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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okworm (书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车站(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19日17:56:26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姑娘跑开,双手捂住脸。众人肃然。
    做母亲的 (自言自语)他们衣服早没换的了,他什么也不会,裤子破了都不会补

倍倍叫妈妈该哭得死去活来了;我可怜的倍倍……
    [姑娘蹲下,众人慢慢围拢去。
    戴眼镜的 (轻声地)你怎么了?
    师 傅 饿的吧?俺包里还有块煎饼。
    大 爷 肚子疼?
    马主任 (对观众高声地)大夫在哪里?那位懂医的给看看呀!
    做母亲的 (控制住自己,走过去,在姑娘身边俯下)哪儿不舒服?告诉我。(摸

她的头)
    [姑娘埋头在做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做母亲的 姑娘家的事,你们都走开吧。
    [众人散开。
    做母亲的 姑娘,告诉我,你怎么回事?
    姑 娘 大姐……我难受呀……
    做母亲的 (抚摸着她)靠在我身上。(坐在地上,让姑娘靠在身上,凑着她耳边
问她)
    大 爷 (显然苍老了)唉,这局棋也算吹啦……
    马主任 您进城去就为的下盘棋2
    大 爷 为了这局棋,我等呀等呀,足足等了一辈子啊。
    姑 娘 不是!不是!他不会再等我了……
    做母亲的 傻丫头,会等的。
    姑 娘 不会,不会,你不知道。
    做母亲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姑 娘 才头一回约好,七点一刻,在公园门口,马路对面,第三根灯柱子下…

    做母亲的 你们以前都没见过面?
    姑 娘 是我一个同学,上城里工作了,她给介绍的。
    做母亲的 别难过,再找嘛,世上的小伙子多的是。
    姑 娘 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人等我了!
    马主任 (对观众,自言自语)我可得走了,我不就是上同庆楼吃吃饭喝酒吗?人

请的,也是关系户。我犯不上为进城喝酒等上一年。酒我家里也不是没有?就说那白

瓶子装的、红丝带拴着的、誉满全球的茅台吧,不是吹,我一句话,还甭劳神抬个腿

有人就给提溜来了。我犯不上。(大声)犯不上!
    大 爷 (激动)这局棋我还非下不可!
    马主任 (对观众)真叫棋迷了,世上还什么怪人都有,为下盘模在车站上等上一
年。
(对大爷,好心地可怜他)我也没少下棋,可没迷到您这程度。您这是棋瘾来了,上我

去,再来上二两,我陪您过痛,喝着杀着,杀着喝着,老爷子,您看您这么一大把年

了,何苦在这车站上干耗着?跟我走吧。
    大 爷 (鄙夷地)跟你?
    马主任 老爷子,就我那供销社的百来号人、股长、组长的也不下十多个,还没

个是我的对手呢,不信,您问他们去!
    戴眼镜的 (念)Pig,book,desk,dog……k……g……k
    大 爷 (激动得哆嗦)您……您看晚报吗?
    马主任 没一天拉下的!我就订晚报。城里的晚报第二天中午就送到了镇上的邮

里,下午就分到我们供销社,我总是留着吃过晚饭再看,城里的新闻,过一宿,我没

不知道的。
    大 爷 您知道那位叫李墨生的吗?
    马主任 晦,新唱响了的旦角,绝了!
    大 爷 亏您还下棋呢。我说的是当今的棋坛国手!
    马主任 噢,您说的是象棋比赛冠军李什么来着?跟我家里她娘家一个姓。
    大 爷 冠军又怎么的?他那棋,还差口气!
    马主任 老伙计,这么说,您也可以拿冠军了?
    大 爷 晚报上登出来的他夺魁的那谱儿,咱……咱不是没有研究过!不就因为

住城里?咱要也在城里……
    马主任 (笑)那冠军就是您的了。
    大 爷 咱不敢这么说,总归,咱给他写了封信,同他在城里文化宫约了一局,

今儿晚上,嗨!是一年前的今儿晚上:棋不悔子,人不能无信啊:
    马主任 倒也是。
    戴眼镜的 (使劲背,痛苦地)bik,pook,Desgdokpikboog——真别扭!
    愣小子 还劈劈叭叭放洋屁呢?
    戴眼镜的 (急躁)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游游晃晃,无所事事,我可得考大学!

