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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口红（完）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3月08日17:08:1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赵耀根异常紧张，一双巨大的手里攥出了满把的冷汗。他有点后悔一时冲动
报了警。这个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踏踏实实地将女儿搂在怀里保护起来，让她
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看见江晓歌正按绑匪的要求提着密码箱向他们走近。江晓歌很镇静，仿佛
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站住！”绑匪嚷了起来，“不许再走了！”江晓歌依言站住。“放下箱子，


人退后！”“你们先放人！你们放开她！”
　　照他们说的做。放下箱子。不要激怒他们。不要让他们嗅到危险的气息。尤
其不要在他们面前呈口舌之利，那没有任何意义。叫喊和提醒是不可能的。他只
能拼命压制着心中强烈的焦灼，静观事态发展。
　　绑匪再次叫嚷：“放下箱子！”
　　赵耀根隐蔽在一丛浓密的灌木后面，他实际上离交接现场很近，近到能看见
绑匪白衬衣领口上的灰褐色污渍。他看见江晓歌绷着脸面无表情，提着箱子的那
只手骨节发白，知道她紧张到了极点。他明白事情现在已经处在一个临界点，一
根弦绷到了极限位置，再紧一分就会断掉。这就是所谓的一触即发。
　　好了，江晓歌似乎突然想通了，她的表情松弛了，朝绑匪微微地颔首示意，
然后放下箱子。放下箱子后她居然摹仿外国电影的样子举起了双手，向绑匪表示
和平与诚意，以平息他们的敌对情绪。绑匪果然松了一口气，看江晓歌正举着手
往后退，拿枪的那家伙便朝四周看了看，空手的家伙则准备过去取那箱钱了。
　　这时候赵耀根发现了一个机会，这是只有真正练过了的人才能发现的小小破
绽：几个绑匪在刹那间同时出现了精力不集中的现象，他们散神了，当然这只是
一种只可意会无以言宣的感觉。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出手，或许能够一击成功，将
嘉儿救出来。
　　可赵耀根没想到嘉儿也发现了这个机会。
　　嘉儿身上有赵耀根的遗传基因，她对捕捉战机似乎具有天生的敏感。就在赵
耀根担心地关注着堤后警察的动静时，嘉儿却迅速地行动了。嘉儿猛地转身扑在
持枪绑匪身上紧紧地搂住他，用膝盖猛顶了一下他的胯裆。这意外而致命的打击
让绑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嗥。嘉儿拼命摆脱绑匪的掌握，朝这片灌木丛飞跑过
来———她难道知道父亲就藏身于此，这世上难道真有两颗心灵之间的感应？
　　赵耀根现身了。他不顾一切地分开灌木，朝女儿扑过去。他一边奔跑一边朝
女儿呼喊：“嘉儿———嘉儿———”他看见女儿脸上露出意外和惊喜之色。女
儿肯定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里迎接她。女儿扬起了双臂，惊声尖叫着，像一只从
鹰爪的抓攫中挣脱出来的鸽子，朝父亲的怀抱飞过来。持枪的绑匪负痛爬起来了，


