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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南风卷)01--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18:25 1999), 转信

第一章 启程            

  再回忆我们双手紧握的
  那一刻
  将你的温柔 紧拥
  似火焰之光
  透亮天际
  夺目地映耀

  再回忆我们双手紧握的
  那一刻
  将悸动传送
  便似午后轻柔的南风
  和煦拂过 而
  微微颤抖

    长远晴空湛如水
  再次腾舞
  无际大地碧如茵 青蓝辉映
  青蓝交互辉映
  辉映而迷蒙

  但 秋雨起
  南风顿逝
  火焰收敛凝结
  池畔春水 飞溅
  激动满天光影 纷散
  残草满空

  再回忆我们双手紧握的
  那一刻
  沈灰之中
  南风 又开始
  柔和地吹拂……

       “南风”.凯子.一九八八年秋

    九月二十九日。

    老二又在睡了。打从开学至今不满一个月,就没有哪天上课看他清醒过。当然啦,
九月底酷热的天气,加上狗绢的国文课,睡觉也不能算太无理。放眼看去全班已经倒了
一半,剩下的一半不是刚醒,就是在做自己的事。不过,别人睡就睡,老二竟然还打
鼾!要不是小光推了他两三次,不让他太过舒服,狗绢早晚得听见。那可又是一场不小
的风波了!

    狗绢也真是的,好像不知道咱们高中生比较不受约束,一天到晚便把什么“规
矩”,“本份”,“道德”挂在嘴上。我们可以同意学生要有规矩,需守本份及注意道
德,不过一天到晚听教训可也真令人受不了。再说,狗绢的“规矩”是指我们班整洁秩
序比赛都要拿第一,“本份”是她上课无论是讲什么吹牛臭盖都得倒背如流,而“道
德”乃是无论何时都要对她表示一种跟狗一样的恭顺,这些可就值得商榷了。

    记得第一次上课时,她没有自我介绍,也没讲课,莫名其妙地便教训了我们一顿,
还要我们在周记上写心得感想!这还不算,当周记发回时,大伙儿惊讶地发现世上竟然
有“周记不及格”这回事!后来经她一番解释,我们才知道原来凡是在周记中提到她
时,要写“黄老师芬绢”,倘若你写什么“老师”、“导师”或“我们老师”之类的文
字,那你就别想有六十分。诚然,周记就算零分,想必也不会考不上大学;但是这未免
也太匪夷所思了点。是故,在下课时的一阵狂笑后,狗绢,这个以前从没带过高中生的
导师,就不再被大伙儿理睬了。

    老二动了一动,似乎快醒了。我习惯性地看看表∶果然又是下课前十分钟。老二真
是天才,他的生理时钟和下课钟声总是分秒不差。凡是他看样子快醒时,一定是近下课
不远。看着他那副睡得天昏地暗的德行,不禁令人想起一种肥肥的动物。他那胖嘟嘟的
身裁可不是没来由的。

    果不期然,十二点整,钟一响时他就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条斯理地起
立,和大家一齐敬礼,再缓缓坐下。愣了老半天,才发现一直盯着他瞧的我。

    “呵……”他打了个大呵欠,边伸懒腰边模模糊糊地说道∶“……凯子,你什么时
候来的……呵……”说着又一个呵欠。

    “第二节下课。”

    “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废话!那时候你还在睡呢!”我摇了摇他的脑袋说道∶“快去洗洗脸,要吃饭
了。”

    吃饭时间班上一向都是一团混乱,值日生擦黑板,一大堆人挤着拿便当,间而有之
地会进来两三个校内社团的宣传队,叫我们参加那些“又好玩又有公假,跷课打牌都没
人管”的各类社团,一会儿训导处广播,一会儿有人咒骂值日生不该在教室内打板
擦……可说是无奇不有。

    成功教室小,一大团人挤来挤去真恐怖。老二拚了半条命,才从蒸饭箱前挤出来,
狼狈地捧着我俩的便当回座。“拿去,”他把便当递过∶“明天自己拿!”

    “好人做到底嘛!”我笑着说道∶“每天晚餐都吃我的,中午帮忙挤挤也不过份
啊!”

    “早上去哪儿啦?”

    “麦当劳。”

    “又和女朋友约会啦?”

    “没错。”我问道∶“有人知道我早上没来吗?”

