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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独自狂舞(19)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20:47:36 1999), 转信
“姑娘,不穿上棉袍要感冒呐。,
“不怕/我说。
经过巫婆大锅,雾气迷漫,看不清人,老头没椎稳,车跳了一
下,西番尼也跳了一·下。老头又说:
“别动感情。”
“不动/我说。
进了灰门.须在西番尼的死亡证明书上签字,我的攀特别地
龙飞凤舞:到底是谁句”过谁啦哩?
仿佛听到接尸车吱嘎吱嘎的声音,我对自己说:不对,做梦
呢,睁开眼睛,寒冷的空气沉重地压在我眼度上,连眼球部冰得
酸起来。窗外寂静无声,连树叶都不再响。果然是那车路过我
们的楼下向西去。该下去是刘岛吧?
接下来又睡着了,并做了个梦:我在配药间里洗一个大口
瓶,可怎么也洗不干净。后来又醒了/民想小便,从被里出来,冻
得要命,黑暗里又踢到谁的鞋,懒得去管。模到厕所,水箱里点
点滴滴的声音格外响亮。突然,灯啪地轩响一声,呜地暗下去。
我拉开厕所的白门.突然有东西忽地跳卜来拽住我前襟,我听见
西番尼的声音远而清晰地间:“你的良心在哪里?你的良心在哪
里广我大叫,走廊里有了动静,老师披着棉袄跑出来,大声问:
“进?诓!”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死抓住老师的手,老师叹了F!气。
说/快点,我陪你/我却无论如何不能再解小便。老师说:“中
国古话说得一点也不错,没做亏心事,不怕电叫门。”
好在第二天山了大太旧,阳光把一切都照亮了,想起昨晚。
虾像小时候做过的恶梦。
这天我看到的,是刘岛的·双从未见过的消澈的眼睛,恍然
如万里无云的蓝天。我走进去的时候,刘岛眼睛闪了一:·下,换了
种样子看我,像是耍在我面前藏起什么来。他哪知道他这样又
激起我的厌恶,他像块淡淡而无昧而且脏极了的胶媳糖。
刘岛的危险期仿佛已经过去。护士长让我给他擦擦身体洗
洗脚,然后换衣服床单。等护士长走开,我仍旧当着刘岛的面全
副武装仔,特别哗哗响地套好橡皮手套,一边拧干毛巾,一边说:
“3床,给你擦擦身体换下衣服,这样你可以舒服一点。p
刘岛又打算拉住被子,而我装做不理会,猛地掀开被,一边
轻巧而又万分关心他说:“你放心.室内温度不会感冒/
刘岛的身体伎我一下予想起了小时候被猫施到皮沙发下。
周身弄得又皱又脏又破的那个布娃娃。衣服胡乱裹着身体上。
有些紫血斑。我擦到他衣服下的前胸和后背。在他身体的某些
部位,我感到了在记忆深处的熟悉,那种仍旧美丽的熟悉使我感
到了·一种悲沧。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就不见了,而力”厂那
一刹那的美好,人却要付出望不到头的沉重代价。
他的两腿犹跷了一下,峨起来了,立刻显出那下陷而且狭小
赔弱的黔盆。我伸出于去,毫无表情地把膝盖压下去,特别让他
伏下身去,用毛巾在他的臀部搓着,刘岛静静地看着窗外大朵大
朵在天上飞奇的云彩,什么也没说。
我把他的身体翻来翻人换好床单,特意用于套轻触他的手
背,b应该感到昨天曾热烈抚摸他的双子,现在连碰都不愿意碰
他了。而汕仍旧转着宁阶辽远的眼睛深深地看我。我特意把他鸟
儿~市停在我脸上的眼光引向他在床上屠弱不堪的身躯,还有
那盆浑浊不堪浮着泡沫的擦澡水。刘岛自己把身体翻过来,盖
好新换的被子。我端了脸盆出去,临开门时,听见刘岛在我身厕
轻而清晰,却如石于一般他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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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配药问,倒了服水,脱了手套,开始仔仔细细地洗手,在
几近成冰的肉来水里,我的手又焕发出从前那种成熟而且晶莹
美丽的颜色,远远地看去,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漂亮的充满女