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再不来车,就错过了报考的年龄!等啊等啊,把青春浪费了

多么痛苦,这你不懂!你走开吧。
    愣小子 我没碍你事呀?
    戴眼镜的 (恳求)请你走开,让我清静点好不好?你哪儿不好晃荡?
    愣小子 城里就不能!(走开,百般无聊,突然爆发)城里的马路就许他城里人逛

咱就不是人?就不能进城去遛遛?老子偏要去!
    师 傅 (烦恼)鬼叫个啥?你就不能坐下歇会!(蹲下。从工具包里撕块旧报纸

拿出片烟叶子,搓碎,卷烟)[静场。光线转暗。远处似乎有汽车声响,又响起仅能察

的音乐,那沉默的人的音乐隐约再现。众人谛听,象是风声,接着,又消逝了。
    马主任 (对观众)这一个个都中邪了。(对众人)喂,你们还不死心?走不走呀?
    愣小子 哪去?
    马主任 回去呀。
    愣小忆我还当你进城去。
    马主任 我抽风了?这老远的,还定到城里去喝那顿馊酒?没那么大的瘾。
    愣小子 (悲凉)我就是要进城吃酸牛奶去。
    马主任 我跟人讲话,你小子接什么碴?(对大爷)您不走我可走啦。
    [众人互相望望,有所动心。
    大 爷 噢。(望着马主任。愣住,没主意)
    做母亲的 (望着大爷)您……
    姑 娘 (望着母亲)大姐……
    戴眼镜的 (忧郁地望着姑娘)你……
    师 傅 (看着戴眼镜的举动)喂!
    [马主任走到师傅面前,向他摆了一下头,示意让他跟着走。师傅还望着戴眼镜
的。
马主任低头望了望师傅的工具包。用脚踢了踢。众人视线的循环便随之中止了。
    愣小子 嘿,那主儿呢?溜号了?
    大 爷 谁走了?
    愣小子 您真老糊涂了,就排在您头里的那主儿,把哥儿们甩了,一个人不声不

溜号啦!
    众 人 (除姑娘外。都兴奋起来)谁呀?谁呀?说谁呢?谁走了?
    大 爷 (拍腿,恍然大悟)对了,咱先头还跟他招呼来着,也不吭一声就走了。
    做母亲的 谁呀,您说谁走了?
    戴眼镜的 (记起来了)他挎着个包,排在最前面,总在那里看书……
    做母亲的 噢,你们打起来,他拉架来着!
    师 傅 对了,俺咋没看见他啥时候走的?
    戴眼镜的 不会是上车了吧?
    马主任 倒给他开前门了?
    姑 娘 (茫然)车根本没停,他自己一个人往城里去了。
    马主任 往这头还是那头?(用手指着两个相反的方向)
    姑 娘 顺着公路,往城里去了。
    马主任 你看见的?
    姑 娘 (忧伤)他还望了我一眼,就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戴眼镜的 人家恐怕早到城里了。
    愣小子 没法儿不!
    大 爷 (对姑娘)你怎么不早说?
    姑 娘 (惶恐不安)大家不都在等车……
    大 爷 真有心计呀……
    姑 娘 他看人的时候,眼神都不带眨一下,就象要把人看穿了似的……
    马主任 (有点紧张)他别是城里下来调查的干部吧?他没有注意我们讲话,我同

老爷子做思想工作的时候?
    姑 娘 那会儿倒没有,他走来走去,象在想心事……
    马主任 他没有收集……比方说,咱这里香烟供销的情况?开后门卖“大前门”

