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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池莉--《口红》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9月02日19:29:08 星期天), 站内信件
发信人: ttff (令狐虫), 信区: story
标 题: 池莉--《口红》1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Thu Aug 9 21:09:13 2001), 转信
第一章
人们生活着。日子如流水一般不知不觉地过去。有时候蓦然回首,发现历史就在我
们
的脚下,20年前发生的事情,居然就是今天所有结果的原因。为什么生活总是这样,给
予我们的是结果,而我们却不能驾驭自己命运的原因呢?
20年前,一个初春的好天气,几辆自行车顺着沿江大道飞骑而来,洒下一串欢快的
铃声。
这是一群青春正好的小伙子大姑娘,他们大大咧咧,旁若无人,像一阵风般掠过宽阔
的街道。赵耀虎和江晓鸥如同开路先锋,精神抖擞地骑在最前面;紧接在他们后面的当然
就是他们的主将,成熟健壮、富于主见的赵耀根了;赵耀根后面是他的妹妹赵耀珍和好朋
友宁岸。这群青年都已经参加工作了,都是工人阶级中的一员了。工人阶级是当时社会最
走红的领导阶级。所以这群青年的脸膛上都焕发着自豪的旁若无人的光彩,身上都穿着最
流行最时髦的蓝帆布工作服。他们一路掠过,引得路人好不羡慕。
当然,他们当中有一个例外。这就是宁岸。宁岸是一所中等专科学校的教师。他与众
不同地戴着眼镜,身穿中山装,足蹬皮鞋,显出几分斯文和儒雅。
黑黑胖胖的纺织姑娘赵耀珍,巴结地与宁岸骑了个并肩。她不时朝宁岸意味深长地看
一眼。她喜欢宁岸那副略含着一丝苦涩与忧伤的样子。她很想找机会与宁岸说话,可又不
知道说什么才好。
江晓鸥双手撒把,哈哈大笑;赵耀虎也学着他双手撒把,也哈哈大笑。
大家都挺兴奋,都在笑;他们在奔向一个秘密。
长江就在他们身边滚滚流淌。江上夕阳残照,水面跳动着桔红色的粼粼波光。几只燕
鸥追逐着缓缓而行的巨轮盘旋飞翔。巨轮的汽笛兀然一声长鸣,其声充塞于天地之间,回
荡在两江三镇,好不令人心情振奋!
他们离开大街,拐入堤外的一条小路。
堤外是一片临江而建的民居:地势低洼,房屋破旧,道路狭窄泥泞。江晓鸥不得不重
新握起车把,但他并没有因为路况不好而将自行车减速,还是颠簸着朝前冲。大家也都随
着他往前冲,同时发出兴奋的呼哨声。
赵耀珍的车摇晃起来,她下意识地尖叫“宁岸哥宁岸哥!”
宁岸赶紧扶稳了她的车。宁岸天性乐于助人,更乐意帮助女孩子。
赵耀珍朝宁岸羞涩地莞尔一笑,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们终于停在一幢屋的门前,各自支好了自己的自行车。
小屋的墙根荒草丛生,木质的门框似乎已经腐朽了,门上吊着一只锈迹斑斑的挂锁,
显得破败不堪。看到屋子与他们想象的距离太大,大家脸上不由露出意外之色,情绪也有
点低落。宁岸也很意外,这是他费尽心机为赵耀根借的房子。宁岸的学生告诉他说房子不
太好,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差。
敏感的宁岸抱歉地对赵耀根说:“房子是太差了一点。每年夏季这里都要被洪水淹没
,房子都泡坏了。要不我再想想办法另外去借?”
赵耀根将房门 砍 抛起来,看着它在空中旋转坠落,然后轻巧地将它一把接住:“不
用另外再借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漂亮的房子。它马上就将是我的新房。我喜欢它
!”
