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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乾隆皇帝-026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7 12:48:48 1999), 转信

二十六 刘统勋莽闯庄王府 老太后设筵慈宁宫            




    刘统勋密陈完毕,心神不定地跟着乾隆到乾清宫与筵,他怕走漏风声刘康自尽,又思量

着刘康是否已经启程去了山西,该在哪里堵截,担心人证拿不齐,案子拖得太久。直到庄亲

王领旨宣布休筵。刘统勋才清醒过来,忙随众人出来,寻着尚书史贻直,笑道:“大司寇,

回衙要和您议点事,可容我同轿回衙?”史贻直笑道:“这几天歇衙,有什么要紧事呢?”

刘统勋只笑而不答,随史贻直出来,二人同乘一轿回刑部衙门,弄得刘统勋的轿夫倒莫名其

妙。



    ……从轿里出来,史贻直已是神色严峻,带刘统勋进签押房坐了,开口就说:“行动要

快。这案子你是专办钦差,我当帮手。这就传顺天府的人来,咨会孙嘉淦直隶总督衙门,封

住出京要道。刘康进京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要派能干吏员寻着他的同年,打听他的下

落,暗地监护起来,或当场捕捉了,就万无一失了。”



    “是,大人虑得周到。”刘统勋忙笑道,“卑职这就安排去。”遂叫了缉捕司的吏目黄

滚一一安排了。这才和史贻直摆了棋盘对弈,静待消息。只是二人都意马心猿,胡乱走子

儿。



    待到天将黑时,黄滚回来报说:“刘康没走,他在西下凹子有一处宅子,养着个小妾,

今儿晌午回去就没出来。申时时牌隔壁院里人听那院有女人哭声,还小声骂着什么。刘康象

是劝说着什么,后来也就安静了。”史贻直道:“既如此,你为什么不当时就带人锁拿了

他?”黄滚回笑道:“奴才手里没有顺天府牌票,刘康家门口不远就是吏部考功司衙门,怕

事情闹大了。原想他总要出来看灯,在外头悄悄地擒了。不防后来来了几位官员,都不认

的,进去了一会,带着刘康说说笑笑出来,听口气是去庄亲王府赴筵。”史贻直紧追一句问

道:“现在没人跟着?”黄滚忙道:“奴才的儿子黄天霸已经潜入庄王府监视,大人放心,

死不了他,也走不了他。”



    “黄滚差事办得不坏。”刘统勋在旁静静说道:“我现在亲自去十六爷府走一遭。”史

贻直皱着眉沉吟道:“这太扫庄亲王的颜面了,他要出面阻拦怎么办?”刘统勋黑红脸膛上

肌肉一抽一搐,冷冷说道:“我是钦差。”说罢一揖而去。



    庄亲王府在老齐化门内,地处城东,在北京城不算冷僻也不算很热闹。正月十五其实是

细民百姓赏灯的节日,允禄自己就是个制灯的行家。北京城里见不到的白玉擎翠灯、龙虎风

云灯、冰火灯、观音施水灯、西施浣纱灯、哪咤闹海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他

都会制作。由于他已经得知乾隆为民间张灯如常心里很不高兴,自不肯白触这个霉头。为了

取乐儿,允禄便叫上弘晓、弘昇、弘皙、弘普一千子侄,还有在京为官的门下旗奴、过往亲

密的大臣如齐勒苏、徐士林、那苏图、杨超曾、尹会一也都请了来,摆了十几桌流水席,随

吃随换,桌上始终只四样菜。贺英、勒格塞、马成罗、葛山亭几个人都是额驸,见了面自是

另有体己话。允禄是首席议政亲王,面子无人能比,有的人还拽上朋友一道来凑趣,上灯时

分,来的也有小二百人。庄亲王是个随和人,凡来者不论认识不认识的,都亲自执手殷勤招

呼,见纪昀和徐士林联袂一处进来,竟撇开徐士林,笑着上去一把抓住纪昀道:“不要行礼

了,这么多人,行起规矩来没头儿了——你们瞧见没有?这就是我方才说的纪晓岚,那天下

来主子还向我连连夸赞他哩!”



