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康熙大帝-0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pr  1 13:32:20 1999), 转信

第十六章 耽风流明珠遇凶险 勤王事虎臣邀圣眷            






    下学时,正是未未时分,康熙一行仍由原路返回。张万强早就在神武门里候着了。魏东

亭眼瞧着他们进了大内,才放心打马而去。



    天阴得厉害,闷得像在蒸笼里似的。西方狰狞可怖的黑云还在一层层压了过来,整个大

街上一片阴沉沉的。魏东亭的住处在虎坊桥东的小巷里。一个极普通的两进四合院,除了两

个当差的,十几个仆人和一个老门子,余下就没有人了。他在内务府一向极少与人来往,回

到静悄悄的院子里,殊觉无聊,便脱了外边长衣练起功夫来。



    他的武功原是在奉天时跟着名侠朋少安习学的。这朋少安虽是师傅,其实年纪也并不

大,是武当十代宗师野云道人的关门弟子,二十出头便已名震鄂豫。教了三年,朋少安要回

南方游历,师徒才分手。因天气闷热。练了一趟形意拳,魏东亭已汗浸衣衫,他收势正欲沐

浴,却见老门子进来回道:“外头明老爷来了,不知在哪里和人打架,头破脸肿的,要请见

老爷呢。”



    魏东亭三步两步抢出二门,明珠已进了前头天井院内,身上衣服剐破几处,襟破肘露,

脸上还有几处抓伤,情形很是狼狈。一个多月未见,原来风流飘逸的进士老爷出息得这般模

样,魏东亭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道:“表台,你这新贵人这是怎么地了?”



    正打趣间,却见明珠身后还站着一位老人,发辫已经花白,袍子奈起一角扎进牛皮腰带

里,玄色湖绸灯笼裤套在皮靴子里,他双目炯炯地站着,甚是威武。魏东亭顿觉眼前一亮,

顾不得见札,上前一把握住老人的手道:“史大爷,你让我找得好苦!这一向都在哪里?鉴

梅呢?”



    “贤弟!”明珠在旁摆摆手道:“咱们进屋谈!”魏东亭会意,对老门子说:“你到玉

楼春弄一坛好酒来。我们亲戚多年不见了,今儿个得好好乐乐。”老门子答应着去了。



    三人走进西厢房坐定,明珠长叹一声,苦笑道:“贤弟,今日险些送了命!不是老英雄

出手搭救,就完了!”



    原来这十几天明珠都住在嘉兴楼翠姑那里,今日早晨出去拜客,想回悦明店看看。这时

天已过午,刚走到店门口,便见何桂柱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殷勤他说:“您老来了,里头

有雅座,里边请!”



    何桂柱装模作样的当生客让明珠,倒使明珠如堕五里雾中。正迟疑问,明珠突然瞧见几

个不三不四的人坐在前店吃酒,看样子像是衙门里的人,斜着眼儿往这边瞧呢。他心知有

异,口里道:“不得闲。”便想溜之大吉。



    不料刚转身便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几个彪形大汉,已挡住去路,为首的是个

四方白净脸的人,三角眼吊着不住抽动,两手卡腰格格冷笑道:“明老爷,你很聪明,何老

板也挺机灵,那位伍先生是不是也这么有能耐呀?”旁边一个汉子馅笑着说:“还是讪谟老

爷眼亮,差点让这小子溜了号!”见明珠已落网,店里的几个也都起身笑着围拢了上来。钠

谟猛地一把提住明珠前胸,问道:“说!伍次友这几日往哪里去了?”



    明珠到此时,横了心,脖子一梗回答道:“你是什么人?我是有功名的!”



    “功名?”讷谟哈哈大笑,“你不就是个同进士吗?还做他娘的春梦呢,早让鳌中堂给

革掉啦!”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听说拿了一个进士老爷,伸着脖子看得发呆,听讷谟说得有

趣,便跟着哄笑。



    忽然人丛中挤出一个老者,伸手纂住了讷谟的手腕子,阴沉沉他说:“放手!”钠谟挣

了两下,恰如被铁铸死了一般,挣脱不开,顿时脸涨得通红。他又惊又怒,喝道:“老杂

种,关你的屁事!”



