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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恋曲的说法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Nov 28 09:10:56 1998), 转信
恋 曲 的 说 法
·方舟子·
意外地收到朋友寄来的罗大佑新专辑《恋曲2000》,是一阵惊喜,但也
不急着就听。听一位欣赏的歌手的新作,是要有特别的心境的,否则难免听不进
去。当初听崔健的《红旗下的蛋》,至今未再听第二遍,不象《新长征路上的摇
滚》成为车中的保留曲目,我一值归咎于初听时的心境不合。今天自觉有情绪细
听一下《恋曲2000》了,听完之后却也没有特别的感受。但听之前既已答应
要写点什么,还是往下写吧。
如果说《恋曲1980》是毛头小伙子的故作的洒脱,《恋曲2000》则
是已届不惑的中年人的故作的执着。“远攀入云层里的喜马拉雅,回首投身浪影
浮沉的海峡”、“远似孤独冰冷的西伯利亚”,在我听来跟喊几句“长江长城”
、“黄山黄河”一样乃是空洞而俗套的气势,而反复出现的“千年”——“等遍
了千年”、“久违了千年即将醒的梦”、“千年以后的时差”、“千年后的感情
的挥洒”、“千年挣扎”、“千年问答”——固然“恋曲有这样的说法”,山盟
海誓也有“地久天长”、“地老天荒”,却不过是夸张而虚假的滥情。除非生命
真有轮回,今生还有来世,否则一生的执着已是极致,说什么“千年的挣扎”,
要什么“千年的回答”?
只有《恋曲1990》是真切的。“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
清晨里是我的哀愁”,是我能够体会到的真切的哀愁;“轰隆隆的雷雨声在我的
窗前,怎么也难忘记你离去的转变”,是我曾经有过的真切的无奈;“人生难得
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是不必久经情场也会有的真切的体会;而“永远无怨的
是我的双眼”则是应该有也可以有的慰藉,因为“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只要有这样的信念,就不必去在乎什么“千年的回答”。
几年来,我已不知多少次唱过这支歌,也因它而留下了许多回忆。曾经与台
北阿生一起唱过,萍水相逢便不再陌生;也曾经在party散后与恋恋不舍的
几位朋友轮流唱它一遍;也曾经因为听别人唱它而连写三首《最后的恋曲》并被
黑人作曲家谱了曲而成为奇特的恋曲——那都是极为温馨的夜晚,留下的是永久
的记忆。在惨淡的一生中,能有几个这样的夜晚,足矣。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是的,我们都应该知道珍惜,否则错过
之后再去寻找千年的问答必定是徒劳的。
〖补记〗
把《恋曲2000》多听了几遍,才发觉我实在是低估了大佑同志的思想觉
悟,一开始竟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远攀喜马拉雅”、“回首海峡”、“北望西伯利亚”、“太平洋”等等说
的是中国的地理位置,“千年将醒的梦”、“千年的挣扎”等等无数的“千年”
说的自然是中国的历史和现在了,原来大佑同志是在向从前的沫若同志学习,把
咱们的祖国当成恋人,对她大唱情歌。有了《恋曲1980》、《恋曲1990
》的先入为主,竟没想到“恋曲有这样的说法”。
台湾歌手中能有这种中国情结的,现在大概是不多了。这层隐义在台湾大概
也没人去说破,否则流行不起来的吧。不过大佑同志现在是定居香港,准备九七
回归祖国了。
19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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