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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康熙大帝-046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pr  1 13:51:51 1999), 转信

四十六 何志铭舌战公爵府 康熙帝亲布铜网阵            




    为庆贺鳌拜被加封为太师一等公,鳌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觥筹交错地闹腾了大半

夜,二更时分鳌拜推说身体不适,独自折回鹤寿堂。班布尔善、讷谟、穆里玛、济世、葛褚

哈几个人也跟着进来都聚在这里议事,静候泰必图的佳音。



    “真急煞人!”葛褚哈道“派去的探马一点消息也送不回来。九门提督封了一条街,谁

也进不去,也不见一个人出来。”



    “泰必图定是得手了。”济世道。



    “那吴六一封街是什么意思?”鳌拜沉思道:“吴铁丐一向与我不睦,就怕这十万银子

买不下他的心!”



    济世听了笑道:“大师放心,十万银子,外加个兵部侍郎,足够了。莫忘了他是个乞丐

出身!这封街正说明他双方都不介入。



    “也不见得,”坐在一旁久不作声的班布尔善开了口,“不见泰必图回话,咱们的事一

定要另作安排。”



    葛褚哈涨红着脸,将爷一挥道:“将午门封了,玄武门锁死,让他九门提督变成七门提

督。咱们在里头干事,他能碍着什么?”



    班布尔善拊掌称赞:“此计甚好,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他兴奋地站起身

来,“咱们只要在大内得手,莫说铁丐,就是钢丐也得掂量掂量!”



    正说着,门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径直走到鳌拜身边耳语几句。鳌拜面露喜

色,吩咐道:“叫他进来!”一边转脸对众人道:“好了,泰必图那边有人送信儿来了!”

大家立时安静下来。



    堂上众人瞪大眼睛朝门外观望,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跟在戈什哈的身后,走了进来,

这书生虽然貌不惊人,却是出奇地沉着镇静,撩起他的长衫,飘然而入,见了鳌拜躬身一揖

道:“何志铭受人之托,来给公爷道喜。”说着又从容对大家团团一揖道:“众位大人安

好!”



    鳌拜见他神情倨傲,长揖不拜,先就有几分不痛快,仔细瞧瞧,又十分面生,心中不觉

生疑。双眼盯他看了好大一会儿,方才问道:“是泰侍郎差你来的?”



    “是。”何志铭道,说着将泰必图的亲笔条子双手递上。鳌拜拿在手上只略过一眼便递

给班布尔善,又问道:“你知道这条子上写的是甚么意思么,”何志铭黑豆眼眨了眨,又狡

黠地微笑道:“条子上意思很明白,太师自己也懂得,何必由我何某明说呢!”



    讷谟见这个奴仆模样的人竟敢如此无礼,“啪!”地将案一拍,喝道:“放肆,不许你

如此张狂!



    “呵呵呵呵……”何志铭仰天大笑,“这位大人,好无见识,大凡欲得天下的人,莫不

礼贤下士,岂不闻士贵而诸候王贱么,何况在座的诸公都将有求于我!”



    班布尔善站起身来,觑着眼瞧了瞧何志铭道,“眼生得很!足下怕不是泰必图府上的

吧,”



    “再说一遍,在下何志铭,铁丐将军帐下的幕僚。”说罢,复笑道,“怎么,我便不能

来送信么?”



    “何志铭——”班布尔善翻着眼故作沉思。



    “你不是班布尔善大人么?”何志铭道,“你好大的忘性!你派人送去的十万两银子交

给谁了?”



    “哦,是交给你的!——”



    “你以为那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打发一个讨饭的么?”



    “哈?”班布尔善打量一下何志铭,道,“打发不了又怎么样?”



    “如果把那十万两银子,往小皇上那里一送,那么鳌太师再带上你班大人,还有在座的

诸公,一古脑儿就要上西市去赴宴了!”何志铭的黑豆眼睛滴溜溜一转,用手比划了一下脖

子,“一声破鼓响,两片碎锣敲……‘喳’地一刀!”



    听到这里,鳌拜忽然冷冷说道,“也未见得,这会儿我倒能先叫你试试刀!”说着斜睨

了一眼众人。穆里玛、讷谟、葛褚哈“嗖”地拔出刀来,恶狠狠盯着何志铭。班布尔善压低

着嗓子问道,“你来此何意,难道是专为耍笑我们吗?”



    何志铭直盯着班布尔善的眼睛,半晌方道:“你们既然这样待我,不肯取信于我,我说

了,又有何用!如若相信,当以礼相待;如不相信,杀了就是!”



    班布尔善脸色一变说道:“不能信你,推出去!”



    葛褚哈猛扑过来,架起何志铭便走。何志铭骂道:“滚开!我自己会走!”站起身来,

转身便去。



    “回来!”班布尔善忽然叫住,干笑一声,“没那么便宜。快说,你来干什么?”



