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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OrangeGun (橘子枪),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口红(3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Mar  8 12:52:13 2002) , 转信

发信人: kite (七叶树), 信区: Book
标  题: 口红(54)
发信站: 南京大学小百合 (Wed Aug  2 12:15:30 2000), 站内信件


 
　　宁岸悲愤地将书稿摔到桌子上。稿页四散飞舞，吴文慧连忙俯身捡起来。
　　“他妈的这个世界上全都是狗眼看人低，出版社那个新来的小编辑居然敢说
我的书是自己花钱买书号出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宁岸再无能我也不会做那
种事，我的书要是没人看没人买我根本就不会出，我把它烧了免得它在家里占一
块地方！”
　　吴文慧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已经被他欺负惯了。幸
亏这时候江晓畅来了，吴文慧赶忙站起来笑着比划说：“欢迎欢迎。”她想这一
下宁岸就不会再发脾气了。
　　江晓畅拉着吴文慧比比划划地聊天，可比划了半天也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
清楚。江晓畅急了，对宁岸说：“宁老师，打扰你一下行吗？”
　　宁岸抬头看着江晓畅，表情显得极不耐烦。
　　“就耽误你一下，就一下，决不影响你宝贵的思路。你一个大知识分子，成
天坐在家里不动弹，非常需要一种东西来替你活动血脉，保持健康。这东西我已
经替你找到了，刚才和文慧比划了半天，她也大致决定买下来了，现在的关键是
要听你一槌定音，到底买还是不买？”
　　宁岸说：“那是什么东西？”
　　江晓畅说：“高档豪华多功能长寿摇摆机，高科技产品，价格非常便宜。我
给你们八五折，一台机器只要四千一百八十八块钱。四千多块钱就能买健康买长
寿，是不是合算极了？要不我先拿一台来给你们试试？试试看嘛，没有效果你们
完全可以不买嘛。这种机器全是进口直销，商店目前都没有，他们进不到货。现
在很多人都买了这种机器，有一个广告不是说，要有中国人自己的家庭医生吗？
这就是咱们自己的家庭医生，有了它，什么病都不用跑医院了。作家作家，一天
到晚坐在家里，最需要这种机器了。”
　　宁岸极不客气地说：“江晓畅，你不要满嘴花言巧语。你哄得了文慧哄不了
我。你们传销这一套就是杀熟。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杀到我这里来了！我谢谢
你来看望我们，现在你可以走了！”
　　江晓畅脸色突变：“宁岸，你不要不识好歹！”
　　宁岸冷笑：“现在到处都是骗子！堂堂船长的女儿，自以为高贵的江晓畅，
居然也堕落到用江湖伎俩来骗钱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我堕落？堕落这顶帽子我可戴不起，只好还给你！你穷酸文人假清高，靠
我姐姐花钱买书号才出了一本破书，分明是吃软饭，傍女大款，还自以为有多大
的才华，到处吹嘘自己是当红作家。你才没有良知呢！”
　　宁岸一时愣住。突然他暴跳如雷：“是她！果然是她！江晓歌，他妈的一个
自以为是的大傻瓜！我就猜到是她。江晓畅！你给老子滚蛋！江晓歌也他妈的给
老子滚蛋！”
　　江晓畅和吴文慧都被宁岸暴烈的脾气吓呆了。江晓畅抱起她的摇摆机，逃也
似地离开了宁岸家。
　　看见宁岸与吴文慧来了，江晓歌热情地站起来。
　　宁岸沉着脸：“你这个门好难进啊！保安把门，秘书挡驾，这样是不是就能
抬高你的身份了？”
　　江晓歌笑着说：“没办法，现在大家都这样，已经形成了惯例，我也不能免
俗。你这是怎么啦？”
　　“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啦？我出版的那本《窃窃私语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拿钱到出版社买的书号？”
　　江晓歌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不过……”
　　宁岸粗暴地打断江晓歌：“稿费呢，也是你给的？”
　　“是。”
　　宁岸勃然大怒：“是———看你回答得多么轻松！可我的文章好不好，该不
该出书，读者自有公论，出版社自有公论，你为什么要拿钱去买书号？”
　　“我只是想帮帮你。现在出版社就是这种风气，有很多好书经常是亏本的，
我们搞企业的赞助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你这不是帮我，是害我，是侮辱斯文！”
　　江晓歌哑然。吴文慧在一旁朝江晓歌焦急地比划，求她谅解。
　　宁岸忿忿地说：“我这个人，别的事可能做不好，但我对我的文章还是很自
信的。我的文章绝对是以质量取胜，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不老
老实实做学问，只靠一些诗外功夫来沽名钓誉。我宁可不出书，也绝不去当文丐，

对出版社摇尾乞怜！江晓歌呀江晓歌，你这是拿钱打我的脸呀！”
　　江晓歌无奈地说：“好吧，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我怎么办？
　　“怎么办？事情是你做的，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有一点，我绝不原谅
你！”他突然转身离去。
　　吴文慧只得朝江晓歌表示深深的歉意，要她别生宁岸的气。
　　江晓歌委屈求全地对吴文慧说：“你放心吧。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他也
是太迂腐了。”
　　宁岸突然又从门口探出头：“对，我是太迂腐了！我没有你心眼活赶时髦跟
形势！吴文慧，你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还不给我快走！”
　　吴文慧只得再次向江晓歌道歉，跟着宁岸离去。
　　宁岸又开始参加聚赌。他挽起袖子，嘴里叼着大麻烟，全无斯文状，一双眼
睛通红，和那些贩夫走卒之流一起吆吆喝喝地掷骰子。他赌得昏天黑地，没日没
夜，渴了饿了就吃肉串喝劣质啤酒，困了就倒在地上打一会儿盹。他终于输得一
个子儿都不剩了，于是他押上了手表、外衣、皮鞋。
　　宁岸穿着短裤背心被人撵了出来。他没脸回家，只好打电话让吴文慧带着衣
服去接他。吴文慧找到他时他垂头丧气地缩在人家的门旮旯里，他那副委琐样子
让吴文慧不忍注目。
　　宁岸默默地被妻子领回家。他羞愧万分，一把抱住吴文慧说：“文慧，你是
不是以为我神经不正常了？告诉你我正常得很，清醒得很，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卑
劣行径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世道不公啊，真正有才华的人是没有地方立足的。
只有赌博才是公正的。我刚才就赢过3000块钱，可是我太贪心，结果才输了。我
一心想赢一大笔钱回去给你。文慧，跟着我你可吃大亏了，我这点才华是没人放
在眼里的，你也只好粗服乱头地和我混日子了。文慧，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一头扎进吴文慧的怀里，像孩子般哭泣起来。
　　吴文慧直挺挺地坐着，无限悲悯地轻抚着宁岸的头发。（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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