赵耀根是这群青年中最老的青年,他今年年底就要满30岁了。他参加工作已经十几
年了,从一个最底层的码头搬运工人做到了半脱产的团委书记并拥有了一份轻松的工作,
他早就觉得自己饱经沧桑了。赵耀根非常明白,就是这种房子,也是来之不易的。在一个
阶级斗争激烈的社会里,谁敢轻易把房子借给他人?谁能够担保别人不是坏人?谁不害怕
受到牵连?只有宁岸,他割头换颈的好朋友才会为他冒这种风险,也只有正人君子宁岸,
才能够获得他人的完全信赖,从而借得到房子。
房子是为赵耀根借的,见他如此喜欢,大家自然也就喜欢了起来,宁岸的负疚也变成
了快乐。赵耀根捅开锁,推开门。大家呼隆一下涌进屋去。
宁岸很有经验地首先进入厨房。厨房很小,但肝胆俱全,有锅有灶有盘子有碗,还有
一摞蜂窝煤。水池上的水龙头已经生了锈,可宁岸伸手一拧,自来水就汩汩地流了出来。
赵耀珍兴奋地说:“有水有水!”
宁岸又去拉了一下电灯开关,电灯立刻发出了桔黄色明亮的光。
赵耀珍说:“还有电!”
宁岸说:“有水,有电,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倒是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房子太破旧了
一点,做新房太委屈了耀根和晓歌。”
赵耀根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有这么大一套房子做新房,这是我和晓歌的福气
。”
赵耀珍说:“是啊,有水又有电,条件够好的了。再说也就是度过一段新婚的日子,
借的房子总是要还的,我的新嫂子也总得回我们家的。”
江晓鸥也说:“我想我姐姐会有心理准备的。”
赵耀珍说:“是啊,晓歌姐姐在信上说她跟着我大哥流浪要饭都不怕。”
赵耀根揪了揪妹妹的辫梢:“偷看私人信件是犯法的。”
大家都笑了。这套房子虽然陈旧破败,年轻人的朝气和欢声笑语却使它充满了生机。
秘密结婚,总归是一件特别刺激的事情。大家都为自己能够参与这个秘密而感到格外
自豪和格外有责任感。人人都在抢着动手,恨不能一下子把这间破败的旧屋变成漂亮的新
房。宁岸成了总指挥。大家齐动手,一会儿就将这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赵耀根袖着手四处端祥,说:“好了,我觉得这就很像新房了。”
宁岸说:“不行,这只是做清洁,大体上整理整理,然后还要作统一的布置,张灯结
彩是必不可少的,大红喜字我让耀珍去剪,该贴的地方都得贴。你和晓歌的合影也要挂起
来。还有对联,我不想买现成的,我要亲自给你们写一副……”
“好了,”赵耀根打断他说:“太麻烦了,因陋就简吧。”
“那怎么行!你和晓歌不容易,办就得办得像个样子,不然你也对不起她。你什么都
别管了,就等着当新郎吧,这些都由我来办。”
赵耀虎说:“宁岸哥大包大揽的,好像是你自己结婚似的。”
江晓鸥说:“这才叫作割头换颈,肝胆相照!”
割头换颈,肝胆相照。就为这八个字,宁岸不仅自动放弃了对江晓歌的追求,还在最
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们无私的帮助,让他们一直走到今天这样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就是宁
岸的做人原则:仁义。
江晓歌曾经是宁岸的邻居,也是宁岸的初恋。敏感的宁岸,当然也知道江晓歌并不讨
厌自己的。宁岸曾经非常热衷于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游戏: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但是
他们都默喻于心,并不将这种喜欢说出口;他们若即若离却心心相印,带着一点淡淡的忧
伤也带着一点淡淡的甜蜜;这种感情太美丽太纯洁了,真是晶莹剔透一尘不染!宁岸认为
这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情。江晓歌圣洁如清水芙蓉,是宁岸的偶像,被宁岸无比地爱惜
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在他眼里,江晓歌永远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女孩儿。这女孩儿当然
是属于他宁岸一个人的。
宁岸从来没有将他的感情告诉过江晓歌,他觉得这事不急,他耐心地等待着水到渠成
的那一天。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赵耀根。
赵耀根对江晓歌的求爱方式让宁岸目瞪口呆。赵耀根一看到江晓歌就宣布江晓歌是属
于他的,并且立刻就向江晓歌展开了电闪雷鸣般的强攻。宁岸不得不承认赵耀根是有魅力
的。赵耀根的魅力就在于他的粗犷和透明,他怎么想就怎么说和怎么做;对于女人,也许
还得加上他壮硕如山的可以依靠的身躯。他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强攻得手,让宁岸的水磨
功夫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宁岸看出赵耀根是真的喜欢上江晓歌了,所以宁岸告诉自己
:他必须退让。
没有人知道宁岸心中有多苦,包括江晓歌。但是宁岸的自豪与痛苦同在,他觉得自己
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能够做到不重色轻友。
“宁岸哥,请喝水。”
赵耀珍将一杯开水递到宁岸面前。她看着宁岸,毫不掩饰对他的那份特殊的关怀与体
贴。
宁岸收起胡思乱想,接过水杯。他明知道赵耀珍对自己怀着满腔热情却故意视而不见
。赵耀珍是赵耀根的小妹妹,在宁岸眼里,她也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可能对她产生其
他想法呢?
