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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独自狂舞(5)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20:18:54 1999), 转信
拿到卷子,什么也写下出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我羞愧
的了。其实有人说女孩恋爱会影响学业,这种说法未免太不在
行。恋爱中的女孩,最不肯示弱。如果在所爱的人面前藏乖山
丑,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痛彻肝肠。而对着空白的卷子,就像露
出不沽的身体。
英文老师在我身后的椅匕坐下,趁他低头写字的工夫,我斜
过眼睛去看他·他望着我的背脊,眼睛温柔地一开一合,就像一
双手。昨晚的事立刻像火中加了氧,呼地一下燃烧起来。失望、
焦急、不解、委屈和热爱搅得鲜血淋滴,我努力想写出笔下的
P·M该填上午还是下午,但脑里早乱成一口,只自下了明亮暮色
中那对鸽子亲吻的夫丽景象。忽然又看到桌上有本早已翻开的
书,是我们的英文书,那一页正好是所有英汉列朋的生词表。我
却坚决转开眼睛。
仿佛曾经想忍耐住,但剧烈的仙位滔滔而未,当听到从嘴里
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呜咽,我立刻放弃了掩饰的企因。
英文老师惊慌的脸在泪眼过蒙中一晃,按下来有双手在我
胳膊上迟疑了一下,最终椎了摊我,说:d不要这样,不要这样”①
眼泪滚滚,连我臼己也被它吓住,它们扑仆肩·声地打在我
的碑花衬衣上,刊衣很炔就湿了,很凉。
英文老师突然伏倒在我肩上,继而脸上出现了一种坚毅的
表情:就像下会水的人第一次向深水区跳下去钓那种。他将头
队我肩上滑下,贴在们湿的地方,急急他说:“太纯洁了,这种眼
泪,我担当不起。我不配。”
他头发上有股隔宿的枕中气味,头发里有很重的头屑,像水
面上浮沉的赃纸一样,他的确是那种对自己生活疲倦而下满的
人,像我一样。
突然有制声缓馁漂上米/屋重,很古老,很悠悠,很轻柔。像是个寓言。
他惊衍…跳抬起头米,脸上红一·块白…块的,默默注视首
我。
早自修下课了。
周而复始的星剃一又开始了。
馆二节课发卷予时,竟然我得了10。分,那一小部分我没写
出来的单词,都用与我的铅笔一样租细的另一支铅笔填好,只有
我才能分辨出来另一个人笔迹中小心模仿造成的轻微颤抖,整
个一节护理课,小个子的护理老师在梯形教室里向我们示范如
何给危重病人在床上卧位洗澡,我反复看着那张合作完成的考
卷,心里评像有只小虫痒刺刺地爬,那是种怅然失意的奇怪感
觉。
狠小的时候,我妈不给我吃青萝卜。她认为吃青萝卜会拉
肚子,但我想吃青萝卜,终于在一个下午,楼底下玩的时候,把自
己的一个苹果和小朋友交换,她给我咬一口她正吃首的青萝卜。
我贪吃,一口咬疼了她的手,但咬到嘴里的青萝卜却很辣很硕,
一直到咽下去,肚子里江感到很辣。那时也有位种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有的心情,会伴随人许多年呢?每年放鞭炮守岁的
时候,我总以为肉己是焕然一折的一个人,而实际上并不是,完
全不是。
我在操场上散步,跑道一圈一回没有尽头,白粉在一块地方
划出曲线,因此就给了人无限遥远的感觉,初更的傍晚,太阳落
山以后,没有暮霜,一切都像迎凤招展的半湿半千的白床单,散
发着非常温柔爽四的清新气息,踩着白粉一回一圈地走,下知
心里渐渐升起的,是沉迷,还是苏醒。我时常感到恍炮如梦的遥远,当我的四周同梦境般美丽的时候,我便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而在城市好多天灰灰地灰灰人灰灰的日子里,我可以过得比较
安然。
这时有扇黑着的窗眨了眨眼,呼地大放光明。一、二、三、
四,是第五扇窗。我站下,望着那扇宙,只好得心好橡被吵醒的
孩子一样,爆发出一阵人吵大同。我不能按捺那急不可恃要证
明什么的激动心情,就向红门走去。
走廊里很黑,一楼是护士学校极少数男老师和教工的宿舍。
所以,在黑暗中往前走的时候,我闻到了不能表达的奇特气味。
我想,也可能这种略有浑浊的气味,就是栅剖课上所说到的雄性
激素分泌的气味。说实话,它令人激动,但并不令人愉快。
我础开门,门里站有他,在惨白的毫无人情味的灯下,他莫
名其妙比我印象里矮胖。第一眼竟看到他稀软的头发,头皮微
微黄着。他紧张但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侧过身子将我让进去。踩
进那扇门的片刻,我突然后了悔。为了赶走这种情感,我将手仰
