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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康熙大帝-047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Apr  1 13:52:21 1999), 转信

四十七 贪钓饵鳌拜入天罗 驱螳螂班布做黄雀            




    奉先殿里,康熙皇上正了正衣冠,先向列祖列宗神位敬香礼拜,然后向太皇太后叩头请

安。礼毕,回身厉声叫道:“魏东亭!”



    魏东亭一跃而起,向前跨了一步俯伏在地:“奴才在!”



    “朕委你的差事可办好了?”



    “奴才启奏万岁:九门提督吴六一将于卯时率部进宫,把守太和、中和、保和三殿要

津,静待我主号令!”



    “好!狼谭。”



    奴才在,从今天起封你为毓庆宫总领侍卫,身份与魏东亭等一样。跪上前来!”



    “扎!”狼谭高声应道,跪着向前跃进。



    “诸位壮士!”康熙朗声说道,“‘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贼臣鳌拜专权欺

主,擅杀大臣,圈换民地,涂炭生灵,其心险恶,其罪难赦!”



    说到这里,康熙的脸涨得通红,回头看了看太皇太后,接着又道:“当今社稷垂危,有

被鳌贼篡夺之虞。朕每念及此,五内如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中夜推枕,绕室煎虑。朕

决意借祖宗在天之灵,擒拿鳌贼。列位壮士皆是我大清忠贞之臣,望能奋发用命,卫我朝

纲,靖我社稷!”



    下面跪的二十名侍卫听到这里,早已热血沸腾,群情激昂,齐声答道:“臣,谨遵圣

谕!”



    魏东亭膝行向前奏道,“自古忠臣烈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岂敢惜身而与国贼

共戴一天!主上请降圣谕,臣等虽赴汤蹈火,也决无反而!”



    君臣二人慷慨陈辞,使殿内的人激动得泪光满面,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气氛立时显得悲

壮而又紧张。康熙回身向太皇太后恭施一礼道:“请太皇太后慈训!”



    “热河勤王之师三十万,旦夕可至。众位放心去做!”太皇太后心平气和地道。她一下

子将兵力夸大了十倍,众人听得十分振奋。忽然她提高了语调“我老婆子就坐在先人灵前,

瞧着鳌拜老贼头悬国门!鳌拜力大狡诈,众位要全力应敌。”



    康熙按剑而立,满面肃杀之气:“众位壮士放心,若有不测,吾敬尔母如朕母,待尔妻

如朕妹!”



    “谢万岁!”众侍卫一齐叩首低声答道,“臣愿拼死向前!”



    “拿酒来!”康熙大喝一声。



    话音方落,奉先殿一个老太监双手高擎着一只盛满玉酒的碗,走上前来跪下。康熙

“噌”地拔出宝剑,向自己左手轻轻一抹,鲜血如注流进碗内。魏东亭和众侍卫叩了头,也

各自咬破中指,将血滴进碗中。



    康熙接过大碗,先向地下轻洒了少许,举起碗来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魏东亭,其他各人

也挨次喝了。饮毕,将空碗奉还给康熙。



    康熙正待发话,忽见索额图戎装佩剑匆匆上殿,躬身奏道:“万岁!吴六一已打着泰必

图的旗号亲率大兵进宫。”



    “好!”康熙将手中大碗狠狠地向地上摔去,“当”地一声,摔得粉碎。他单脚踏椅,

左手护膝,右手按剑,嗔目大呼道:“朕下特旨:着御前一等侍卫魏东亭全权领命,擒拿权

奸鳌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抗旨者,格杀勿论!”



    众侍卫一起跪下大声而有力地回答:“扎!存抗旨者,格杀勿论!”



    在激昂、壮烈的气氛中,魏东亭带着侍卫们,分头准备去了,康熙辞了太皇太后,留下

苏麻喇姑在这儿侍候,便带着张万强又悄悄地回到了毓庆宫。



    杀机四伏的紫禁城,迎来了旭日初升的黎明,乾清宫依然是一派平静气氛。自顺治初年

起,这里就是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朝政的地方。这时,鳌拜正坐在殿内中间一张椅子上,他看

着顺治皇帝御笔题额“正大光明”四个字,颇有点忐忑不安。想象着自己如果坐在这个御榻

上该会是怎么个模样,又是什么心情……“五台山上顺治爷知道了这事,又该如何呢?”



    班布尔善站在一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得出他的内心也极不平静。一扬生死搏斗

将在这里展开,搏斗的双方都为此殚精竭智,费尽心机地准备了很长时间了,究竟谁胜过谁

呢?



    鳌拜抬头看了看殿角的鎏金大钟,正是寅时正刻,离朝会时间还早,便来到丹墀旁,问

穆里玛:“没什么异常之处吧?”