    明珠记注极好,一眼便认出老者就是西河沿演武卖艺的史龙彪,灵机一动挣开身来,指

着钠谟叫道:“史大爷,这是一伙强人,您快救我!”



    其实不用他说,史龙彪也认识讷谟,抄苏克萨哈家时,就是讷谟带人守的门,史龙彪混

在家人中才得溜出脱身。今日见讷谟在此,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下也不理会明珠,只

问讷谟:“干吗欺侮良人,你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吓酥了你的骨头!”讷谟将胸脯一挺道:“老子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这会子

奉了钧旨拿人,走了人犯,惟你是问!”



    史龙彪冷冷一笑,伸出手道:“凭证!”



    讷谟斜视一眼史龙彪,“噌”地从怀中抽出一札折子甩了过去道:“你自个儿睁开狗眼

瞧瞧!”



    史龙彪接过瞧了一眼,双手“啪”地一合,“扑”地一声撕成两半,淡淡说道:“假

的!”



    “你,你!”讷谟顿时怒火烧胸,一个黑虎掏心猛向史龙彪扑来。史龙彪不慌不忙,左

臂一格将讷谟从旁甩过,顺势右掌向他后心一拍,说道:“小子!且学几年再来交手!”



    讷谟直冲出一丈开外才站住脚,唿哨一声叫道:“都上!”



    跟讷谟来的十几个便衣军汉听得号令一齐出手扑向史龙彪。史龙彪一个“懒扎衣”掠倒

了前头三个人;一手拽了明珠,一手随意挥洒夺路而出。两个人进城在人群中混到现在,眼

看日幕人稀、明珠才拉着史龙彪来投奔魏东亭。



    听了明珠这般如此一说,魏东亭半晌没有言语。史龙彪见他踌躇,笑道:“贤侄啊,我

知道你这里也非安全之地,天一断黑,我们就走了。”正说着,老门子已买酒回来,在桌上

布了几样点心便自退下。魏东亭一边斟酒,一边笑道:“老伯说什么话,等您盼您,寻您找

您到现在已五年多了。这几年你们怎么过来的,怎地不来见我呢?”



    “说起来,苦啊!”史龙彪叹息一声,陷入深深回忆之中,“那次西河沿见面,你去寻

车子,不一会儿,穆里玛的马队漫地卷了过来,膛着林子搜拿。鉴梅当时见情形不妙,就催

我快逃……她面色惊得煞白,直到如今,我一作梦,就在我眼前晃……



    “鉴梅对我说:‘您不逃两人谁也走不脱。您走了我或许还可慢慢设法逃脱!’说完就

上了树,把杨树叶子晃导哗哗直响。



    “我急得出了一身汗,真是无计可施,听着马队越逼越近,心一横就直奔西北方向,钻

出树丛半里地光景,就听后头人嚷马叫,喊道:‘拿住了,在树上!’



    “我正要起身再逃,忽见前面伏兵都立起身来奔向鉴梅那儿,我才知道这片林子早被团

团包围了。此时单枪匹马,武功再高也是用。我一刻也不敢耽搁,便顺着沙窝的草棵子跑出

河沿,还听到后头有人高喊:‘老家伙在那边,快追呀!’



    “当时,我顾不得春水刺骨,便赶紧跳河游过对岸,刚爬上堤岸,就听马蹄声杂乱,已

绕过桥追来。我施了轻功,几个箭窜到官道上。当时正是早春,庄稼都没起来,搭眼一看,

能望出一里地以外,这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讲到此,史龙彪舒了一口气,端起一大杯酒瞧也不瞧就喝了下去,接着又道:“正在慌

张无计时,隐约听西边当当锣响。当时身上衣服湿透,实在不像人样,心想这必是位过往官

员,与其让穆里玛拿住,还不如投官求告,便直向正西飞奔……”



    “那是谁呢?”明珠听得头上冒汗,担心地问道。



    “苏克萨哈中堂,”史龙彪答道,言下不胜感慨,“他见我湿淋淋地跑来跪在轿前,就

问我是什么人,为何这等狼狈。我只说是卖艺的,后边有歹人追赶——话说不及,马队就到

了。领头的上去给苏大人请安,说是拿贼,向苏大人要我。苏大人问明是穆里玛的人,便板

着脸不肯放,就把我带回府中。



    “当天下午,苏大人在后庭审我,问明了情由,倒沉吟了半晌,后来说:‘你既有武

艺,且留我这里,教教家里子弟,待有机会,我给你寻个出身。’从此我就留在苏府做了教

头。”



    “那鉴梅呢?”魏东亭急切地问道,“后来您见着她了?”



