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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西门吹血##杀了你好么?),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永不瞑目4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Oct 15 09:21:01 2000), 转信
戒毒的艰难对肖童来说并非初次,但这一次的痛苦却来得异常凶猛。在这里找不到
一点戒毒的药物,无论是代替性或麻醉性或辅助性的戒毒药物全都没有。肖童忽略了药
物在减轻痛苦方面的作用,他只是依靠自己的体力和意志与之抗衡。也因为突然增大的
对氧气的消耗,他的高山反应并发而来,有几次竟活活窒息过去。所有的痛苦都极尽能
事地给他意料之外的袭击,打乱他的招架,让他昏昏醒醒。而最终支持他拼死抵抗的力
量源泉,就是与庆春共同拥有未来的幻想,和那篇烂熟于胸的对祖国母亲的赞颂。那不
知背诵了多少遍的演讲词配着疾风急浪的黄河协奏曲,常常响彻在他的耳畔脑海,让他
的苦难变得伟大和充满牺牲的激情,让他从肉体的折磨中找到心灵的感动。他想欧庆春
如果知道他的默默挣扎那一定会爱他的。她是一个爱慕坚强崇拜成熟喜欢深沉的女人。
在他最难熬的时候,欧阳兰兰让老黄和建军把他绑起来,绑在床上,任他呻吟,喊
叫,哭泣,谩骂。谁也不去理他,有时他实在闹得厉害了,欧阳兰兰就忍不住跑进屋去
看他,看他的涕泪交加和苦苦哀求。他说我不戒了,你给我一口烟吧,你给我烟我保证
永远听你的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欧阳兰兰摆着冰冷的面孔不为所动,她说你
再坚持坚持吧,已经熬这个份上了,再坚持坚持就熬出来了。到后来她也说累了,说皮
了,索性不再说话,就坐在他身边看他折腾。那样子几乎是在欣赏他的痛苦,脸上甚至
还能看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肖童那时心里突然清楚起来,欧阳兰兰的表情让他一下子看
懂了她的性格。她是一个既缠绵又残忍的女人,既可以委曲求全柔弱如水,又在内心深
处充满霸欲、热烈、执著和冷酷。妄为兼而有之。他恨恨地想,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
经历,这样的父亲,她能学出什么好来! 她给他喂饭,给他吃烧得香喷喷的牛肉和
羊肉,他不知是出于胃里的厌恶还是心里的厌恶,摆着头坚决不吃。欧阳兰兰没办法,
左哄右劝最后把碗往桌子上一顿,骂了句:“你他妈爱吃不吃,谁还求着你!”她当着
他的面自己吃,吃得吮吸有声津津有味。肖童转过头不去看她。他万箭钻心般地想念着
庆春,就觉得自己万分地孤独。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的角落里,他一天到晚绳索交加,
一动也不能动地忍受着酷刑般的痛苦和心灵的荒凉,他为自己而流泪。有一两次,他怨
恨地想到了他远在德国的父母。他们大概充实得几乎忘了他这个儿子。他们至今也不知
道他们的儿子,这半年来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他想象着他们大概又要和那些友善的德
国同事去慕尼黑郊区的乡村度假了。他知道那儿有一年四季都绿荫不断的山丘,有幽静
的树林,湿润的林间小路和小路两侧时隐时现的木屋。山脚下是一片湖水,深蓝的湖里
常常游犬着几只雪白的野天鹅,把平滑如镜的湖面犁出一个个人字形的微澜。是的,他
相信他的父母此时就在那里,悠闲地散步,坐在湖边原木搭就的钓鱼码头上,喝着气泡
丰富的啤酒,把面包撕碎了丢进湖里,让野天鹅觅食。他们对小动物一向充满了爱怜和
人道主义。当然他们间或也会想起他来,会议论起他的学业,担心他被一些不好的女人