赵耀珍说:“宁岸哥,我心里怎么总有点惶惶的,你说我哥哥他结得了婚吗?”
“没问题,我看结得了。”
“我看不一定。两家的大人都还没有同意这件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是啊,是啊,”宁岸郑重其事地对赵耀根说,“你到底和家里商量了没有?”
“商量什么?是我结婚,与他们无关。”
“这就不对了。结婚是大事,一定要和家里商量好,不然万一闹起来,把一件喜事办
得大家都不愉快,可就不好了。”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闹起来:我根本就不告诉他们。晓歌也答应瞒着她父母。到时
候生米煮成了熟饭,我们再夫妻双双拎着礼物去看望两家老人,我亲自到江家向我的老亲
娘老亲爷谢罪,我也会给我妈磕头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做的我都会做。他们心里肯
定会不痛快,但也很快就会过去的。”
宁岸心中很不以为然。他知道赵耀根是从来不肯听人劝的,他也不想多劝。但想了想
还是忍不住说:“如果出了岔子,你一个男人还无所谓,晓歌肯定受不了的。”
赵耀根深深地看了宁岸一眼。看得宁岸一阵耳热心跳。宁岸一直拿不准赵耀根是否知
道自己对江晓歌的私心爱慕。反正他没有亲口告诉过赵耀根。他相信江晓歌也不会对赵耀
根说什么,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聪明如赵耀根,不会感觉不到他对江晓歌
的关切之情。他希望赵耀根不要因此而产生猜疑,把他看扁了。
幸亏江晓鸥插了一句嘴,问赵耀根:“耀根哥,你们定了日子没有?”
“你们说五四青年节好不好?”
“五四青年节?那不是只有十二天了?”
“对,十二天,时间够长了,我都等不及了。”
赵耀根轮廓鲜明的脸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一副无限 裤 的朦胧表情。宁岸知道,
赵耀根的确是有点等不及了。屈指算来,赵耀根与江晓歌已经恋爱了整整五年。而今年赵
耀根已经满了三十岁,江晓歌也已经二十五,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再这么无限期地将婚期拖
延下去。
宁岸说:“你和晓歌商量了没有?”
“我就是故意不和她商量的。她既不知道我们结婚的日期,更不知道这一处房子。因
为我要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江晓鸥说:“很好。很浪漫。”
宁岸说:“如果耀根决定采取这种浪漫的方式,那我就要求大家在事前一定要对外保
密。”他特意嘱咐赵耀珍,“尤其是你,千万不要在你妈面前说漏了嘴。”
赵耀珍说:“好,好,我一定听你的。”
他们都神秘地笑着,都为必须在大人面前保守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激动着。
五四青年节一天一天地近了。别人都沉得住气,小丫头赵耀珍可激动得受不了了。她
几乎每天都找借口逛商店,把结婚用品藏着掖着带回家里。赵耀珍的失态,早就引起了她
母亲的怀疑。于是,很简单,有一天,赵家姆妈从女儿的枕头套子里翻出了新婚嫁娶用的
软缎被面。赵家姆妈像捉贼一样把赃物光明正大地放在堂屋的饭桌上,等女儿下班回家,
劈头就是一声吼:“耀珍,这是什么意思?”
