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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突出重围9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pr  6 10:44:53 2000), 转信

突出重围
     第九章
    东边日头西边雨。
    蓝军指挥所的情形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常少乐端一碗稀饭,手夹一只馒头一棵大葱
,蹲在指挥所门前一块大青石上,吃得吸溜喀嚓的,边哼着豫剧《定军山》的一个唱段
。这别样的唱,先把江月蓉和刚换班下来吃饭的几个女兵吸引过来了。她们看着一手多
用一嘴多能的常少乐吃得这样熟练,都撑不住笑将起来。
    常少乐把碗朝地上一放,说念白一样拖着长音道:"何人在此喧哗――"
    江月蓉笑得只好把碗一扔,一手指看常少乐,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朱海鹏擦着嘴从作战室走出来,"你们还乐,你们还是少乐点,得了阑尾炎,可不得
了。常师长,他们一团滑得像条泥鳅,扔下不到一个连,主力又溜走了。"
    常少乐严肃起来,"这么说,他们真要放弃一线?黄兴安让咱们长驱直入?太阳从西
边出来了。"
    朱海鹏道:"他们恐怕真的不愿丢这个人。二号地区,他们还有一个多团在死守。你
在唱戏的时候,我给他们准备了一道菜,留一个团守住三号地区的几个高地,其他主力
现在都在向二号地区挺进。空中嘛,那里他们连高炮部队都没有,轰炸机可以随便炸。
能咬住他们右翼,他们就进退两难了。"
    常少乐道:"可惜咱们那些尖端部队还都在闲着。"
    朱海鹏道:"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走不走这步奇着。"
    两人回到作战室,朱海鹏拿起一份电文道:"这是军区王记者第一天写的那篇文章。
这老兄的文章历来很八股,新闻五要素向来清清楚楚。"
    常少乐说:"你是什么意思?"
    朱海鹏指看沙盘道:"我对照他的文章,画出了他们当天的行动路线,终点就在玉泉
峰附近,在那里,他们参加了秦记者文章里写的战地舞会。你想,谁有权开战地舞会?
"
    常少乐说:"你说他们的指挥所在玉泉峰?"
    朱海鹏道:"还不能确定,我已经安排人专门证实这个判断。"
    常少乐用于在沙盘上量量,"离咱们占领的三号地区不足三十公里。他们来个地毯式
轰炸不就解决问题了?"
    朱海鹏道:"咱们的轰炸机太少,已经投入到二号地区了。咱们不是有特种侦察部队
吗?让他们去露一手。是敌人指挥所,那就会是意外收获。如果不是,派架轰炸机,空
投点汽油,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常少乐一拍巴掌,"就这么办吧。"
    朱海鹏又说:"前线离我们已有几十公里,有些事情需要机断处理。我看在那里组织
一个'前指',让楚天舒去统一指挥。"
    常少乐道:"你决定不就行了。"
    朱海鹏说:"这个命令应该由你来下。让一个团长直接指挥另外两个团长,你下的命
令更有力量。再说,咱们现在……"
    常少乐摆摆手,"你不用说了。中国人的臭毛病,只能同艰苦,不能共欢乐。顺风船
有时候更难开。你想得真细。"
    朱海鹏笑道:"实话实说,这是月蓉提的醒。"
    常少乐说:"已经负起贤内助的责了,看来你这个战役也该发起总攻了。一鼓作气拿
下来,省得别的人还日夜惦记。"
    朱海鹏叹道:"这可是没把握之仗啊!"
    江月蓉走了进来疑惑地看着两个窃窃私语的男人。
    范英明发现有几架战斗机在附近像在做空中表演,心里不觉一紧,对秦亚男道:"你
和王记者还是搬上来吧,那几架飞机有点不对头。"
    秦亚男笑道:"那是战斗机!难道你们这次演习连空对地导弹也动用了?"
    范英明说:"我很相信我的直觉。朱海鹏肯定嗅到点什么了。你们还是搬上来吧。在
这一号地区,我们根本无法对付轰炸机。"
    秦亚男说:"不就是丢几颗只会冒股烟的空爆弹吗?我不怕。"
    范英明说:"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转身进了指挥所。
    范英明面对一排电脑站一会儿,突然问:"曹参谋、一团有没有消息?"
    曹参谋说:"军部刚刚发来第二份战报,蓝军已占领我三号地区一线阵地,一团只有
不到一个连损失。刚才焦参谋长报告说,他已带主力右后撤二十几里,现在白马岭一带
隐蔽待机。他还建议趁蓝军疲惫,赶快下令撤出一线。"
    范英明厉声喝道:"为什么不报告?"
    曹参谋支吾着:"看你心情不好……这也是刚刚收到。"
    范英明接过电报,瞪了曹参谋一眼,转身进了作战室,把电报交给黄兴安道:"情况
发生了变化,只能彻底放弃一线阵地。"
    黄兴安把电报朝桌子上一拍,"这个焦守志好大胆子!竟敢擅自放弃一线阵地。给他
发个报,让他给我夺回来。"
    范英明指着军部战报说:"蓝军两个半团外加一个坦克营一个摩步营从地面攻击,空
中有一个轰炸机大队,当时他们又无法和上级联络,我以为他们这种处置是妥当的。很
显然,蓝军当时的意图是合力全歼一团。"
    黄兴安余怒未消,"他们如果能紧紧咬住敌人,我们就可以集中兵力和他们在三号地
区进行决战。至于他们该负什么责任,演习之后再说。目前,他们必须马上把阵地夺回
来。"
    范英明忍无可忍,态度强硬他说:"我认为眼下我们不应该再考虑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战场主动权和制空权。你说的与敌决战,只是
一种美好的梦想。如果我们把主力全部投入三号地区,蓝军只需以空中力量切断我们的
后勤补给线,这场演习的胜负就决定了。"
    黄兴安恼羞成怒,解开衣服扣子,叉腰盯着范英明说:"好哇。我们都是过了时的老
古董,该入土了,这天下是你们的天下了。你不就是说我影响了你的布防决心吗?可密
码被破译该不是我的责任吧,我就是不明白,这战争已经新潮到一个甲种师无法和一个
乙种师交手的地步了。"
    范英明不亢不卑地道:"该谁负责任,日后会清楚的。我……"
    刘东旭把帽子一摔,"小范!不要说了。现在不是讨论该谁负责的问题。你作为主帅
,已经怯战了,三军将士还有盼头吗?至于眼下的体制适不适应战争,现在也用不着讨
论。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快摆脱困境。"
    范英明低头沉思一会。看着黄兴安道:"师长,我说话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黄兴安也说:"都是正常争论,也没什么。"
    屋内安静了下来,时间静悄悄地走着、走着、走着,就把一个个战机带走了。
    刘东旭见两个人都成了哑巴,担心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忙主动说:"小范,你说
说你的想法,老黄,你也耐心地听一听。"
    范英明用悲哀的目光看着刘东风,"必须撤到二线趁蓝军主力在三号地区扑空之机,
迅速把两翼部队撤出来。眼下,我们左翼四号地区有炮团,可兵力有限;我们右翼有一
个半团,可没有火力支援。我刚才看见有战斗机在这一带低空飞行。这决不是一次无意
义的飞行。我的意见是:部队在大黑前迅速撤出一线,路上挨点炸都没关系,然后趁夜
重新组织二线防御;同时。我们撤出这个指挥所,马上转移到备用指挥所。"
    黄兴安以极大的耐心听着,"你说完了没有?"