勾引。但那只是一瞬,很短很短的话题,说说就过去了。从他很长时间才能收到的那一
两封由母亲执笔的短信中,他知道关于他的话题就是如此。 于是他集中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一切要靠自己,他一定要坚持到底。因为他要是带着毒回去,庆春和她正统的
父亲,是不会要他的。他要让他们看见,他已经彻底地把毒戒了,是一个好人了,是一
个完全正常的人了! 四天之后,他从床上爬起来,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屋子,走到
充满阳光的院子里。也许是这里离太阳太近的缘故,冬天的阳光也像春天般的温煦。他
仰着苍白的脸,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放开沙哑的喉咙大声地朗诵
,想拼尽身体里最后的余力,一句一句地,仰天大喊: “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
。壮士常怀报国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停了一下,看着站在
阳光下惊奇地发愣的钟老板的小女儿,他笑了一下,冲她轻轻地念道:“这是每个龙的
子孙永恒的精神!” 他觉得整个儿身心终于透出了一口气! 一周之后,他开
始有了胃口,能够如常地吃饭和出门散步,晚上也能睡好,体力在明显地恢复。他甚至
能骑上一匹邻家的老马,歪着肩膀一颠一颠地在坡地上小跑。晚上,他借口身体不能再
有消耗,拒绝欧阳兰兰碰他,但他自己却在夜深人静时闭眼想着庆春。他几乎每天都要
在幻想中和庆春做爱一次,否则就不能入睡。但每当和庆春“爱”过之后,他又会陷入
一种心灵的空旷和虚无。于是他常常在梦中用各种浪漫的方式与她相会。他梦见他和她
一起到了松花湖上,坐着马拉爬犁,在铃铛和欢笑声中扬鞭飞驰。湖上没有人,四周的
冰峰雪峦只属于他们自己。他梦见他们去山上滑雪,像专业选手那样高水平地在雪道上
互相追逐。他还梦见开冰捕鱼的夜晚。他和她一齐用力拉网,一网出水,金鳞毕现,灿
若头顶的繁星,他们失去重心滑倒在冰上,周围的渔民们皆欢声大笑。他有时也会梦见
明朗辽阔的天空和一派银色的山系,那当然是西藏特有的雪域风光。他和庆春驾驶着吉
普车,穿越着旷野和湖泊,远处是奔腾的野马,身边是背负鼓鼓囊囊的毛织口袋,成群
结队涉过河滩的羊群。天上的云白得耀眼,低得像是伸手可触。他们看见了寺庙群落五
彩的经幡和辉煌的金顶。他们像朝圣的藏人一样在释迦牟尼。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的像
前五体投地,匍匐而拜。肖童一拜再拜长拜不起,这种藏式的拜礼像做操一样让他觉得
十分有趣。拜毕起身,不见了庆春。他大声呼喊找遍了寺院,遥遥看见庆春和李春强携
手走远。他拼尽全力疯狂追去,半路杀出欧阳天、黄建军和欧阳兰兰,他们拦住他,挂
着满脸的怀疑,责问他上哪儿去了,是不是去通风报信?他矢口否认竭力辩解赌咒发誓
。不料那位邮局的女营业员突然惊喜地喊着他的名字不期而至。她递过那封未能发出的
密信,兴奋地说那个邮编号我帮你查到了,你找到人民币了吗现在可以去寄。肖童面如
土色,知道死期已近。欧阳天劈手夺过那信看后缓缓撕碎,将白色的纸片从寺庙的殿顶
重檐洒向空中。然后他们把肖童五花大绑,给他吸毒,注射海洛因,看他毒瘾发作,嘶
声惨叫,然后把他抬上山崖绝壁,向不毛的山谷里狠狠地抛下……肖童凌空大喊,灵魂
已然出窍。他用力睁开双眼,酥油灯下,欧阳兰兰正在俯身温柔地看他。 她用毛巾
帮他擦头上的汗,问:“你做恶梦了吧?” 他闭上眼,想从惊恐中恢复一下。
她又问:“梦见什么了?” 他睁开眼说:“梦见我让人杀死了。” 她吃惊
地笑笑:“你心里准是有什么鬼了,怎么老做这种梦,谁要杀你?” 他说:“你,
还有你爸爸。” 她更乐了,蛮有兴趣地问:“我们怎么杀的你?用枪,还是用刀?