    “王爷,这都是圣上错爱,晚生何以克当!”纪昀满面笑容,说道:“不过给皇上取乐

儿罢了。”



    尹会一从人群中挤过来,他是兵部汉侍郎,也长得五大三粗,只左额前长着核桃大小一

个肉包,看去格外显眼——到跟前笑着推了纪昀一把道:“你这家伙,上次捉弄得我好苦!

来来来,罚酒三杯!”众人都是一愣,这两个人既不是僚属也不是同年同乡,年纪也差着老

大一截,纪昀怎么会捉弄到他?尹会一笑道:“你们都知道,我头上这个瘤苦得我没法,上

次去翰林院说起来,纪昀说施家胡同住着个神医叫施二先生,包你药到病除。不过这施二先

生不大轻易出手看病,你可要好生求告。听他的话,我弄了几箱子宫点,去访施二。到胡同

里问了几处,人们倒也指路,只是问谁谁笑。我心里诧异。待敲开施二先生的门,那施二一

开门我就愣住了——原来他右边这个地方也长了个瘤子,一模一样,真象照镜子一样!”众

人先还怔着听,至此不禁轰堂大笑。都说:“该罚该罚!”



    纪昀为河间名士,自负有不羁之才,恩科考试却落在二甲第四名,远在庄友恭之后,虽

然选在翰林为清秘之职,一向也并不出眼,今日一语合了圣意,如名花突放,引来蜂蝶纷

飞,连庄亲王都另眼相看,不禁高兴得脸上放光。在众人簇拥下登堂入座,连饮三大觥,正

待说话,允禄手掌轻拍了三下,两壁厢帷幕突然大张,一队妙龄女子,个个身着汉装,妙曼

云环、步摇叮当,手挥五弦,目送秋波,旋舞而出,厅中众人霎时间便雅静下来,听歌女唱

时,却是一首减字木兰花:



    娉娉袅袅,芍药梢头红样小。舞袖低回,心到郎边客知己。金樽玉酒,欢我花间千万

寿,莫莫休休,白发盈簪我自羞……歌声刚歇,众人立时鼓掌称赞。工部尚书齐勒苏叹道:

“真个清艳绝伦!不知出于府上哪位名士手笔?”允禄笑着指了指第二桌上一个中年人道:

“姚老夫子!”众人一看都是一怔,只见这姚老夫子塌鼻鲤唇,满脸大麻子,大约早年得过

风疾,眉毛稀稀落落下头两只眼也是一大一小。听众人称赞自己,摇头晃脑故作谦逊,拱手

道:“拙作岂敢承蒙金奖,承教,承教了!”大家见他怪模怪样,都捂着嘴偷笑。纪昀笑

道:“我也有一首翻新的《大风歌》试辱君听!”遂朗声道:



    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猛士兮守鼻梁?



    吟声刚落,众人无不捧腹大笑。弘晓一手扶腰趴在椅背上笑得直不起腰,徐士林蹲在地

下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弘昇捶胸躬身大笑,一碗茶都扣了桌子上,允禄笑得噎着气道:

“这……这太苛了……”姚老夫子脸都气得紫胀了,说道:“翰林以貌取人么?”纪昀却不

想和他翻脸,乘着大家笑时,轻声道:“我读过晁无咎①的《开府乐》,取尊范为王爷和众

大人杜撰一首,不亦乐乎?”姚老夫子便不敢言声,只自斟一杯,恨恨地喝了下去。



    “我这里还有一幅古画,上边的题跋都没了。”允禄眼见姚老夫子难堪,又不好得罪纪

昀,回身向柜顶取下一轴新裱的古画拿到灯下,说道:“纪先生淹博之士,请为鉴别一

下。”



    众人便止了笑凑过来,纪昀小心展开看时只见纸色苍暗剥落不堪,密密麻麻印的图章也

都不甚清晰,正图却是一个道士,形容古怪背负宝剑,一手提着酒斗,一手执杯仰天而饮,

身后站着一个黑衣执拂女子,眉目如画,翁着嘴唇似乎在说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是什

么故事?纪昀十分仔细地看了这幅画,嘘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这是徽宗手笔。《永乐

大典》里载称,宋咸平四年,有道人携乌衣女子入京,买斗酒独饮。徽宗微服访之为画。这

画与史事处处吻合。该是画皇亲作。上面的题跋是几叠歌,大约是乌衣女子所唱。”遂曼声

吟道:



    ①上边减字木兰花词为姚老夫子剽窃晁无咎之作。



    朝元路,朝元路,同驾玉华君。十乘载花红一色、人间遥指是祥云,回望海光新。春风

起,春风起,海上百花遥。十八风曼云欲动,飞花和雨著轻绡,归路碧迢迢。帘漠漠,帘漠

漠,天淡一帘秋,自洗玉杯斟白酒,月华微映是空舟,歌罢海西流!



