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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unter (城市猎人),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偏师(10)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Jan  4 12:21:29 2000), 转信

偏师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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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公略按预定的时间把二百多人的队伍带到城关以北五里处,经历了十分艰难的历

程。
    三团三营的官兵,大都恨透了刘团长和他的侄子猴连长,平时敢怒而不敢言。这一

回,黄公略振臂一呼,一呼百应,大家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他们背起枪支弹药,干粮行装,伙亻夫们挑着锅灶柴米油盐,在老涂的带领下,逢

山过山,逢水过水。个个走得汗流泱背,两腿仍然劲鼓鼓的,不知疲倦。他们这时担心

的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如果三团驻在长寿街的两个营加上团的特务排,都来追击,

队伍就有被打垮的危险。因此,要加速前进。
    “弟兄们,吃点苦,加把油,走完这段路程,就是胜利!”黄公略精神亢奋,忘却

了疲劳、干渴和饥饿,一个劲地催促、鼓励士兵急行军,以防追击。有时,他还爬上高

高的山头,用双筒望远镜向四下了望,察看敌人动静。
    北斗七星已经转换了位置,是“了”字形的仙后星座,灿然夺目。黄公略凭着仙后

星座指出的方向,找到北极星,跟老涂商量后,率队直往北开去。他们跨过一座木桥,

只见桥下是问着波光的河流。大约到了凌晨四点,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鸡叫声。黄公略

估计,敌人即使追上来,起码也要三个小时,应该让弟兄们喘一口气,吃饱喝足再上路

    “就地休息!”连长贺斌一声令下,伙亻夫们急忙埋锅造饭。弟兄们叮叮咚咚卸下

身上的物件,摘下军帽,脱去上衣,争先恐后地爬在稻田边上,从一条半明半暗的流水

沟里,吸吮着不干不净的冷水,有的简直象水牛似的,喝得咕嘟咕嘟直响。喝完水,有

的把汗涔涔的脑壳,浸在水中,尽情地泡着,消除暑气。蹲在下边的就开始骂娘了:
“混帐东西,要老子喝你的洗头水哇!”接着展开一场戽水战斗,人们嬉笑打骂着。
    黎明前的山乡别有一番风情。黄公略斜倚着一个枫树干,面向东方,看着很远的远

方。天边还没有发亮,呈暗蓝色,启明星在闪烁,它的光焰已超过了朦胧的北极星和月

亮的光芒。薄纱似的流云,从天空中飘过,说明天上在刮风,而地下的风却微乎其微。

他在想,从嘉义镇出发以来,已急行军五个钟头,走了大约六十里路。弟兄们没有讲一

句怪话,这种精诚团结的精神,使他很振奋。天,就要亮了,可前途还充满了艰难险阻

还不知彭德怀他们会不会提前行动?和他们如何联系、配合呢?三营好似断了线的风筝

在空中飘摇,和彭德怀失去联系。天亮后向何处去?一是到平江与彭德怀会合;一是跟

老涂到黄金洞一带与县委接头,参加平江、浏阳游击队。在行军途中还有被敌人摧毁的

危险。啊,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啊!想到这里,他急忙去找贺连长、李少辉、郭炳星

等暴动的骨干分子商量去向。
    贺连长头头是道地说:“我看,去平江城凶多吉少;去黄金洞也没出路,干脆找一

座大山,我们先隐蔽下来,再见机行事。如果周磐看在过去跟营长的老关系的份上,不

咎既往,只把责任往猴子头上一推。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涂则主张把队伍拉到黄金洞找县委去。
    “你们两个呢?”黄公略亲切地问李少辉和郭炳星,二人都没主见:跟黄营长走!