    “全班都知道。”

    “我又不是说他们!”一听之下差点跌倒∶“我是说老齐他们……”

    “没有。”老二直截了当地回答,半晌又道∶“不过希特勒倒是来过。”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只说中午还要再找你。”老二摸了摸便当盖,看凉了点便打开,又道∶
“你少跷点课。小心教官知道,那你就完了。”

    “他不会知道的,只要点名员不要……”我正要说下去,广播器忽然响起老齐的声
音∶

    “报告!报告!一二四班董子凯同学,请立刻到训导处报到!报告完毕!”

    “看样子他知道了。”

    “他妈的!”我盖上便当,心想真是倒霉,不晓得老齐哪里来的消息,八成又是嘟
嘟那小子摆道。连忙交待老二∶“我下去一下,待会儿希特勒要是再来,你就跟他
说……”

    “……下午诗朗队见。”老二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我愣了一下,只听他答道∶“我猜的。反正你们下午一定会碰
头。快去吧,把衣服穿好。”

    忐忑不安地到了训导处,刚喊报告,老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啊哈!来得真快!”

    “教官好,找我有什么事?”

    “来来来……”,教官拉着我坐下,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今天早上去哪儿啦?”
说着盯着我直瞧,看得我毛骨悚然。我期期艾艾地说∶“没去哪……我在学校……”

    “真的吗?”教官把眉毛一扬,似乎不信地道∶“为什么早上找你都找不到?”

    “什么时候?”我心想老二这小子怎么不告诉我教官找人呢?看样子现编理由可是
会露出马脚的,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说∶

    “我不知道啊?没听见广播。”

    “不是广播,我派人去你们班。”教官似乎知道我在套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
同学说你还没到。”我一听,顿时产生一线希望,便说∶“早上我去诗朗队,第二节才
回教室,你当然找不到!”

    “诗朗队有公假吗?”老齐追问。

    “大概有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心想要他真的去查就毁了,便说∶“最近诗朗队
刚开始练,公假有点乱,我不是很清楚……”

    突然,老齐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吧!算你有办法!这次不追究
了!”我一愣,正疑惑他的态度怎么变了,便听他道∶“我根本没要找你,是你学长要
我广播的。”说着一指门口,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希特勒笑吟吟地站在那儿。教官
又道∶

    “下次再跷课,我就不饶你!走吧!哈哈!”

    “干嘛用广播找我?”一边向五楼教室走去,我一边抱怨∶“他又抓到我跷课了!
都是你害的!”

    “哈哈!”希特勒笑道∶“谁教你不按时上课!我有重要的事啊!”

    “什么事?”

    “别急,先进去拿便当,我们去合作社边吃边讲。”

    刚进教室,老二便道∶“希特勒没来。”

    “谢了,他在外头。”

    “刚才是他找你?”

    “对啊!”我笑道∶“他比较有办法!”说着拿了便当。老二说∶“今天放学你有
事吗?”

    “没有。怎样?”

    “去友利吧!”他说。我怔了怔,问道∶“友利?那是干什么的?”

    “上次你问的嘛!”老二拿出一罐立可白,我登时想起来,便道∶“喔!你说那家
文具店,好啊!”停了停又道∶“可是诗朗队不知道会练到多晚,你怎么办?”

    “等一等嘛!反正我又没事。”

    “好吧!放学见。”我起身叮嘱道∶“扫地的时候……”老二接口∶

    “知道了!找人帮忙。走吧!”

    希特勒和我到了合作社,一路上都在聊社团。开学时校内有一个“诗韵杯个人诗歌
朗诵比赛”,我代表班上拿了高一组第二名。其后参加诗韵杯表现不错的同学,便半强
迫地被学校组织成“成功中学诗歌朗诵队”。我和希特勒就是这么认识的。他是高二组
第四名,成绩虽然不错,不过就外表来看,他却了无“诗意”∶光光的额头,披着油油
的一片头发,只差个小胡子,就和希特勒是双胞胎(当然,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说实在他人还真不错,第一次诗歌朗诵队集训时,也只不过和他打打屁,他就一直特别
关心我。凡是我有什么不懂的,无论是有关诗朗队,社内社团或高中生活等等,他都不
厌其烦地一一详细阐明。久而久之,我们已经蛮有交情了。

    “凯子,你要参加什么社团?”希特勒打开便当道∶“快要选了,你决定了没
有?”

    “不是诗朗队吗?还选什么?”

    “你搞错了,”希特勒拍了拍我的肩膀∶“诗朗队是临时的,比赛完了之后就解
散,不算是我们的社团。哈哈!”