    “讨封!”



    “讨封?讨甚么封,我不是已经给你十万两银子吗?”



    何志铭忽然松弛下来,嘻嘻一笑:“你的十万两银子,我分送给吴大人帐下几位得力的

将军。我现在倒一文莫名。你的泰必图侍郎如今坐镇提督府。吴六一成了阶下囚。我何志铭

内负叛主之情,外负背义之名,谁料你等竟是如此狗窃鼠偷的小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这番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连鳌拜也没有想到,何志铭那笔银子这样使法,来人可算得

上是位胆识俱全的谋士。班布尔善也不禁暗想:“当初倒不如将九门提督一职许了这人

呢!”



    鳌拜显得异常激动,将班布尔善手中的纸条取过来,又仔细地审视一遍,确认是泰必图

手迹无疑,口中赞道:“好样的,倒看不出你真有两下子!”他踌蹰满志地背手在地下踱了

两步道:“不过我如今也能许愿,事成之后,赐你做个吏部尚书,如何?”



    何志铭躬身施礼随,“何某不过顺天行事。志铭夜观天象,见荧惑星冲犯紫微星,帝星

更位。这是天意所在,违之不祥——太师公当应在此兆。愿事成后天下得以太平,苍生能享

安乐。到那时我何某披发入山,得以终老也就足了。”



    “为什么呢?”鳌拜惊问。



    “吴铁丐是我旧主,如今义断情绝,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又有何面颜再见故友?”何志

铭说着,眼圈儿早已红红的了,事至今日,我亦追悔莫及。但求事成之后,祈求鳌公宽免吴

大人一死,我的心愿也就足了!”他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动人,连穆里玛、葛褚哈也被打动

了。



    “铁丐这人,用之一方不失为好官,”鳌拜也叹道,“我岂肯置他于死地,先生尽可放

心。”



    何志铭见大功告成,眉见喜色,长揖到地说道,“如此,告辞了!那边衙门并不安定,

下头兵士还不知衙中事变,上头将佐们也难免有人不服。泰大人、李大人正全力防范,所以

特命志铭只身送信——我还得赶回去帮助料理。”



    鳌拜满心狂喜,强自按捺着道,“有劳先生!告诉泰、李二位将午门、神武门封闭,叫

他们一定要沿途戒严,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何志铭微微一怔,问道:“九门提督的职位到手,满北京都是太师的人,何必要封午

门、神武门呢?岂不自断策应之路。”



    鳌拜笑道,“午门内之事,我自能料理。何心兴师众,弄得满城风雨?”



    “不然!”何志铭道,“泰、李等将军,还有在下的身家性命均系于此,我们哪能坐视

不管?一旦有变,也可援救。万全之外再加万全,方是上策!”班布尔善也忙道:“何先生

说得对,万全之外再加万全!还是让他们进入大内策应一下的好。”



    屋内人的情绪顿时活跃起来。有的说应把天兵带进文华、武英二殿;有的说最好在上书

房一带作埋伏;有的则干脆提议埋伏在乾清宫两侧的厢房里;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后还是

鳌拜说,应设在中和、保和二殿,有居高临下之势,同时两侧朝房中也可藏伏一部,议了半

个时辰才定了下来。



    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实在多。此刻康熙半躺在养心殿的御榻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上边的

藻井。苏麻喇姑和太监张万强二人挨次坐在下首脚踏子上,也是沉思不语。殿内数十盏烛火

照得通亮,殿外廊下侍立的宫女太监也都一声不响。康熙、苏麻喇姑和张万强都十分清楚,

一场急风暴雨即将在这数百年浮沉不定的宫廷里爆发。下午在太皇太后面前谈话时的情景还

历历在目。那是在慈宁宫,康熙屏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之后,跪下对太皇太后说的话。他

说:



    “儿皇不能做阿斗,儿皇不能做汉献帝,儿皇也不能做后周的柴宗训!儿皇要自己主宰

天下,做一代令主!我要诛奸除凶擒拿鳌拜已定在明日行事。”



    “皇帝都准备好了?”太皇太后镇定地说,“这事只在早晚,是一定要办的!”



    “祖母,自我列祖列宗开创大清基业以来,从未听说过有这么胆大妄为的臣子。



    “鳌拜身受先帝不次之恩,身为托孤重臣,近八年来欺凌同僚,杀害辅臣,践踏朝纲,

咆哮金殿,中外臣工无不侧目而视,“若容这等乱臣贼子立于朝堂,我大清江山,迟早要落

入鳌拜之手?”