    吟罢笑道:“这歌词里带仙气,非人间格调,所以勉强记住了。”



    刘康今晚赴筵便一直心神不快。他自己官运亨通,家运却一塌糊涂。曹瑞、瑞二,还有

李瑞祥这三个仆人自贺露滢死后就跟着他当了长随,起初都怕犯案,倒还相安无事。后来调

到山西,曹瑞和瑞二就有些手脚不稳,先是在丫头跟前动手动脚,后来竟然轮流奸宿,毫无

忌惮。丫头老婆子们见刘康宠信三瑞,就告到刘康的夫人刘乔氏跟前,夫人原也不知道自己

老爷做的事,就叫了去把曹瑞、瑞二各抽了二十篾条,原说要开销出去,谁知过了一夜。第

二天倒把被糟塌了的五个丫头叫去狠狠申斥一顿,说丫头不自重,不相信曹瑞、瑞二这样的

本分人会做这种事,又升曹、瑞二人当了副管家。那曹瑞、瑞二越发得志猖狂,乘着刘康到

大同出差,索性连刘乔氏也一块做了进去,轮流在上房快活,还要丫头陪床。弄得刘公馆成

了两个魔头的风流窟。李瑞祥因为是自家旧仆,还顾一点老情面,见二瑞闹得不象,主人又

管不了,有时拉个背场还悄悄规劝几句,“大家一条船,不能把船自己弄翻。”也不过大面

上叫二瑞稍稍收敛一点。这次刘康进京迟迟不肯回山西,一是运营京官,二来也确实怕回到

那个烂泥塘似的窝穴里去,遂命李瑞祥在京找了一处房子,买了个小妾燕燕,虽然房舍简陋

些,仆从少些,比之山西宅府,已觉是天堂之乐。谁想上午拜客回去便见燕燕伏床恸哭。一

问,是李瑞祥乘她午睡,悄没声上来按住,也学了瑞曹二人。好容易一下午劝慰,答应燕燕

逐出李瑞祥,又许李瑞祥三千两银子自己过活,平息了这件事。他是被拖到庄王府来赴筵

的,哪里有心和众人一道说笑作乐?珍错玉馔一口不能下咽,左一杯右一杯胡天胡地只是吃

酒。此时见众人围着看画,吃得醉眼迷离的刘康正要勉强起身敷衍,忽见刘统勋带着几个衙

役沿庑廊大踏步进来。刘康一噤,忙笑道,“延清兄,来迟有罪,罚酒三杯!”正要迎上

前,旁边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长随早一把紧紧扶住他,说道:“大人别栽倒了,你有酒

了。”



    “是刘延清啊!”允禄听刘康在背后说话,回头一笑说道,随即脸上变色,说道:“怎

么,带着水火棍子进我府来?”上百的官员此时已目瞪口呆。刘统勋在众人目光盯视下向允

禄趋了一步,拱手一揖到地,说道:“统勋此刻奉差在身,多有开罪,然事关重大,不得不

如此,改日一定来王府负荆请罪。”允禄愕然道:“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统勋只一躬算是作答,转脸对刘康一笑,说道:“康兄,这里人多,大家正欢喜,说

话不便,请借一步说话。”事起仓猝,起初刘康几乎吓晕了过去,一肚子酒都随冷汗淌了出

来,见那青年紧紧抓住自己,试着挣了一下,恰如被铁箍了似的,情知大事不妙,硬挺着说

道:“刘康平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延清有话当面请讲。”刘统勋嘿然一声冷笑,说道:

“康兄,你东窗事发了!”遂转脸对衙役大喝一声:“拿下!”