    穆里玛紧张得有些发呆,见鳌拜和自己说话,才松弛了一点:“今儿早上我一来,值夜

的侍卫就告诉说,遏必隆公爷已经从芜湖回京。昨夜内内宫已吩咐下来,圣上今儿在这儿召

见您,然后启驾文华殿见遏必隆,要问他有关芜湖调粮的事。”



    “你也该派人去文华殿,瞧着遏必隆在做甚么。”



    “是。”穆里玛躬身答应,立即转身去派人。



    “回来,”鳌拜又叫住了“毓庆宫也该去看看。”



    “我亲自去过了,”穆里玛道,“只有一个当值的和孙殿臣,别的侍卫不奉诏是不会到

那里去的。”



    得了这一消息,鳌拜、班布尔善和济世三人顿觉宽慰,相互对看了一眼,各自暗暗透了

一口气。忽见去文华殿的侍卫已经回来了,禀道:“那里只有遏太师和熊赐履大人在等候朝

命。”



    “他们在做甚么?”



    “两个人闲着没事,闭着眼你一句我一句在下盲棋。”



    “噢!他们倒很自在。”鳌拜不禁一笑。



    时辰在焦灼不安而又恐怖的等待中缓慢地行进着。殿角大座钟的“嗒嗒”声不紧不慢地

响着,使人听了烦躁不安。忽然“沙啦啦”了一阵之后,大座钟“叮当”,“叮当”敲响了

七下,此时正是卯牌时分,已经到了皇帝临朝的时候。永巷口垂花门的门闩“眶”地一声摘

掉了,鳌拜绷得紧紧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康熙的八人銮舆从月华门缓缓而出,舆前太监高叫一声:“万岁爷启驾了!”听这一

声,除了侍卫,鳌拜等三人立刻走下丹墀,撩袍跪接。



    但奇怪的是銮舆并未在乾清门前停下,却一直抬往景运门去了。鳌拜惊疑陡起,忙起身

一把扯住走在后边一个太监,急急问道:“皇上不在乾清宫临朝么?”



    “在。”那太监很爽快地答道,“太师少待片刻,皇上还要先到毓庆宫练一趟布库才

来,这是多少天以来的老规矩了。”说着走了。



    讷谟也赶来解释道:“太师,这几个月他经常是如此。那边安静一点,而且离乾清宫也

近……”



    这就只好等了。鳌拜崩得紧紧的神经又稍松弛了一点,漫步走到班布尔善眼前问道:

“是不是有点反常?”班布尔善面色苍白。他的神经也已紧张到了一触即溃的边沿,强打精

神说:“看不出来。实在不行,等泰必图的兵到了,就硬动手!”



    见鳌拜面色犹豫,班布尔善忙又道:“咱们就说宫内魏东亭挟君作乱……”话没说完,

就瞧见张万强从景运门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便掩住了。张万强直至乾清门前立定,躬身笑

道:“万岁爷请鳌太师毓庆宫说话。”



    “不是说好在乾清宫召见的么?”鳌拜急急地问道,“怎么又改到毓庆宫呢?”



    “召见仍在乾清宫,只是,几位贝勒、贝子都还未到,万岁爷的意思是请太师爷到毓庆

宫议事,尔后一同过来。”



    鳌拜满腹狐疑,强自镇定,对张万强道,“知道了,请万岁稍待片刻。我随后就到。”

张万强答应一声“是”,便躬身而退。



    班布尔善咬着嘴唇没有立刻说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把握不定,良久才说道,“咱们

一块去。”



    “不成!”穆里玛凑过来说道,“乾清宫无人照应那还了得!再说,叫的是太师,如果

咱们都去,走到宫门口也会把你挡回来!”



    济世也道:“都去了,他若又到这里来,怎么办?”



    “他在不在毓庆宫,谁能肯定?”穆里玛冷冷道,“方才乘舆过去,谁也不曾揭开帘子

来看!”



    这确是个问题,偌大的紫禁城,万余间房子,随便躲在一个地方,是很难寻找的,吃不

准地方胡乱动手,一旦扑空,自己的阵脚先就要乱。——鳌拜咬着牙思忖半响,道:“好

吧!既然叫我,我就去,穆弟、葛褚哈随我到毓庆宫。好在,乾清宫的数十名侍卫都是我们

的人。就请班大人、济世兄在这儿料理。”



    那就这样办吧!”班布尔善道,“你三人不要一齐走,鳌公在前,你两个断后,有甚么

事也不用去救,随即回来报信儿就成!”



    鳌拜一甩袖子昂然离开了乾清门。穆里玛和葛褚哈两人待他稍去远一点,手按剑柄跟了

过去。把守景运门的禁军都是葛褚哈的属下,见他们过来,一个个恭送出门。



    见鳌拜去远,班布尔善和济世交换了一下眼色。班布尔善忽然精神大振,健步踏上丹

墀,大喝一声:“来呀!”