赵耀珍惊怕失措地支吾道:“没有什么意思啊。”
泪水从母亲脸上无声地淌了下来,把赵耀珍吓了一大跳。
母亲夸张地擤了一把鼻涕:“你们一个两个的人大心也大了,我是管不了了,哪天我
也像你爸那样,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我好了,你们也好了,大家都清静!”
“妈,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赵家姆妈软硬兼施地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妈的掌上明珠。妈有两个儿子,妈不
稀罕他们。儿子将来接了媳妇就忘了娘。我靠的就是你了。只有你和妈贴心。告诉妈这些
东西是怎么回事?要是不说出来我就死在你面前了。”
赵耀珍哭起来:“我,我不能说。”
母亲发怒了:“小小的年纪就动歪心思了,就想瞒着你妈和人结婚了,说啊,男的是
谁?”
赵耀珍急了:“妈你不能冤枉人,我发誓,我真的没动什么歪心思。”
“好啊好啊,女大不由娘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在你面前一头撞死算了!”
“这——”看母亲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赵耀珍不得不说:“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大
哥结婚用的。”
赵家姆妈万分震惊,气愤得噎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白眼直翻。赵耀珍赶紧为母亲
拍胸捶背,生怕母亲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断送了性命。赵耀根秘密结婚的消息也就不再成其
为秘密了。
就在赵家姆妈给女儿上演苦肉计,赚出了赵耀珍秘密的时候,赵耀根正准备送给江晓
歌一个天大的惊喜。
隔得远远的,江晓歌就看到了赵耀根和他的自行车。人在等人的时候总是有点傻头傻
脑的,聪明绝顶的赵耀根也不例外。看他那样子江晓歌开心地笑了。她随着下班的人流一
直走到赵耀根面前,向正朝远处张望的他“嗨”了一声。
“吓我一跳!你从哪里来的?怎么就像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的?”
“我不是从地里钻出来的,我是一直走到你跟前来的。”
“那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因为我们厂里的漂亮姑娘多,你看花了眼睛。”
“你可不能冤枉我。”赵耀根故意做出一副万分委屈的表情,“漂亮姑娘再多,我也
只看你一个,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就是我的‘沧海’。”
“少说恭维话!”
“我没有恭维,这是事实。”他拍了拍自行车,“来吧。”
江晓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几个相熟的同事正看着他们 郧运接 ,似乎还在偷
偷地笑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跑两步,轻轻地跃上自行车的后座。
赵耀根有意炫耀他的车技,让车在下班的人流中一路蛇行,骑得飞快。江晓歌紧张地
扶住车的座板,心里却忍不住想笑,想快活地叫上两声。他们很快就越过了人流,骑到一
条行人稀少的宽阔马路上,这时候赵耀根反而放慢了车速,江晓歌也从紧张状态中松弛了
下来。江晓歌很自然地伸出胳膊,轻轻搂住了赵耀根的腰,将她的脸贴在了赵耀根宽阔壮
实的脊梁上。
这就是江晓歌感到最踏实的片刻。隔着春天的 ”∫ 衫,赵耀根的肌肉在她的胳膊内
侧柔软地滑动,她稍稍用一点力,就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柔韧的肌肉在绷紧,显出钢铁
般坚硬的内质。她听得到赵耀根的呼吸声,也听得到他强壮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地跳动。
她还嗅得到他身体的气息,有点甜蜜,也有点酸涩,如浓浓的米酒一般醉人。她有点微醉
了。她不想说话,也不想下车,暗暗希望能够就这样沿着他们的生命之路永远地骑下去。
江晓歌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地恋爱着。
一条高低不平的小路把江晓歌颠簸得清醒过来,她这才发现赵耀根将她带到了一个十
分陌生的地方。长到这么大,江晓歌真的还不知道在她居住的城市里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沉浸在晦暗潮湿的气息之中。她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赵耀根不吭声,只是一味地蹬着车。
“好啊,你还和我卖关子。你不说话我就下车了。”
赵耀根还是不说话。他知道江晓歌绝对不会下车。他给江晓歌制造了一个悬念,就得
把这个悬念保持到最后一刻。
赵耀根终于捏了一把车闸:“下车吧。”
江晓歌轻盈地跳下车:“这是什么地方?”