我要杀你,一定要让你一点一点慢慢地死,我最喜欢折磨人了。你梦见我把你大卸八块
了吧?” “你们用毒,给我吸了好多好多毒,还给我静脉注射,打进好多海洛因,
然后把我扔在山谷里不管了,我就死了。” 欧阳兰兰收住笑容,把毛巾用力扔在他
的脸上,说:“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吸毒可是老袁使的坏,你要记仇就找他去。甭跟我
念叨。我真后悔这么费心费力地帮你戒毒,喂你吃饭,我对你有千条好万条好,你还是
看不见!” 肖童拉开脸上的毛巾,眼睛看着黑黝黝的屋顶,冷淡地说:“我用不着
你对我好。” 欧阳兰兰急了,扑上来揪住他就打,嘴里哭着骂着:“肖童,你给我
说清楚!你得了我的好现在又说用不着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你为什么这么欺负我
!……” 肖童用力和她扭打,互相用东西砸对方。老黄和建军闻声赶来,叫门门不
开,便破门而入,把他们拉开。欧阳兰兰扑在床上发着狠地无声哭泣,老黄连声劝着:
“你们这是搞什么呀,猫一阵儿狗一阵儿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还吵成这个样子。要吵
,动动嘴也就行了,怎么半夜三更动起手来了?” 建军见欧阳兰兰咬牙切齿哭个不
停,便恶狠狠地揪住肖童质问:“你对她都干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欺负她,啊?”
肖童挣扎着,你拉我扯又和建军扭打起来,他最讨厌建军那土匪似的架式和垮里巴唧
的外地口音,以及总是刻意充当守护神的那副德行。但他现在的体力早已不是建军的对
手,只好发疯似地又踢又咬,直到欧阳天出现在门口,他们才住了手。 欧阳天看看
他们,看看抽抽嗒嗒的兰兰,低声的,但却是威严地说了句: “都去睡去!”
建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了,肖童恶狠狠地说:“建军,你他妈等着!
”建军回头咬牙道:“我等着你!” 老黄也走出去,欧阳天对女儿说了句:“先睡
吧,明天再说。”便替他们把门关上了。肖童觉得胸中的无名之火也发泄完了,他不理
欧阳兰兰,自己倒在床上蒙头便睡,他不知道欧阳天明天要说什么! 第二天,大家
起床,吃饭,吃完饭帮钟老板干了点活儿。一切如常。除了建军和肖童仇人似地谁也不
理谁外,谁也没再说什么。 肖童晚间照常做梦,照常靠想象和庆春做爱。但梦的内
容不再是往昔而换成了未来。他梦见结婚。梦见陪庆春和她父亲出国去旅游。他们去了
香港,去太平山看夜景,去太古广场购物,去海洋公园看动物表演,去船上吃海鲜……
。做完这种梦醒来后的心情是最凄凉的,只有头上黑黑的屋顶和窗外高原的风。 于
是这些美丽的梦就使他变得更加烦躁暴戾,喜怒无常,白天和欧阳兰兰的吵架成了家常
便饭。他虽然依然会跟着他们出去走走,但对远近那些奇异的民俗风情,和那些神秘的
名刹古堡,都已无动于衷。度日如年的寂寞与无端的烦闷与日俱增。他想逃跑,想一个
人先跑了再说。但和以前一样,一想到庆春那副严肃责问的表情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他人地生疏,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不算美元的话),在这交通隔绝的荒原小村,
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欧阳兰兰毕竟是个女的,她的高山反应去而复来。恶心
呕吐的症状甚至比刚来时还要严重。她一病肖童要照顾她便不能再与之吵架。她病了才
觉得肖童对她也还是有情有义。他除了依旧少言寡语之外该做的什么都做,端茶递饭也
算尽了义务。某日欧阳天和钟老板带上她开车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病,看到傍晚才回来。
