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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康熙大帝-18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Apr  5 12:20:26 1999), 转信

三十四 四王爷妙计审爪牙 温瑶珍惧罪吐真情            




    胤祥怒气冲冲地告别太子出了毓庆宫,却并没有去后宫请安,而是直接来到了户部,向

四哥、施世纶说了刚才见到太子的情景。这俩人也觉得,太子这样明目张胆地以党划线、处

分官员也太过分了。老四到底思谋得深一点,他慢条斯理地说:“十三弟,你今儿算聪明,

亏你没把那名单带回来,要不,咱们仨抱住这烧红的炭火炉子,可怎么撒手呢?不过,话说

回来了,这次办差,我是领头儿的,你们二位是帮办,一切都要秉公办理。不管是太子的

人,还是老八的人,谁犯法谁领罪,咱们一个不宽恕,也一个不冤枉。放心,天塌不了,有

皇上为咱做主呢。”



    施世纶苦笑了:“四爷,您别忘了,如今是太子坐镇京城、监国理事呢!”



    胤祯把牙一咬说:“哼,他没监国时,皇上就派我当钦差了。这里的事,我向皇上承担

责任。他虽然监国理政,可毕竟还不是皇上!好了,不说这些事了。今儿个,咱们仨人得把

任伯安的案子理出个头绪来。”说完朝门外喊了声:“戴铎!”



    在门外侍候的戴铎应声而入:“奴才在。”



    “传吏部侍郎温瑶珍进来回话。”



    “扎!”戴铎传话去了。十三爷笑着说:“四哥,你别问温瑶珍了,他是任伯安的死

党,不会轻易招供的。”



    四爷却成竹在胸,笑着说:“不!十三弟,我想好了,就是要在温瑶珍身上撕开个口

子,把任伯安的事弄明白。哼,不怕他嘴硬,我自有整治他的办法。”



    施世纶听了连忙说:“四爷,您要对他动刑吗?温瑶珍是朝廷大臣,对大臣滥施刑法可

是犯禁的呀。”



    “哈哈哈……老施,你别怕,我不会胡来的。”



    这边正说话呢,温瑶珍被带进来了。他官拜吏部侍郎,四十多岁,长得面似忠厚却内藏

奸诈。一见他进来,四阿哥和和气气地说话了:“温瑶珍,这次本王奉旨办案,查到吏部,

头一个被革职的就是你。前几天,本王曾与你促膝谈心,让你交代为什么要给任伯安三万两

银子。说出来,天大的事我替你做主。你想好了吗?”



    温瑶珍跪在地上回答:“四爷,您老替犯官维持,犯官十分感激,任伯安那三万两银

子,是借用吏部的公款,犯官职责所在,难辞其咎。”



    一听这话四爷的脸拉下来了:“哼哼,说得轻巧。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任意将国库银

两私借出去,如今又情愿代他归还,你是不懂规矩呀,还是有什么把柄被任伯安抓住了?”



    温瑶珍急忙为自己开脱:“四爷,您老言重了。任伯安原是京官,后来被罢职了,他就

做起了生意。都是老熟人了,有了磨不开的时候,常来借点儿周转银子。四爷明鉴,京官们

一个个清苦得很,一年不过百把两的俸禄哪能够用呢?犯官图任伯安给的三分利息,就答应

了他。请四王爷治奴才的罪。”



    施世纶听到这里,从旁边插了一句:“温瑶珍,你在任伯安借钱的前几天,还新开了一

家当铺。我们查过了,本钱是十万两银子。我问你,既然当京官清苦,这十万之数你是从哪

儿弄来的?”



    这施世纶不愧是问案子的老手,一句话撂出来,把温瑶珍问了个大窝脖儿。四爷胤祯站

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说:“温瑶珍,你是正白旗的人吧?”



