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oox (秋雨),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雍正皇帝-1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7 12:22:02 1999), 转信
一百一十六回 逞淫威千人大起解 怀深仇恶语对情人
随着贾士芳的鼓励,允祥真地试着下了地,而且稳稳地站住了:“我起来了!”允祥惊
喜地大叫着。他又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竟然脚步平稳如常。他高兴地笑着,喊着:“哈哈哈
哈……我又能走路了,我又能为皇上办事了……”
房中的人,全都惊呆了。弘皎翻身跪倒,冲着贾道士一个劲儿地叩头。他已不知道该说
什么好了……
在一旁看呆了的弘时上前一步说:“贾仙长,皇阿玛也是有病在身,您能不能去瞧瞧
呢?”
贾士芳没有作法,也没有请神,就把沉疴在身的十三爷救活了。在场的人无不惊奇,连
弘时也看呆了。他当场就提出,要让这位道长去给雍正皇帝看看病。贾士芳却说:“世上的
一切,都讲究缘分。皇上的病如果能治好,他自然会召我进宫的。但他要是压根就信不过
我,我就是去了也还是束手无策。”他回头又对十三爷说,“请爷注意,贫道乃闲云野鹤之
人,我从来是不愿受一点儿约束的。我劝十三爷也消散一些,比如,你想吃药就吃两副,不
想吃也可以完全不吃;想走动,就出去走一会儿,不想动你就歇着;想吃什么东西,就吃一
些,根本用不着忌口。这也忌,那也忌,都是庸医们的胡说八道。好了,您大安了,贫道也
该告辞了。”说着就走出了房门。
贾士芳离开清梵寺时,弘时一直在他身边跟着。这时他掏出身上戴着的金表看了看时
辰,随即就送到贾士芳面前说:“回头怡亲王这里必定有重礼谢你的,我却无物可赠。只有
这块金表,是个稀罕的物件。捐给你,好吗?”
贾士芳一笑说道:“多谢三爷了。不过我们出家人最是懒散,这东西对我没用。三爷,
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不过是想让我给你推推造命。其实,君王公侯命系于天,谁又能动他分
毫呢?只要你敬天守命,即使有所克制又有何妨?眼下郡王正在熏灼之时,因时导势,祺祥
自在。”说罢,便飘然而去了。
弘时听他这话说的不着边际,怎么也猜不出其中的含义,便也只好以一笑付之。他进了
畅春园,一眼就看见这里有许多臣子部在敬候着他。他向众人略微看了一下便说:“叫顺天
府尹汤敬吾进来。”
汤敬吾还没有说上话,上书房就派人抱来了一大摞文书说:“三爷,卑职是从露华楼来
的。这上面的折子,张相和方先生都看过了,连同方先生作的摘要,都夹在里面,是要用加
急报到皇上行在的。上头划了圈儿的,都是要紧的奏议。张中堂还特别关照三爷,请留心看
一下保定胡什礼的折子。”
“哦,你放在这儿吧。”回头对汤敬吾说:“老汤,你先坐,我看看折子。”他拿起这
些折子一看,除了外省申报灾荒的之外,几乎全是在议论着田李之争。那上面方先生的批语
是:“实心玉事者自有公论,党援私结之风断不可长。”他正在看着,那个从上书房来的章
京又说:“禀三爷,废太子允礽病危,张相和方先生已经约了宝亲王一齐去探视了。”
弘时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妒忌之意。他们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呢?是不是有意地要瞒着
我?他烦恼地一挥手说:“你去吧。”可刚回头又见图里琛走了进来,一见面就抢先说:
“天气入暑了,军用的凉药还没有发下来,连夏装也不够。有的营里已经传上了病,而军士
们却都在骂娘。还有人因上街买药,互相打起架来的。我已经处置过了,但该发的东西还是
要发的。请三爷发个话,奴才就好办事了。”
弘时说:“这件事,我马上就叫户部办理。你别忙着走,我还有一件差使要让你来办。
阿其那、塞思黑和允禵的囚拘,一向是由你们来管的。他们犯的是抄家罪,可还带着家眷,
用着太监和奴才,这未免有点太舒服了吧。有的太监,比如何柱儿他们几个有头脸的,还常
常在外头传说些宫闱秘闻,招惹是非。就按他们现在的罪过,也不宜留在京师了。这件事你
们要马上办好,不能再拖延了。”
图里琛是个细心人。他知道,这三个府里的太监除了已经走过的外,现在还留在京城的
就有一千多人,要加上他们的家人,就更多了。他问道,“三爷,奴才斗胆问一下,此事请
过圣旨没有?宝亲王在韵松轩时曾经说过:凡与阿其那等人有关的大小事情,都要请了旨意
才能办理的。”
弘时不高兴了:“这是处置他们的家奴嘛!我又没说让你们动阿其那的一根汗毛,值得
你大惊小怪的吗?这件事,明天一早就办。我给你写个手令,出了事,我担着!”
