组长爱德华·吴接著概要说明他的构想。

　　吴同志说，金盾系统的验证可以用「计算机仿真」的方式推演。作法如下：

　　一、蓝军为假想敌，由八十八位战术军官担任。他们在战管中心使用战管中
　　　　心的超级计算机，经由金盾系统的训练程序设定战题。所谓战题就是假
　　　　想的战况－－敌人在某时、某地，以某种武力攻击某防卫军。

　　二、红军为防卫军，由在座四位负责陆、海、空，及集成作战的军官担任。
　　　　他们位於研发中心，用研发中心的超级计算机处理蓝军设定的战题。

　　三、蓝军的责任是不停地在战管中心输入战题，并依据红军反应，重新布置
　　　　打击兵力。而红军的责任是在研发中心检视超级计算机处理战题的结果
　　　　，修订程序错误的决策，如此就可让程序累积专家的经验。

　　「吴同志，」司马文甫问道：「训练程序可以取代实兵吗？」

　　这问题对软件研究所「训练程序」小组长罗伯·金是一种侮辱，他不待吴同
志示意主动抢答道：

　　「司马同志，训练程序在屏幕上的显示和真实状况一模一样。要说它和实兵
有差别，唯一的差异是蓝军的反应。以前蓝军的反应是战场指战员对实兵的考量
，现在只是计算机的输入，计算机输入比实兵运动简单。所以如果你真要问我两
者有什麽差别，我觉得，计算机仿真蓝军的指战员，他的野心会更大。换言之，
金盾系统在仿真的战况下，它的考验更严苛。」

迷人的女老板

西元二０一三年四月二日凌晨三时十五分
四川省　成都市　牛市口　轻畅酒吧

　　中国，十二亿人口的广大市场，商家必争之地，冒险家眼中的天堂。自中国
改革派带领封闭的中国走向「开放、改革」的路子上，商人摩肩接踵地往中国狂
奔，他们投资动作之迅速、决心之坚定，可从成都市轻畅酒吧的经营过程看个大
概。

　　二００七年轻畅酒吧的老板胡姐由纽约飞抵成都，一日择定店面，次日开始
全力装潢，十三天後就开张。它的室内空间不大，除了大吧台，总共不过八张小
桌子。不过装潢高雅，供应各式进口洋酒，颇有美式酒吧风味，尤其在客人喝得
昏头八脑之际，颇令人有置身美洲大陆的错觉。除此以外，轻畅酒吧的老板娘胡
姐，是一位善体人意、谈吐有水平、见过世面的知识分子。

　　可惜，这麽一个迷人的小酒吧，错误地选择在成都市东郊近龙泉山的牛市口
。牛市口的本地居民进入轻畅酒吧喝一杯，一想到它的价钱就无法「轻畅」。故
而轻畅酒吧经营至今亏多赚少，除了偶尔光临的寂寞归国学人，恐怕它的老板胡
姐都不轻畅。

　　旁人很难想像是什麽力量让胡姐支持到今天。或许，是像小吴这种顾客吧。
酒吧开张後第三年归国学人小吴初次光临酒吧，之後他来的次数逐渐增加，未几
成了酒吧的熟客。今晚是难得的周末，小吴从八点坐到现在，都凌晨一点啦，晚
得连调酒师都走了，小吴还赖著不走呢。

　　「小吴，民族主义是教出来的，你相不相信『没有华教、没有华人』？」胡
姐和小吴在谈非常严肃、非常有水平的民族问题。

　　「ＮＯ、ＮＯ，我没有接受华教，不也回来了？」小吴挺了挺胸。每当提到
自己放弃美国工作返回祖国服务，他就感觉自己头顶那圈光环，顿时像通了电射
出光芒。

　　「小吴，别骗自己了，如果当初美国公司给你升级，你会回来吗？」胡姐当
头浇了盆冷水，小吴头顶那圈光环嘶的一声灭了。

　　提起这段令人不悦的往事，小吴神情显得萎顿了，即使在十馀年後，往事仍
像根针一样地刺进他的心口。

　　小吴的全名叫爱德华·吴，标准的ＡＢＣ（美国出生华人）。他是生在美国
，长在美国，吃道地美国食物长大的第四代华裔美人。不过，当初回到祖国之前
，他除了还会讲几句别脚的华语，言行中已嗅不出中华文化。他自小坚信自己是
美国人，在习惯唤朋友「名」的美国社会，许多人却不叫他的「名」－－爱德华
，反习惯叫他的「姓」－－吴。若在幼时，他会为此生气，并正色纠正玩伴：