情况?
    姑 娘 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马主任 你怎么也不向他反映反映汽车公司的问题?群众对他们很有意见嘛!
    大 爷 如今这出门在外,行路真难啊。(用手模着铁栏杆,在栏杆里转着,琢
磨)
这交通,都哪儿哪儿呀?别是等错了站吧?
    师 傅 (不安)老头,你说啥呀?这站不到城里?
    大 爷 没准是在马路那边上车吧?戴眼镜的 (往对面看)那是往回去的站。
    师 傅 (放心地)哦,老人家,你吓了俺一跳哩。(蹲下)
    大 爷 (颤兢兢地对观众)诸位也都等车?(自言自语)听不见。(更大声些)诸位

车回乡下去?(自言自语)还听不见。(对戴眼镜的)年青人,我耳朵背,你问问他们是

是回乡下去?要都回去.咱也别为进这城遭罪了。马主任(摇头,叹息)城里也不是天

啊2还是回去吧。我儿子该要办喜事了。(对师博)这位师傅是做木匠活的?
    师 傅 晤。
    马主任 你给我儿子打套家具吧。耗着不也白耽误工?亏不了你的。
    师 傅 不去。
    马主任 工钱除外,还管饭;外加一天两盒带锡纸包的“大前门”;(自言自语)

老是“大前门”了,叫商业局管理科的听见就不好了!咳,咳!还不知道你手艺怎样
啊?
    师博俺做细木工、硬木活的,打那红木雕花的太师椅,花厅里摆的乌檀木屏风,

做得起?俺祖传的手艺!
    马主任 还真拿糖呢!告诉你吧,城里人时兴坐沙发,谁还要你那硬得硌屁股的

师椅?
    师 傅 俺做的活儿是叫人看的,不是叫人坐的。
    马主任 嗨,新鲜事全叫我赶上了。你敢情是专做摆设的?
    师 傅 现时打锣也找不到俺这手艺。城里外贸公司要聘俺开班带徒弟!
    马主任 待着吧,待着吧。我可要回去了。有没有跟我走人的?
    [静场,光线更暗了。远处有汽车的声音,沉默的人的音乐再现,轻微而分明,

探索的节奏越来越清晰了。
    戴眼镜的 你们听,听呀!听见了没有?那……
    [音乐声消失。
    戴眼镜的 你们怎么就没听见呢?那人早到城里啦!我们再也不能等待啦!无用

等待的无益的痛苦……
    大 爷 是这话啊,咱就等了一辈子,
    做母亲的 早知道上路这样难,就不该
    姑 娘 我疲倦极了,大概也憔悴极
    大 爷 就这样等啊,等啊……等
    做母亲的 带这么个大提包,红枣芝麻呀,扔
    姑 娘 了,我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睡一
    大 爷 老啦……
    做母亲的 了又可惜。
    姑 娘 觉才好……
    愣小子 甭唠叨了!有这磨牙的功夫,爬都爬到城里了!
    师 傅 你咋不爬去?
    愣小子 你爬咱就跟你爬!
    师 傅 俺这双手干的是手艺,人不是粪缸里的蛆!
    戴眼镜的 (面朝观众)喂,喂,你们还在等车吗?没声音。(大声)对面还有等车

没有?
    姑 娘 黑咕隆哆的,什么都看不见。夜里了,不会再来车了。
    师 傅 俺等它到天亮!汽车站牌子竖在这里,哪能唬人哪?
    马主任 要是这车就不来呢?你就傻等它一辈子?
    师 傅 俺有手艺,城里要俺的手艺!人家要你个啥?
    马主任 (自尊心受到损害)人家请我吃饭,我还不想吃呢!
    师 傅 那你咋不回去哩?
    马主任 我早惦着回去了。(苦恼)这大野地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暗地里再

出一条狗——喂,你们哪个肯陪我回去?
    大 爷 咱倒是想回去,可这往回去漆黑的道,更难走呀,晦……
    愣小子 (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不走呀?
    马主任 行,咱俩做个伴。
    愣小子 谁跟你走呀?我上城里去喝酸牛奶。
    师 傅 好好的牛奶搁酸了喝,啥味道?还有城里那啥子啤酒,马尿一样!不是