    范英明道:"说完了。"
    黄兴安说:"那我说一说吧。两翼兵力配备不合理是实。这是密码出了问题导致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组织力量把一团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三团已有一个半营在二线一带
布防,赶到那里用不了三个小时。飞机问题,我看是多虑了。被几架飞机吓得转移指挥
所,日后会让人笑掉大牙。"
    范英明说:"这是战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如果这是必要的,面子并不重要。电子
战、信息战,我们是彻底失败了。这种失败实际上已经暴露了我们所有重要设施的具体
位置。我们还能在演习中支撑,只是因为蓝军还没有精确制导战略性武器装备。我提出
趁夜撤出一线,也是基于蓝军没有夜视技术高超的部队这个前提。刘政委,说句泄气的
却很真实的话,蓝军若是有几年前多国部队的战斗力,我们早就失去在这里争论的前提
,早该承认战败了。"
    黄兴安冷笑着,"范司令,你的假设太多了!演习的实情是,蓝军已经黔驴技穷。我
们是主力甲种师,当然要讲究个面子。"
    刘东旭道:"现在的指挥所非常隐蔽,这里距一线有三十多公里,就是迁移,也用不
着这样匆忙。 目前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A师的前途和命运,都在你们二位手中捏着,
还是尽快想点办法吧!"
    范英明道:"再签坚守一线的命令,我负不起这个责。"
    黄兴安火了:"我是一师之长,这个责任由我来负。我还没把这顶乌纱看得比命还贵
。"
    范英明正要说出辞职的话,曹参谋进来报告:"二团急电,他们正面和右侧面发现蓝
军主力,现在蓝军已开始对一线阵地实施地毯式轰炸,他们请求增援,特别是炮火增援
。"
    范英明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黄师长,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还是下令撤吧,等蓝军
对右翼形成包围,一切都来不及了。"
    黄兴安不客气他说:"我说过由我负这个责。你的想法是不对的,又没有时间争论,
你又不愿负责,这个决心就由我来下吧。曹参谋,你记一下:命令二团和独一、二、三
营坚守阵地,等待援军,把敌主力拖在二号地区;命令三团二营三营,迅速向二号地区
赶进;命令四号地区炮团两个营后撤,由三号公路向二号地区转移;命摩步团两个营,
也由三号公路向二号地区赶进;命后勤运输队作好与敌在二号地区决战准备;严令一团
趁敌主力攻我右惭,于天黑前夺回阵地伺机与左翼部队会合,切断敌退路。"
    毫无疑问,仅从地面两军态势上看,这是一个计划周密的大构想,充分表现出了一
个甲种师师长的气魄和素养。这个计划很快在演习指挥部有了评价。
    赵中荣长出了一口气,"再不反应,就来不及了。看样子A师气势还在。"
    陈皓若感到满意,点着头道:"这场大战的胜败,基本上决定了这次演习的骨骼,A
师的形势会逐渐变好。"
    方英达则表示了担忧: "这要看A师能不能构成决战的基本态势。如果蓝军先用空中
优势,突袭A师后勤运输线,如果他们能在援军赶到以前,吃掉A师右翼……情况不容乐
观呀!"