　　「我的名字是爱德华。」

　　小吴中等身高、略为发福，面孔白皙斯文，容貌也是一个不引女人注目的中
等面孔。不过，千万别小看身材和外貌皆中等的小吴，他的智商可一点都不中等
。高中时是全美西屋奖得主，曾获美国总统接见。大学以全额奖学金进入麻省理
工学院，在校八年获得理学士，计算机、电机工程双硕士，以及计算机工程博士
。毕业後进入奇异公司服务，九年的努力工作，曾参与公司多项国防科技项目。
众所周知的，他是公司软件工程组的核心人物，屡次突破研发瓶颈，私下拥有「
计算机吴」雅号。

　　可是，当年他离开公司前，公司软件系统开发部经理出缺，以吴在公司的资
历、经历、能力，当为第一人选。然而，董事会却选择了巴克·Ｇ·柯尔曼－－
一位衣著光鲜、能言善道的投机分子。这种人，如何能胜任软件系统开发部的经
理呢？

　　董事会发表新任软件系统开发部经理名单後，小吴怒冲冲地闯入副总裁大卫
·Ｔ·李斯特办公室………

　　　　「大卫，为什麽？你能告诉我为什麽董事会选择巴克？」吴讲话素来慢
　　条斯理，今天的语气激动了。

　　　　「吴，我真的很抱歉。」大卫脸上带著一丝歉意。

　　　　「为什麽是巴克？」吴再追问。

　　　　副总裁大卫闭口不言，因为，有些话是说不透澈的；不过，这种事不解
　　释，人们也该懂吧？

　　　　「大卫，因为巴克是白人？」吴露骨地问。

　　　　「不，吴，不要往负面想，往正面想。项目工程师不正发挥你的专长？
　　」

　　项目工程师？难道他要当一辈子的项目工程师？虽然，董事会选巴克的道理
非常浅显，许多事也可预见，但事到临头要接受它，难。开始时，他恨自己不是
白人；慢慢的他开始恨那群自称是白人的人。这一切，自他出生时就注定了。正
如同当年他获得西屋科学奖，父亲高兴地拿了好几份中文报纸，各报皆以「中国
人之光」夸赞他。

　　这简单的道理，不需要解释。

　　其後，当中国国防科工委以两倍工资请他回中国参加金盾计画时，他仅考虑
了一杯咖啡的时间。严格地说－－如以科学家求真的态度，他举起咖啡杯的那一
刹那，就暗自决定了离开让他伤心的美国。

　　回到中国後吴加入同期由美国返回的四十二位计算机工程师，加上六十五位
本地计算机专家，总计一百零七位世界顶尖的计算机人才，展开金盾系统超级计
算机硬件和软件设计。

　　往事回想起来，令小吴心痛如绞，他神情萎顿地咬著唇。

　　「小吴，」胡姐的小手轻轻抚著小吴用来打键盘的细手：

　　「别难过，许多人都是没有国家观念的，现在都已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民族
主义是落伍的。」

　　别轻看了胡姐，她经营的虽是酒吧，可是她可不是酒女。这麽多年了，胡姐
一直是，也只是一位聊天的好对象。今日胡姐主动轻抚小吴的手，可让小吴心中
一个格登呢！

　　内心格登的小吴，没细听胡姐说了什麽。他细手微微一抖，有点害羞地低头
。他的低头，胡姐误会了。

　　「小吴，正名分、别夷夏的时代过喽，三国时代杀来打去，唐、宋、元、明
、清，这些朝代更替之际，当时孤臣孽子内心的痛苦，现在看起来，不是可笑吗
？」

　　坦白说，对中国历史不熟悉的小吴，原本就听不太懂胡姐说的是什麽；再加
上他心系她那双小手，所以更是「有听没有懂」。

　　「唔－－」小吴状似明白地点头。

　　「小吴，谁也不敢讲几百年以後，或甚至几十年以後，亚洲是不是只有一个
『东方黄种人』的国家。到时候再回头看看今天，中国、越南、韩国、日本、台
湾，大家争来争去不是可笑吗？这不就像今天我们回头看古时的三国、战国时代
，他们当时不也争得你死我活？你就是最好的例子啊，你说：你是中国人还是美
国人呢？什麽叫民族？是一种文化，还是一种生活习惯，或是人们体内流的血液
？其实想透了，眼光放远了，以人类的大历史观来看，民族主义是不是政客骗人
的名词呢？」

