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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杀了你好么?),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红处方4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Oct 14 09:17:00 2000), 转信
第四十一节
读朋友的遗书,犹如火炭。
沈若鱼想把一些事搞明白。最先找到孟妈,因为沈若鱼此刻最恨她。
地方很不好找,在新建居民小区的楼群里。这个“庄”那个“园”的,名字叫得中西合
壁,在方位感的知识上完全无用。幸好孟妈仔细,在每一个重要的路口,都标明了到孟氏诊
所的前进路线。
一套三居室的民房,不很大还算干净。孟氏名医多少代传人的招牌,用血红的油漆写
着,鲜艳得让人路过时退避三舍,总怕油漆未干蹭在身上。。
孟妈正闲着,看到沈若鱼进来,笑容盛开,说,真难为你,找到这里来了。我给以前的
重病人都打了招呼,若是再要治,就到我这里来,包好。你是轻病人,我想大概已经断根
了。没想到你也找来了,可见我是民心所向啊。范青稞,你看我还记得你的名字。
沈若鱼说,我不叫那个名字了。我叫沈若鱼,是简方宁的朋友…
孟妈变色道,呵,沈女士。是这样。简院长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
沈若鱼道,她在遗书里提到你离开医院一事。我想知道详情。
孟妈说,你是以什么身份呢?光是朋友不行吧?你看人家外国侦破影片里,冲出来一个
人,先要亮出证件,说,我是警察。
沈若鱼说,我不是警察。可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我认为有必要,可以叫来警
察。
孟妈说,我和简院长的死,可没啥关系。我早就离开医院了。
沈若鱼说,我知道。那你还紧张什么?
孟妈说,好吧,我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把最后的情形告诉你。
张大光膀子死了。毒品他是无法吸了,进行了一半的治疗又停止了。他的体质极差,死
亡已是意料中事。张大光膀子的小老婆,没有胆量到公安局去闹,天天披头散发地在医院门
口吵闹,鸡犬不宁。她是从高纬度地区来的,这点寒冷,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闹得累了,就
到附近的小酒馆里喝酒吃饭,酒足饭饱之后,继续奋战。围观的人群问这是怎么了?她就说
是医院把人给治死了。他的大老婆不说话,只是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得不行。看热闹的
老百姓围了一大圈。
是我收的病人,可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金子我没收,反正你们也没证据,不能诬陷
人。医院我呆不下去了,幸好我早就给自己絮好了窝,就到这里来了,重打鼓另开张,你看
到了,买卖还不错。
沈若鱼悦,那个药方呢?
孟妈装傻说,什么药方?
沈若鱼说,就是你领着毕瑞德找秦炳的那个药方啊!
孟妈一拍大腿说,那洋毛子真不是好东西,你说我给他帮那么大的忙,简直就等于把李
时珍引见给他了,才给我那么一点钱,买身衣服就不剩俩子了。还不顶我私下治几个大烟鬼
挣得多,秦炳也是,自己用方子换了房子,就饮水忘了挖井人……不过,我这人,不靠外
援,自力更生也行。你感觉到没有?现在是方兴未艾形势大好啊。
沈若鱼说,什么未艾?
孟妈说,吸毒的人越来越多啊。我的货源以后就越来越充足了。
沈若鱼尖刻地说,若是我记得不错,戒毒药品必得是正规医院专卖,您这样的江湖郎
中,纵是医术高强,没有药,也是无米之炊啊。
孟妈并不恼,说范青稞,看来你在戒毒医院真是不白住,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不用
你操心,我有用之不完取之不竭的药源。
沈若鱼大惊道,莫非你有秘密药库?
孟妈朗笑起来说,我还没有那么大的神通,继续努力吧,借你的吉言,我也盼着有那么
一天呢。
沈若鱼逼问道,可你还没有回答我,戒毒药到底是从哪儿搞来?