    一参谋进来报告:"蓝军陆航大队已起飞准备空降至红军五号地区三号公路附近;摩
步营已准备由二号地区五号公路迂回到二号地区与五号地区交界处;工兵营已赶赴二号
三号结合部布置雷区。"
    方英达用手捂着肝部,艰难地笑笑,"蓝军胃口不小,准备利用……"
    赵中荣赶快过去扶住方英达,喊道:"快,止痛片。"
    方英达摆摆手道:"不要紧,就一阵,挺过去就好了。你们要密切注意战场变化。"
强撑着出了作战室。
    蓝军确实下决心要在红军恢复制空权前,彻底解决红军右翼集团。从中午开始,蓝
军空军对红军二号地区主要阵地实施地毯轰炸。按演习规则,这种地毯轰炸进行后,如
不注入新的兵力,这一地区守军将作全部阵亡论。一号高地在受到三次地毯式轰炸后,
简凡实在派不出兵力支援了。这次轰炸后,C师炮团的火力又在一号高地后面布了一道火
力网。按演习规则,在这种情况下,作无法增援论。这样,一号高地上就阵亡了红军差
不多一个营。朱海鹏为了把制空权的重要性特别强调出来,定下了以这种方法昼夜不停
逐个占领各制高点的方案。这种方案可以使蓝军只用炸弹和炮弹,就可以全歼红军守军

    蓝军一个班到一号高地打扫战场时,看到的场面让他们感到震惊,甚至忘了这是一
场演习。红军两三百具"尸体"以各种姿势躺在这面积顶多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的高地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些红军官兵把各种各样的"死"扮得非常逼真。
    蓝军上士看见自己的两个上等兵面露惧色,说:"别怕,这是演习,都是假的。"
    一个小个子上等兵说:"我的妈,战争真他Ma的吓人,这人说死就死呀,成片成片。
"
    上士喊道:"都起来吧,结束了。"
    大个子上等兵道:"红军阵亡的将士们,你们辛苦,我们连长指示今晚专门为你们杀
头猪。"
    一坡阵亡的红军官兵都慢慢坐了起来。开始,没人说话,都用木然的神色看着十一
个显得特别孤单的蓝军战士。这么看着看着,把几个蓝军战士看得心里发毛,有几个下
意识地把冲锋枪端平了,几个人背靠背站在那里。
    一个蓝军下士可能是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太过于逼真的假死的折磨,  大喊道:"都站
起来。死都死过了。装得也怪像,排成队,从这边下山,向右,那里有我们一个接待站
。"
    红军官兵开始五花八门地动起来,几个中尉上尉点看烟抽起来。
    蓝军上土走到一个红军中尉跟前说:"首长,带个头吧,你看,那边也在炸第二遍,
我们班还要去接收那个高地呢。"
    中尉恨恨地盯了上士一眼,把烟朝山坡上一扔,站起来道:"他娘的,这仗打得真窝
囊。"
    一个红军中士带着哭声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一枪没开,就叫炸死了。这样退出
演习实在太丢人了。"
    有人喊:"他们凭什么用一个班来押我们?我们差不多有一个营。"
    蓝军上士道:"按规定你们都算死了,我们来只是喊你们吃饭,来一个就够了。"
    黄兴安气得团团转,大骂道:"常麻杆真他娘的不是人。他这是泄私愤!演习哪有这
种打法?他的人不露面,只用飞机和大炮。有能耐组织几次冲锋试试!混账,真混账!
"
    范英明讥讽道:"这就是现代战争。他们有绝对制空权嘛。再不撤,右翼顶多能撑到
明天中午。他们不用伤亡一兵一卒。"
    黄兴安说:"熬到天黑,局势肯定会有变化。"
    刘东旭问范英明:"现在再撤,是不是晚了?"
    范英明说:"晚是晚了,可还是比死守好。我们炮团主力现在都挤在沉水大桥一边的
三号公路上,他们空军要是能腾出手,很快会去那里轰炸。到那个时候,大局就定了。
"
    刘东旭又转过身对黄兴安道:"老黄咱们就不要硬撑了。我看他们是存心先消耗我们
的兵力。右翼打烂了,我们就没有优势可言了。"
    黄兴安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得了,可不硬撑下去,演习结束后更不得了,他把希望寄
托在慢慢走来的这个黑夜,"现在不能撤,一撤就全线崩溃。夜战飞机的作用不大。命令
简团长一走要坚守,并准备组织夜间反击。现在蓝军已倾巢出动,打到他们背后,就可
能扭转局势。命令摩步团林团长,限他一个小时内拿下沅水大桥。两个摩步营,对付不
了一个空降大队,实在太丢人。命令一团不惜任何代价,把三号地区的高地给我拿下来
。蓝军只有一个营守在那里,一个团攻了四个小时竟攻不下来?告诉焦守志,两个小时
内再拿不下一个高地,就撤了他。"
    黄兴安的估计并没有错,一团在夺回二号地区高地时并没真正用力。
    焦守志拿着一纸电令对唐龙说:"不动真格的不行了,再磨洋工这乌纱帽就不保了。
我倒不在乎正团不正团的,日后要是因为不执行命令挨个处分,这黑锅就要背一辈子了
。"
    唐龙看看电令,"是啊,在地方,不执行命令和不听领导招呼是同义词,这口锅可太
沉了点,一般人可背不起。想不到上头竟是这样固执和愚蠢。让我们突出去,恐怕是右
翼不行了。"
    焦守志叹道:"不管你的主意再好,这一回我是不敢听了。你是铁了心要脱军装的人
,我可是还要再干几年的。"
    唐龙说:"你知道我这次要给你出什么主意?"
    焦守志道:"还不是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在演习下个阶段大放光芒。"
    唐龙道:"措了!再保存实力,战争中你就该上军事法庭了。你看,连撤职这种字都
在命令中出现了,这演习还能撑多久?咱们发动了三次反击,每次都只投入大半个营,
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也只有这点本钱了。我的意见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一举从这里突过
去。是胜是败,不敢说,至少总结时用不着背'一再违抗命令'这口锅。你还要在部队干
,不听上边招呼,就干不成了。他奶奶的,我的命真不好。"
    焦守志道:"就这么干吧。丁参谋,把所有的重武器都配给一营、全团准备半小时,
给我杀出一条血路,钻到蓝军的肚子里去。
    一团开始紧张的战前准备。
    蓝军确实低估了三号地区红军的兵力,几个主要高地分别留下不足一个连的防守兵
力。红军一团正在准备反击作战时,蓝军的单兵飞行部队则在几个高地蓝军一侧山脚下
做好了奇袭红军指挥所的准备。
    前敌总指挥楚天舒亲自驾车来为单兵飞行部队送行。
    楚天舒跳下车,走到已经钻人飞行器的任建国面前,"你要亲自去呀?"
    任建国道:"这支部队组建两年,除了训练还是训练。这次是第一次执行作战任务,
要是露不伸展,我这老脸往哪搁?"
    楚天舒道:"A师这回是栽定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任建国指指天,"轰炸机一飞过,我们就出发。他们先去炸他们的雷达站和外部设施
,给我们开个路。"
    楚天舒道:"指挥所到底在不在玉泉峰?"
    任建国道:"海鹏专门派了飞机到那里侦察过,那里无线信号很强,不是指挥所,也
是个要害地方。"
    正说着,前面几个高地枪炮声大作,有几颗迫击炮炮弹已经落在这面山坡上。
    楚天舒一听就知道对手不止一个营,喊过一个少校说:"二营长,你不是说对面只有
一个营吗?"
    二营长疑惑他说:"怪了,他门发动三次攻击,每次顶多有一个营。另外的是从哪里
来的?"