　　凌晨时刻，孤男寡女独处的场合，胡姐能正色说出这一番道理，不简单哦！
加以胡姐讲得极认真、咬字极清晰，小吴再是无心细听，也真是听懂了。

　　「ＹＥＳ ，胡姐，你说的对，滚他的民族主义，我是美国人。」

　　「所以啦，别难过，不单是你，许多人都没有国家观念。小吴，大家都有追
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谁能给你自由，谁能给你更富裕的生活，谁就是好政府。邓
小平不也是说，管它白猫黑猫，会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云云。

　　这一「云云」，云出了两个知己。有道是天涯知己难逢，两位知己云著云著
，很自然的从桌上云到了床上。

　　嗳，知己嘛，桌上如何「知己知彼」呢？

一头雾水的白宫

西元二０一三年四月五日美东时间下午三时十分
美国　华盛顿特区　白宫

　　解放军红旗演习动员近五十万大军搅得亚洲惶恐不安。在此同时地球的另一
端－－美国大陆，早春气候乍暖还寒；三不五时的寒风飒飒吹来，冻得露宿街头
的游民哆嗦发抖。

　　寒风，挡不住白宫外争赏樱花的雅士淑女，大家提起精神张开眼，争看樱花
美景。白宫里，简报室高官满座，中情局与海军军令部针对「中国红旗演习」所
进行的简报，也让在座高官看了一场「花展」，不过，他们是「雾里看花」。

　　「罗杰，你说『出奇安静』是什麽意思？」提姆·Ｊ·史考特总统一头雾水
。

　　「总统先生，」海军军令部部长罗杰·Ｈ·杰克逊答：「指挥近百艘战舰，
管制上百架飞机，只使用极少量的数位讯号，是不可思议的安静。」

　　「如何不可思议？」

　　「最简单的例子是战斗机管制，不要说上百架飞机，即使只有十几架飞机在
狭小空域高速飞行，彼此之间为了避免碰撞，必然要依靠频繁的通讯。可是，总
统先生，中国的飞机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通讯。」

　　这例子举得好，再外行的总统也是听懂了。

　　「罗杰，你们总该研究出是什麽原因吧？」

　　「是的，总统先生，有许多可能。可能性最高的，是中国将演习的指挥管制
自动化。他们以少量的数位码当做行动代号，用电脑记忆。可是如果真是这样，
我们无法理解中国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演习只是单纯的军事活动，中国人也知
道我们的间谍卫星、侦察机、航母就在附近，中国军队的活动不可能躲过我们的
侦测。既然军队的动态无法隐藏，单单为了掩饰通讯，他们让所有参加演习的部
队配备自动记忆装备，耗费大笔资金，总统先生，这不太可能。除非，总统先生
，这也是我们最耽心的，除非中共在演习过程中，他们准备攻打台湾。」

　　「准备攻打台湾！」

　　「总统先生，奥斯卡还有事向您报告。」罗杰补充。

　　总统目光射向中情局局长奥斯卡·Ｍ·桑德。

　　中情局局长奥斯卡在众人注视下犹不急不徐地喝了口冰可乐－－即使在这种
冷天气，众人不难联想他心里有多冷静。而後局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总统先生，依据中情局所获情报，最近中国一连串大规模演习，每次演习
都有一批高阶将领，尤其是『上将』阶层的将领，集体失踪一段时间。」

　　「失踪？」总统插口问道：

　　「什麽意思？」

　　「我们查阅所有资料，只要在大型演习期间，都查不到他们参访部队、接见
外宾，或说了某段指示的相关资料，好像他们突然消失了一样。这现象非常特殊
，因为中国的官员习惯以『活动频率』高低来显示自己官场地位的高低。他们同
时失踪，是非常不寻常的。」

　　「你指的『他们』，是谁？」

　　「中共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总参谋长，各军区指挥官，以及海、空军首
长。都是上将阶层。」

　　「奥斯卡，能够确定他们的失踪和演习有关吗？」

　　「不，目前不行。我们目前祗能归纳演习期间找不到他们活动的资料。」

　　「这和罗杰的报告有什麽关联？」

　　「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假设这几位失踪的上将都和演习有关。总统先生，演
习只是演习，没有一个军事演习会牵连这麽多上将。而且这些上将包含解放军三
军与各大军区指挥官。他们同时失踪，最可能的答案就是他们集中在某一处，准
备做某项重大决策。什麽决策需要这麽多上将参与讨论？总统先生，中情局所做
的最坏预判是，他们聚在一起研究－－是否要对台湾开战？」