图里琛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弘时并没有得到皇上的旨意。他心里犯嘀咕:把允禩他们几
家的奴才全都撵出京城,像这样的大发解,弘时不请圣旨就办了,这位三爷可真够大胆的。
想了一下他说:“三爷吩咐,奴才当然应该遵从。可这事太大了,是不是应当请旨后再
办……”
弘时一听这话就炸了:“我现在还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就这样干等着吗?
你是九门提督,也有直奏之权嘛。你要想请旨,我不拦着你。这事就交给你和汤敬吾了,你
们看着办,我也不想再说一遍了。”
图里琛挨了训斥,只好同着汤敬吾一齐出来。他赌气地说:“有他担着,咱们怕的什
么?就给他办!”
胡什礼的折子里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说:李绂曾经筵请过他,说“塞恩黑罪不容诛,
做臣子的不能叫皇上为难。你老兄管着这件事,何不一了百了呢”?弘时心里一动:哦,李
绂要杀掉九叔,可又不想沾上血迹。这事你想得也太美了,在我这里就说不过去!
次日一早,弘时的令旨就传到了允禩等人的府第。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都全被震动了。
这三家的太监、家奴连同他们各家的眷属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四千人啊!一句话,就限时限
刻全部递解出京,这可真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起解!要加上押送的兵士,少说也有五千
多人。这些人被迫离开京城,一家大小,哭的,闹的,骂的,却又被身后的无情棒催着,真
是惊天地,泣鬼神。连京城的百姓看了这场面,竟也有陪着掉眼泪的。
可是,官场里却和百姓们不同,他们是在细心品味和猜测:嗯,这主意一定出自皇上,
他就要加重对允禩等人处分了。于是便纷纷上书,弹劾允禩等人。也有人列举了自古以来大
义灭亲的例子,建议说:对这些罪大恶极的人,绝不能宽纵。这些奏折在几天之内,就从几
十份,迅速增加到了上千份。张廷玉和方苞两人,突然看到这么多的奏章,又说的全是同一
件事,他们俩可坐不住了。方苞来到张廷玉办事的露华楼上,笑着说:“大王之风一夜,云
树骤起波澜啊!我刚才问了一下园子里的太监才知道,这是韵松轩那边下的命令。这场风的
‘青萍之未’,也就在他那里。”
张廷玉不出声地望着窗外,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了一句:“三爷真是好大的魄力呀!”
他正要往下说,就看见诚亲王允祉已经走了上来,他一坐下就说:“唉,真是可气,京城被
弘时这小子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刚才我进园子时,正好碰上了老八的福晋。她仗着娘家的
势力,要到你们这里来哭闹,怎么也劝不住。最后,还是我答应从我府里拨去二十名太监侍
老八他们,这才算把她打发走了。”
方苞和张廷玉二人,处在皇室角逐之中,此时说什么都可能获罪,也只好相对无言。过
了好久才听允祉说:“皇上口銮的上谕已经到了,是先送进上书房的,老十六转给了我。我
在上书房顺便查了查上书房和军机处的档案,皇上对发解这三个府的人并没有旨意,弘历也
不知道。弘时这样做事,是不是太孟浪了一些呢?”
方苞和张廷玉还是不肯说话。弘时做事孟浪,这是不言自喻的,但谁能担保他不是奉了
皇上密旨呢?眼见得一夜之间,风向大变。朝野上下,群起而攻“八爷党”。他们知道,即
令是弘时把事情办错了,皇上也绝不会替允禩说话的。皇族夺嫡遗风和朝廷上政见之争,已
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况且还有人在袒护田文镜,攻评李绂。谁还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呢?
允祉看着这种情形,真是想哭都哭不出声来。他冷冷地说:“皇上定于六月初七辰时到
京,你们告知礼部,让他们准备接驾的事吧。我现在就去向弘时传旨,顺便也告诉大家一
声:弘历将要主管户部和兵部的事,凡有关这两个部的事情,你们可以直接转到弘历办事的
会琴轩去。”
张廷玉问:“那么其余的折子,怎么呈转呢?”
“仍旧转到韵松轩去。”允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偌大的露华楼上,就只剩下方苞和张廷玉二人。他们俩一个是宦海老相国,一个则是帝
室里的首席文案,又都是胸中城府和文章包罗万象、老辣深沉到了极处的人。但此时此地,
他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很长时间,方苞才突然说:“廷玉,那个号称‘孙大炮’的
孙嘉淦就要回京来了,而且晋封了‘都御使’。他可是个敢言之臣哪!”