    楚天舒黑着脸道:"你至少要顶两个小时,我给你再派个营来。老任,你要多保重。
"
    五架轰炸机超低空从三号地区上空掠过。任建国戴好头盔,第一个飞了起来。接着
,一百多个单兵飞行器像一群变种的晴蜒一样,从正在激战着的高地上空飞了过去。
    焦守志在林子里抬眼朝天上望望,"这是什么新式武器?飞得这么低。"
    唐龙大叫:"单兵飞行器,快组织火力拦住它们。"
    已经来不及了。单兵飞行器伴着一阵枪声,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唐龙狐疑地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说:"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那几架轰炸机为什么朝那边飞去了?战场的焦点不在那边呀……"
    焦守志兴奋地道:"已经拿下一个高地了。唐龙,你管它们干吗?先把咱们的这碗热
稀饭吹凉了再说吧。"
    秦亚男和王记者正在洗衣服,五架飞机已经到了头顶,几颗带着哨声的黑物件已经
对着两排简易房子屙了下来。
    这时候准都忘了这是空爆弹。秦亚男丢下脸盆里的衣服就往指挥所方向跑。王记者
跑两步,又掉头朝房子奔去。
    秦亚男喊:"你快过来危险!"
    王记者应一声:"我去拿采访本。"
    有几颗炸弹已经爆炸了,火光几闪,几棵烟柱像栽出的几个硕大蘑菇,渐渐把房子
遮蔽了。王记者从烟雾中穿出,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酱色。
    指挥所里乱作一团。
    刘东旭大声喊:"大家不要惊慌,沉着点。"
    曹参谋闪进作战室。
    黄兴安大声说:"妈的太猖狂了。曹参谋,你去组织警卫连打打它个狗Ri的。"
    范英明面对露在地面的半截窗子,背对着黄兴安说:"按演习规定,警卫连阵地已经
不存在了。挨炸的就是警卫连。"
    曹参谋道:"一团报告,蓝军约有一百二十个单兵飞行器朝我们这个方向飞来。"
    范英明失态地惊叫一声:"糟糕,你说多少飞行器?"
    曹参谋重复说:"一百二十个。"
    范英明怔了良久,朱海鹏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猛然间,他就想起了住在
方家的一老一小,悲观的情绪一下子浸透了骨髓。事已至此,再和黄兴安争个长短高低
已经毫无意义, 不管是谁的过错,A师的败局已定,作为红军司令,应该把责任承担下
来。他苦笑了一下,"这也是天意。黄师长,刘政委,请允许我最后一次以红军司令名义
作出一项决定。"
    刘东旭道:"这是什么话?你一直在履行红军司令的职责。"
    黄兴安说:"我们只是你的参谋和顾问。"
    范英明鄙夷地扫一眼黄兴安,"不是我不愿干,而是无法再当这个司令了。曹参谋,
上报'军指'并通知各部队队现在起,我的职务由三团长王仲民代理,让他迅速赶到二号
备用指挥所继续指挥作战。建议他彻底放弃右翼,以其他部队组织新的防御体系。"
    黄兴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英明打开步话机, "没什么意思,因为你我可能要退出演习了,A师还没有完全失
败,还应做些布置。狐狸狐狸,我是雄鹰,请回答。"
    秦亚男和王记者张皇地冲进作战室。秦亚男喘着气断断续续说:"不,不好了,敌人
来了空降部队。"
    黄兴安说:"不可能,航空兵不可能……"
    一声清脆的碎玻璃声响,两支黑洞洞的枪口从半截窗那里伸了进来。只听见一个声
音响着:"不要做抵抗,当心损坏了设备,我们来了一百四十人,都是全副武装。"
    任建国手提折叠冲锋枪,腰桂一圈手雷,随着两个开路的战士走进作战室。
    任建国举平敬个礼道:"黄师长,刘政委,范司令,承让承让。"
    静极了,静得谁都能听见李铁的呼叫声:"雄鹰雄鹰,我是狐狸,请回答。雄鹰雄鹰
,你那里是不是出事了,我距你有二十公里,正在帮助炮团作战。雄鹰雄鹰,请问答。
"
    任建国拿起受话器,"狐狸,我不是雄鹰,你的雄鹰只怕飞不成了,出了大事,你们
的司令和师长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中。"放下受话器,转身说:"这就是朱司令一直没找到
的狐狸部队。告诉部队不要松懈,这是在敌人腹地,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都坐吧
。"
    范英明抖抖袖子,瞥了一眼腕上的微波跟踪仪,"任大队长,你是准备把我们就地正
法呀,还是准备带我们回去请赏?"
    任建国大笑道:"都是好朋友,当然不去搞得太残酷了。再说,你另外一些朋友还在
等着见你们呢。我们部队是第一次出手,一出手就是个满堂红,求个赏也是人之常情。
"
    范英明道:"按规定,我们现在只是被扣压,不知你们用什么办法把我们带到小凉河
岸。"
    任建国狡黠地一笑道:"要是你的什么狐狸、猫头鹰叫得让我不耐烦,我当然也敢先
斩后奏。放虎归山,总算是兵家大忌。"
    范英明无奈他说:"成者王侯败者贼,你们赢了。"
    任建国道:"用用你们的线路报报战果,可以吗?"
