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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czd (潇潇),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独自狂舞(20)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20:48:29 1999), 转信
晶莹的冬周啃空。没有云，没有鸟，没有声音。几乎不像是天
 空，那样锌利又那样温柔，那样包容一切又那样遥不可及。那样
 的使地上万物显得小起来。这时，我几子感到有什么轻柔地从
 我身后飘向窗外的天空，一些酒精气味，热水汀的暖气抑或刘岛
 的灵魂。
     我抱开还囹着刘岛体温的棉被，发现刘岛在医院的病员服
 里，已经穿好j”自己的衣服．用不着我给他换衣服了：一身军队
 发的黄布衬人和黄布K裤，那衣服使他显得纯洁年轻而深沉高
 大，我手里贮着，但好像自己已经合着手在刘岛身边坐了下来，
 我每一根骨头都软了，是那种欣慰又感伤的疲软，他以自己的死
 亡给我皿柔的继后一击。
     护士长进来清点什头、器械，拿出来，临走吩咐我：“等太平
 间人米了再包，他们总把我们病房的床单包了，又不拿回来。”
     我说：“嗅／
     护士长又说：“给他拉直，要不然硬了，冰箱塞不进去／
     我说：“嗅／
     我握住刘岛的手，他的手变得好重，把它们交叉在胸前．井
 归拢他的腿，他在白色阳光里躺着，直像睡着了一样，而我还没
 者见过睡得这样美丽安详的人，躺在自己为自己穿戴整齐了的
 尸衣里。
     吱嘎吱嘎轻轻呐着，太平间老头来了。我和他一块把刘岛
 盖灯扎好，放到车上，我去办公室，拿死亡通知单，看见上面写着
 败血炳死亡，我饥把它放在胸袋里了。
     下了楼，迎面扑来的是凛冽明亮的冬天的空气。阳光像冰
 山一般，耀日壮丽．而毫无温暖。冬天的灿烂是锋利的，钢硬的，
 个人不能呼吸，然而又是深厚的，无垠的，神秘笑测的。庄严尊
 贵，高不用攀。车于仍口摇晃摇晃着，刘岛的躯体也在彼单I”摇
 100
 晃摇晃昔，刘岛冰雪沾白地驰过了落则的伙坡。
     我又走进了停尸问，又来到那张旧式的桌前．又要在死亡证
 明单。匕签上自己的名字。刘岛，这个在我生命中如此重要的男
 人，曾经那样肮脏又曾那样优秀，曾唤起了我对爱情固执的全
 部梦想又曾令然地把它们击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张纸，带着我
 的名字、消失在死亡报告中。我签上字，并小心地把写得太浅的
 地方描了描。
     里面砰地响了一下，是老头把冰箱里的白铁担架拉出来了。
 我进去帮着他把刘岛放下去，把死亡通知单插到尸单里。下面是
 刘岛的鼻子，很高，很安静，他再也不用止血海棉了，他当真会变
 成什么飞翔的东西吗叫叵还愿意在某个寂静无人的寒夜光临吗？
     老头看看我：
     “姑娘，别动感情／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自己勺道，这绝不是别人会说的那种虚伪的眼泪。
     我和刘岛的故事在护士学校飞快地传播开去，紧接着，医学
 院的毕业生来到医院实习，又在医学院的实习医生里迅速地传
 播开去，常常有人在我的身边低声谈论着付·么，他们的目光．我
 认为很像看外国人的乡下人。
     我不能在9病室再留下去，没等实习结束，我就被换到小儿
 科病房去，照顾那些整天打头皮针的哭娃娃。护理老师在给我
 换病室的时候，笑吟吟他说：“和小朋友，总没有什么可搞的·了
 吧／和小孩在一起，有时握着他们由于重病而薄加纸翼的娇小
 下字，我的心会变得格外的沉静，我喜欢那个小而温暖的、干净
 的病室，我拼命地讨好儿利的护士长，想让她什口将我留厂来。
     和孩子在一·”起，我自己仿佛也能重返童年，那时，人生变成
 了许多飘摇不定而美丽非凡的气球，只有幻想，没有伤痕。
     那是我过得很愉快的时候。
     我不知道那时我后来的丈夫魏松，也以他的医学院毕业生
 的身分在这个医院里实习，他在皮肤病研究所实习，就在高儿科
 病房不远的地方。那时他也从他的同学那里听到了我和刘岛的
 故事。在大学生的嘴里，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头脑的浪漫的女孩
 子，而在护士学校同学的嘴里，我却是放任而且恶毒的。当时
 魏松听了之后，歪着嘴笑了笑，那时他已有一个优异生的女同学
 相爱，那女同学由于聪明而锐利无比的性格使魏松疲惫不堪，他
 根本不能把这样一个故事放到心里去，也许是我们日后的缘份
 吧，他竟也记住了这个故事。
     护理老师和学校毕竟没有放我过门。
     实习结束以后，所有的同学都有分数，只有我没有。
     毕业分配的时候，学校向我宣布我不能分配到医院去，只能
 去医学院附属的职工幼儿园去做老师。
     当时，包括爱和孩子相处的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沉重的
 报复。
     所有的同学，都在我面前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所有的
 老师，郁用那样一：种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特别是我的解剖老师。
 我曾是她敦过的最好的学生。
     在饭堂里，我又常常能遇见英文老师了。隔着一个冬天，一
 个别岛的故事，戌远远地音他，发现他的英俊，他眼睛的丰富和
 温和。我想，我当时并没有爱惜一个人。他看见我，还和从前…
 样，温和有礼貌地向我点头致意，没有任何的矫情，任何企图和
 任何嘲弄，只是他再电不肯多停几步和我说话，他总是在一笑
 之后匆匆地走开。
     10？
     在黄涛吃完饭U后，我又独自1、·人去校门口的林荫道上
 散步，黄昏仍；日是像从前…样，解剖实验室凶像从前、乍．敞发
 着淡淡的福尔马林飞味。在非常恍们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未
 曾发生过，我还是那个刑少女生活的宁静暗自下耐烦的平庸的
 女孩子。
     而那时．我已经二，l·一岁了。
     那种恍泡的心情，！·直伴随着我，直到现在。从吐鲁番回来
 钓那个晚．L，衣距着遍地月光．一时也觉得一切故事可能都没有
 发生过J；是十九岁的我，在寂静的夜晚，望着月亮的设想而已。
 戊常常会队复刘！：八，十八岁时的那种悠长纯净的心情中去，遥
 奎地眺才】美丽的生活，那时我盼望着赶快长大成熟，好攸我有
 疟力接近二。但现在我已经长得足够大了，甚至我感到这个年
 聆，已经要开始远离开它，而进入另外一种深厚的平缓的生活轨
 这中去了。然而我仍旧像那时那样盼望着接近它，我仍旧感到我
 又有真正地有意识地生活过，幻想中的生活仍旧把我排除在外
 用。
     我还是不懂，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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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灵魂安静以后,血液还会流过许多年代. 

※ 修改:．sczd 于 May 19 20:49:47 修改本文．[FROM: vilab.hit.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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