    话音一落,黄天霸一把便扯落了刘康的官帽,顺手一搡,刘康弹丸一样从他怀里冲出

去,几个衙役饿狼一般扑了上来,三下五去二便捆得刘康似寒鸭凫水一般。众人眼花缭乱一

惊一乍间,“豁啷”一声一条铁索已披在刘康项间。刘康双足一跳,又定住了神,仰天长叹

道:“小人误我陷我,苍天有眼——我冤枉!”刘统勋哪里容他多说:嘴一努,铁链一带,

已是将刘康扯了出去。



    此时筵厅里一百多号人都惊得木雕泥塑一般,眼睁睁看着这个黑矮个子施为,噤口不能

出一语,死寂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刘统勋最后离开,这才向气得两手冰凉的允禄打了个

千儿道:“奴才无礼,实是事不得已,万祈王爷见恕!奴才说过,改日一定请罪!”说罢起

身又一躬,竟自匆匆而去。允禄愣在当地,半晌才咬着牙笑道:“说起来,刘统勋还是我门

下奴才的学生,真真好样的!——备轿。我这就进宫去!”说着便下阶来。姚老夫子悄没声

离了纷纷议论的人群,几步抢到允禄前头,一打躬说道:“王爷,您这会子进宫有公务?”



    “没有。”允禄气咻咻说道:“我要请旨惩处刑部这干没王法的王八蛋!”



    “刘统勋可没说他奉的钦差还是部差呢!”



    允禄犹豫着站住了。姚老夫子委婉说道:“您思量——要是史贻直派来的,借一个胆给

他,刘统勋也不敢这么鲁莽!刘康三品大员,刑部自己怎么敢作主说拿就拿?刘统勋在这里

不宣钦差,或者是为免了王爷行礼,顾全王爷体面,或者是想着王爷出面拦阻时再宣明,叫

您更为尴尬。皇上那边这会子伴着老佛爷也正在取乐,您这过去一闹,扫他的兴不扫?不和

刘统勋一样了?福晋也在里头,万一有个一言半语的降罪的话,您和福晋脸上也下不来!”

允禄觉得他说的有理:自己闯到慈宁宫质问乾隆。既不知道刘廉犯的什么罪,也不晓得是谁

派刘统勋来,三言两语就要问得自己无言可对。乾隆一向以至孝标榜,弄得太后不高兴,还

有自己好果子吃?思量着已泄了气,叹了一声说道:“如今竟成混账世界!你刘统勋就不能

先知会一声再拿人?由我拿下送刑部也没有什么不可的!我还是天璜贵胄哩,你就这样蛮

横!对下头百姓还不知怎样呢!——你告诉世子,招呼这些人还吃酒,尽兴一醉。我到书房

歇歇儿。”



    姚老夫子的劝说还是对的。慈宁宫的筵宴比王府热闹十倍,但宫门各处早已下钥,真的

一层层通报进去,以为出了什么军国大事,乾隆自然要接见,他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根本

就拿不到桌面上,肯定要触大霉头。



    此刻慈宁宫正殿和侧殿上千只巨烛高烧,照得殿内殿外通明雪亮,各王公福晋,几十个

大大小小的未嫁皇姑和硕公主、格格,依辈份大小列在正座前一溜五张席面上。上百个一品

诰命夫人,有头脸的勋臣外戚夫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团席而坐。不到五十岁的太后钮祜禄

氏容光焕发,高高坐在正中座上,一边是皇后富察氏执盏,一边是太后的娘家从侄女皇贵妃

钮祜氏侍在身后执壶。乾隆和皇后对坐在两旁侍奉。因御筵尚未开始,满桌都是垛得老高的

水陆珍果,一百枚寿桃是用面蒸的,大的如盌,高高地堆在太后面前,上头上了红,配着青

枝绿叶,在诸多果品中格外艳丽醒目。戌时钟声响了,殿中钟鼓大作,由张熙精心谱写词的

中和韶乐激扬悦耳,词藻华丽,百余名畅春园供俸随乐吟唱,殿中珠动翠摇的贵妇人立时离

座肃穆跪听:



    慈帏福履康,瑞云承辇献嘉祥。徽流宝册光,玉食欢心萃万方。旭日正当阳,绥眉寿,

乐且康。瑶池蓂叶方,如山阜,永无疆。



    歌声刚落,乾隆和皇后、贵妃,离席跪在案前,伏身向太后三叩首,说道:“臣皇恭叩

太后圣母万寿无疆!”