    乾清宫几十名侍卫答应一声便拥了上来。讷谟楞住了,啊!这里怎么回事,班布示善要

干什么?又何以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连驻扎在保和殿向这里观看的铁丐也是一惊。



    正诧异间,只听班布尔善厉声喝道:“将乱臣侍卫讷谟与我拿下!”几个侍卫“扎”地

一声,毫不犹豫地猛扑过来。讷谟已糊里糊涂被绑了起来。



    “这……这是……?”



    “你也是读过书的。”班布尔善笑道,知道“捷足先登”这个词该怎么讲吗?奈失其

鹿,高才捷足者先得!凭鳌拜那点本事,怎么可以君临天下呢?”



    讷谟惊得张口结舌,面如死灰,“原来你……”。他怎么也想不到,班布尔善还有计中

之计,掏空了鳌拜的实力,自己另有打算!但此时什么也来不及说了。济世嘴一呶,几个禁

军向他口中塞进一把麻胡桃,将他牵送到上书房去了。



    这里班、济二人相视一笑。济世忽然讨好地说:“班大人,鳌老贼恐怕做梦也没想到我

们有这一手。



    “怎么?”



    “应该立刻封掉隆宗、景运、日精、月华四门,禁绝一切宫人往来,你我才可在此安安

稳稳地坐山观虎斗!”



    “说的是!来呀,照济世大人的话行事。如有擅自出宫的,立刻拿下,待事毕之后再行

发落!”说着又补上一句,“不许惊动太皇太后!”数十名侍卫躬身领命立刻分头行事。



    这一场戏,演得精采!迅雷不及掩耳,深谋远虑的鳌拜万万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

在后。他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康熙一人呢!



    出了景运门向北是硫庆宫。鳌拜刚跨进垂花门,就见孙殿臣满面笑容迎了出来,说道:

“太师爷来了!皇上等得有点急了,叫标下再来瞧瞧呀!”



    “我这不是来了嘛!”鳌拜一边说,一边径自朝里走。后边穆里玛和葛褚哈赶到,远远

见鳌拜已经进宫,两人对视一眼,挺身便也要进去,却被孙殿臣笑嘻嘻地拦住。



    “二位哪里去?”



    “进宫请见圣上。”



    “成!拿牌子来。”



    一句话说得二人瞪大了眼睛,此时要哪门子牌子,也从没听说值日侍卫见皇上还有要牌

子的规矩!孙殿臣见他二人发愣,扬着脸道:“皇上今儿单独召见鳌拜公爷,没说见你们二

位,请候一候罢!”说完也不等回答,回身便“眶”地一声将前宫门关上,一阵门镣吊儿

响,接着就听孙殿臣冷笑着“咔”地上了闩,踢踏踢踏竟自去了。



    二人惊呼一声,“上当!”扑上去用力拍门,可怜恰如蜡蜒摇树一般,哪里动得分毫!



    葛褚哈气得发疯,张惶四顾,远远见苏麻喇姑在奉先殿外站着张望,不禁恶向胆边生,

大喝一声:“先拿了这贱妮子再说!”抢步直奔过去。穆里玛也忙拔出剑来紧紧跟着。



    苏麻喇姑原留在奉先殿守护大皇太后,时间等得久了,心里急得按捺不住。太皇太后也

很焦躁,便命她出来望风报信儿。此时见他二人红着眼、仗着剑直逼过来,顿时慌了手脚,

若退回殿中,又怕危及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只好慌不择路拔脚向东南方向逃。刚跨出几十

步,就被葛褚哈一把拿住,胳膊被反拧过来,一动也不能动。一时三个人都是心头乱跳,谁

也不敢说一句话。



    葛褚哈狞笑一声,挥剑就要杀人。穆里玛忙伸手止住,示意他把人带到个僻静去处动

手。葛褚哈点头会意,提了苏麻喇姑往御茶房上来。那边穆里玛急着要回乾清宫报信儿,说

了句“完事后到乾清宫”,便飞奔景运门而来。



    远离景运门只有百十步,穆里玛闷着头跑得飞快。刚到门口便大声怪叫:“班大人,快

快增援毓庆宫!”话音未落,景运门也被“砰”的一声死死地关住!穆里玛又惊又急又气又

奇怪,双手猛擂景运门上的门环,狂叫“开门”,结果,没半点反晌,却听到守门的禁军吃

吃笑声,他心知大事不妙,便返回身来到御茶房找葛褚哈。



    葛褚哈是找到了,可脑袋迸裂死在门洞里,头上身上到处被开水烫过,热气熏着,血腥

味,臭味扑鼻呛人!穆里玛顿时僵立在地、两眼呆滞,如置身在恶梦之中!他怎么也弄不明

白:苏麻喇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打得过葛褚哈这样骁勇的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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