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tj (dudu),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米琪的出走和归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y 11 09:56:59 1999), 转信
米琪的出走和归来
●白桦
今天,谁还知道泯姐在60年前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呢?这就是世态
。可话又说回来,当今这些熠熠生辉的大明星,不要说60年后,恐怕10年、
甚至5年后就会被世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和泯姐同辈的电影演员差不多都已经先
后辞世,一个朋辈凋零的耄耋老人怎么打发这最后的日子呢?唯一的一个女儿小
泯去了法国,在巴黎大学攻读文学,文学哪儿会有头呢!一去就是十几年。泯姐
为了有个说话的对象,在小泯离家三年后养了一只芙蓉鸟,据说芙蓉鸟最多只能
活七八年,可它陪伴了泯姐整整10年,只不过鸟也像泯姐一样,身体越来越不
济了,难得有一两声欢快的啭鸣。
有一次,泯姐的心脏病突发,住在医院监护室里,最想见的就是这只鸟了。
医院破例让她的老保姆把鸟儿带进监护室,和她呆了半个小时。老鸟竭尽全力拍
着残破的翅膀、断断续续地叫了几声,听来倍感凄凉。泪汪汪的泯姐不胜欷 地
说:“你跟我差不多活到头了!”
前年,得到博士学位的小泯从巴黎回来探亲,一看到家里的情景就再也不忍
心离去了。她痛切地醒悟到,把高龄老母留在家里,越洋远行,不仅冷酷,而且
荒诞,她从此足不出户,和母亲相依为命。她还毅然决然地辞退了保姆,自己取
而代之。她说“照顾妈妈不是比任何所谓事业都重要么?”她好像终于找到了生
活的真谛。小泯的归来,不仅使泯姐的身体渐渐好转,那只芙蓉鸟也振作起来了
,经常振翅高歌,像是换了一只鸟。小泯很快和芙蓉鸟交上了朋友,除了伺候母
亲,向母亲讲述塞纳河上那些桥的故事之外,就是用法语和芙蓉鸟交谈,还给芙
蓉鸟起了一个洋名————伊莎贝娜。小泯给伊莎贝娜喂食、喂水,打扫笼内粪
便。鸟笼的门即使大开着,伊莎贝娜也不想跨出鸟笼一步。
事有凑巧,一天,小泯在小菜场买菜,一个乡下人硬是要把一只小松鼠卖给
她,那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松鼠和小泯一见如故,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目不转睛
地盯着她看,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她的肩头,甚至还吻了一下她的面颊。乡下人一
开口只要5块钱,小泯出了10块钱,连同那只非常精巧的竹笼也买了下来。小
泯给松鼠也起了一个洋名,叫米琪。
米琪的到来,这个家就更加生气勃勃了。只是伊莎贝娜表现得有些反常,在
小泯忙着照顾米琪的时候,它就如歌如泣地悲鸣不已。如果把米琪关起来,米琪
就会吱吱叫着在笼子里碰撞;伊莎贝娜反而情不自禁地载歌载舞。泯姐不忍心看
米琪的抗争,眼泪汪汪地求女儿打开米琪的笼子。笼子一打开,米琪就像大闹天
宫的孙悟空那样,拖着那条烟雾似的大尾巴满屋子乱转,有一次竟把小泯爸爸生
前最喜欢的一套釉下彩盖碗从橱里撞出来,摔得粉碎。小泯以为妈妈会痛心疾首
,没想到妈妈笑着说了一声:“真顽皮!”暮年的泯姐深知惟活泼泼的生命最可
珍惜,盖碗算得了什么!
然而,比笼子大得多的“世界”很快就不能满足米琪了,它经常在窗内向外
张望,用它的小爪子刮着玻璃,发出十分难听的声音。小泯在泯姐的默许下,打
开了窗户,米琪自由了,它经常利用它的自由攀援到窗外的樟树上,再沿着树枝
溜到邻居的屋顶。开始,它的出游最多只有半天就回家了。不想,立春那天它一
去不回,惹得泯姐终日愁容满面地叨念着:“准是被人关起来了!米琪!自作自
受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还不满足么!”伊莎贝娜却得意之极,歌声不绝。半个
月以后的一个早上,米琪忽然回来了,满身煤灰,尾巴被火烧焦了一半。母女俩
喜极而泣,连忙关起窗户。伊莎贝娜抖动着翅膀,似乎在表示同情和欢迎。米琪
乖乖地溜进自己的笼子,钻进锦缎的小褓被里,惹得泯姐和小泯又哭又笑,好一
阵感动。可是,当小泯守在米琪的身边,彻夜轻声细语地安慰米琪的时候,伊莎
贝娜又开始妒忌而抗议了,大声发出非鸟的声音。
米琪还会出走吗?很可能。可生命与生命之间,就像星星那样互相照耀、互
相温暖的时候才能得以延续。当然,在生命的过程中,生命与生命之间也会有碰
撞、疏忽、妒忌、怨恨和不如意……如果世界上没有常演常新的悲喜剧,生命不
是也就终止了么……!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www-post@bbs.hit.edu]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6.14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