里啥都好,没出息!
    愣小子 我就要喝,就奔那酸牛奶去,一气就喝它五瓶!
    (对戴眼镜的)甭跟他们耗了,咱俩走!
    戴眼镜的 要是刚走车就来了呢?(对观众,自言自语)车来了,又不停呢?理智
上,
我觉得应该走,可说不定,万一呢?不怕一万,怕就怕这万一。必须作出决策!
deskdog,Pig,book,走,还是等?等,还是走?这真是人生的难题呀!也许命中注
定,
就得在这里等上一辈子,到老,到死。人为什么不去开创自己的前途,又何苦受命运

主宰?话又说回来,什么是命运呢?(问姑娘)你相信命运吗?
    姑 娘 (轻声地)相信。
    戴眼镜的 命运就好比一块硬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你相信这个?(扔起

一把抓住)是花儿,还是字!Pig,book,desk,dog,这就决定了!AreYouteacher?
No.
AreYoupig?不,什么都不是,Iamt,我就是我!可你不相信你自己,倒相信这个?(

嘲,把手中的硬币抛起,接住)
    姑 娘 你说怎么办吧?我连拿个主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戴眼镜的 那我们就玩一回命运吧。字是等下去,花儿是走,就这一下子了!(

起硬币,硬币落地,用手掌一捂)走,还是等?等,还是走?就看我们的命运吧!
    姑 娘 (赶忙用手掌按在他手背上)我怕!(发觉摸着他的手,又连忙缩回自己
的手)
    戴眼镜的 你怕你自己的命运?
    姑 娘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愣小子 嘿,这俩够意思的。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呀?
    师 傅 还有完没完?要走的走!站牌子竖在这儿,人都等着哩,咋不来车?不

坐车的收票钱,开车的咋开工资?
    [静场。汽车的声响和沉默的人的音乐同时传来。越来越清晰,节奏也更为分明

    马主任 (挥挥手,仿佛要进开这令人烦恼的干扰)喂,有走的没有?
    [音响消失了。靠着站牌打瞌睡的大爷呼噜了一声。
    大 爷 (没睁眼)车来了?
    [众人不答。
    愣小子 都跟这木头牌子泡上了,真没劲!(拿了个大鼎,顿然坐倒在地上)
    [众人都蹲着或坐在地上。汽车声响。谁也不动,只是倾听着。汽车声渐响。光
线
随之转亮。
    愣小子 (依然趴在地上)来了,嘿。
    做母亲的 总算来了。老人家,别睡了,天都亮了,车要来了!
    大 爷 来了?(连忙站起来)来了!
    姑 娘 别是这站又不停吧?
    戴眼镜的 再不停就截住它2
    姑 娘 不会停的。
    大 爷 不停是他们失职2
    做母亲的 它要是就不停呢2
    愣小子 (突然跳起)这师傅,包里有大钉子没有?
    师 傅 干啥?
    愣小子 再不停就叫它放炮,大家都甭进城了!
    姑 娘 别介,破坏交通可是犯法的。
    戴眼镜的 咱们还是拦车吧,都挡在马路上,排成一排!
    师 傅 中!
    愣小子 (捡起根棍子)快,车来了!
    [汽车声逼近,众人都站了起来。
    姑 娘 (喊)停——车!
    做母亲的 我们已经等了一年啦!
    大爷 嘿,嘿,停车呀!
    马主任 喂——
    [众人都拥到舞台前沿,堵在马路上。汽车喇叭声响。
    戴眼镜的 (指挥大家)一,二!
    众 人 停车!停车!停车!
    戴眼镜的 我们白白等了一年啦!
    众 人 (纷纷挥手喊)我们再也等不及啦!停车!停车!停车!停车呀!停车—

    [汽车不停地鸣喇叭。
    大 爷 闪开!快闪开呀!
    [众人连忙躲开,又连忙追着汽车叫喊。
    愣小子 (挥舞着棍子扑上去)我砸了你!
    戴眼镜的 (拉住他)会把你轧死的!
    姑 娘 (吓得闭上眼睛)啊——
    师 傅 (冲上去,一把拖住愣小子)你不要命啦!
    愣小子 (挣脱,追上去,把手中的棍子扔过去)叫你他妈翻到河里去喂王八!
    [汽车声远去。静场。
    师 傅 (茫然)都是外国人,
    做母亲的 外国人坐的旅游车。
    戴眼镜的 威风什么?不就给外国人开车吗Y
    大 爷 (嘲嚷)人都没坐满。
    师 傅 (伤心)俺站着还不行!俺又不是不打票。
    马主任 你有外汇吗?专收外国钱。
    大 爷 (跺脚)这儿可不是外国呀!
    姑 娘 我说了不会停车,就不会停车。
    [这时候,一辆接一辆的车从众人面前驶过。有来的也有去的,各色车辆,各种