    温瑶珍一愣,心想:四爷问这干吗?赶紧纠正说:“回四爷,奴才是正红旗的。”



    情祯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如今已经不是正红旗的人了。我前天在内务府替你办了

转旗的文书,如今,你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怎么样,跟着四爷我这旗主儿,你乐意吗?”胤

祯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转旗的文书递了过去。



    温瑶珍接过来一看,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清楚地知道,按满族的族规,旗主对旗奴是

掌着生杀大权的。如今,自己转到了四爷这位冷面王的旗下为奴,那还有好日子过吗?想到

这儿他说:“四爷,这,这是怎么说呢,我原来的本主儿九爷又该怎么想呢?”



    胤祯冷冷一笑说:“嘿嘿……这话说得混账!旗奴转籍是内务府的事,与九爷有什么关

系。朝廷不是有禁例,不准对大臣用刑吗?你是二品大员,我自然不能动你。可你如今又是

我四爷正白旗下的奴才,你犯了罪,我就要用本旗的家法来治你,你以为怎样啊?”



    温瑶珍一听这话,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趴在地下磕头出血,连连说道:“四爷饶

命,奴才有罪,求四爷超生。”



    四爷露出“冷面王爷”的本色了:“哼,超生?告诉你,犯了事就别想求饶,这就是四

爷我的家法。如今,人人都说我四爷刻薄寡恩。可是,我刻薄是真,却并不寡恩。你大概也

知遣,年羹尧是我的旗奴,如今当着四川巡抚;刚才去传你的戴铎也是我的旗奴,他已经当

了知府,马上要放他去做道台;还有梁皓之,也是我正白旗的旗奴,我保举他做了河南的道

台,可是他却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于是我打发他到乌里雅苏台充军去了。你温瑶珍要是听

话,守规矩,我可以让你升官,放你去当个封疆大吏。可是你要故意惹我心烦,我叫你全家

去给披甲人为奴,我也可以把你装到铁笼子里活活饿死。这就是四爷我的刻薄。我的毛病,

可是这毛病我改不了!你懂吗?”



    四爷这话说得有情有理,可也透着让人发抖的威胁,连十三阿哥都听得浑身战栗。温瑶

珍吓坏了,他颤声说:“四爷,奴才不知您老想问什么事儿?”



    “嗬,新鲜。闹了半天是你问我呀,还是我问你?”四爷走到桌旁坐下,喝了口茶,沉

稳地说:“爷想知道任伯安住在哪里。”



    温瑶珍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四爷,任伯安他住在宗学胡同。”



    “嗯——他不过是个罢了官的生意人,为什么京城里的官员都怕他呢?”



    温瑶珍不敢隐瞒,据实说:“四爷,那任伯安是康熙十五年考中的副榜贡生,在吏部当

差二十多年。他不过是个小书办,管的是考功司的档案。他趁着方便,把百官大小过错都另

记了一本自己保管着……”



    清朝的吏部是管官员任免升降的衙门。吏部的考功司则是考核官员的专门机构。在这里

管档案的人,官职不大,责任不小,他掌握着全国大小官员的生死簿呢。谁优谁劣,是功是

过全在他这儿记账,谁升谁降,免谁罚谁也全看考功司的鉴定。所以,别看在这里的人品级

不高,可谁也不敢得罪。此刻,胤祥见四哥制服了温瑶珍,心里可真高兴啊。他忍不住问

道:“这任伯安保存百官档案有什么用呢?”



    温瑶珍既然开了日,就只好一吐到底了。忙说:“哟,十三爷,您是金枝玉叶,不知道

这上头的厉害。考功司的档案全是密件,不奉皇上特旨任何人不能调看。您想啊,二十多年

前的州县官,只要熬过来,起码也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如今当官,既要有门路,又要防对

头,谁愿意让别人抓了把柄啊。所以,知道任伯安私藏了这份档案,谁能不怕他呢。前些

年,有于成龙、郭琇这样的清官在,任伯安还不敢那么放肆。可是眼下,朝廷的事没人管,

阿哥们又……嗯,阿哥们似乎又在闹家务,任伯安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何况,他还是八爷的

文……”



    温瑶珍说到这儿,突然觉得走了嘴,说得太多了,便停住不说了。胤祥却紧迫不舍地

问:“说,往下说,任怕安是八爷的文什么?”