    “开往平江城,参加明天下午一时的全师暴动!”黄公略果断地做出决策。李少辉

把袖子一捋说:“好!把平江城闹个天翻地覆!”郭炳星也喜气洋洋地说:“杀他个落

花流水!”只有贺连长沉默不语,望着天上的流云直发呆。
    不一会儿,清新的空气中,飘过来大米饭的香味。“开饭咯!”司务长吆喝着。可

士兵们正在酣睡。大路边,青石板上,稻草堆边,横七竖八地到处躺着士兵,鼾声此起

彼伏,跟纺织娘娘及河边的苦鸭子的叫声,混成了一片;恰似一曲鼾睡大合唱。人们累

得只顾睡觉,对于填饱肚皮暂时还没有兴趣呢。
    “起床,起床,起床!”贺连长一边喊,一边朝路边东倒西歪的士兵们脚上踢。
“起床,起床,起床!”士兵们,有的翻个身,嘟哝几句又睡着了;有的揉揉眼睛晃晃

脑壳,伸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朝发出饭香味的地方走去。
    这餐早饭,没有蔬菜,只有辣椒可倒很下饭。米饭进了肚,睡意全消失,只是坐在

地下不想动弹,集合号声吹了很久,弟兄们还是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来。
    贺连长悄悄走到黄公略身边,献计说:“营长,这班弟兄向来是见钱眼开,昨夜你

许了愿,是不是先给每个弟兄发两三块钱?加上连排长,总共不超过一千块,何如?”

贺连长说话,一向喜欢文绉绉。把“如何”说成“何如”;把“是的”,说成“是矣”

以表示他在屋里读过几天蒙馆(私塾)。
    “天亮了再说吧,先赶路。”黄公略没想到贺连长来为士兵请命。他想,即使发饷

也要到了县城与彭德怀会师后再说。
    贺连长心里不高兴,嘴上却说:“也好,那就开拔吧!”随后,叮嘱李少辉、郭炳

星:“那三千块钱可是命根子,要是弄丢了,会要脑壳的呀!”
    李、郭二人把头一昂,拍拍胸脯说:“放心,人在,钱就在。”
    在黎明前的薄暗中,这支暴动的铁流,又迈开步伐前进了。由于吃饱睡足了,个个

精神抖擞。黄公略站在路边的土丘上,阅兵似的点着人数,心里乐滋滋的,为这支新生

的将要属于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军队而自豪。他把每个士兵都看成自己的兄弟,希望他们

越战越勇,逢凶化吉。当然,他也预感到,前途叵测,豺狼当道。也许,碰到围歼的敌

军,他,以及他的弟兄们,都会倒在血泊中,无人收尸,任野鸟和野兽啃食,无人掩
埋……!
    趁黎明前天气凉爽,弟兄们情绪高涨,行军速度很快。他们从东北方向,朝平江县

城进军。怕在途中碰上民团或独立五师的军队,公略要老涂找最偏僻的山路,迂回前进

在行军途中,弟兄们没有歌声,也很少讲话,这是一支神秘的队伍呢!
    队伍开进平江北乡的大山冲时,日已高照,山岩反射着热力,他们象烤在热锅上的

蚂蚁,奇热难耐,个个都张着口喘粗气。这山上又找不到泉水,弟兄渴得忍不住,扯下

树叶放在嘴里嚼着,虽然又涩又苦,总还有点凉丝丝的气味。
    “休息!”黄公略吩咐几个士兵放哨,让弟兄们喘喘气。人们都躲到树荫下或是日

头射不到的斑驳的岩石后边。
    “营长,不搞点票子,后边的路程难走啊!”贺连长又面露难色,向黄公略献策:

“有些士兵边走边发牢骚,说,过去刘团长克扣军饷,如今黄营长也不体恤弟兄们。”

    黄公略一听就冒火,可是,他忍住了。他相信贺连长也是好心,便提出一个折中方

案:明天(二十二号),下午一时,每人发三块钱。
    “为何明天下午一时?”贺连长不解地问。
    黄公略笑着说:“明天下午一时,有好戏看呢!”具体内容,他不便对贺连长直说