　　「奥斯卡，我们不是在讨论明天到那里去野餐？战争，你明白吗，你说的是
一场战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不要告诉我『预判』。你什麽时候可以得到
肯定的答案？」

　　在众人注视下，奥斯卡不急不徐地又喝了口冰可乐。

　　「是的，总统先生。」奥斯卡神色冷漠地答道：

　　「我们会尽快找到答案。」

　　对於奥斯卡的回答，总统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他了解奥斯卡，每个人对「
尽快」的解读都不同，奥斯卡的「尽快」是非常快的。

今生今世

西元二０一三年四月十六日晚间七时二十九分
四川省　成都　第十三军区　金指部司令员官邸

　　忙了一天的司令员邹新，返家时妻子史素馨正坐在落地灯前静静看书。眼前
的她与当年那位女报告员相比，脸颊略显削瘦，使得轮廓益发深邃，而她迷人的
双眸在灯光下，依旧清秀明亮。

　　岁月，不是很公平的。它在许多人脸上留下皱纹、赘肉，带走了容貌和青春
。可是为什麽，有的人越老越有气质、越有魅力？眼前的她就是这些不公平中的
极至。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是文化、是风韵、是雍容、是高贵。她柔得好像室内
的灯光完全照在她身上，她静静地坐在那，使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乍然间，幸福的感觉洋溢在他心头。

　　「回来啦？」她合起书，将浓浓的目光投向他。

　　「嗳，」他笑答：

　　「忙了一天。」

　　「累了吧？洗澡吗？」

　　「谢谢了。」他点头微笑。

　　「我去给你放水。」她起身，伸臂舒展了一下，瞧见他在盯著她看，一微笑
，始柔柔地走向浴室。

　　看著她的身影，一种温暖与悲哀交混的感觉陡生；他缓缓坐下，靠著椅背沈
思。

　　今生，何其幸？金盾系统工作有成、贤妻貌美体人、阶级亦升到军人生涯的
最高峰，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如果说这就是地狱，他真愿意一辈子在地狱待下去
。

　　今生，何其不幸？通了前世，几世的仇恨累积起来，那是何等的痛苦？十多
年来，他最畏惧的就是闲，闲下来往事如亿万只蚂蚁在心口蠕动啮咬，那是一种
痛彻心扉的巨痛。为了躲避闲，他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金盾系统，忙碌的生活除
了可以麻痹自己，更重要的，金盾系统是他复仇的希望。如今，针对甲午海战缺
点而设计的金盾系统已进入成功阶段，这一天，将要来临了。

　　可是，十多年了，他体内「方伯谦的仇恨」与「邹新的现实」在持续交战，
当未来这一天真来临时，他是应该好好把握今世，或放弃一切，执行他复仇的宿
命？

　　浴室的水声停了，他不由回过头。

　　「水放好了。」妻回到卧室，拿了他换洗衣裤，温柔地说道：

　　「那，去洗吧。」

　　「你今天特别漂亮。」他取过换洗衣裤，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看著他的身影，她的心和灯光一样，温馨柔和。

　　眼前的他不是往日轻浮风流的他，现在的他，是通了前世以後的他。他拥有
男子凛然的英雄气概、难以名状的威严气度，以及千古难寻的温柔体贴。他是一
个真男人、具有完整人格的男人、值得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

　　当然，他也是一个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中的男人。

　　黑衣怪老人帮他通前世的往事，除非人们亲眼目睹，否则任谁都不会相信这
种奇事。偏偏这奇事她看到了，她不敢想却不得不想。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向往伟大的人格，也不愿承担国家民族的仇恨。
她所盼望的只是一个普通小女人的大愿望－－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家对她而
言，就是他，邹新，她的丈夫，他就是她的一切。因此，她期望自己能像一位心
理医师一样地慢慢开导他，不管有没有效，她都要试一试。

　　可是，他从来不跟她谈往世，问也问不出所以。因而这些年来她孜孜不倦地
查阅史料，研究甲午海战，明白了方伯谦所受的屈辱，她开始尝试安慰他、说服
他、改变他。

　　她不在乎人生是否有来世，她也不好奇往世，她只想掌握今世。什麽叫人生
？不就是「现在」的累积？因此，掌握人生就是掌握「现在」。过去，谁也改变
不了；「现在」已经够让人烦恼的，何苦还要为改变不了的过去烦恼？

　　她婉言相劝的时候，他永远在默默地听，是一个好听众，最後还会温柔地握
著她的手说声「谢谢」。她相信，不管这工作有多难，她会继续试，以温柔的行
动、炽热的爱，慢慢融化他冰冻的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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