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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高行健得奖的内幕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13日10:25:15 星期五), 站内信件


  ●高行健得奖的内幕

  刘再复 旧作

  尽管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很难,但是它在瑞典和西方还是找到不少知音
。这些知音们的热情是很让人感动的。1988年我随中国作家代表团第
一次到巴黎,1989年和这之后我又到巴黎五次。在与汉学家们的接触
中,我知道他们不少人喜欢巴金,而且竭力推荐巴金,这固然与巴金曾到
法国留学过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巴金确有成就,在幸存的产生于上半叶的
一代作家中,巴金是一个当之无愧的代表。如果诺贝尔文学奖能授予他,
倒是较为自然,至少中国作家群会比较服气。尽管他在下半叶的头三十年
,因人文环境的原因未能创作出较有价值的东西,但在七十年代末和八十
年代中,也是他近入八十高龄之时,还写下了散文巨著《真话集》,这部
大书负载的是中国老一代知识分子的觉醒之语。只要熟悉中国国情和中国
文坛,就会知道,能像巴金这样做的人很少。与巴金同一时代的作家沈从
文,倒是在瑞典找到知音,而第一个知音就是马悦然。马悦然告诉我,早
在他的青年时代就喜欢沈从文,但不敢译,美丽的文字是不 能轻易译的。
直到1985年,他被选为瑞典文学院院士之后才着手翻译沈从文的作品
。1987年,他所译的《边城》瑞文版正式出版,紧接着,沈从文作品
集又出版,沈从文代表作的翻译和出版,成了瑞典文学界的盛事。沈从文
也立即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并进入最前列。

  据懂得瑞典文的朋友告诉我,马悦然翻译的沈从文作品漂亮极了。从
1948年翻译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开始,到了1987年,马悦然已
经历了40年的中国文学翻译生涯。40年间,他翻译了老舍、闻一多、
艾青等许多中国作家诗人的数百种作品,并翻译了《水浒传》(《西游记》
是九十年代才完成的另一工程)和四卷本的二十世纪中国诗歌与散文选集,
因此,到了翻译沈从文的作品时,译笔已完全成熟,因此,瑞典文本的沈
从文作品集一旦问世,马上赢得瑞典人的审美之心。

  马悦然是瑞典文学院中唯一懂得汉语的院士,因此,他在担任院士后
便更加努力翻译中国现代、当代的作品,更加关注中国当代文学。沈从文
去世之后,他又选择了北岛、高行健、李锐作为他的主要译介对象。他和
北岛认识得比较早,并翻译了北岛的全部诗作。这也许是缘分,马悦然真
是非常喜欢北岛、顾城、杨炼的诗。我在瑞典的时候,常常听到马悦然谈
起他们的名字。那时顾城在德国,马悦然多次和我说,真想请顾城再到瑞
典,就是一下子找不到钱。他称顾城是“会走路的诗”,衷心地爱他,可
是顾城后来却发生那样的悲剧与惨剧,辜负了马悦然一片情意。他认为北
岛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语言,是前人没有的,而杨炼则是寻找的诗人,可以
回到先秦的时代。马悦然觉得他们都年轻而富有活力,也许可以展示中国
新诗的未来。也因此,马悦然非常关注他们前行的足音,把他们当作朋友
。92年深秋的一天,马悦然夫妇听说我和妻子采蘑菇采得入迷了,非常
着急,就警告我说:以后不许你再去采了,中毒了怎么办?他还告诉我,
杨炼来瑞典时也采得入迷,为了安全,不得不把他的住房搬迁到一个没有
蘑菇的地方。

  高行健是他喜爱的另一位作家与戏剧家。他首先看中高行健的戏。1
988年12月我初次到瑞典时,他就对我说,高行健的每一部剧作都是
好作品。当时他很高兴地捧起一大叠手稿,告诉我说,这是高行健刚刚完
成的长达40万字的长篇小说,可是都是手写的,他读得很费力,不知道
怎么办?我因为也喜欢高行健的剧作和他的其他文字,所以就说,让我把
稿子背回中国,打印好了再寄还给你。于是,我把《灵山》初稿带回了北
京,打印校对好了之后,我请瑞典驻华使馆的文化参赞交给马悦然。马悦
然接到打印稿后立即译成瑞典文,因此,《灵山》的中文本尚未出版,瑞
典语《灵山》译本已经出版了。《灵山》长达六七百页,而且与中国小说
的传统写作很不相同,它没有连贯性的人物与故事,结构十分复杂,第一
人称“我”同第二人称“你”实为一体,后者乃是前者的投射或精神的异
化。第三人称“他”则又是对第一人称“我”的静观与思考。全书81章
,便由这三者分为三个层次。除了结构心理复杂之外,文化内涵也相当复
杂,它揭示了中国文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即他所定义的中国长江文化或
南方文化,换句话说,也就是被历代政权提倡的中原正统教化所压抑的文
人的隐逸精神和民间文化。这部小说,上溯中国文化的起源,从对远古神
话传说的诠释、考察,到汉、苗、彝、羌等少数民族现今民间的文化遗存
,乃至当今中国的现实社会,通过一个在困境中的作家沿长江流域进行奥
德赛式的流浪和神游,把现时代人的处境同人类普遍的生存状态联系在一
起,加以观察。对许多读者来说,《灵山》可不是那么好进入的,阅读起
来非常费劲。而马悦然,一个非中国人,却能如此欣赏《灵山》,译得非
常漂亮,我相信,翻译者如果没有一种感情,没有一种精神,是难以完成
如此艰巨的工程的。《灵山》的法译本在1996年于巴黎出版。出版时
法国左、中、右各报均给予很高的评价。

  高行健还有其他许多作品也已译成瑞典文、法文、英文、德文、意大
利文、匈牙利文、日文和弗拉芒文出版。他的剧作在瑞典、德国、法国、
奥地利、英国、美国、南斯拉夫、台湾和香港等地频频上演。西方报刊对
他的报导与评论近二百篇。欧洲许多大学中文系也在讲授他的作品。他在
当代海内外的中国作家中可说成就十分突出。

  除了北岛与高行健之外,马悦然还努力译介、推崇立足于太行山下的
小说家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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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有巨大的潜力,也只能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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