但是,贺连长是个聪明人,心想:这么热的天,要弟兄们赶死样地去平江,一定早有安

排,说不定是去打平江,要弟兄们送死。
    贺连长离开黄公略后,就在士兵中间转游,在这儿扯几句,到那儿发几句牢骚,又

极机密地透露说:“暴动前,黄营长向商会借了三千元。”
    “嘿,搞了三千块,一块钱也不发给我们,算什么玩艺儿嘛!”
    “不发饷,我们不走啦!”
    “不发饷,还要我们去送死……。”
    士兵们窃窃私语,看见黄公略来了,便闭口不谈,装着闭目养神。黄公略发觉这是

一种不信任的情绪,便显得十分地孤独与惆怅。
    “集合,继续赶路!”贺连长吹起口哨,有气无力地喊着。于是,士兵们又按班排

连集合开拔。一字长蛇阵,在绿色山谷中穿行,时隐时现。
    这支二百来人的队伍,在大山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二十二日下午一时,才走到

离平江城北郊三十里的一个山村,黄公略命令就地休整,埋锅造饭。
    “把饷发了吧,弟兄们等不得了。”贺连长乞求地说。
    “我说话算数。现在正是二十二日下午一时,阴历六月初六。”黄公略抑制不住内

心的喜悦,吩咐贺连长和小李、小郭发饷——按人头每人三块钱。从他开始,官兵一致

    贺连长想不通:“我们当官的怎么与小兵子拿一样钱?”
    黄公略解释说:“我们暴动了,就是工人农民的子弟兵,第一条要改的,就是官兵

平等。将来,当官的还要经过士兵委员会选举。”
    “那,我当连长都没份了。”贺连长自言自语地说,“平时你训了他们,这些丘八

还选你?”
    黄公略安慰说:“会选的,会选的,只要你真正为弟兄们服务,他们会选你当连长

当营长呢。”
    “呃——以后的不敢想,还是顾眼前吧。好,我们发饷去。”贺连长不大乐意。
    黄公略走上前,亲切地对他说:“贺连长,你屋里困难,我这次的三块钱,你领了

一起寄回老家吧。”
    贺连长久久地望着黄公略,脸上没有表情。一掉头,走进人群去了。
    黄公略爬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头,站在最高最险的一块大青石上,举起十倍的双筒里

远镜,向西南方向了望。不时地看看左腕上的手表。
    一时整,从平江城那边传来几声鞭炮似的枪声,夹杂着“二踢脚”那样沉重的“乒

—叭”声。
    “好,石穿这家伙准时干起来啦!”他一拍大腿,仔细用耳朵辨别着。“嗯,这是

水机关枪的声音,这是八二炮,这是掷弹筒……好呀,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他在山头上了望了一番,连忙去集合部队:“弟兄们,平江城暴动啦,我们立即赶

去支援!”
    黄公略到三营不满一个月的时间,虽然他平时通过秘密士兵会,在士兵中做了不少

工作,但是,士兵对他,他对士兵,互相之间还没有建立起更深的友谊和信任。当他兴

致勃勃地喊集合时,士兵们则冷冷淡淡,懒懒散散。
    他们差不多又走了一天一夜,才来到城北五里地的一个小村镇。他满腔热情,恨不

得一步跨到平江城;一些连、排长和士兵,却象没有打足气的轮胎,鼓不起劲来。好容

易才把队伍拖到这个无名小村。黄公略从过路的行人口中,获得了一点平江暴动的情况

心里更加激动,命令贺连长集合部队,开进平江城!
    这时,从平江城方向,仍有零星枪声传来,听得出,那不是战斗的枪声,兴许是士

兵们打枪玩耍,或是在镇压土豪劣绅!黄公略在心里思忖着,想象着暴动胜利后的平江

城的盛况。
    “贺连长,快集合队伍,开往平江,支援彭团长!”黄公略象过年时的孩子一样天

真、快乐,满脸笑容。——他盼望已久的一天终于来啦!这支军队已经是人民自己的啦

    贺连长没有听令立即集合队伍。他懒洋洋地走过来,叭哒着卷成喇叭筒的黄叶子烟

倒吸着气,右手在头皮上、下巴颏上搔着痒,挤着骨碌碌转的乌黑的眼睛。试探地问:

“营长,你要集合队伍,是去打平江?”
    “平江已经是工农的天下了,彭团长已经拿下平江城了,我们去会师。”黄公略把

沿途听到的情况,转告贺连长。
    “彭团长知道我们是从城北进县城吗?”
    “那就不晓得了,刘人之肯定把我们暴动的事告诉了彭团长。老彭也知道,只要我

们没打散,一定会到平江城来的。”
    “就怕发生误会哟!”贺斌丢掉喇叭筒,从黄公略手里接过白金龙,又接着抽起来

“事前没约好,不知口令与番号,临时接触,万一来个‘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

自家人’,可就遭罪啦。这样的事情,过去碰得不少啊!”贺斌讲完,斜着眼睛瞧一下

黄公略的脸色。
    黄公略脸上消失了笑容,沉默地一屁股坐在土坎上,认真地思量着:怎么办?
    他觉得贺斌的提示不无道理,从军十二年,这样的事他也碰过。
    黄公略善于跟下边的弟兄商量办事,他真诚而虚心地问:“依你的看法呢?”
    “依我之见,先派一支小部队,进城去侦察一番,取得联络后,再大批开进,何
如?”
    一听他讲“何如”,黄公略就忍不住想笑。
    “言之有理。”黄公略也以文对文。同意贺斌的分析。“不过,由谁先进城去呢!

    “依我之见,黄营长去最合适。本来嘛。我可以代劳。可是,我与彭团长没有交情

因此,黄营长去一定马到成功。何如?”
    “好,就这么办。”黄公略下了决心,要贺斌集合队伍,他要讲话。
    “弟兄们,平江城里已经暴动胜利啦,我们三营要去会师,为了防备万一,不至于

发生误会,我带领几个弟兄先去城里联络一下,你们原地不动。一切听从贺连长的命
令。”说罢,他挑了几个精干的士兵,总共五个人,径直朝县城奔去。临走时,跟李少

辉、郭炳星交代了一番,要他们把剩下的两千块钱,象生命一样保护好。
    “部队交给贺连长?……”老实巴交的李少辉不敢直言,提醒黄公略说。
    “不要疑神疑鬼,贺连长参加暴动很坚决啊,我向来是:疑兵不用,用兵不疑。你

们要跟贺连长配合好。”黄公略再三嘱咐。
    李少辉、郭炳星送公略走了半里地,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小村子。
    大路上,黄公略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穿梭一般,这些人,大多是黑脚杆子农民,

个个神气十足,他们边走边笑,大声议论:
    “刘作柱这狗日的,应该千刀万剐才解恨!”
    “嘿,那个胖猪张挺,给逃跑了。”
    “听说县监狱里关的六、七百个犯人,全放跑了。”
    “这一次,多亏了彭团长啊!”
    “听说一个姓黄的营长,在嘉义镇早两天就干起来了……”
    当地老百姓过去最怕兵,见了当兵的敬鬼神而远之,今日见了黄公略一行,虽然不

打招呼,但神情却是友善的。黄公略见了这些黑脚杆子,总是笑盈盈的。
    黄公略从城北门走进县城,只见家家户户门上挂着小红旗;大街小巷贴满了红绿标

语;一些饭铺,杂货摊子,已经开始营业。在县衙门外边,躺着几具发臭的尸体,苍蝇

一群群地叮着这班吸血鬼;一群男女青年学生摇着三角小旗,边喊边走:“打倒土豪劣

绅!”“打倒新军阀!”“暴动万岁!”气氛非常热烈。看到此景此情,黄公略想起了

去年十一月广州暴动的情景。那一回恰恰相反,倒在血泊中的是起义的革命王兵和工人

纷紧队。今昔对比,他感到革命烈火是扑不灭的,历史的潮流是任何反动分子阻挡不住

的。
    在一块大坪里,有人在集会。
    一个青年军官站在方桌上,对下边的士兵们大声讲:
    “弟兄们,我们随营学校终于开到了平江县城,凡是在浯口参加暴动的,就算毕业