人美丽的手。照例用肥皂洗三遍,然后涂抹护肤油。这时.我发
现银杏树下有一堆烧得轰轰烈烈的落叶堆。那是一大堆落叶,火
很旺,灯像还有一阵寒风吹扑着火焰,火焰彤红地在褐色的落叶
上跳跃椰蹈,井扇动那些薄而死硬的落叶在最后的燃烧中飞舞
飘扬J日波火焰提携得轻盈流传的落叶像一些金红透明的翅膀,
扇动着什么,诉说着什么,狂欢着什么。那种最后的辉煌壮丽。
是找从十见过的,有一片通体金红的落叶扶捆而上,在空中一
转,向我的窗外扑来,犹如精灵一般句我召唤着;呼啸着,虽然这
只是一刹那。它突然一顿,变成一,块灰白的东西,落了下去。
下午刘岛全身的淋巴肿竟像潮汐般地全退了下去——一鼻血
也突然止住,他自己刮了胡予和鬓脚。他沉思着一直仰望天空,
寒流最终带来了灿烂无比的蓝天和闪闪发光的严寒。冬月的确
有种洁净神圣,几近非人间的那种灿烂。随着刘岛一同仰望蓝天
时,突然觉得蓝夭像一个巨大无比的东西,清冷高远地俯瞰下
来,有种哲学家脸上才有的沉思表情。
十九岁那男孩探头探脑走进来,刘岛回过头向他笑笑,笑容
竟像一束阳光明亮灿烂。
晚上又做了那洗瓶于的梦,瓶子越发地脏。
第二夭,阳光越发灿烂,空气里充满了被阳光和严寒滤请的
那种锐利的透明,阳光把整个走廊照射得明亮如镜,恍然又见到
了进病房第一天的情景,走廊里又放着那辆白色的急救小推车。
刘岛像一堆用旧的物体一样堆在洒落白色阳光的床上,朴
液架上的血瓶吊得很高。这情景和我多次想象的一样。刘岛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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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两点突然昏迷,全身并发炎症。这一天终下来了。
我站在门口,望着m光丁的一切不敢走近,这时我才明白。
找一方面是盼望着这一天,一·方面是惧怕着这一天:结算的一天
到了。我惊慌地走向护士办公室,走廊里遇到了那些寒意凛凛
的眼睛们.只感到自己是走在恶梦里。配药间没人,护士长一边
换衣服,一边吩咐我把心电图机器推到刘岛病室里,“他一直静
得像死了一样/夜班护士说,她摇着焦黄的脸说,c我真倒霉,一
值夜班,都碰到那不吉利的红布条子1”我搭讪着走进配药间,慌
乱中只找到一个废安培,我狠狠心将它捏在乎心里,但安培碎
了,手却没有事。护士长突然探迸头来叫:思小工,快来!’我只得
随护士卜推着心电图机器去刘岛房间。快走进那屋的时候,看到
西番尼的空床。匕来人了,是个羊面的年轻女于。我屏住呼吸,但
无济干事,走到刘岛床前,只得张嘴呼吸他的空气,可空气里井
无丝毫烂苹果气味,没有。
阳光下刘岛的脸越发育白,他的眼睛很平静地合着,连头发
都整齐安静,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吃完饭在林荫道上漫步。
心电图那个代表刘岛心脏的小绿点不断掠过,他活着,他静
静不动,是在算计什么时候最好。我一动不敢动,想了一千种从
这里逃出去的方法,它们在我脑子里轰轰地走来走去,互相打着
架!纠缠得不可开支。
抢救的强心剂吊下去,仍旧没反应,刘岛的脸一如从前地宁
静,阳光照出了他脸颊上密密的金色汗毛,它们像童话里一片在
仙境里才有的麦田,微微倒伏着。他的呼吸变得十分宁静微弱。
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红脸小男人宋刘岛身上翻了翻,说:“不行了/说完,他从我
身边擦过,回办公室开死亡证明书去j”。
然而这时.刘岛突然张开眼睛,眼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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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空无…物的角落里。我不知道这时他已经没有视力,只感到
他的表悄叫我想起昨天池仰望蓝天时的神情。然后,他把辽远
广大的眼光洒在我身上,那些偷偷准备的杀子铜就要比未了吧!