赵耀根将一把金色的钥匙高高地抛起来又轻巧地接住,有点得意地说:“这是咱们的
家!”他将“咱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站在这幢小屋的门前,江晓歌在微微颤抖,她老也不能把钥匙捅进匙孔。她干脆闭上
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轻轻一捅,只听见“咔”地一声响
,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清清洁洁的家,五脏俱全的家,温馨可爱的家。不!这完全就是他们的新房
!
赵耀根问:“感觉怎么样?”
“太好了!”江晓歌回头看着赵耀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我想听你这一句‘太好了’。”
“这都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哪里变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我喜欢,真的喜欢,一百个一千个喜欢。”
“就是太简陋了,有点配不上你。”
“不,是太奢华,这么大一套房子,就我们两个人住,就像在做梦!你简直太了不起
了!太了不起了!太了不起了!”
江晓歌有点情不自禁,一下子扑进赵耀根的怀抱。赵耀根用他 肿车母觳 紧紧地搂住
江晓歌,将头埋进她的脖颈,深深地嗅着她身体的芬芳气息。他们拥抱了很久很久,江晓
歌差不多快要窒息了,才慢慢地松开来。
赵耀根带着江晓歌细细地欣赏了这套房子里的一切。小客厅正面的墙上有赵耀珍剪出
的双喜字,有宁岸亲笔撰写的喜联:另一面墙上挂着他们放大的合影;一张桌子上花花绿
绿地堆放着朋友们送的礼品,有开水瓶,有新锅新碗,有枕套枕巾,有玩具娃娃……家常
日用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
“它是一座宫殿!”赵耀根说,“是我们心中永远的圣殿!”
江晓歌崇拜地看着赵耀根。自从第一次看见赵耀根,她就对他怀着崇拜与畏惧。直到
现在,他们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她还是时时地感到他的不可接近。而一旦靠近他,她就忍
不住想流泪。她喜欢与他在大街上并肩而行。迎着来来往往的姑娘们羡慕的目光,她会高
高地昂起头,心中涌出无限的骄傲和自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此生此世会有
这样一个男人属于自己!她也一直担心她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耀根,”她抬头看着赵耀根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赵耀根挺着胸脯,铿锵有力地说,“有我在这里,谁还敢欺负你?”
“我怕我妈妈,我什么都还没有对她说。我怕老人们生气,他们要是气病了怎么办?
就这么偷偷结婚,我怕别人觉得我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丑事,怕对你的进步和前途有影响
。”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为什么要怕人议论?至于家里的大人,他们不会
有什么的,等我们把饭做熟了,端上桌了,他们不想吃也得吃下去。马上就是八十年代了
,咱们中国已经在起变化了,我们应该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幸福。毛
主席说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也要争分夺秒地把这个婚给结了!”
“耀根,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就像人民日报的社论一样好?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那样
高瞻远瞩,有思想也有勇气?”
赵耀根笑了起来。江晓歌对他的称赞让他心里受用极了。他一把将江晓歌揽进怀里,
深深地吻着她,然后粗暴地撕裂了她的衣服。
那绝对是粗暴,是狂风大作暴雨成河。江晓歌如一株细弱的芦苇在暴风雨中颤抖。她
没有粉碎,只有刺痛。但最初的刺痛很快就淡去,只感觉自己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江
上沉沉浮浮,又如一团轻絮随风飘着直上云霄。
理智是在几个小时之后才渐渐恢复的。激情消退,灵魂归窍,江晓歌顿时羞得无地自
容。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江晓歌才真正铁了心要瞒着父母在五四青年节和赵耀根结婚。现
在她已经是赵耀根的人了,他怎么说她就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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