啦!你们从一团来的,今天就回到一团去;二团、三团来的,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留

下想回家的,发给路费回老家去!”
    操坪里一片呐喊声:“我们当红军,我们不回家!”一百多人,竟没有一个要求回

家的。黄公略走近才看清,这不是老同学贺国中吗?
    “贺国中,你也来啦?”黄公略欣喜欲狂,冲上前去。抓住贺国中的两肩,使劲地

摇撼着。摇得贺国中只是傻笑,台下的士兵看着这两个随营学校的长官,如此兴奋,都

咧着嘴笑眯眯地站着看热闹。
    贺国中高喊一声:“都回到各自的部队去吧,你们是随营学校的第一批学生,也是

最后一批学生。现在,请我们的校长黄公略同志讲几句。”
    黄公略对于这班学生非常熟悉,也很溺爱,他充满感情地说:
    “弟兄们,谢谢大家啦!你看,没有一个要回家的,都要为工人、农民打仗,打倒

新军阀!这多么好啊!这是我们随校的光荣,我作为一个不太称职的校长,向你们致敬

今后,我们要发挥随校的光荣传统,象一点星火,走到哪里燃到哪里。”他一时想不出

什么话来,便振臂高呼。
    “暴动万岁!”
    百十名学员也一齐声地响应:
    “暴动万岁!”
    “你怎么也赶来了?”黄公略拍拍贺国中的肩膀,一边走边谈笑。
    贺国中滔滔不绝地说:“我接到石穿的密信,便率领随营学校一百多人,以打野外

为名,迅速开向平江城。为了保守秘密,我预先把周磐的侄子和他的亲戚十多人,留在

岳州。我们过了汨罗江,赶到离平江六十里的浯口,就听说平江已经暴动。跟着我们的

师参谋长,一听说平江暴动了,吓得要死。在我们搞饭吃的时候,他就让民亻夫挑起几

十箱白银,骑着一匹大红马,开溜啦!”贺国中哈哈大笑。没等黄公略插话,接着说,

“我们吃完饭,不见师参谋长,便派人追赶,结果,他溜了,找回来几箱白银和一匹大

红马。学员们随身带的被子、蚊帐、书籍,全都扔掉了,每人只带了枪支弹药和一床毯

子。参谋长抓来的一百多个亻夫子也放了。我们逢山过山,逢水过河,碰到团防队阻拦

就地消灭。赶到县城,已是今日拂晓,还算好,凑上了热闹。”
    黄公略称赞地开玩笑道:“你这个贺国中,不光‘打’,还粗中有细,晓得把周磐

的侄子留在岳州,哈哈哈。”
    “夸奖什么,还不是跟你学来的?嘿嘿。”贺国中笑着,又问黄公略那本暴动的帐

讲得二人不停地大笑。这笑声,跟平江城里的热闹气氛,十分协调。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暴动指挥部,只见彭德怀、省委特派员、邓萍、张荣生、黄纯一

等地下党员都在场。
    彭德怀一见黄公略,便歪着头,用右手食指对着他,笑骂道:“黄石麻子,你你、

你是怎么搞的?你尽惹是非呀,给南华安特委开通行证,差点把我们一网打尽,这还不

够,要你二十二号下午一时以后暴动,你提前两天,害得我们差一点完蛋!”
    其他同志只抿着嘴笑。他们知道,这一阵痛驾,比喊一百声“你好我好”更有味,

更浸透了革命的友情,所以都不打岔,黄公略只一个劲儿地喝冷水,咕嘟咕嘟象条牛。

他顾不上辩解,听凭彭德怀骂下去。等彭德怀怒气、喜气都发泄完了,他后发制人地说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详细情况以后再谈,先请问下一步的计划。平江四面布敌,