响。
    马主任 这也太……太气人了,把乘客当猴耍!要不停车就别在这竖站牌子!这

车公司不整顿,交通没法上得去!你们写封群众来信,我亲自送到他们上级领导交通

去,(指着戴眼镜的)你写!
    戴眼镜的 怎么写?
    马主任 怎么写?就这么这么这么写——嘿,你这么个知识分子,连封群众来信

写不了?
    戴眼镜的 写这信有什么用?人还不照等着吗?
    马主任 你们愿等就等吧,我着什么急?城里那顿饭我早就不想吃了,我是替你

操这份心!等吧,都活该,等吧。
    [静场。沉默的人的声乐声轻起,但变奏为轻快的
    三拍子,带着嘲讽的意味。
    戴眼镜的 (看表,大吃一惊)糟糕!
    [姑娘凑过去看他的表。音乐的节拍声伴随着以下念的数字,跳跃着。
    戴眼镜的 (连连按表上的指示钮)五月、六月、七月、八
    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十三月——
    姑 娘 一月,二月、三、四——
    戴眼镜的 五月、六月、七月、八月——
    姑 娘 一共是一年零八个月。
    戴眼镜的 刚才还过了一年。
    姑 娘 那就两年零八个月——
    戴眼镜的 两年零八个月……不!不对,都三年零八个月了。不!不对,五年零

个……不,
    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十个月……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愣小子 真他妈疯了。
    戴眼镜的 我神经很正常!
    愣小子 我又没说你,我说这机器发神经病了!
    戴眼镜的 机器是没有神经的。而手表是度量时间的一种器械。时间又是不以人

神经正常与否为转移的!
    姑 娘 你别说了好不好?求求你!
    戴眼镜的 你别阻挡我,不,这问题不在我。你没法拦阻时间的流逝呀!你们看

你们都来看表呀!
    [众人都围拢看他的表。
    戴眼镜的 六年——七年——八年——九年,这说话就整整十个年头啦!
    师 傅 没错吧?(抓住戴眼镜的手腕,摇摇,听听,瞅瞅)
    愣小子 (也上前,掀手表上的掀钮)啊哈,这不就没数目字吗?嘿,大白板!(

住戴眼镜的手,高举起)这一掀,不就不走了!(得意)这玩意还真唬人呢。
    戴眼镜的 (庄严地)你懂什么?它不显示了,不等于时间就不流逝了。时间是一

客观存在!这都有公式可以推导计算出来,“替”(T)等于根号“阿尔法”加“贝他

乘“西格马”什么什么的平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书中就有!
    姑 娘 (歇斯底里)真受不了,我真受不了!
    大 爷 岂有此理!(咳嗽)叫,叫乘客在车站上白白等到白头到老……(立刻变

老态龙钟)荒唐……太荒唐啊……
    师 傅 (伤心不已)汽车公司是故意算计俺们吧?俺没得罪它呀?
    做母亲的(变得疲惫不堪)倍倍,我可怜的倍倍和孩子他爸,别说没换洗的衣服,

都破得没穿的了……他是连针都不知道怎么拿的人……
    [愣小子走到一旁踢石子,左踢、右踢,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上。叉开两腿发呆

    姑 娘 (木然)我真想哭。
    做母亲的 哭吧,哭吧,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姑 娘 大姐,我哭不出来……
    做母亲的 谁叫我们是女人呢?我们命中注定了就是等,没完没了地等。先是等

伙子来找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出嫁了,又得等孩子出世,再等着孩子长大成人,我们