    范英明道:"全是你的战利品,当然可以。曹参谋,你带任大队长报喜去。"
    秦亚男恢复了常态,心满意足他说:"真是太刺激了,这次真没白来。"
    范英明叹道:"真的很抱歉,把你强留在这里。等会儿让曹参谋把特别通行证还给你
们,不能让你们的清誉受污。"
    秦亚男说:"我不换。我真想尝尝当俘虏的滋昧呢!我这个人喜欢冒险。"
    黄兴安和刘东旭像两堆烂土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勾着头一言不发。
    作为这次演习的策划者、组织者、领导者,方英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出现了。在
消息传来最初的一刻。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毛病啊。曾有过辉煌历史和
骄人战绩的A师,可以说是他作为一个杰出男人成就感的基石。正是由A师这样的部队组
成的军队,赢得了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战争,从而中国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建国后
的几十年里,虽然中国曾经经历了几个不能让人满意的历史时期,但在方英达看来像A师
这样的部队依然可以算得上是功勋卓著。 直到中国以完全开放的姿态与这个世界发生广
泛对话接触的十几年,方英达再审视这支部队渐渐地就发现了许多不如意的地方。譬如
在观念的更换上,它没有了那种经常开一代社会风气之先的朝气,但在社会世俗化的大
潮之中,它却也没有表现出傲世独立的对抗姿态。在社会的整体构成中,若用经济发展
的术语来为军队定位,它不是特区不是沿海区域,只能算是中部区域。中央出台的大力
扶持中西部经济发展的战略和科技强军、质量建军方针几乎是在同一年提出,也可以证
明中国军队的存在境况。方英达决不是孩子是自己的好那种井底之蛙式的母亲。他竭尽
全力甚至不借以生命为代价搞这次演习,目的就是检验自己这个孩子的整体素质到底处
在一个什么水平线上。A师在二十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 损失一个步兵团、大半个坦
克团,已经算不上及格的成绩了, 眼下指挥所被毁,只能算零分了。A师这种表现太让
他失望了。作为一名熟悉中外战争史的高级将领, 方英达对A师在这场演习的前途还没
有彻底绝望。战场无疑是奇迹出现频率最高的区域,君士但丁堡的陷落、拿破仑滑铁卢
的失败不都是瞬间就由一极变到另一极了吗?在A师辉煌的军史上,五次反围剿、长征、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反败为胜的战例也数不胜数。处在一言九鼎的职位上,还是稍安
勿躁,还是不要轻易下什么结论,还是不要随便骂娘。
    方英达看作战室气氛过于压抑,笑道,"如果是实战,这种战例可以说是不可多得。
它是由我们的军队创造的。十几个小时,战场形势几经变化,扑朔迷离,很耐看嘛。"
    陈皓若强笑道:"是的是的。"
    赵中荣也笑着说:"我看用不了太久,这场演习就结束了。观摩团对今天的演习评价
很高。"
    方英达拉下脸道:"小赵,你太小看了A师的抗打击能力了。你看,现在A师的建制基
本没乱。右翼虽然苦一点,可改变战场格局的新的变化已经出现。这里,一团突破基本
已成定局。只要它突出来就能牵制蓝军一半兵力。"
    陈皓若道:"一团在前一段演习中,表现最好。赵处长,事后记着查查是谁组织指挥
的。范英明最后的安排还可圈可点,如果不指定个指挥员,非乱不可。蓝军单兵飞行部
队想把黄师长他们带出来,也不容易。"
    方英达无奈地坐在沙发上, "咱们就在这等待奇迹吧。A师怎么会这样,真是想不到
。它不该是这样子。它怎么会一点也发挥不出来呢?如果这样,这场演习……我们还是
看看有没有奇迹吧。"
    方英达希望看到的奇迹,就是一团跳到蓝军背后,范英明重新回到指挥岗位。如果
范英明退出演习,方英达认为A师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朱海鹏对抗。
    正当方英达等待奇迹的时候,朱海鹏已经决定搭建胜利的凯旋门了。演习进展得如
此顺利,单兵飞行部队一出手就生擒了红军三巨头,也出乎朱海鹏的意料。在他看来,
这场演习已经到了闭幕的时候了。从伏牛山区一个放牛娃能走到今天,难道不该为自己
建一座凯旋门吗?建国几十年来有哪个军人在不到四十岁时,能在一场和实战差不太多
的无导演部的演习中,把现代战争的特点表现到这种淋漓尽致的程度?有这样浓墨重彩
的一笔,继续留在军中或者脱掉军服,对前半生应该无憾了。一股成就感在朱海鹏身体
里放肆地鼓荡着,一个个超常的思路如雨后春笋批量冒出,顷刻间就把朱海鹏淹没了。
建这样一座凯旋门,穹顶最好用范英明的身体雕出来。这个念头一出现,朱海鹏马上作
出决定:亲自带两架直升机去把范英明等人押回来。常少乐也处在生命的一种癫狂状态
,自然支持朱海鹏去进行这次英雄的浪漫旅行。
    常少乐说:"海鹏,回来可别忘了给我说说黄兴安第一眼看见你的表情。也不满你说
,这仗大势已定,我多少有点私心了。当年我从A师到C师,他可以说是第一大功臣呀!
"
    江月蓉很严肃他说:"你们真是疯了,范进中举也没有这样癫狂!海鹏亲自去押几个
战俘不合适,太没风度了。"
    常少乐打岔道:"男人们,谁没点血性?张狂一下,孟浪一次,也不算什么。"
    江月蓉摇摇头,"朱海鹏,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朱海鹏根本听不进去,"制空权在我们手里,按演习规则,我现在去哪里都可以。我
确实特别想见见他们。反正来回要不了一个半小时。"
    江月蓉看着飞机慢慢飞起,气得一跺脚,"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逞什么强。常师长
,你还笑!狗尾续貂你还笑?"
    常少乐仍笑着,"斯大林见到毛泽东,第一句话就是:胜利者是不该受到指责的。或
许我站得低,反正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妥。日后听听方副司令这种高人如何评价吧。"
    江月蓉看出了朱海鹏的病根,却不能打醒朱海鹏的那只沾满生猪油的屠夫的手,只
能眼睁睁看看他癫狂去了。
    朱海鹏走下飞机,看见黄兴安、刘东旭、范英明鱼贯从指挥所上了出来。
    任建国跑过来说:"这就算移交给你们警卫连了。油已经空投来了。耽搁一会儿,天
就黑了,晚上我们很少在山地飞行。"
    朱海鹏道:"你们辛苦了。"
    任建国说:"这周围好像有他们的狐狸部队,你得小心点。"
    朱海鹏大咧咧道:"老虎部队也不怕了。我们马上就走。"
    此时。李铁已经带二十来个人隐蔽在离平台约有两百米远的一片草从中,两个火箭
弹指向两架直升飞机。
    一个战士说:"好像要把范司令他们用飞机带走。连长,咱们干吧。"
    李铁说:"这不是连范司令也干掉了吗?如果他们真要这么干,咱们就干。反正朱海
鹏也来了,最多判个两军司令同归于尽。"
    范英明偷眼看了跟踪仪,知道李铁就在附近,看着朱海鹏面带胜利者的笑容迎面走
儿范英明真想大喊一声:李铁,你快毁了他们的飞机呀。只有与朱海鹏同时退出演习,
才能多少冲淡一些已经挥之下去的人生失败感。这个时候,他已经丧失了和朱海鹏同场
竞技的资格,哪怕朱海鹏一个征服者的眼风,也能刺得他内出血。朱海鹏没在黄兴安、
刘东旭面前停留,也没有在范英明面前停留,甚至连看都没看范英明,直接走到秦亚男
面前停下了。范英明敏感的心反倒感觉到这是朱海鹏对他的蔑视,喊李铁的念头又一次
攫住了他。
    朱海鹏微笑着伸出手,"秦记者,亚男小姐,认识一下吧。蓝军司令朱海鹏。"
    秦亚男迟疑地伸出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光给我打招呼?"眼睛看到
朱海鹏笔挺的裤线和锃亮的皮鞋,点点头,"学西方的鹰派人物,搞女士优先吧。"
    朱海鹏笑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作为蓝军司令,我知道应该先跟引导我军走
向胜利坦途的伟大功臣握手。"
    秦亚男听得一脸莫名其妙,问:"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你的阶下囚,什么功
臣?"