决非久留之地啊!”
    这一提醒,使大家又意识到兵临城下之危,空气显得异常紧张。他们分析了敌情,

估计敌人要在二十七号以后才能赶到平江,决定二十四号下午召开五万人庆祝大会,宣

布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彭德怀任军长,省委特派员任军党代表。下设一、四、七

三个团,隋风旋任四团团长,黄公略任四团党代表,隋、黄二人是讲武堂的老同学,这

次事变中,隋营长对公略非常关心,彭德怀相信他二人配在一起,定能克敌制胜。
    然而,对于大兵压境,是战还是退的问题,这批年轻的革命军官,争论不休。有的

说,敌人有七、八个团,七倍于我军,还是避其锋芒,暂时退却为上策;但是,更多的

人主张打一个大胜仗,消灭敌人一两个团,振奋军心、民心,然后向东北方向,退到湘

鄂赣边界去。经过激烈的争论,这个计划被通过,这些青年军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

试,彭德怀等大家冷静一点后,在军用地图上作了部署:敌人从西面进攻,一团正面出

击,七团守在北门外三十里,四团守在南门外三十里,呈马蹄形布防,准备给敌人以重

创。
    将要散会时,人们正兴致勃勃地说笑着,突然,派往三营送信的李光,面色苍白地

跑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黄石,出事了。”
    “什么什么?”黄公略急忙跑到李光眼前,摇着他的胳膊,“快说,快说。”
    “你让他喘口气嘛!”人们一边急于知道三营出了什么事,一面又希望李光能休息

一会儿。
    李光喝了一杯冷水,抹一抹嘴,结结巴巴地说:“贺连长把队伍带跑了。贺斌煽动

大家说,‘受了黄石的骗,黄石是共匪,弟兄们,赶快跑吧!’军队一哄而散。他们带

着队伍向南跑步走了,我从隐蔽地跑回来的。”
    黄公略还没听完,猛地一巴掌击在桌面上,“嘭”的一声,茶杯都弹得跳起舞来。

他气得脸色发青。“我去追,贺斌这狗东西,抓回来一定要他的脑壳,这个狼心狗肺的

东西!我去追,可以喊回来的!”黄公略信心十足地说,“弟兄们决不会跟他走的!”

    彭德怀反倒比较冷静地劝道:“黄石,死了这条心吧,追不到,也喊不回来的。你

一个人去追也有危险。现在已过了一个小时,派部队去追,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出发。再

说,派哪个部队去追呢?”
    黄公略一时成了“空军司令”,内疚、气愤、后悔、痛苦……心中好似翻了五味瓶

眼里涌满了泪花。
    人们劝他说:“别难过,这也教训我们,对旧军官要进一步清洗。”
    彭德怀宽慰他:“你去三营还不到一个月,情况不熟悉,士兵对你还不够信任。加

上三团又一直受刘人之的控制,进行反动教育,士兵一时觉悟不高,是非都弄颠倒了。

    黄纯一、贺国中听了这个坏消息,忙说。“危险,危险”,都赶紧回到自己的部队

中去了。
    七月二十九日,张辉瓒以三个团兵力指向长寿街,堵击红五军退路;以五个团分为

两个梯队,沿长沙、平江公路向城西关进攻。第一梯队两个团于上午九、十点钟开始向

西门猛攻红五军第一团,死伤三百人以上。第七团黄纯一、贺国中于正午按预定计划,

从敌侧后向南突击,将敌人的部署打乱,敌人退到了公路南侧。这场恶仗一直打到黄昏

时分,敌人第二梯队的三个团也已靠拢。可是,不见动静。
    黄纯一不幸阵亡!
    彭德怀悲痛得放声痛哭。四团仍未前来支援。他象一头咆哮的雄狮,怒吼着:
    “黄石麻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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