    棠儿随在外戚一班命妇中跟着行礼,眼巴巴地望着风流倜傥的乾隆皇帝,自去年十月进

宫和乾隆开始有了“接触”,她又是觉得身价不一般,又是觉得对不起待自己十分恩厚的皇

后,思念丈夫又盼着丈夫多在外边逗留些日子,每次进宫想见乾隆,又怕见乾隆,偏又遇见

乾隆。眼前的乾隆一脸的诚敬庄严,和皇后一道肃肃穆穆地礼拜太后。棠儿想起二人私下幽

会那些缠缠绵绵的情意、话语,不禁心头突突乱跳,红了脸低下头,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

滋味,只暗道:“男人们真是……”正胡思乱想,已经礼毕。由钮祜禄氏执壶,向皇后手中

的杯里倾满了酒。皇后庄重地将杯捧给乾隆。乾隆长跪在地,双手高捧酒杯送到母亲面前,

说道:“儿子知道母亲不胜酒力。今儿好日子,外头月亮满圆,正该为母亲添寿。这杯寿酒

是要满饮的。”



    “好好!”大后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嘬着嘴微一摇头,慈祥地笑道:“今儿月亮好,酒

好,我心里也欢喜。皇帝、皇后还有你们大家都起来,随常取乐儿说笑,我才高兴。我老

了,不想拘那么多规矩。”待乾隆起来,太后便命赐筵,又对乾隆道:“今儿这宴乐与往年

不同,我听得很入耳,”乾隆笑道:“老佛爷受用,就是儿子的孝心到了。这是一首予平

曲。张熙手定,南吕清徵立宫,仲吕清角主调,最是雍平和贵。”太后一笑道:“我哪里懂

这些个!——张熙是先帝手里的才子我是知道的,听说犯了挂误,如今还没有起复么?听孙

子来说,宫里太监都不尊重他,这不好。”



    乾隆一怔,忙又躬身,笑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明儿就叫军机处议这事,他做个礼部

尚书还是满够格。”此时筵桌已经摆布停当,只见太后一桌,正中一个寿山福海大攒盘,两

个热锅,一个野鸡片,一个褪羊肉片,锅底炭火炽旺,丝丝热气从锅盖四周喷出。一盘鹿尾

烧鹿肉,一个褪羊乌叉,再向外是葱椒鸭子、妙鸡丝、炖海带丝、羊肉丝、煳猪肉各一盘,

还有竹节小馒首、螺狮包子等等种种细巧小宫点,琳琳琅琅布满桌周,旁边黄签标明“郑二

特献太后老佛爷”。看别的桌也是大同小异,只没有“寿山福海”,却多了四个盘肉。乾隆

说道:“朕只在这里陪母亲,皇后和贵妃代朕各桌走走,有不能多喝的,不可勉强。”



    皇后富察氏和贵妃钮祜禄氏领命,向太后和皇帝蹲身施礼,下桌执酒挨桌相劝。此刻大

殿珠动翠摇,燕语温存,命妇们一个个激动得如醉如痴,无论能酒与否,难得是个体面风

光、均霑帝后恩泽的事,谁肯轻辞了?待劝到棠儿一桌时,执壶的钮祜禄氏却笑道:“娘

娘,棠儿该饮个双杯的。”说着目视棠儿抿着嘴儿笑。皇后却不在意,说道:“傅恒在外头

办差没回来,你确实该代他饮一杯福寿酒。”棠儿无奈,只得遵命连干两杯。已是酡颜润

颊。皇后己转到别的桌上,棠儿用眼向首席一扫,正巧乾隆双目注视这边,目光一对,都避

了开来。棠儿说声方便,乘人不留意时,悄没声溜了出来。



    “母亲,”乾隆又殷勤地劝太后小饮两口酒,眼一瞥,不见了棠儿,遂笑道:“有一份

急奏折子,儿子已经看过了,今晚要发到兵部,儿子去写一道朱批就过来侍候。这里皇后和

贵妃先侍候着可好?”“去吧去吧。”太后满脸笑容看着满殿女人。“这是正经事么?要迟

了就不用过来了,我还缺了侍奉的人了?”乾隆又看看正在劝酒的皇后和钮祜禄氏,不言声

也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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