    “没有。”史龙彪扶掌叹息,“苏中堂说鳌中堂总寻他的事,劝我少出去,我也不忍连

累他,后来几次悄悄变装出来,打听得鉴梅似乎进了鳌府。侯门如海,再详细的就不知道

了……你这里我倒知道,又想何苦多一人烦恼,就没来寻你。不想苏府也遭了大难,几乎杀

了满门。我带着他的小儿子常寿就跑出来了。——不管怎样,我总要对得起他。”



    魏东亭听着史龙彪话音儿似乎意犹未尽,想开口问他进京的目的,又摇摇头没有张口。

明珠忍不住问道:“苏家公子现在在哪里呢?”



    “我把他藏在乡下了。”史龙彪说到这里便不再吭声,魏东亭也难以再问,只闷坐吃

酒。良久魏东亭才打起精神道:“史老伯脱得大难,又救了明珠弟,今日聚会实在难得,咱

们捡高兴的说罢!”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中终究有事,难以引起兴头来。史龙彪以为他是乏了,便道:“你

也累了,今天早些安息了吧!”魏东亭一笑道:“我不是累,我在想一件事,那鳌拜怎么知

道伍先生还在北京,又派人去抓他呢,”



    史龙彪不知这件事的头尾,自然无法回答,明珠低头思忖一会儿:“噢,表弟,鳌拜抄

了苏中堂的家,抄出大哥的卷子,能不疑心?”



    一语提醒,魏东亭也恍然大悟,忽又想到何桂柱,心头又是一紧,他面色阴沉,正想起

身去处置此事,老门子进来禀道:“大爷,外头张公公来了呢。”魏东亭急忙说了句“二位

宽坐用酒,我去去就来。”便出了西厢来至前庭。



    张万强与魏东亭熟不拘礼。魏东亭进来时见他正坐着吃茶,便笑道:“后面有两个朋

友,又是好酒,公公何妨同坐一醉呢!”张万强扯着公鸭嗓子笑道:“今日可没功夫,改日

再扰吧。”



    魏东亭落座笑道:“半夜来访,必有要事罗!”张万强见老门子到后边去了,径自起

身,面南背北站定,轻声说道:“奉密诏——”话虽轻,魏东亭犹如电击雷鸣,他急忙起身

趋步向前,撩袍便欲跪下。



    张万强道:“万岁有旨,免礼听宣——奉密旨:着御前六品侍卫魏三亭即刻入宫,在文

华殿觐见,钦此!”



    魏东亭万分惊讶:“从没有这样的例子!再说此刻宫门已经上锁了,公公别是取笑

罢?”



    “这确是异常。”张万强凛然道:“谁敢拿这个取笑!入宫之事也无须多虑,咱们去

吧。”魏东亭急忙到后院关照史、明二人,进内屋披挂齐整,系了腰刀,吩咐老门子好生照

顾客人吃酒,便随张万强打马直奔紫禁城。



    夜已深了,天黑得象墨染一般,雷声一阵一阵滚动着由远及近,闪电在云缝中跳动着,

凉飒飒的风横扫而过,卷起地下的浮尘直扑人面,顿时吹净了魏东亭一身燥热。风滚雷动之

后,又是一片寂静,只是不时地夹着从小巷保处传来凄凉漫长的叫卖声,更增加了暗夜的神

秘惑。



    一个皇宫净身奴,一个御前青年侍卫,二人骑马并辔而行,默不作声。张万强在夜色中

不时侧身瞟一眼魏东亭,但模糊得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偶尔电划长空,宇宙通明雪亮,才看

见魏东亭毫无表情的面孔正如一尊石刻似地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霎时这石雕又沉入更黑暗

的模糊之中。张万强不由心中暗想:“这个人是厉害得很。比起铁丐,有其刚而无其俗,怪

不得熊赐履、索额图百般夸奖,这份沉稳神气就是贵人之相!”