    见大皇太后频频点头,康熙鼓足勇气又道:“圈地一事,祸国害民,原是先朝弊政,先

爷粗定天下后,就曾有意废止。儿皇秉承遗训,多次下诏停禁。鳌拜胆敢依仗权势,肆行无

忌,竟将皇庄土地一并圈人镶黄旗下。上三旗内常常因此屡生事端,平民百姓背井离乡,四

处流浪或为盗为贼,或为南明余孽所诱,与我大清为敌。”



    这番话说到痛心之处,义正词严,连太皇太后这样久历政治风险的人也听得心摇神动。



    跪在一旁的苏麻喇姑忍不住也开口说道:“还有,鳌拜公然假传圣旨搜查大臣府邸、围

剿民家宅院,意在弑君自立!”



    “且不说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单就他不经诏命、擅搜大臣府邸来说,已是罪无可

赦。”



    说到这里,康熙抬头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此时十分激动,满头白发都在微微颤动。

她扫了一眼康熙,坚定地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此事至大至重,皇帝要谨慎从

事,周密安排。”



    “是!儿皇已作了安排,没有敢惊动老佛爷。今日事不得已,特预先告知,但胜负未

决,恐遭不测。儿皇想请老佛爷暂时起驾奉天,回避几日,待大局稍稳,儿皇再亲迎鸾驾归

京!”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皇帝,这是你的孝心,我很受用。但是我哪里也不去!我已下

了懿旨,密令驻热河八旗,星夜入京勤王,两三日内就可到京!”




    康熙没想到这位不动声色的老祖母竟已密调军队来京,顿时精神大振:“儿皇谢太皇太

后大恩!”



    太皇太后满眼是泪,激动地说:“我十四岁进宫,从你祖父到你父亲几十年,甚么大风

大险都经过。”



    康熙见老人如此决绝,想到明日一场背水之战,不禁打了个寒战:“老佛爷尊意如此,

儿皇也不敢违拗,万一事有不谐,请老人家尽往儿皇身上推便了……”说罢嘤嘤啜泣,苏麻

喇姑也五内俱裂,只是不敢哭出声来。



    ……回想到这里,康熙从榻上一跃而起,吩咐道:“启驾奉先殿!”



    于是苏麻喇姑和张万强二人执灯前导,康熙也换了一身太监服,混在里边跟着,自月华

门穿日精门进慈宁宫。乾清宫后的禁军还以为是守夜的太监,并未盘问就放他们过来。从慈

宁宫到毓庆宫的北墙有一个角落,苏麻喇姑在这里捺了一下消息儿,半堵墙竟无声无息地开

了个缝,只容一个人通过,等康熙几个人进去,复又缓缓合住。



    进了毓庆宫,康熙使命吹熄了灯。三人顺着殿东墙悄悄向南,只要跨出了南门,便可神

不知鬼不觉来到奉先殿了。正走着,忽然从殿角大铜鼎后边闪出一个人来,苏麻喇姑吓得倒

退一步,几乎叫出声来,张万强身子一挺,向前跨出一步护在前头。



    “孙殿臣么?”康熙低沉有力地问道。



    “奴才孙殿臣在此迎驾!”



    “这儿都准备好了么?”



    “奴才不敢怠慢!”



    “这可是机密大事!”



    “是,谨遵圣旨。三名工匠各赏银一千两。现将他们关在大内酒窖内,并服了药,三日

内是醒不了的!”



    “好!”康熙道,“你就守在这里,朕去去就来!”黑地里虽瞧不见面容,但听声气,

便知他极其镇静。三个人穿过静悄悄的毓庆宫,折转向东,这里便是奉先殿了。



    这奉先殿原是清室祭祖用的,除非大祭大奠,平时只有几个老内侍守候,倒是一个冷清

去处。刚走到门口,里边穆子煦早已迎了出来。康熙就在殿门口换了吉服,头上端端正正戴

了一顶天鹅绒纱台冠,上身穿石青江绸夹褂,外套一身簇新的明黄缂丝夹金龙袍,单金龙褂

下悬着一柄嵌金蟠龙宝剑,足蹬青缎凉里皂靴,项挂菩提朝珠——一副御朝大典的装束。苏

麻喇姑和张万强二人忙了好一阵子,才打扮停当,退后一步,请康熙进去。张万强和几个老

内侍在殿角房内,苏麻喇女放心不下,径自到奉先殿外望风去了。



    康熙昂然按剑,大踏步上前推开殿门,一脚跨入,不禁愣住了。殿外看着鸦雀无声,殿

内竟是灯烛辉煌,凡窗棂透光之处均用夹被严密遮盖。——更令人惊讶的是,太祖太宗的画

像下面,放了一张椅子,高高坐着盛装服饰、神色肃穆的太皇太后。——底下以魏东亭为

首,并排跪着穆子煦、犟驴子、郝老四、狼谭等,十六个毓庆宫侍卫跪在第二排,连行后来

陆续选宫里的小侍卫共有六十余人,整整齐齐跪了半个殿。



    康熙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啊,有皇祖母坐阵此事,我一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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