孟妈傲慢地说,我早看出你居心不良。谁让我这人心眼软呢?告诉你,谅你也伤我不
着。我的药都是从戒毒病人手里买出来的,他们从正规医院出来以后,还得不断吃药,每人
都是药篓子。我就用高价从他们手里买进,一倒手,再卖给私下里想戒毒的人。说得难听
点,和捣药的二道贩子,互通有无。就这么简单,可银钱就滚滚地来了,挡都挡不住,你说
我有什么办法?天要人发,你不得不发啊。
说到这里,孟妈得意地笑起来。无论沈若鱼多么恨她,还得悲哀地承认她的笑容很有蛊
惑力。
沈若鱼一字一顿地说,孟医生,你要是还记得你是个医生的话,就把你的心泡在来苏水
里消消毒,再放回肋骨后面!
祝你和你的黑窝点早日完蛋!分手的时候,沈若鱼恨恨地想。
以后也许我就想出更稳妥的发财主意了。孟妈笑盈盈地告别。
沈若鱼忿忿地走了。她其实还是嫩了一点,要是她在临出门的时候,回一下头,就会发
现孟妈的笑容迅速消失,惨淡经营的焦灼爬满瘦脸。她的镇宅之宝——那部宝蓝色的登记簿
丢了,简直使她陷入绝境,除了以前的老客户,她的业务基本上已成了无源之水。为了秘密
独揽,她没有做备份,自以为这份资料像可口可乐的处方一样保险,它却沓无痕迹地消失
了。
到底是谁把它偷走了?孟妈永远也想不出答案。
沈若鱼去找栗秋。她已经打听到了她新家的位置,胡同里一处看起来陈旧其实内部十分
深广的四合院。
沈若鱼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仆人来开门,冷冷地说,您不是事先约好的客人,主人不
见。
沈若鱼气哼哼地说,你们家是不是刚办过喜事?娶的是不是护士叫栗秋?告诉你,你们
家新媳妇老太太的事,我都知道!
仆人不知她是何来头,陪了小心说,不知您怎么称呼?
沈若鱼说,你就告诉老太太和新媳妇,说我是从戒毒医院来的。这一句话成了,其它的
什么都不必说了。
仆人恭恭敬敬地回话去了,朱漆红门上半开的小窗户,呼呼地走着风。沈若鱼把眼睛迎
过去,一堵高大的影壁山一般地矗立着,遮挡了院内所有的景象。
仆人很快地回来了,若不是沈若鱼退得快,差点被急掩过来的门夹了眼睫毛。
老太太新太太都说了,她们从来不认识什么戒毒医院的人!仆人在关闭的门卫大声说。
沈若鱼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五星级宾馆。电梯直上30层,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出了电梯门,低矮的走廊和明亮的灯光,让人不辨东西。毕瑞德名片上那个拗口的公司
名称,在一块黄铜牌上,冰冷地闪烁着。
沈若鱼来到那个公司的门口,透过玻璃门,身穿黑衣的小姐正在忙碌,室内所有的器具
都是黑色的,给人一种高贵逼人的压迫感。
我想找毕瑞德。沈若鱼说。
对不起,毕瑞德先生已回国。小姐答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沈若鱼问。
不知道。小姐说。
沈若鱼点点头又问,那么我可以知道一些有关秦炳先生的情况吗?我是毕瑞德的朋友。
小姐困惑地说,我不知道什么秦炳先生。对不起。
沈若鱼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悻悻而归。小姐在她背后礼貌地道别,沈若鱼已把玻璃门
掩上,就只见小姐的嘴动,听不见她的声音,好像鱼缸里换气的鱼。
沈若鱼回到电梯口,又看到了铜牌上的名称,她恼怒地向它挥舞拳头,恨不能将那凡个
字砸扁。一个扫地的老妇人,游魂似的走过来,你也恨这个公司?前几天有一个男人,坐在
这里嚎啕大哭,说这个公司的外国人买了他的方子,根本就不打算造药,是为了永远锁在保
险柜里。他说那外国人肯定和毒品贩子有关联,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大老爷们,哭得那个
惨,说自己是不肖子孙……
电梯来了,沈若鱼一步跨入,用不锈钢的门把老太太和她的唠叨隔开,自己孤独地下
降,她原本想去找秦炳,已经打听到了他的花园洋房地址,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一身疲累地回到家里,先生问什么,都不说。
先生长叹一声,说你碰壁是必然的。简方宁自己都说,她的死,与任何人无关。你抱的
什么不平?况且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并不曾强迫别人。我们这个时代,从广义
上说,已经没有杀富济贫、拔刀相助的英雄了。你真是在和风车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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