    “不对啊!”我问道∶“参加诗朗队不是就等於参加『龙吟诗社』了吗?”

    “那是两回事,诗朗队是诗朗队,诗社是诗社。”希特勒解释∶

    “诗社负责诗朗队出去比赛的工作,像什么借场地练习,请指导老师,或是请公假
什么的。我们队员只负责练功和比赛。”

    “喔!”我心想原来如此,便问道∶“那我们还是要选一个其他的社团喽?”

    “当然,这是学校规定的,每人都要参加一个社团,”希特勒道∶“不过你现在选
龙吟诗社,正好是诗朗队队员,比较容易选上就是了。”

    “龙吟诗社好玩吗?”

    “不好玩!”希特勒想也不想∶“他们平常社员没有十个,真正办事的更少。礼拜
五上社团课的时候差不多都在混……”他顿了顿又道∶“而且社长又一天到晚不在。”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根本就算不上一个社团,只不过是演辩社的傀儡罢了。”

    “演辩社?”

    “就是演讲辩论社嘛!你不是上周才打完新生杯辩论赛吗?怎么忘了?”希特勒
道∶“记不记得之前的示范赛?”

    “你说我们学校学长和北一,中山,建中联队的那场比赛?”

    “没错。我们的三个人你记得吧?一个姓苏的是演辩社社长,一个我忘了是谁,另
一个高高的,不就是龙吟诗社社长吗?”

    “我又不知道龙吟诗社社长是谁。”我道。

    “怎么会呢?”希特勒道∶“每次诗朗队练习时,那个倒茶倒水的丁学长嘛!”

    “喔!”我想了想道∶“没错……咦?他怎么又去参加演辩社?”

    “我说过了嘛!他们龙吟诗社只是演辩社傀儡,社长都是演辩社派的。”希特勒
道∶“所以才叫你别参加龙吟诗社啊!懂了吧?”他一脸善意规劝貌∶“去诗社实在是
太无聊了。”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希特勒发现便当都凉了,便道∶“先吃饭,这件事下次再跟你说。”

    吃了一会儿,希特勒突然转头问道∶“上次新生杯好玩吗?”

    “你说诗朗个人赛?”

    “那是诗韵杯。我说的是刚才提到的辩论赛。”

    “不好玩,输了。”

    “那一场输的?”

    “复赛。”

    “那就不错了!”希特勒微微一笑以示鼓励∶“我初赛就输了。哈哈!”

    “你也有打过辩论赛?”

    “你不也是吗?诗韵杯新生杯都上,成绩还都比我好。”他问道∶“有什么感想
吗?”

    “没有……”我想了想∶“……只是蛮佩服演辩社那些学长的,他们示范赛的时候
真会盖,把那三个联队的痛宰了一番。”

    “那没什么,他们占便宜,”希特勒的表情有点不悦∶“他们那种比法,要是输了
才丢人呢!再说对手又是临时组的,默契当然没我们好。”

    “学长……”我发现希特勒表情不善,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道∶“别提这个
了。说一说你今天来找我作什么吧!”

    “嗯!对了!”希特勒回过神来∶“差点忘了。不过今天的事,说实在也和演辩社
有关。”

    我不语,等他往下说。只听他问∶“小凯,你要参加演辩社吗?”

    “……”我想了想∶“打新生杯时有点儿想,不过后来就忘了。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答话,只接着问道∶“那现在呢?”

    “不知道。”

    “唔……”他想了想又问∶“除了演辩社,你有没有其他选择?”

    “嗯……”我沈吟了一下∶“其实说唱艺术社也不错……”

    “什么社?”希特勒眼前一亮。我说∶“说唱艺术社啊!怎么了?”

    “哈哈!太妙了!”希特勒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说∶“今天找你就为这个!真是
太好了!哈哈!”

    “叫我去说唱艺术社?”

    “不是『去』说唱艺术社!”希特勒笑道∶“是『来』说唱艺术社!哈哈!”

    “你是说唱艺术社的?”

    “对啊!今年刚创办,小达叫我多找几个高一的。”希特勒高兴地道∶“有你加
入,真是太好了!”

    “小达是谁?”

    “他叫刘致达,是我们社长,”希特勒道∶“以前是演辩社的。”

    “又一个演辩社的。”

    “我也是演辩社出来的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心想天下英才怎么都在演辩社?便问道∶“为什么要来出创社?”