    温瑶珍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什么也不是,这不关八爷的事,是奴才昏了头,说走

了嘴。”



    真是越描越黑,不认账难道就没有了吗?胤祯皱着眉儿想了一阵,哦明白了,是文班底

儿!嗯,对!任伯安是老八的文班底儿。这么说,他老八一定还有个武班底儿。好哇,这北

京城里果然藏龙卧虎,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一个小朝廷!他阴沉着脸又问了一句:

“温瑶珍,你被任伯安抓住了什么把柄呢?”



    温瑶珍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四爷。到了这份上,奴才不说也不行了,求四爷为奴才做

主。奴才是康熙三十九年中的进士。因为求官心切,想补个好缺,所以花了两千两银子去求

索中堂。不想后来索中堂坏了事,被圈禁了。抄家的时候,抄出了奴才行贿的单子。任伯安

花了钱买通吏部,把这张行贿单子买了过去。打那以后,奴才便不得不听他的摆布了。他要

把这单子撂出去,奴才不就成了索额图的死党了吗?”



    四爷终于明白了。他又紧盯着问:“哦,原来是这样。你可知道任伯安的百官档案在什

么地方吗?”



    温瑶珍急忙摆着手说:“四爷,您老就别问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



    四爷不以为然地一笑说:“嗬,这么厉害。莫非是在哪位王爷的府里?”



    “哦,那倒不是,是在任伯安的当铺里。可这当铺就在八爷府的斜对门。明面儿上是任

伯安开的,实际上东家是八爷。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是当铺里来个形迹可疑的人,八

爷府的侍卫、太监立马就过来保护了。”



    四阿哥听到这里对温瑶珍说:“好了,今天先说到这儿。四爷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几件

大事呢,回头,你要老老实实地给爷全说出来。我今天只交代你一句话,四爷我对奴才是讲

恩德的。只要忠心,有错我也能为你保全。你下去再好好想想,今天的口供有什么出入没

有,要改还来得及。”



    温瑶珍一边磕头一边说:“四爷,您老把话说到这儿了,奴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奴才

知道,您老是面冷心热,言必行,行必果,泾渭分明,恩怨不爽,最有恩德的……”



    四阿哥可没功夫听他啰嗦了:“好了好了,废话少说。你回去之后要像没事人似的,闭

门思过。今天的事儿,如果你胆敢走露一点风声,四爷我要把你装到铁笼子里活活地蒸熟

了!下去吧。”



    施世纶看着温瑶珍的背影,心情兴奋地说:“四爷,真有您的!有您做主,我老施这回

要硬着脖子和他们顶到底了。”



    四爷一摆手说:“不。老施,十三弟,这件事太大了,牵涉的人肯定很多,你们俩的身

份都办不下来。至于怎么办才好,容我再想一下。老施,你把温瑶珍今天的口供整理一下,

写好了连夜派妥当的人给我送去,把原稿烧毁。这个姓温的你要留心,妥加看管和保护。

好,十三弟,咱们走吧。”



    在一同回家的路上,老十三苦苦央求四哥,说他要办任伯安这件案子。老四却怎么也不

答应。他知道,这件案子要是抖搂出去,那老八他们一伙儿说不定全得完蛋。这等于是皇子

之间的自相残杀呀!十三弟莽撞,万一出了差错,他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可是老十三却急

了:“四哥,你别不放心,我敢打保票。这事我要弯刀对着瓢切菜,办得让它滴水不露。”



    “哈哈哈……好了,我的十三弟。这事一定要办,但是不能性急。你府上现成的放着两

个狐狸精,我那里,没准也有人家的暗探。咱们暂且把这事忘了,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任伯安开的那家当铺,坐落在朝阳门运河码头边上。这里前临大街,背靠运河。大街上

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码头上,船只往来,如同穿梭。斜对面就是宏伟壮丽的八王爷府,隔

着街打个招呼,那边就能听见。所以八王爷府门前站班的侍卫兼有着守护王府和关照当铺的

双重任务。



    四爷胤祯制服温瑶珍半个多月之后,一天,四爷府上的戴铎带着化了装的性音和尚,双

双来到这“万永”号当铺。这天天气阴霾,似乎是要下大雪,街上行人不多。戴铎和性音两

人看准了时机,一挑门帘进了当铺。这万永当铺本钱厚,名声响,就是这种天气,里面也还

是人来客往并不清静。有当的,有赎的,讨价还价,争斤较两。戴铎他们一边等着,一边留

心察看店里的门户、道路。等到客人全走了,戴铎这才走到那高高的柜台前说话了:



    “喂,里边是哪位朝奉当家呀?”