他咬牙切齿地端起了手中的“五连发”。
　　父亲伸出双手迎接着女儿。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女儿是他的命根子，为了
女儿他可以付出一切。这时候他看见了女儿身后缓缓升起的枪口。他想都没想就
纵身朝前一扑，推开了他的女儿。
　　他的整个身体都暴露在绑匪的枪口前。他清楚地看见了绑匪的那张乡下人的
脸。他知道这只是个花上几千块钱就可以买到的杀手。杀手身后是谁呢？是不是
唐燕影？只要给他时间，他想他是能够查得出来的。然而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黑洞洞的枪口蓦地爆出一团火光———
　　一阵乱枪之后，一名歹徒横尸当场，两名歹徒俯首就擒。
　　嘉儿被解救成功。赵耀根却倒在荒堤上。
　　有人将停在堤上的小车开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赵耀根抬上车。江晓歌
俯在他身上大声说：“耀根，你要顶住，要顶住啊！”
　　急救室的毛玻璃门上晃动着淡蓝色的幢幢人影。
　　大家都坐在江晓歌的身旁。宗汉、蓝云、吴文慧、赵耀虎、赵耀珍和张喜，
还有一直与她患难与共的罗桂香……
　　江晓歌没有流泪，只是用火辣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毛玻璃门。耀根啊耀
根，她在心里替他鼓劲，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活过来！你现在正是如日中天，
我也终于苦尽甘来，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够撇下大家撒手离去呢！你不能，绝对不
能！
　　毛玻璃门终于打开了，从里面推出一辆推车，车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被白布蒙
住。大家立刻就知道了一个结果，顿时哭声一片。
　　一个多月之后，江晓歌才勉强恢复了神志，来到了久违多日的办公室。桌面
上躺着一封信。
　　江晓歌将信打开，这是宗汉的信，是一封措词简洁的辞职书，上面写着：
　　尊敬的江董事长：
　　请允许我辞去我在晓歌服饰公司担任的一切职务。多保重。
　　宗汉即日。
　　江晓歌呆住了。“即日”是什么时候？今天？昨天？前天？片刻之后她清醒
了过来，拿起电话拨打宗汉的手提号码，但电话里告诉她手提的机主已经关机。
她拨打宗汉的呼机，等了很久却没有人复机。
　　宗汉也消失了。蓝云走进江晓歌的办公室。
　　江晓歌没有直统统地向蓝云打听宗汉的下落。她先和蓝云聊了一会天气和新
闻，又让蓝云参观了她的收藏。没有人知道江晓歌喜欢收藏口红，包括赵耀根、
宁岸和宗汉。江晓歌是在得到生身母亲的遗物时开始收藏口红的。无论走到什么
地方，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不忘搜集口红，她现在已经收藏了各种各样
的口红两百多管，有最好的也有最差的，甚至还有假冒伪劣产品。其中最便宜的
一管还是她到南边进旧衣服时用过的，颜色很酷，但质量却不敢恭维。
　　看着琳琅满目的口红，一向恬淡的蓝云也产生了些许的兴趣，女人毕竟是天
生喜欢这些小玩意的。蓝云问江晓歌：“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口红？一定要说实话。


”
　　江晓歌说：“我都喜欢。”“怎么讲？”“我喜欢五颜六色，丰富多彩。甚
至是浓墨重彩。”“我懂了。我们好像不太一样。”两个女人相对沉默。蓝云说：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也要走了。”江晓歌一惊：“你要去哪儿？”
　　蓝云说：“我本是一个农村姑娘，十五岁那年，我离乡背井南下打工，做过
饭店发廊，也在歌舞厅当过坐台小姐。出卖青春挣了一笔钱，才回头上了大学，
圆了我的读书梦，得到了我喜欢的职业。”
　　蓝云出语惊人，江晓歌不由听愣了。蓝云说：“如果你日后与宗汉见面，就
请你把我的故事告诉他吧。”
　　江晓歌说：“我也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了。”
　　蓝云说：“见不见都由不得自己，谁知道呢？”
　　江晓歌为蓝云流出了眼泪。蓝云却若无其事，一副月淡风清、心如止水的样
子。江晓歌与嘉儿走进了那条旧巷。江晓歌已经是人到中年，嘉儿青春正好。她
们母女朝坐在门口的赵家母亲走过去。母亲在遭受了痛失长子的打击后已经腰弯
背驼，满头白发。她看见了江晓歌和嘉儿，她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再次确认这
是她们。母亲站了起来，健身锤滚落到地上。
　　母亲颤巍巍地唤着：“嘉儿———晓歌———”
　　江晓歌微笑着走过去。嘉儿跑了起来：“奶奶！”
　　一阵秋风吹得树叶婆娑，还是这条街，还是这条小巷，一切都又增添了几重
沧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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