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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gaea (嘎雅§迫在眉梢),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高行健自述: 只要历史还结结巴巴不讲真话,那末流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17 19:10:48 2000), 转信
高行健自述
【多维新闻社16日电】多维社记者帕特里克报导/本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籍华裔作
家高行健日前接受法国《世界报》专访,谈到他个人的文学经历,流亡写作的必要性,他
对艺术以及自己作品的总的看法,他的获奖感受,等等。谈到中国的现实时他道出了自己
的切身经验:只要历史还结结巴巴不讲真话,那末流亡写作就是必要的。
我的劳动得到了巨大的承认
诺贝尔评审委员会(12日)打电话告诉我,非常简单地说选中了我。这是一个奇迹,天大
的福份。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这对我的一生意味著什么。非常突然,在朋友圈子以外,我的
劳动得到了巨大的承认。这个奖对我来说,也是独立的保障。但我想,这个奖不会使我的
作品在中国也得到承认。
“颓废的自由”把我带到法国
在中学读书时,我的数学、绘画和作文都很好。有一天,我偶然读到爱伦堡回忆录的一个
片段。爱伦堡在回忆录里提到20年代初他在巴黎的生活,说他看见一个女人走进一家咖啡
馆,把她的婴儿放在柜台上,说要去买东西就走了,结果一去不再回来。咖啡馆老板娘于
是让所有顾客多出一点小费,帮她抚养这个婴儿。这个故事使我深受感动,我想过这样的
生活,因此我决定学法语。
我记得我的法文老师很怀念他年轻时候在巴黎呆过的时光,尤其怀念巴黎的咖啡馆。他在
课堂上描述巴黎的咖啡馆是什么样子,还用粉笔在黑板上女人穿的各种各样的鞋,有高跟
的,尖头的,还有系带的。记得十五时,我读过梅里美的一本短篇小说集,后来做过一个
梦,梦见我跟一个冷冰冰的大理石女像睡觉,睡在一个荒凉的花园里,那座美丽的大理石
像倒在草丛里,我于是迷失在一种奔放的自由里。这种自由就是我们所说的“颓废的自由”,
它把我带到法国。
流亡是我创造力的再生
当年,中国的新闻检查机关指责我的〈现代小说技巧初探〉这本书与西方文学同流合污。
我的小说观念不符合革命现实主义传统。我动摇了现实主义的基础。后来,流亡超过了怀
旧,在某种意义上是我创造力的再生。我用莫里哀的语言(法语)写了几个剧本,后来才
取得法国国籍。我的作品第一次译成外文是瑞典语。
为什么《灵山》被称为“东方小说”?
《灵山》被称为“东方小说”,也许是因为东方戏剧[对这部作品]的影响,凸显了斯坦尼
斯拉夫和布莱希特关于演员重在表演而不重在身份的理论。在中国的京剧、日本的能剧和
歌舞伎里,中性演员的角色,尤其当男人扮演女人的时候,就是建立在这种[身份]变化
之上。我写作时,总是尽可能突出这种戏中戏。同时,我觉得重要的首先是叙述。通过叙
述,应能让人触及人的状况的现实,否则毫无用处。
我寻找词语就像寻找声音
(文学表现与图像表现的区别在于]声音的区别。我在倾听。在文学方面,我寻找词语就
像寻找声音。而在绘画上,笔势来自身体。我作画时,一边画一边听音乐。一气呵成。其
实我同时做的是一件事;戏剧,绘画获写作。
《一个人的圣经》是怎样一本书?
历史和文化是人创造的。首先是人,其次是记忆。人们所期待和需要的当代遗产,并不是
极权所强加的被歪曲的单一记忆,而是更丰富、更生动、更多样化的记忆。个人的记忆和
多元的记忆。《一个人的圣经》这本书是许多见证中的一种,即“我的”见证。人们很难想
像[中共]现政权还在向精神施加的淫威。新闻检查至今非常严格,此外自我审查还沉重
地压在中国知识分子身上;一个人想避免空头大话越来越难。民族主义和共产主义向来是
互相加强的。只要历史还在结结巴巴不讲真话,流亡的写作就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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