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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英儿(顾城)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ug 12 17:41:32 2000), 转信

初夜<一>
                               小小的风包裹着

                                   你不放

  你的想象力不断地长呵,长呵,可怕地生长着。你甚至看见了晚上她敏感的身体起
伏,你知道她的身体有多么敏感。放肆、任性、天然、下贱。
  别把这一切都看成是阿琉精的想象,别老告诉说:才不会呢!
  你能说什么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头在前边挡着,把他的老情人、新媳妇老玛丽推得更前边,英
儿躲在最后边。这件事真恶心,那些夜晚、英儿的身体,太恶心了。你觉得比自己的身
体受到污辱还要恶心。
  只有你知道在那一个个夜里她会做什么。在她最反感的时候,最恨的时候,她都会
要。这不是想象,那熟悉的一切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你的内脏,一种最坏的东西。你像是
吞了一口温热的毒气到心里,变成毒药,又变成了蛇。那毒蛇升起颈子,日夜醒着。你
的连续不断的白天就这样降临了。你绕来绕去想躲避的,就是那些清清楚楚的夜晚。
  她和老头在一起,第一次老头怎样对她。这是使你特别难受的事情。
  雷,我看着自己,对自己说话,也对你说。你不相信,你总对我说:“才不会呢。
”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她,我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要。
  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们彼此不会知道。书上有这样或那样的说法,你都不相信,你
认为这是一种夸张。可是你知道那种愿望有时是多么危险,又多么诱人,你有多么蔑视
它、厌弃,就有多么渴望。
  我真像拜神一样的爱她,在夜晚,在柔和的灯光卞,看她睡去的样子,看她的眉。
也轻轻的撩起了最早最早的情欲和幻想。
  雷你真漂亮,超过了所有所有的想象,在淡红的帐幕里你像白银一样。你走了,把
木门关好,一直到早晨。你在乡下的帐幕里,轻轻呼吸,那时我真脆弱极了。不知道后
来欲望怎么会变得这么强悍,折磨着我。
  也许是因为和英儿在一起,心里有一种凶凶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有点暴
力。这样她更像女孩子,她流泪,但是有点矫揉造作。因为她哭,不是为这件事。
  第一次好像她默然,第二次她哭了。早晨,她对我说:“走开。”我站在边上不知
道说什么好,忽然嘶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英儿后来说,那一声叫把她的心都吓灰了。
  英儿跟你不一样,在我发病的时候她会躲开、逃走,而你却抓住我的手说:没事没
事。英儿十分惊讶你,她是个过于敏感的女孩,她逃走,就像最后最后她所做的。她不
会管你死不死。对于她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感觉。
  一个敏感的身体,在被单下裹着(像树一样在风里面)。她睡在沙发上,下午的阳
光照耀着她,她好像是另一个被你久已仰慕的女孩。有的时候她很一般,有的时候她是
非常非常美丽的。
  我在地下室里钉木头,她干吗去了,我不知道。你总是有事,我要在沉闷的地下室
里把木头拼起来,差不多总是晕头转向。后采我还跟英儿说过:我已经累得停不下了。

  那回你跑回来,从我钉的小窗口往里看。
  你说:英儿可能有娃娃了;
  我心里就忽然一亮。也许是因为在灰暗的地下室里才显得那么亮。
  “英儿坐我的车吐了。”你继续说。
  后来很久,我都没有想出来。为什么那次在地下室,我会心里一亮。我真喜欢一个
娃娃吗?
  我是想让英儿留下来。那一亮永远被我记忆住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曾经对她讲过这个下午,讲你怎么样兴奋地猜测她是有娃娃了
,讲我心中那一亮。我告诉她你还说:“没关系的,我会帮助她。”
  听了这些,她没说话,也无话可说。另一个时候,她忽然把手举起来,往上一比说
:雷,我口服心服。
  第一次住进绿荫谷伊丽沙白家的那个下午,我们站在那个大客厅里,你走了,把我
们放在那去办事,过一会儿才回来。
  英儿不知道该做什么。一个新的地方,窗下放着卵石,大陶瓶里插着干了的花,我
在自己缓缓升起的欲望中,轻轻把她抱住。她顺从地退在沙发上,在一个新的地方,总
会有一种新的感觉。我替她解开衣服,她平声说:一会雷就回来了,还是里边去吧。
  不久,我们在那间明亮的卧室里听见了你的汽车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愉快地
站到一边,看她匆匆把衣服穿好,回到那个客厅的桌前。
  你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胖子。
  她那种拘谨的被强暴似的感觉,是在那里消失的。伊丽沙白的家真正改变了她。周
围没有人,周围没有人,竹影萧瑟,她的家很大。有烧木柴的铁炉,两间卧室。第一夜
我们是一起度过的。
  她洗完澡就坐在床边,我看她自己脱去淡紫的浴衣,然后把手伸给我。我抚摸她洁
净光柔的皮肤,她的乳房,心里忽然的有种感动,一种幽深而平常的感动。她和我在一
起了,接着逐渐的快乐起来。
  我们彼此感觉着对方的身体,我才知道她有怎样的悸动,她的快乐是怎样的。我从
小盒子里拿出避孕套。她轻声问我,你戴上吗。我忙了一会,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没怎
么用过它。她就笑了,“连这个都不会。”
  她说,“好像很懂的样子,教我:这样,这样撑开。其实她也不会,这不是她的事
,她忽然也明白了。
  在那样起伏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有多么大胆,她平时的小心。她那么无拘无束地要
着,像倾斜的海水一样,每一个波浪都渴望船舶翻覆。她要着,像桅绳被风暴紧紧缠绕
。我们一阵阵落入深谷,又升上昏暗的顶峰。我们无言地爱着,不再恐惧,只有这时候
才能知道:她,多么合适。
  只要我轻轻跳动,她就叫了。
  你什么事都帮助我,你把那小盒子放在我的卧室,还不无嘲弄地瞪了我一眼,“很
贵!”你告诉我。你总是对这一切都太不屑。好像注意的只是它的价格。你的好心是无
限的。但它也需要掩饰。英儿有些吃惊了。她开始感到你的奇异和莫测。
  “什么都不会。”她埋怨我。接着她看避孕说明,又说:
  “你用得太快,还不够两个星期的呢。”
  我逐渐习惯了那微小的约束,那种不易察觉的隔膜,使我的欲望更加坚定,它一次
次升起而远离我身体内部的毁灭。甚至对她最真切的记忆都是和那安全的束缚连在一起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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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上笑笑生刚刚赶着羊群走出山坳,就发现喻家山上的消息树倒了…………
————喻家山上消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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