    “我们都不太喜欢演辩社,所以才出来搞别的。”

    “为什么?演辩社不好吗?”

    “也不是。反正反正说来话长,下次一齐说好了。喂!你一定要加入说唱艺术社
喔!”

    “我考虑考虑……”正沈吟间,希特勒又道∶“很好玩的!而且活动很多。还有公
假,和他们诗朗队一样!别考虑了,来看看嘛!”

    “嗯……”我想反正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加上希特勒又是创社社员,不参加说唱
艺术社反而对不起他,便道∶

    “好吧!可是不知道报得上报不上,听说比较好玩的社团一下子就额满了。”

    “这个你就不用耽心了,哈哈!”希特勒笑道∶“我和训导处很熟的!”

    我一听不禁好笑∶“你为什么和训导处熟?常作坏事?”

    “没有啊!没事干就常去嘛!”希特勒无辜地道∶“你以后参加社团就知道了。当
个干部,常常得跑训导处,久了点自然就会熟了。你不是也和齐教官挺熟的吗?”

    “唉,”我叹了口气∶“别提了。”

    “那你确定要来了?”希特勒再次确定,见我点了点头,便道∶“那就好!否则表
演的事就伤脑筋了。”

    “什么表演的事?”我问道∶“说唱艺术社?”

    “是啊!这件事也是今天要和你谈的主题之一。”希特勒看看表∶“差五分钟就是
午睡时间,把便当吃完,我们找个地方聊。”

    “合作社不行吗?”

    “中午巡堂教官会噜苏,”希特勒道∶“把便当送回教堂,我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
说话。”

    十二点四十五分。

    成功的校舍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四栋旧旧的建筑像城墙一样围着操场,站在任何
一角都可以一眼看尽。科学大楼和忠孝楼的夹角是垃圾场,旁边有一道小小的楼梯。希
特勒带我走到楼梯旁坐下。他说跷课的人都是从那里出去的,还带我瞧了一番。果然,
从楼梯间爬出来,直接就可以站上那间装垃圾的水泥屋的顶端,而水泥屋的外壁就是青
岛东路的人行道,真是个爬墙的最佳起跑点。学校好像是为了方便他们设计的。

    坐下之后,希特勒便告诉我有关表演的事∶每年我们台北几所公立高中,都和新加
坡有一个交换学生的访问活动。两方学生到对方学校去上课,以体会“异国风情”。交
换学生的家庭负责接待对方学生的生活,为期一个多月。我们社长就是其中之一。这个
学期是新加坡的学生来访,在他们要走时,约莫是十二月中,我们会办一个惜别晚会叫
“中新友谊之夜”,所有参与的学校各要出节目。在社长的争取下,今年成功的表演就
由说唱艺术社负责,希特勒和小达商量的结果,希望由我们高一的新生上台,於是他便
找上了我。

    “就是这样,”希特勒道∶“你觉得如何?”

    “不知道,”我说∶“连社团课都没上过,就要我表演,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放心啦!”希特勒道∶“反正我们今年才创社,谁都没上过台,换成我也一
样。”

    “为什么要找高一的呢?”

    “因为我们没有传统嘛!”希特勒笑道∶“你们高一的多点经验,以后办事比较有
把握啊!”他拍拍我的肩膀又道∶“再说,我们上了高三就不能再管了,你们要把社团
稳住,这些总得从小训练吧?哈哈!”

    “那表演的内容呢?”

    “说唱艺术社嘛!当然是相声啦!”

    “这点我知道,我是说脚本什么的……”希特勒接口道∶“那叫段子,相声段
子。”

    “噢!段子!”我说道∶“段子哪儿来?我可不会写。”

    “我也不会。”希特勒道∶“别耽心,社长会准备,指导老师也找好了。”

    “那练习时间呢?还有……”

    “当然有公假罗!”希特勒打断了我∶“这些东西我们都会弄好,别发愁。你们只
要专心练习就行。”

    “对了,相声不是要两个人说吗?”

    “当然啊!”

    “那另一个是谁?你找了没有?”

    “还没找,”希特勒皱了皱眉头道∶“只能等上社团课时再找。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人会进说唱艺术社。”瞧他模样似乎深以为忧,我便道∶“我倒是有个人可以推荐推
荐。”

    “谁?”希特勒问。我说∶“他叫纪俊光,是我们班的。和我交情不坏。”

    “他要参加我们社团吗?”