    朱海鹏又把手伸给王记者,"正是你们两位第一篇讴歌红军将士的妙文,让我们奇迹
般地破译了你们的密码。正是王大记者忠实可靠的文章,帮助我们确定出红军指挥所的
所在地。你们不是大功臣,谁是大功臣?"
    这几句话让A师三巨头和两个记者惊呆了。
    朱海鹏这才面对范英明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加密就发了这两篇文章。没想到这
么快就要结束了,不知英明兄有何感想?"
    范英明充满敌意地看看朱海眠尖冷他说道:"世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朱海鹏万万没有料到范英明会说出这种话,讪讪地搓搓手,尴尬地笑笑,"我没有别
的意思,只是想早点让你知道原因。A师没有发挥……算了,也只好如此了。赵连长――
"
    红军曹参谋跑出来喊:"朱司令,方副司令员要和你通话。"
    方英达得到朱海鹏亲自带直升机去押解红军高级将领的消息,再也无法沉默下去等
待奇迹了。他抓起只能下达仲裁结果的专线电话,要通了红军指挥所。
    听到朱海鹏的声音,方英达劈头盖脑骂了起来:"朱海鹏。真有你的,把小儿过家家
的把戏搬到两军演习中了!你以为你把范英明他们带问来,你就成了世界名将?你说话
呀!"
    朱海鹏嗫嚅道:"方副司令,我,我……"
    方英达狠狠地挖苦道:"你有制空权,你的主力正在围歼敌人的右翼集团,你觉得就
要功成名就了。是啊,你是该得意一下,张狂一下。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朱海鹏笔直地站着,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子,"我,我……"
    万英达声音大了许多,"整个战场都是空爆弹,所以你的直升飞机可以随便出入。从
玉泉峰到你们占领的地区,空中距离有五十公里。我的大理论空,你算算,一个只损失
了一个半连的甲种师主力一团,能够用多少种武器把你的专机击落几回?"
    朱海鹏说:"我错了。"
    方英达道:"我告诉你,你可以用飞机把他们带回去,那就只能算你们一起阵亡了。
战场态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你的空降部队因为缺少弹药补给,已经撤出了沉水桥头阵地
;红军一团已经打到你的身后。红军代司令王仲民正在指挥部队作战。你的全局意识哪
里去了?我看只剩下一点小农意识了!用不到三十个小时打败了一个甲种师,创造了战
争奇迹嘛!是该自足一下了。你忘了演习的目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给我牢牢记住:
这上千万人民的血汗钱换你创造的这个神话太不值得了!演习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朱海鹏擦了一把羞惭的冷汗,央求道:"请你允许我返回指挥位置。"
    方英达道:"算你到前线视察一回。我提醒你记住:湘江之战"这个师在三天内战死
两任师长,有四次指挥所被炸毁,可是,这个师没有垮掉,它永远也不会垮掉。"猛地砸
了电话,一手捂住肝部,身子朝一边歪去。
    朱海鹏回到平台上,不再看红军三巨头,对一个中尉说:"赵连长,范司令他们由你
带一个班押回去。"走到飞机附近,又扭头叮嘱道:"这里距我们占领区有五十公里,你
要小心。特别要小心范司令的狐狸部队。万不得已时……"
    赵连长接道:"就算我们这个班与范司令他们同归于尽。你就放心地走吧。"
    李铁看着飞机起飞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赵连长带一个班押着
范英明等五个人分别上了两辆越野吉普车。
    李铁身边的一个上士道:"连长,咱们去把他们抢回来,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李铁骂道:"蠢货!我们一动,范司令他们就真没救了。五十公里内,到处都是我们
的人,他们肯定不敢一直走大路。"看看微波跟踪仪,"这是解救人质,只能智取。咱们
远远地跟上,机会总会有的。"
    狐狸部队跑向山脚下林子边的几辆摩托。
    天渐渐暗了下来,枪炮声也变得零星冷落。激战了一天的二号地区沉寂了下来。在
二团指挥所支撑了大半天的简凡, 此时正在一棵香樟树下为自己在A师的前途处心积虑
。这终归只是一场演习而不是实实在在的战争。简凡再一次清醒地看到了问题的实质。
黄兴安和范英明暂时做了俘虏,不管怎么说,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都算不上是光彩照
人的一页。 但是,这毕竟只是演习中出现的非常事件,时A师未来的大格局的影响力可
以说微乎其微。即使这次演习A师大败而返,黄兴安照样会是A师的师长, 佩戴00一号
工作证,坐在A师办公大楼采光通风最好的房间里。远在预备队位置的王仲民被指定为红
军代司令,深深地刺痛了简凡。在他看来,黄兴安不同意,这个命令根本不可能下发到
各个部队。这也就是说,黄兴安和王仲民的矛盾,并非是不可调和的。如果王仲民在演
习的后半程能小有作为,在以后漫长的和平日子里,他的名字就会像一只酒壶一样,被
军、师首长常常挂在嘴上。简凡思考的焦点,便是如何避免这样一个结果。
    团参谋长出来报告说:"王仲民代司令来电,摩步团两个营、高炮团两个营己过沉水
大桥,一团已经在三号地区吸引了蓝军两个营,他要我们加强戒备,一定要支撑到明天
早上。"
    简凡极不耐烦他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些情况我们都无法证实。"
    A师作战科张科长一直对派他来二团协助指挥作战感到不满。 演习前一团和二团都
没有团长,可一团的团长是真的空缺,二团的团长只是抽到'师指'去了。所以,在演习
的准备阶段和演习开始后,张科长采取的态度就只是观望。有功,不可能到二团当团长
,有过,则定遭实力派人物简凡的忌恨。二团损失一个半营后,张科长才感到事后再怎
么解释,都无法把自己洗得清白了,他也希望做点什么实际的事,改变一下可能要面临
的不利局面。
    张科长走过去说:"要是把二团都打光,也不是个事。就是局面能翻过来,二团全军
覆没也是个事实。"
    简凡道:"蓝军一鼓作气,二团一个半营和一个半独立营根本撑不到天亮。王仲民闹
了几年转业,能支撑住大局?这个不利局面,还只能依靠黄师长和刘政委来扭转。"
    张科长道:"指挥所不是出了事吗?"