    柜台里居高临下伸出一颗脑袋:“哦,你要当什么呀!”



    “我是雍王府的人,不当什么,却有要事要与你们当家的面谈。”



    一听说是四爷雍王府的人,那朝奉不敢怠慢,连忙从柜台里转出来,又是让座又是献

茶:“哎呀,真对不起,掌柜的上个月去了江南。小的叫柳仁增,是这里的伙计头儿。您老

有什么话就吩咐吧。”



    戴铎假作沉吟,慢慢地说:“哦,原来掌柜的不在家,可是我们这事也耽搁不起呀。

唉,我就实话实说吧。在下是四爷府上的管家戴铎。前天晚上,四爷府里遭了贼,丢了不少

东西。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四爷的脾气,合府上下都吓得没魂儿了。案子已经报告了顺天府。

四爷说逮住了贼,他要亲自审问。可这贼能是好逮的吗?所以,我带着人出来,给京师各家

当铺都打个招呼。要是那贼来销赃,请你们把他们稳住,火速派人通知我。拿住了贼,我送

一千两银子以表谢意。”戴铎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丢失物品的清单儿递了过去。



    柳仁增接过来一看,好家伙,这么长的个单子,看来四爷损失不小啊。忙说:“戴管

家,您老放心,我们这当铺从来不收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就怕他们不来,只要来了,没个

跑。”



    “好好好,如此说,就拜托各位了。在下等告辞,我们还要去别的当铺关照一下呢。”



    柳仁增刚才说了一句假话。当铺掌柜的任伯安没有出门,他正在后院书房里猫着呢。这

些天风声很紧,任伯安在吏部安的那个钉子温瑶珍被革职拿问。虽说这温瑶珍二十多年从没

出过事,这次任伯安也不断打探消息,知道他什么都没招,可是四爷、十三爷和施世纶的手

段不可低估呀。大小出点儿事儿,我任伯安都得掉脑袋。所以,他不敢出头露面,招惹是

非,也不敢离开京师,四处躲藏。他必须守在这当铺里看好那几大箱子秘密档案。这是八

爷、九爷的命根子,也是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只准办好。不许出错的差使。一个多月了,

任伯安没出这当铺一步。



    被派在前边当眼线的柳仁增,看着戴铎他们走了,立刻拿着戴铎留下的失物清单到后院

来见任伯安。任伯安接过这份清单左看右看,琢磨过来,琢磨过去。单子上列的物品足有几

百件,全是十分名贵的金银首饰、古玩、宝石,估摸着价值在十万以上。任伯安又仔细盘问

了柳仁增,戴铎是怎么来的,说了些什么。他品味一番,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看来,四王

爷府上失盗,管家到当铺里打个招呼,都合情合理。如果此事是真,倒可以趁此机会在四爷

面前献个殷勤,落个好。可万一其中有诈呢?……任伯安越想越怕,他不敢做主,便对柳仁

增说:“你带上这份清单去求见八王爷,听听他的意思。”



    见八爷?柳仁增可没这个胆子。忙说:“任爷,我,我去不大合适吧?我身份低贱,八

爷能见我吗?再说,您老窝在房子里一个多月了,何不趁此机会出去走走,也好消散一下

嘛。”



    “少说废活,我让你去,你只管去。到八爷那里小心回话、小心侍候不就行了嘛。这是

栽培你、提拔你,懂吗?事儿办好了,四爷府上管家赏的一千两银子任爷我一文不要,还要

另行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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