回来时欧阳兰兰有说有笑,情绪突然变得蛮好,欧阳天却面色阴沉闷闷不乐。 吃完
晚饭欧阳天找上钟老板坐在楼下的厅房里要商量什么事情。老黄和建军回房在油灯下玩
儿一种刚刚学会的藏式纸牌。肖童和欧阳兰兰回到屋里,肖童问:“你今天去,医生说
是什么病,不是什么绝症吧?” 欧阳兰兰腻腻地冲他笑一下,说:“要是我真得了
绝症,你还要不要我了?” “我现在也没说要你呀。” “你不要我你干吗玩
儿了我?” 肖童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你是自我!我还不想玩儿你呢!” 欧
阳兰兰气得喘息起伏:“肖童,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是不是个男的?你玩儿完了舒服
了你翻脸不认人啦!我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没看透你!” 肖童说:“好。现在你看
透了,以后就别再喜欢我了,我也不再玩儿你了,咱们今天就两清了!” 欧阳兰兰
伸手给了肖童一个响亮的耳光,肖童挥起手,欧阳兰兰尖叫一声哭起来。肖童只是挥了
一下,并没有打下去。他拉开门,大步跨出屋子,欧阳兰兰在他身后痛哭起来。肖童不
理她,把木板楼梯踏得砰砰响地走下楼去。楼下欧阳天正和钟老板谈着什么,见他怒气
冲冲下楼便站起身来,板着脸责问: “肖童,这种时候为什么你还要和她吵架?”
欧阳天这种公然袒护自己女儿的态度令肖童十分抵触。他没有回答就走向房门,想
走出这栋令人窒息的房子。欧阳天拦住他厉声说道:“你没听见她在哭吗,这种时候你
应该去安慰她!” 肖童站住了,他问:“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欧阳天愣了
片刻,说:“还是让她自己和你谈吧!” 肖童示威似地顶撞着欧阳天:“她得了什
么病她不跟我说,她拿她的病威胁我。她有病我可以照顾她,她于吗拿这个威胁我,她
生病又不是我造成的!” 欧阳天一巴掌把肖童打了一个趔趄,骂道:“你他妈这是
跟谁说话呢!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弄的是谁弄的!” 这一巴掌把肖童打醒了,这
一句话说得他目瞪口呆,心里一下子乱了方寸。欧阳天指着他的鼻子,说:“要么,你
有本事劝她把孩子打了去。要么你好好伺候她,让她高高兴兴地替你把孩子生下来。这
一段你再欺负她,小心我抽你!你也是快当爸爸的人了,你连自个儿的女人都不知道心
疼你还懂点人事不懂!” 肖童记不清自己是怎样迈着沉重而又混乱的步子回到楼上
的。欧阳兰兰知道他回来了,没有理他,继续趴在床上抽泣。他嗫嚅着凑近她,说:“
你怎么不早说……”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无话。他的心情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坏到了极点
。他想也许他和欧阳兰兰之间真有一种逃不开的孽缘,他历尽艰辛吃尽苦头一心想逃离
开去,结果阴差阳错反倒越陷越深,他绝望地想这一下他该怎么向庆春解释,怎么向她
交待啊! 欧阳兰兰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他不由得不抱着她用抚摸来表示安慰。她的
眼泪弄湿了他的脸,他躲避不开顷刻被弄得一塌糊涂。她说我爱你肖童,我们终于有了
自己的孩子。刚才我是逗你呢,真的我怀了你的孩子我特别高兴。 肖童浑身不自在
地搂着她,他说:“可是,可是,现在咱们的处境,还不方便要孩子,咱们还是先把这
孩子打了吧,以后,以后,以后再……,反正咱们都还年轻。” 欧阳兰兰惊讶不解
地看着他,“你怎么和我爸一样,非要把他打了?这是你的孩子,你知道吗?是你的!