    简凡道:"只要他们还在红军防区,按规定就不算退出演习。现在,只有右后面留了
五公里宽的缺口,山那边就是蓝军带黄师长他们出我们防区的必经之路。"
    张科长说:"对呀,我们得去把他们营救出来。要是师长被俘,演习赢了也是败了。
"
    简凡说:"老张,谢谢你的支持。咱们就带一个半营去救人。"
    两人回到指挥所,简凡喊过来参谋长说:"白参谋长,命令独二营、独三营一部,趁
夜撤出原阵地,在十点以前完全接替我团一营和二营防务。我带一营和二营一部,趁敌
不备,去把黄师长他们营救出来。"
    白参谋长听得目瞪口呆,口吃他说:"团,团长,不到两个营,怕坚持不住吧?再说
,这时候移防也不合适,一旦敌人攻来,要崩溃的。"
    简凡道:"甲兵之道在于虚实搭配得当。蓝军从昨天傍晚运动,二十多个小时没得到
休息,今晚没有什么力量攻击。他们的优势在空中,夜战他们不行。就是营救不出来黄
师长他们,也可以把援车接迎过来。执行吧。"
    白参谋长没说什么,转身去了作战室。
    战场形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李铁率狐狸部队跟踪到一个弯道外, 前边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 乍跌叫一声"糟糕
",一踩油门,蹿了过去。前面,二团的先头部队正在徒步沿公路追赶两辆吉普车。
    李铁大喊着:"别开枪,别开枪,那上边是范司令和黄师长。"
    一个上尉说:"我们知道。"
    李铁刹了车,"那你们为什么要开枪?"
    上尉道:"中尉,你是哪一部分的?黄师长被蓝军抓了,你为什么不让开枪?"
    李铁傲然答道:"我们是哪一部分的,用不着你管。你们一开枪,只会把事情弄糟。
你们把路让开。救人的事交给我们。"
    上尉上下打量打量李铁,"一开枪就会把事情弄糟?这话听着怎么别扭呢?你们到底
是哪一部分的,说。"
    李铁急了,"你们让不让?出了问题你负不起这个责。"
    上尉一挥手,"把他们拿下,我看他们像是蓝军。"
    李铁大叫着:"别误会,别误会。"
    二团的几十个战士已经和李铁的人扭在一起。李铁一个擒拿动作制住了上尉,他的
手下己把二团的战士打倒了一片。
    李铁掏出范英明的手令道:"别再闹了。这是范司令的手令,我们原来是一团特务连
的,现在是狐狸部队。来不及了,咱们走。"
    一扭人发现已经走不成了。简凡带的几百人已经赶到。
    李铁急出一头汗,在几道手电光的照射下喊道:"再迟就来不及了,你们看看这手令
。"
    简凡和张科长走过来认出了李铁。简凡接过手令一看,嘴里说:"怎么闹的?你们下
手也太狠了些。"
    上尉活动着手腕道:"团长,押黄师长的车刚从这里过去,我们开枪拦没拦住,正在
追,他们就来闹事了。"
    简凡抓住上尉的衣领厉声说:"你看清楚了?他们过去多久?"
    李铁看看微波跟踪儿,"简团长,简参谋长,确实是黄师长他们,离这儿至少三公里
了,我们从下泉峰一直跟到这里,目的就是救他们。你快计我们去追吧,再迟就来不及
了。"
    简凡说:"我们正是来营救黄师长和刘政委。李铁同志,我以红军参谋长的名义命令
你,不惜一切代儿也要把黄师长救出来。如果你们成功了,你就报告黄师长和范参谋长
,说我正带领部队去接迎摩步营。"
    李铁没再说什么,带着摩托队向前追去。绕过一个山口,发现两辆吉普停在路边上
。李铁跳下车,看看微波跟踪仪,自言自语道:"真是万幸,他们上了山。"转身道:"都
把火熄了,轻装上山。"
    赵连长已经带着范英明他们爬上了半山腰。秦亚男、王记者和刘东旭平时缺少锻炼
,都各被两个蓝军战士架着、拉着往上爬。显得十分狼狈。刚爬到山顶,王记者像一摊
泥一样出溜在一块石头旁边,喘着气央求着:"赵连长,求求你歇一会儿吧。"
    赵连长掏出指北针看看,又观察一下四周的地势,"只能歇三分钟。我总觉得好像有
什么人在跟踪我们。你们给两位记者喝点水,别光顾自己喝。"
    范英明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顺便看了一眼跟踪仪。赵连长说:"范司令,请你把
涸掐了吧。还有十来公里,周围可都是你的人。"
    范英明把烟扔了,说:"不错,细致。你觉得从玉泉峰到这儿,你的错误有几处?"