    其实魏东亭此时并不像张万强想的那样,他正在胡思乱想:“这次觐见选在这时,可见

非同小可,定与鳌拜有关。我一个小小侍卫能办什么差使呢?此刻,何桂柱在哪里呢,他深

知万岁行踪,如果他有不测,能靠得住吗,是给他换一处地方呢,还是杀掉他灭口呢?……

这事鉴梅若知,会怎样想。他现在不知怎样——咳,我怎么想到这里了!”



    正走着,忽听前头有人大声喝问:“什么人?此地非奉特旨不得乘轿骑马!”恍然间,

魏东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五凤楼下。这时天上已开始稀稀落落地洒下雨点子,打在紫禁

城前青砖地上发出时紧时慢的沙沙声。



    两人下了马,那人已带着几个人提着灯笼过来,原来是个中年内侍。见是张万强,忙赔

笑道:“张公公,刘贵给您请安了。这么晚,哪去呀?”张万强从怀中取出金令箭在灯下一

晃,傲然说道:“万岁特旨,宣见魏东亭。”刘贵会意,不言声将二人领至右掖门,便让了

进去。



    不料到景运门,二人被一群巡夜内监侍卫拉住:“喂!干什么的?宫门已经上锁,闲杂

人等无论是准,都不许进入大内!”



    张万强抬头看时,几盏玻璃灯照得分明,为首的乃是二等侍卫穆里玛、讷谟,披着油衣

站在雨地里拦住了去路。张万强忙走上前去,赔笑道:“皇上在文华殿披阅奏章,传魏东亭

侍卫至各部调取加急奏章,下雨误了一会儿功夫……”说着,从怀中又取出一卷东西在灯下

晃了晃。



    “假话!”话犹未了,讷谟喝道:“我就在文华殿当差,怎么没听降旨?”张万强忙

道:“皇上晚膳前在养心殿吩咐的,岂敢有假!”穆里玛蛮横他说道:“乾清门没接到放行

牌于,谁也不许通行,叫他明个儿再来吧!”



    张万强正感为难,魏东亭在旁冷冷说道:“皇上召见的是我,当然不必叫你知道。”穆

里玛回过头说道:“一个小小六品侍卫,挡了你的驾,明儿我自向皇上请罪。”



    “你难当其罪!”魏东亭冷笑着:“提高嗓音喝道:“你们谁敢抗旨?张公公,咱们

进!”说完一把拉着张万强便要硬闯。



    穆里玛大喝一声:“谁敢!”手一挥,十几个侍卫“咆啦”一声散开,站成扇面形向他

二人逼近。魏东亭也“赠”地拔出腰刀,摆好架势迎敌。一阵大雨兜头落下,闪电忽地一亮

照向这一触即发的阵势。



    正在骑虎难下,景运门内忽有人喊道:“张万强,你是怎么啦,皇上叫你传魏东亭,你

磨蹭什么?”



    众人听了,回头看时,却是孙殿臣从雨地里气喘吁吁跑来,似乎没有看见双方正剑拔弯

张,他拨开人丛一把拉了魏东亭便进去了。穆里玛气急败坏,喝斥讷谟道:“蠢东西,还不

快去侍候皇上!”讷谟“扎——”地答应了一声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天上的雷响得令人恐怖,闪电时而像幡嫡虬枝,时则如金蛇行空,陡地从云缝后窜出

来,将阴森森的紫禁城照得一片惨白。青砖地上的积水被雨点打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儿。哗哗

的雨声和不时轰轰作响的霹雳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宇宙间什么都不存在了。



    文华殿正门半开,里边烛光闪闪,却不见有许多侍从,只有两排卫士一动不动地站在雨

地里。魏东亭踏上丹墀,脱下油衣抖了抖水,解下腰刀一并放在廊下,然后一个扎跪,高声

报道:“六品御前侍卫魏东亭觐见圣上!”稍一顿,只听殿内康熙厉声吩咐:“进来!”魏

东亭闪身进殿,按规定觐见的礼节向康熙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然后抬起头来。



    康熙端坐受礼,一脸庄重之色。熊赐履、索额图跪在一旁,也是一语不发,静听康熙皇

帝诏谕。



    康熙却先不说话,慢慢地站起身来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踱步,借着烛光打量匍伏在地上

的魏东亭,魏东亭衣服全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淋下的水悄然淌在地下,偶尔一个明闪照在

身上,正像一只铁铸的蟾蜍。



    “魏东亭,朕待你如何?”