向陋,他迟疑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赶紧松开。
我在他床上坐下,他退到一张椅子上,仿佛是我打上门未·
应该由我先说些什么,但我却张口结舌。那一刻我暗想最好这
是在梦里,做梦中的生活最愉快,因为经常可以不计后果,刹那
之间匣重新开始。
也许是看出来我的紧张与恍椒,他很体贴的样子说:“没有
上夜自修吗吵
“没,今天别的小组到解剖实验室去复习,我们枪空。”
“一定能考好吧?你是个聪明女孩。”他突然深深地看丁我
一眼,轻柔他说。他脸上如在电影里常见的那种花朵开放一般,
突然又出现了在秋千架下仰望我时衷心赞美的神情,这样p他又
恢复了甜蜜和优伤。
z。 ‘你幸福吗?”我间他。我知道这很坏很蠢。同时也是很要
紧的一句话。由我这样的身份来问,是坏;在这样渐渐美丽起来
的时刻.间一个声称过‘很妥妻子”的男人,是蠢,而以我的本心。
几乎比得到英文老师的爱情更重要,是知道他这种生活,是否幸
福。
他在椅上柠动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幸棺。”他
叉停下来想,想了叉想,然后说,·应该说我曾经幸福过的,按用
那时候对幸福的想象/
瓷说:”现在呢广
·现在感到疲倦了,老是一种生活,人就疲倦了,而且幸福也
慢慢地变了/
“所以,我受你。”我说。
他左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用力看住我,好像要冲
破心里最后一把锁。我耳边掠过一阵轰鸣,呼吸紧上来。可他
飞快转过眼睛去,看窗户,亩帘半途半开,蓝色的布,和解剖实
验室用的一样。宙外有根日光灯管迈体上儿。他叉缩回到木椅
中,里着我说:“你听过青乌的故事吗尸
我擂搐头,心里夹伴着对自己刚才亢奋心情的羞愧和对他
的失望,根不好受。
他说/我大学一年级读到达个童话,早先我在中文系,颤目
算得上是高村生,总考5分的。我读完了古今中外大部分名著,
仍然最喜欢它,这个故事说,几个孩子听说有种小乌是育色的。
非常美丽,找到了它,就找到了幸福。于是他们就离开家,去找
邪只青鸟,他们在找青鸟的路上,经历了许多次艰险,最终还是
找到了它,它原来是一只看上去很小,而且很普通的小乌。你知
道,它很可能是人生的一个充满合意的寓言:幸福是只不出色的
小鸟。 一旦于豆m里,九俩H夙栗闸尴牧,玖有砒悉批阅恤采。”况
着他拾起眼睛祝情地注视我,“等你长大了,所知道这种悲哀
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大约在年轻时是·)分精神
而且锐利的,那。位回而且有力的眼眶至今充砒了浪漫故事的遗
迹,但那些浮肿和皱纹已将它们远远地报到过去之中。
现在它们累了,柔和了,或者说黯淡了。
我问:“你信这个故事吗?”
他说:”我不愿信。可我喜欢这个故事,你知道,岁月会把一
同年轻时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入境统带走。我这一辈,只有这
一件丝毫没变化/
“所以我爱你。”我说。
他这次没再躲避我,他热切而苫矩地看住我,讲故事时那种
默然淡远的柿态像一张薄纸,彼喷发出未的烈焰渐渐烧掉,他一
耸站了起来,仿佛有片刻的字足失措,紧接着又痛苦地看我一·
眼,并轻声说:@为什么找到我1为什么要找到我!”他嘟嚷看扑
过去关掉灯,当黑暗突然盖过来的同时,他也紧紧地将我捉住,
冬地将头擅在我肩上。他好烽把整个身体全倚靠在我身上,我
只得收起想象中该昏过去的娇弱,拼命支撑他。仿佛已过了好
久,他抬起头,用嘴唇轻轻摩攀我头发,我能感到他的嘴唇软而
温热地在我头上慢馒移动,我曾经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刃他的眼
睛闪闪发光,很美,他感觉到我的眼光,他俯下脸来,用很烫的嘴
唇把我眼睛重新合上,然后在我脸上轻轻地亲吻,他甚至屏住了
呼吸,宛加闻一朵花。
我只是把乎紧抓仗他的衬衣前襟,他衬衣软的布才能提醒
我这井下是在黎明前的那片刻没有逻辑的梦,而是在真实的生
活之中,他的嘴后有许多次划过我的嘴唇,但却没有停目,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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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魂安静以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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