    “小光有提过,但好像不太确定……”我顿了顿,看看希特勒的表情,续道∶“不
过他在新生杯的时候被演辩社的人拉过,可能会去演辩社。”

    “他决定了没有?”

    “是还没啦!我可以跟他说说。”我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可是不保证他一定
来。”

    “那你快劝他,”希特勒问道∶“他合适上台表演吗?”

    “这一点你不用操心,”我道∶“小光在班上是最会搞笑的家伙,又爱出锋头,叫
他上台准比我行!”

    “那干脆决定你们俩人好了!”希特勒喜道∶“我晚上打电话给社长!哈哈!”

    “别忙,”我连忙泼他冷水∶“他来不来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小心空欢喜一场!”

    “这件事,”希特勒笑嘻嘻地瞧着我∶“当然是你去办了,对不对啊?哈哈!”说
着搂起我肩膀,一脸死相地道∶“我们不是有交情吗?哈哈!”

    这么谈着已是一点五分,我们各自回教室放便当。我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诗朗
队集合的广播,才起来洗把脸,把老二叫醒,交待下午若是老师问,就说我去诗朗队。
然后把小光叫醒,稍微同他说一下希特勒的事。瞧他也是一脸神智未复状,便没说得很
清楚,只说要是有兴趣,晚上便打个电话来,否则明天再说。他眯着眼点点头,又趴下
继续睡。我回座位拿起诗稿,就去集合了。

    诗朗队的纪律一向很散漫,当我慢吞吞地到了音乐教室的时候,五十人还没到十
个,连领队丁学长,或是负责带队指导的学长们如河马等也都不见人影。我找个位置坐
下,拿起诗稿研究。

    我们这次的诗稿本来是“两岸”,那是一首台湾亲人想念大陆兄弟的诗。我在“两
岸”中有六句独诵句。成功的诗朗““据学长说““主要的功力都是在独诵里发挥。虽
然我们是团诵,但独诵句的功能是“开启段落力量”、“表达重点情感”、“作出对比
效果”及“控制进行速度”。所以学长挑独诵人选时着实费心不少,常常为一句独诵,
叫五十几个人一一试音。是故,当我在一个高三学长的安排下拿到六句独诵句时,的确
感到十分骄傲。

    孰料,上个礼拜三来了一个去年毕业的学长,好像姓何还是什么的家伙,连招呼也
不打一声,在我们练习一半跑进来,在大家还没弄清楚状况时就把我们臭骂一顿,然后
便作主将诗稿换成了现在这份“海祭”。我们高一的队员大部份都不满於这个决定,心
想你是谁也不说一声,就来对大伙儿大小声,不但对我们练了半天的表现大放厥辞,更
连一遍也没听完就迳自改稿,真是一个他妈的大混球。谁知道对於他的意见,除了那个
给我独诵句的学长不太赞成之外,其他学长竟然一点也不考虑就同意;虽然看表情他们
也不是很高兴,却不见谁提出反对。我事后问希特勒为什么会这样,希特勒苦笑地说,
诗朗队毕业学长权威很大,他们想怎样就怎样,你有意见最好别说,否则他就扣你一个
没上没下的大帽子,然后问你懂还是他懂。我当时气忿忿地说倘若如此,那我干脆不参
加了可以吧?希特勒连忙好言相劝,告诉我千万不可这般,否则不但以前请的公假会被
取消(算成旷课),而且会另受校规处分。他又叫我想想,旷课二十一节就勒令退学,
他们再可恶,这种结果仍是划不来,何不忍着点呢?

    於是虽然大伙儿不满,诗稿还是改了。其中最令我生气的是在这首“海祭”之中,
因为主要的独诵句都是强而有力的“快念句”,而我的音色却是高而柔的那一型,因此
竟然一句独诵也没有。想来这都是那个姓何的混蛋搞的,这个去他妈的老乌龟!生气的
不止我一人,尚有大部份的高一队员,是故这个礼拜以降,我们高一的便常常捣蛋,不
是没事干就大声打屁说笑,就是团诵故意念不齐。纵使高二的“河马”一再对咱们大吼
大叫,我们也欺他不知是谁在队伍中胡闹而故我。谁叫你当时不主持正义,和那支老乌
龟据理力争呢!活该!