就老了……
    姑 娘 我已经老了,已经等老了……(伏在做母亲的肩上)
    做母亲的 要哭就哭出来,眼泪流出来就轻松了。我真想倒在他怀里痛哭一场…

不为什么……也说不清为什么……
    马主任 (感伤地,对老大爷)老人家,您犯得着吗?在家待着养老,享点清福,

什么不好?琴棋书画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消磨时间,自个儿玩玩的,您偏要同城里人拼

高低,为那几个木头疙瘩把条老命送在路上,值吗?
    大 爷 你懂什么?你说什么也是做买卖的,人下棋下的就这点劲,就这点精神

人活在世上就得讲点精神啊!
    [愣小子百般无聊,走到戴眼镜的背后,在他肩上使劲一拍,打断了他的沉思。
    戴眼镜的 (恼怒)你不懂得痛苦,所以你麻木不仁!我们被生活甩了,世界把我

都忘了,生命就从你面前白白流走了,你明白吗?你不明白!你可以这样混下去,我

能……
    师 傅 (难过)俺不能回去,俺是做细木工、硬木活的!俺进城不光是挣两个钱

花,俺有的是手艺,俺在乡下有饭吃,俺拨弄拨弄,打个架子床,打个饭桌子,做个

柜,一家老小就饿不死。俺祖传的手艺咋能尽干这个?你虽说是个主任,这你不懂。
    戴眼镜的 (推开愣小子)你走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突然爆发)我需要安静

你明白吗?安静!安静!
    [愣小子乖乖走开,想使劲吹一声口哨,刚把手指搁进嘴里又抽了出来。
    姑 娘 (对观众,自言自语)我以前做过许多梦,有的还挺美……
    做母亲的 (对观众,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也真想做个梦
    [以下两人的话都交织连接在一起,各自都对观众说,彼此互相不交流。
    姑 娘 我梦见月亮会笑出声……
    做母亲的 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总是乏极了,困极了,觉总也不够睡的……
    姑 娘 我梦见他拉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我真想挨着他……
    做母亲的 一睁开眼睛,就是倍倍的袜子破了,露出个脚指头……
    姑 娘 我现在是什么梦也没有了……
    做母亲的 他爸的毛衣袖口又脱线了……
    姑 娘 也没有黑熊向我身上扑过来……
    做母亲的 倍倍想要个电动的小汽车……
    姑 娘 也没有人恶狠狠地追着我……
    做母亲的 西红柿两角一斤……
    姑 娘 再也不会做梦了……
    做母亲的 这就是做母亲的心。(回头对姑娘)我象你这年纪的时候可不这样。
    [以下是两人的对话。
    姑 娘 你不知道,我也变了,特小心眼了,见不得别的姑娘穿漂亮衣裳,我知

这不好,可我见城里来的姑娘,人家穿双高跟鞋,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觉得他们踩了
我,
还要到我面前来气我。大姐,我也知道这不好……
    做母亲的 我理解,这不能怪你……
    姑 娘 你不知道,我嫉妒,嫉妒死了……
    做母亲的 别说傻话了,这怪不得你……
    姑 娘 我总想穿件带花点上下身在一起的那种裙子,腰上带小拉锁的那种。可

做一件这样的裙子都不敢,要在城里多好呀,人家都穿着满街走,可这里我能穿得出

吗?大姐,你说呀!
    做母亲的 (抚摸着她的头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别等到了我这年纪。你还算年
轻,
会有小伙子看上你的,你们会相亲相爱,你会给他生孩子,他对你会更加恩爱……
    姑 娘 说下去,好大姐,说下去,……有白头发了?
    做母亲的 (拨弄开)没有,真的!
    姑 娘 你别骗我!
    做母亲的 只一两根……
    姑 娘 拔了吧。
    做母亲的 看不出来,不能拔,越拔越多。
    姑 娘 求求你,好大姐!
    [做母亲的给她拔了根白头发,突然抱住她,自己哭了起来。
    姑 娘 大姐,你怎么啦?
    做母亲的 我好多白头发,都花白了吧?
    姑 娘 没有,没有……(抱住她,一起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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