他的眼光散而坚定地停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我抢着说:“刘
岛,你不理解我。我做事根本不像你想的孤么恶,你不憧我们这
样的女孩。我们没经验,我的老师不同意。”那些声音我自己都
感到是犹大,于是我又说,“我是自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我不是存心的。”那些卢音又侦我感到是犹大,楚人的矛和盾,在
我心里灯成一片。我这6·停下嘴,命让我怎样f我就怎样。
这时,刘岛叹了口气,说:“此岸的人说他去了,彼岸的人说
他来了。”
我连L闪了一下.让刘岛的眼睛落到我身后去。
不知什么时候以0岛的呼吸突然停了,他静静地等待着,拿
眼睛看着天花板,那儿映着一杯水的波纹,金波荡漾。然后,长
长吐山一口气,安静地合。上限。
又过了一会,他抬起胸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那棋样,像
阳光里宽广的蓝色洋面,远远地滚来一排白波浪,又咽顺翻眷着
退下去,大海后退的时候,便露出品莹闪光的沙滩和白石予。然
后,白色波浪又翻卷主洋面上,漫天滚术。
这就是刘岛的潮状呼吸。
蓝色海洋里的白波浪慢慢平息了。小绿点也不再飘动,变
成一条直线,就像此岸的船驰向了彼岸,朗在船尾的那道被犁成
白色的水彼。
突然,像大海。k空浮来·V寸遮日的然云,刘岛本来已经灰臼
的脸上突然又泛上一层灰白,我这时才发现他的眉毛原来是那
详密地连在一块儿伯。
我出神地看着刘岛的脸,他的脸变得央气迫人,好像~=尊石
像。我不知道刘岛他将会怎样在出神的那一会儿,我惊异于眼
前的这个男人的凛则高贵,甚至惜乱地想过,如果他这样漂亮
干净,我有可能再与他和好的。
那时我并不知道刘岛已经死了,实习护士的我,是第一次
陪伴一个病人死亡。其实应该说,是涪什一个我一生中非常重
要的人的死亡,在此后的几十年,我多次回忆那时的情景,回忆
那个人。甚至在多年以后我厌倦了作为成年妇女的平淡生活。
独自去旅行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考虑,就选择了新疆。那是刘岛
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据说他的骨灰,也回到了基地的墓园里面。
他用他最后的生命,向我做了最美好的允诺。以后的岁月里,我
想起他来,发现他其实早在我之前就将我看穿,并以他最后的爱
情,满足了我的幻想。那些只能存在于童话故事中的美丽幻怂。
在我痛恨他的时候,我来不及发现什么,品味什么,而在此
后的悠长岁月中,我渐渐懂得了他在面如蓝大的时候;在想着的
事。
我至今还能回忆起那大壮丽的日光。
隔着玻璃窗,寒流洗净的天空中的日光,仿佛令人感到且身
于光芒万丈的天堂。那就是刘岛去世的时刻。”
我楞愣地等着刘岛最后的沏状呼吸。
我紧扯住铁床的床年,直到冰乎的铁架散发出了暖烘烘的
铁胆锈气味。
刘岛在迅速地变成石雕。我不能形容灵魂离开肉体之后肉
体的变化.当你触摸时它还柔软沉重,但它呈现出来了石像的那
种结实与冷淡。
护士长走过去关上心电圄说:“死了/她收拾起心电图的那
堆电线,走出去,扔下一句话:“你做尸体护理。”
我打开窗,园子里落叶已尽,枝征间和枝机匕是一·片碧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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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魂安静以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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