    想着想着四下队员已来得差不多了,丁学长拿着记录本点名。与想像中一样∶高一
来齐,高二差几个,高三全没到。点完名后河马走出来,拿过丁学长的纪录本向大家
说∶“好了,人都来齐了(哈哈!),现在开始练习。请各位按上台位置站好。”

    大伙儿慢吞吞地排成三排,站在合唱团练习用的阶梯上,排得乱七八糟(哈
哈!)。

    河马问道∶“有没有人忘了带诗稿?”半数以上的队员举手(哈哈!)。丁学长拿
了一叠诗稿发,又搞了许久。河马等他发完,说道∶

    “等一下练习时请专心(哈哈!),别人在念的时候其他人不要讲话(哈哈!),
要是有独诵没来的,请惯例的代念人别忘记要念(哈哈!哈哈!)。都知道了没有?
喂!那个高一的,你在笑什么?”

    我吓了一跳,瞧河马正狠狠地瞪着我,忙道∶“没有什么,学长。”

    河马追问道∶“没有什么你干嘛笑?”

    我忍不住笑道∶“大家都很专心,我觉得很高兴,所以笑了。”

    正在散漫的大伙儿不禁捧腹大笑。河马目露凶光,严重警告∶“你这小子给我小心
点,待会儿再找你算帐!哼!”

    哈哈!

    诗朗队解散时是下午五点半,我想起和老二有约,连忙赶回教室。这小子敢情又睡
了一下午,一进教室便瞧见他神智未复地坐着发呆。

    “又睡了一觉?”我拍拍他笑道∶“基础理化课太无聊?”

    “呵……”他伸个懒腰,慢吞吞地道∶“我下课才睡的。现在几点?”

    “五点四十,走吧!”我把东西往书包一塞,问道∶“下午有没有什么事?”老二
想了想道∶“喔!有!今天要交社团志愿单,下午大家都在讨论。”

    “交了没?”我心想糟了,连忙问道∶“有没有帮我留一份?”老二拿起书包说∶
“别耽心,你的已经有人填了。”

    “谁帮我填的?”

    “小光。他填说唱艺术社。”老二道∶“我叫他先去问你一下,他说他知道你要去
那个社团,说你不去也得去,否则他没人陪很无聊。”

    “他也去说唱艺术社?”

    “是啊!怎样?”老二问。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想小光倒不用我去劝了,明天再和
他说中新友谊之夜的表演即可,真是省事。於是便把希特勒的话大略向老二提起。老二
听完道∶“原来如此,他倒是很了解你。走吧!”

    离开学校,我俩向重庆南路的方向走去。这时候太阳已快落山了,济南路上都是
人。下课的,下班的及路边摊,十分热闹。高三刚上完第八节,正出来吃晚饭,围墙外
的摊贩把人行道挤得水泄不通。我问老二∶

    “你要不要吃鸡排?”

    “不要,我要吃麦当劳。”他笑笑地道∶“约好了嘛!有人要请客。”

    “他妈的,”我哼了一声!“又没说光吃鸡排!你不吃我吃!”说着我俩便排上了
队。

    成功外面的摊贩是有名的,他们每天光赚我们和开南商工同学的钱就赚死他们。这
一票中几乎什么都有,而名气最大的就是“陆家油饭”,“郑姑妈”,“水煎包”和
“鸡排”等四大家族。他们和成功同学的感情非比寻常,每期校刊“成功青年”都会拿
他们来打趣,而不负成青的热情,他们包东西也都用过期的成青,以致於最近常听人说
成青要改用“卫生油墨”去印,否则同学每天吃太多油墨会中毒云云。其中我最喜欢的
就是鸡排,甜甜辣辣的,极为美味。每天去买,那个卖鸡排的和我也挺熟,一见面便打
招呼∶

    “嗨!今天这么晚?”

    “对啊!社团有事。买一个……”老二突然插口∶“买两个。”

    我回头瞪他一眼∶“不是不吃吗?”

    “太香了。”

    “死人!”我接过鸡排,递了四十过去。卖鸡排的陪笑道∶“同学,今天正好涨
价,一个廿五。抱歉啦!”

    正要掏钱,老二已然递出了个十元铜板。我心想他反应怎么那么快,便听他道∶
“放学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一个了。”

    “死人!一下吃两个,不怕胖死你?”