    听到这话,魏东亭结结实实碰了三个响头答道:“奴才出身包衣贱奴,数世受恩于朝

廷,皇上待臣更有天高地厚之恩,奴才虽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朕有为难之事,”康熙吐了口气又问道:“你愿冒死为朕办差么?”



    “愿!奴才生当效忠,死当尽节!”



    “好!”康熙与索额图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道:“朕深知你。索额图、熊赐履也以身家性

命保你可以肝胆相托。”魏东亭看了看毫无表情的熊、索二人,叩头答道:“此乃帝心错

爱,二位大人的谬荐,奴才只要有一息尚存、定要竭尽驾钝之力,效命圣上!”



    康熙回头看了看索额图和熊赐履,二人忙叩首回礼。康熙便回身解下身上佩剑,郑重他

说道:“宝刀赠与勇士,愿你不负朕心!”



    魏东亭哽咽着答声:“谢恩!”热泪流下双腮,胸中涌出阵阵酸热,堵得一句也说不出

来。



    他伸出颤抖着的双手,要接这御赐的宝剑,不料康熙俯身一把挽起他,亲自将剑佩于他

的腰间,一面问道:“你是六品职分,”魏东亭正要回话,康熙已退回原座,大声道:“记

档!魏东亭宿卫侍从有功,着晋为三等御前带刀侍卫,随朕朝会出入宫禁,剑甲不解!”



    熊赐履、索额图在旁感动得热泪夺眶而出,伏地称道:“万岁!”早有太监捧出三等侍

卫服色花翎顶戴当场颁赐过了。



    康熙也觉得眼睛有些潮湿,别过头去,起身步出殿外,在淙淙大雨中仰望着深不可测的

天空,他沉思道:上天的愤怒和咆哮,是在恼怒朕这个“天子”的不肖呢,还是惩戒权臣恶

吏的罪孽呢?纷杂的国事涌现在他的面前:青州暴民于七之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下

去;吴三桂等汉臣外藩坐拥重兵、煮盐铸铜其心难测;郑成功父子虎踞台湾不肯归顺;江南

遗老一个个硬着脖子立志不食大清之粟……这一个一个的难题几年来压在他的心头无从排

遣。大雨的冲洗,使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伍次友与熊赐履虽然学不同道,却都讲出了朕的

心事;心腹之患未除,则肘腋之疾必然为虞,一个措置不当,万乘之君求为一匹夫也不可

得。”



    一阵狂风吹来,康熙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肩头,忽觉身后有人为他披

上风衣,回头一看,竟是鳌拜的从子侍卫讷谟!他心中一惊,问道:“你来做什么?”



    讷谟忙后退一步,在雨地打个千儿道:“老大的雨,主子站在外头,小心着凉!”一道

闪电忽然划过,康熙看得分明,讷谟竟是手按腰刀回话,心中猛地一悸,忙道:“你退下

吧,朕进殿就是。”回头看时,魏东亭早雄纠纠侍立在身后了。讷谟诺诺奎声地退了下去。

康熙走进殿来,掏出怀中金表看了看,已是戊未亥初时分。刚才的情景,颇使他惊悸不安,

但脸上却毫不带出,见几个人都还跪着,摆摆手吩咐道:“魏东亭,朕委你办的差,你们可

至索额图府中计议,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完,便传旨起驾回宫。魏东亭正要护送,康

熙大声说道:“孙殿臣,你带一哨亲兵侍候朕。你们几个去吧!”



    一道闪电,急速掠过,将殿内外照得通明如昼,几乎在同时,便是一声炸雷。电闪雷鸣

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接着便是刷刷的大雨,倾盆而下,敲打着寂静的禁宫。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yang.hit.edu.cn]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3.97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