难道你一点不想要他吗?打了他你不心疼吗?” 肖童说:“真的兰兰,我这是为了
你,也为了,为了大家。现在大家不是都在逃命吗。在这儿也不可能住太久,以后上哪
儿去谁也不清楚,这到处流浪的生活不可能拖累着一个孩子。” 欧阳兰兰盯问着他
:“你究竟是怕什么?你是怕拖累你还是怕拖累我?我真心爱你所以才要把他生下来。
你非让我打了去是不是想将来甩了我更方便?” 肖童说:“不是。” “没关
系,如果将来你甩了我,你另有所爱,这孩子我就自己养着,他也算咱俩的一个见证。
就让他当这种有娘没爹的私生子吧,反正我是不怕难为情。孩子将来没准还因为这个更
出息了呢!” 肖童没了话,他知道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命中注定要彼这个女人死
死拖住。他隐隐觉得,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希望,那个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幻想,
那种信心,开始在自己心里,真正地消亡。 从这一天开始他似乎在精神上失去了支
撑。像一个没有信念的人那样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境况。大家虽然没人不希望欧阳兰兰
把孩子打了去,但谁都明白凭欧阳兰兰的个性要说服她是痴心妄想。所有人于是都对她
表现出百倍的关爱,呵护有加。所有人都把祝贺和忌妒的目光投在肖童的身上,仿佛他
是这个世界中最幸福最走运的人,仿佛他奔前跑后为照顾兰兰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
他自己。 似乎只有建军看出他时常的发呆和语无伦次。他不知出于什么用心破天荒
地主动找肖童说话。那天他们俩坐在院子里的墙根下晒太阳,听着钟老板小女儿的录音
机里放送着一支未曾听过的流行歌曲,那歌子从容自信地唱着一段优美无比的男女爱情
,那爱情的优美就在于它的朴素和简单,简单得只是一个少年天真的心情——“……我
能想起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到老……”这一句歌词竟把肖童唱得肝肠寸断
,热泪横流。建军问,你哭什么?想什么哪?他不说话,擦去眼泪,自己也不明白怎么
这样脆弱。 建军又搭讪地问:“那玩意儿,你现在还吸吗?” 肖童说:“不
吸了。” 建军说:“好样儿的,是不是连味儿都想不起来了?” 肖童低着头
,像是躲避着高原上刺目的日照,他没有回答。 建军挑唆地笑着:“真不吸啦?”
肖童说:“真不吸了。”沉默了半天,他看了他一眼,问:“你有吗?” 建
军把一件东西扔在他的怀里,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肖童看怀里那东西,在阳光的
直射下发出令人炫目的聚光。当那光芒移去的时候,他看见的竟是那个熟悉的金灿灿的
烟盒。 那天晚上他听见欧阳兰兰在楼下和建军大吵大闹,痛骂建军杀人不见血没安
好心。建军偶尔冷冷地解释说这是他自己非要不可,他现在是父以子贵牛屄大了我怎么
敢不给。但他的声音一再被欧阳兰兰的歇斯底里的叫骂和威胁压住,间或传来老黄息事
宁人的劝解。肖童独自在楼上枯坐,面对着油灯慢慢吸完了一支海洛因。他的泪水无知
无觉地滚落下来。他这时谁也不恨,只恨自己。他的堕落,失败和幻灭,都是自找的,
都是因为自己的脆弱和无常。他白天的盼,夜里的梦,一点一点远远地离了他。他也不
去追了,因为他累了。他一动都不想动,麻木地听着欧阳兰兰在楼下尖厉的叫声:
“建军,你毁他就是毁我,早晚我会让你后悔的!现在你别美,等咱们出去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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