“那也要看看再说。有一种人,当小官时敢说敢为,但一旦当上了大官,可就又是一副
嘴脸了。”
“不不不,孙嘉淦大概不是那种人。他上次出京时,我去送他。他把我拉到一边说,
‘方先生,请您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是身负大罪,又逃脱了天罗地网的人。我为父报仇已
经尽了孝,如今要为君分忧,当个忠臣了。忠臣也有个不好处,常常会让皇上误会。将来我
如果死于刀下,请把我这话原原本本地奏明给皇上,我死也可以瞑目了’。从他的这话看,
他还不至于是那种见风就倒的人。”
张廷玉思忖着说:“弘时这位爷不好侍候啊!我们身边,也真得有孙嘉淦这样的人,就
因为他敢说真话。”
方苞没有答话,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在去奉天之前曾经交代过,‘弘历虽不在
京,但你们还要和从前一样,他的旨令都应该一体照办’。可皇上言犹在耳,就又任命弘时
当了日常朝政的总管,而弘历又只管着户、兵两部。是弘历失宠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呢?他的目光一移,突然看到了张廷玉案头上放着一个“虎符”,那是刚刚铸好了要赐给岳
钟麒的。啊!皇上在承德接见了蒙古王公,又委岳钟麒以重任,莫非他已经在想着兴兵讨伐
阿拉布坦了吗?假如真是这样,弘历身兼户部和兵部两项差使,征调天下钱粮,布署武官将
弃,那不还是天字第一号的重差吗?!
这时,就听张廷玉说:“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办差不怕,吃苦更不怕,最怕的就是上边
没有主见,怕的是天下多变啊!”
方苞已经想通了,他说:“不怕!你瞧着吧.皇上不是个轻易就会变心的主儿!”
方苞看得很准,雍正皇帝确实是说话算话的。皇上回到北京的第三天,乔引娣就由高无
庸领着来到了允禵府里。因为皇上对允禵还没有什么处分,只是让他在家闭门恩过。但这
“闭门”二字的含义,却是要他断绝和一切人的来往。引娣出宫之前,雍正还专门对她说:
“你去他那里看看吧。他是犯了国法的人,又和阿其那是一党。如今朝廷上下,都正在上折
子议他们的罪。你若真是爱他,就劝他安分向善。苦海虽然无涯,但只要他肯改过,就还有
兄弟相和重归干好的那一天。但他若是执迷不悟,硬要对抗到底,那朕也不能因私而废
公!”说这话时,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引娣,那种爱怜、惋惜,那种带着深深期盼的沮丧,
使引娣心里好一阵难过。她自己突然惊异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是用敷衍和
应付的心情来对待这个年纪几乎比她大了一倍的皇帝了。
十四爷府还是原先的老样子,他们来的时候,允禵正坐在池清边上钓鱼。高无庸知道十
四爷的脾气,不敢用“接旨”的那一套老规矩,生怕惹翻了这个天不怕地也不怕的十四爷。
他向前走了一步,轻声地说:“十四爷,奴才高无庸给您老请安来了。”
允禵回头只膘了他一眼,便问:“什么事?”
“奴才奉了万岁的旨意,瞧瞧爷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有……”
“唔。”
“奴才听万岁爷说,他刚刚在奉天见到了外祖公乌雅老王爷。老人家身子康健,几位舅
老爷和姨妈们也都很好,他们也都让给您带好来呢!”
“唔。”
“如今京城里出了很多事,隆科多昨天刚回到京里就被圈禁了。还有不少官员都上表请
求处置八爷九爷十爷和……”
“唔。”十四爷还是不说话。
高无庸说:“万岁的意思,是想让十四爷您挪个地方,住到咸安宫里去。万岁说:咸安
咸安,大家平安……”
允禵“唰”地把鱼杆扔进水里,站起身来正要发作,却突然看见了躲在高无庸身后的乔
引娣。他一下子就愣在那里,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这两个曾经相依为命的苦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在这种情形下又重新相
遇。他们的心里,既有着说不出来的思念,又有道不明的疑虑。引娣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冲上前去,跪在十四爷面前,只叫了一声:“十四爷……”,后面的话便全被哽咽住
了……
允禵瞟了一眼引娣,却立刻又转向了高无庸,严厉地问:“你说的那个八爷,大概就是
阿其那吧?他如今又招惹了什么是非呢?他已是圈禁待死的人了,雍正还不肯放过他吗?”
高无庸吓坏了,他一眼看见允禵还光着脚站着,连忙跑上去跪在允禵身边,小心翼翼地
替他穿上鞋子。这才又说:“爷知道,奴才是个什么东西,能知道多少事情呢?不过奴才听
主子说,您和八爷他们是不一样的。要不然,就不会让您搬到咸安宫去住了“嗬!真新鲜,
我和老八他们还不一样?他大概是想着我和他还是一个娘的缘故吧。你传话给你们的皇上,
除死无大事!瞧我这身板,比在前线打仗时还结实。我吃得饱,养得壮,就等着上西市了!
你还可以告诉他,别那么小气,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一样。留下我自己,他难道就不怕
我翻墙跑了,到外头啸聚山林扯旗造反吗?”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yang.hit.edu.cn]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5.87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