    赵连长摸着头想想,龇牙一笑,"请范司令指点。我们师长和朱司令都很佩服你。"

    范英明也不谦虚,"你的错误有三处。第一,你应该在指挥所带十一个演习红军标志
;第二,刚才在路上遇人拦截,你没有做出可以一击致我于死地的任何动作,那时我完
全可以跳车。这两处错都算小失误,另一个错使你失去了一个立大功的机全。"
    赵连长道:"我想不起来。"
    范英明道:"你弃车走小路,选择正确,可你没有把车处理掉。如果当时你把两辆车
推到山涧去,你们师长肯定会重用你。"
    赵连长叹道:"想到了,可狠不下心。二十多万呢,都是一支部队,毁了多心疼人。
"
    范英明说:"这是战争,而你又负有重大责任,做事就不该拖泥带水。刚才又无追兵
,你可以把油放掉再推车,损失顶多万把块。"
    秦亚男站起来捶看腰道:"败军之将,还要当人老师。真佩服你的适应能力。"
    范英明道:"都是一支部队嘛。赵连长,你既然感觉有人跟踪,就该马上走。有时候
感觉很准确。譬如我今天上午就感觉指挥所不安全,可惜没能及时转移。"
    一行人又跌跌撞撞下了山。看到山脚下一排简易房子,赵连长指示两个战士先去侦
察一下。不一时,战士回来报告说:"看样子像是红军一个指挥所、有四间小房子和两间
大房子,小房子里面有床板,一间大房子里还有一些吃的东西,还有一瓶多白酒。"
    范英明一听就知道是一团的原指挥所,再往前翻两座山岗,应该是蓝军的防区了,
急中生智,准备利用一下赵连长对他的信任,忙说:"赵连长,这地方已接近最复杂的地
区。应该在这里等到黎明前。因为那个时候,人睡得最熟,很容易从这里穿过。到了这
个地方、再抱着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态度就不对了。"
    赵连长说:"我听你的。"
    一行人走到一团原指挥所。赵连长指着四间小房子道:"范司令、秦记者、刘政委各
占一间休息,黄师长、王记者一间。十个人分成两班。一班五人,房子四角各设一个固
定哨,另一个游动,一个半小时换一班。"
    范英明道:"你们不捆我们,也应该把门从外面锁死,或用铁丝扭牢。"
    赵连长打个哈欠道:"谢谢。你们是师首长、大记者,实在不好意思捆你们。天太冷
,你们小心受凉了。"
    夜真的睡熟了。
    李铁在草丛中收起红外望远镜,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有四个固定哨一个游动哨,出
手要准,不能让叫出来,但也不能伤人。一班长,你们班两人一组,分五组,一个制敌
,一个当哨兵,范司令在第一间,二班跟我救人。"
    蓝军四个哨兵站在房子四个角跺着脚。游动哨不停地在房前走,嘴里嘟嚷着:"这地
方真他娘的阴冷。"左边一个哨兵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晚饭没吃
嘛。"右边一个哨兵接道:"上飞机时,我还在想押了他们几个大首长,兴许晚上能有点
酒喝呢。"
    赵连长出来走一圈,吩咐道:"眼睁大点,耳朵支高点,我这眼皮直跳。"
    游动哨说:"没问题。连长,刚才说有点吃的,是真是假呀?"
    赵连长说:"给你们留着呢!"打个哈欠,"静得有点不对头。少歇一会儿,还是早点
走。"晃着进了大房间。
    李铁学一声虫叫,几组战士几乎同时出击一下子制服了五个哨兵。李铁刚带人朝房
子跟前冲,只听吱一声,门开了,连忙都卧倒了,只见一个蓝军士兵走出来,掏出家伙
尿了起来。
    蓝军士兵打着寒哗,抖着家伙说道:"这一尿,就抱不住劲儿了。班长,刚才喝酒,
我给你藏了小半瓶,入党那个事……"
    红军士兵压着嗓,"知道了。"
    蓝军士兵系看裤于义说:"也不瞒你,班长,今年入不成,明年回去就不是正式的,
没有选举权。"
    红军士兵狠巴巴道:"罗嗦!就这一批。"
    蓝军士兵瞅牙一笑,"班长,等我当支书,一定重谢。"转身进了屋。
    李铁几大步跃过去,撬开了范英明的房门。
    范英明朝隔壁房间一指,李铁又用工具把门撬开了。秦亚男迷迷糊糊睁眼一看,一
个男人正向自己摸来,本能地叫出声来。范英明情急之下,扑过去,用嘴堵住了这声尖
叫。李铁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场景,也在门口呆住了。
    范英明看秦亚男还在挣扎,忙用手捂住秦业男的嘴,狠巴巴地低声说:"别叫!"
    秦亚男显然错解了范英明的意思,仍挣扎着把声音叫了出来。李铁和两个战士也闪
了进来彻底把秦亚男制住。只听外面门吱呀一声,"哪里来的叫声?"一个红军哨兵慌忙
答道:"没有事。"
    范英明低声说:"隔壁是刘政委。"
    秦亚男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声埋怨:"也不说一声。"
    几个人又把刘东旭解救出来。范英明朝最后一间房看眼,扯了一把李铁,朝林子里
跑去。八九个黑影也跟着他蹿入林了。一口气跑到半山腰,范英明才把步子放慢了。
    李铁松了秦亚男的胳膊,长出一口气说:"总算把你们救出来了。这个跟踪仪还真管
用。"
    突然间,远处又传来了成片的炮弹爆炸声。
    范英明停住脚步听了一会儿,"朱海鹏逼得太紧了。"
    刘东旭终于开口了:"我有重大责任,不该迁就黄师长。"
    范英明道:"只要能熬过这一夜,结局可能不会太糟。一团看来已经插到他们背后了
。"
    秦亚男看看人群里没有黄师长和王记者,急忙说:"你们怎么没把黄师长和王记者救
出来?"
    范英明支吾道:"你没看当时多紧张。"
    李铁说:"你再叫几声,全完。"
    秦亚男道:"准让你们事先不说一声。你们破门而入,我能不叫?哪个女人都要叫。
"
    范英明干笑几声,"当时的情况……实在抱歉。这,这……咱们赶快走吧。"
    这件事做得不太光明磊落,范英明使劲揪自己的大腿,在黑夜里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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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云白日,山川端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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