    “唉呀!我不怕肥好不好?”说着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鸡排。

    老二算得上是我进成功以来最要好的朋友了。当然,这是因为我们座位相邻的关
系。严格说来老二不是个很灵光的家伙∶讲起话来懒洋洋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看得出来
的表情,而那对小小的凤眼,看起来也总教人觉得他在瞪你。说实话刚开学那几天我还
蛮讨厌他的。本来嘛,你换了个新环境,是不是该同你的邻居亲近亲近,快些认识认识
才是道理?谁知道当时我以一副自认非常友善的笑脸和他搭讪时,这小子竟然只不过瞄
了我一眼,似乎没多大兴趣般地点点头。记得那时候我向他说∶“嗨!同学!你好啊!
我叫董子凯!”

    “……”

    “你呢?贵姓大名?”

    “刘遵五。”

    “……?抱歉啊,怎么写?”

    他二话不说,拿出纸笔,用他那斜斜歪歪的笔迹不疾不徐地写下“刘遵五”三个大
字,然后看也不看地推到我面前。

    “喔……好名字……”我老大没趣地道∶“你有没有什么比较好叫的外号啊,小名
什么的,以后……”

    “没有。”

    “唔……好吧……你忙吧,不打扰你了。”我忙道。

    这就是我他妈和他头一次的对话。之后数日我都不太敢和他攀谈,生怕又是一副拒
人千里之外的死相。身边坐着个木头人,不食人间烟火地自生自灭,真是令人难过。直
到一个礼拜后,有一天上英文课,我向同学借立可白,借了半天都没有,刘遵五,老
二,从他那什么都有的笔盒里掏出了枝粗粗的塑胶棒,往我桌上一扔。

    “借你。”

    我一怔,这小子竟然开口了!拿起那根小棒子瞧瞧,又看了他一眼,正作没理会
处,他又道∶“那就是立可白。”说完便转头继续忙自己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
般。我一瞧果然是立可白,连忙用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搁回他的桌上说∶“谢
了。真新式的立可白……”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哪里买的?”

    不过一句马屁,岂料他随即转头道∶“友利。”

    “友利?”我发现他的态度似有不同,抓紧机会又说道∶“那是什么地方?”

    “是一家文具行,你不知道吗?真是……”说着停了一下,把原来似乎是“没见
识”或“孤陋寡闻”的结论按下没说,续道∶

    “在重庆南路上。”

    “重庆南路?靠近哪里?”我问道。他想了想说∶“我不会讲,放学带你去。”

    “好啊!”

    我心想真稀奇,这小子还会约人哩!於是放学后我便和他一道走了。一路上两人聊
了许久,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和人交际,只是从前国中时有些不愉快的经验,使他
除非他确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很难缠,或不是很讨厌,很烦人之前,他不会主动
地和人接触;而他说这些日子以来,感觉上我不是很俗气的家伙,这才肯和我来往。

    就这样,我俩常常一起去友利,一起去福利社。久而久之,反而真的要好了起来。

    当我俩有说有笑地走到重庆南路时,友利已经打烊了。我不禁抱怨道∶“老二,怎
么每次来都打烊,是不是倒店了?”老二道∶“他们六点关门,谁教你练社团那么
晚?”

    “现在怎么办?”

    “听说有人要请客。”

    “妈的,”我骂道∶“你就是忘不了吃。”

    麦当劳。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五点多正是放学的时刻,各路英雄齐聚一堂,彷佛
是一个规模颇大的高中联谊活动。说实在我很喜欢这种感觉;许许多多和自己身分相
同,年纪相若的人,纷纷杂杂地来去,可能在某一个日子里,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

    “真挤。”老二说∶“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礼拜三,补习的班次多。”我说∶“你看啊!都是学生。”

    “搞不好会碰到我姊。”老二看了看周围∶“她喜欢到处乱跑。”

    我四下瞧了瞧,指着一个胖胖的,中正的女生道∶“是不是她?”

    老二转头看了一眼,对我说∶“我姊又不胖,别乱指!”我不禁好笑∶“我猜猜
嘛!对了,你姊读哪儿?”

    “和你马子一样,北一女。”

    “她读补校,”我说道∶“夜间部,正在上课。”

    “那你什么时候和她见面?”

    “每天等她放学,”我道∶“九点半。”

    老二看了看表,说道∶“还早嘛,那你中间的时间都去哪儿?”

    “重庆南路上逛逛,或在麦当劳看书。”

    “你们怎么认识的?”

    “同一所国中。你也想追一个?”

    “没兴趣。”老二道∶“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我问。老二不答,续问道∶

    “那你们在一起都做什么?”

    “逛逛街吧,”我想了想道∶“或者去看MTV。反正我白天上课,她晚上上课,
也没什么时间出去玩。”

    “听说MTV里面可以胡搞。”

    “胡说!我们不过看电影而已!”我骂了一句又道∶“而且近来MTV门都不能
锁,想胡搞也没办法!”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

    “别胡思乱想,”我解释道∶“我们清纯得很!”

    “光看MTV不无聊吗?”

    “又不是天天去!谁有那种闲功夫!”我说道∶“我们差不多都是等她放学之后,
去中正纪念堂散散步,或者聊聊天就回家。”

    “不无聊吗?”

    “为什么无聊呢?”我问道∶“不然我们要做什么?”

    老二想了想∶“我又没有女朋友,谁知道?”

    “找一个嘛!”

    “我没兴趣嘛!”老二道。我调侃道∶“是不是追不到?太胖了?还是太丑?”

    “谁跟你一样!”老二抗议∶“我是真的没兴趣!”

    “那是因为你没经验,否则就不会这么说。”

    “她很好吗?”

    “什么意思?”

    “我是问,她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这个……”我想了想不知怎么说,便道∶“我不会说。哪里有这种问法的?”

    “那该怎么问?”

    “猫为什么爱捉老鼠?”我说道∶“自己喜欢就好。哪里来这么多噜苏!”

    “那可不一定。”老二反驳道∶“总有点原因啊!”

    “那你为什么和我做朋友?我很好吗?”我反问。

    老二笑道∶“很好啊!”

    “好在哪?”

    “嗯……”老二顿了顿,接着笑了起来∶“你常请客,有什么不好?”

    “少来!下次不请你了。”我骂道∶“酒肉朋友!”

    “其实……”老二想了想措辞后道∶“上次你听我说没来过麦当劳,就请我一回,
我很感谢你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我一愣,只听他说∶“……那次我觉得你人很好,我们也没
有交情,你就愿意请客。我以前的朋友都不会这样。”

    他这么一赞,我反而不太好意思了,连忙道∶“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啦!同学嘛,
又花不了多少钱。再说那天是我找你去友利的,饭钱我出也是应该的呀!”我笑了笑续
道∶“谁教我落了个『凯子』的外号呢?”

    “唔……”他顿了顿,岔开话题道∶“你和你的女朋友……”

    “小玫。”

    “喔,小玫。你们出去时谁出钱?”

    “不一定,多半是我。”

    “喔。”他嗯了一声。我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没有。随便问问。”他看看四周已渐渐减少的人,半晌不语。隔了老半天才又开
口道∶

    “她对你好不好?”

    “好啊!为什么?”

    “怎么都不太听你提到她?”

    “这个……”我想了想,颇久才道∶“不知道。大概是你没问吧!”老二又嗯了一
声。我忍不住问道∶“喂!老二,你今天的问题怎么老是没头没脑的?想问什么直说
嘛!”

    “没什么。只是好奇。”

    “自己去追一个,你统统都知道了,少在这儿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行不行?”我说
道。老二彷佛没听见似地又问∶

    “你对她好不好?”

    “他妈的,你没听见吗?”我推了他一把。他好像非常无辜地又道∶“别动手嘛!
我不过问问而已。”

    “好!告诉你,我对她好,很好,好得不得了!可以了吧?”

    “可以了。”

    “真是搞不过你!”我叹口气道∶“神经兮兮的!”

    老二傻笑一番后起身去洗手间。此时一个穿绿制服的女生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我
拿起桌上的可乐,擦了擦杯缘的水珠,浅浅地喝了一口。那个北一女的把咖啡放到桌
上,起身将餐盘放到垃圾桶上的回收处,又回位坐下。打开杯盖,加入糖和奶精,拿起
汤匙搅拌一下,放放凉,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杯子,从书包中拿出了一本笔记簿,开
始写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我斜斜地看着她,眼前泛起了我的小玫。想着等一下去北一
女门口接她,和她一齐散步在暗暗的中正纪念堂;想着和她牵手同行,漫步在沁凉的秋
夜之中。

    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推了我一把说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等一下就见面了,这样就忍不住了?”

    “别瞎说,”我不知为什么,或许是老二瞧见我一直盯着那个北一女,猜到我在想
小玫,而感到些微的不好意思,连忙道∶“我不过发发呆而已。”

    老二笑着说∶“好吧。不管你。对了,你是真的想去说唱艺术社吗?”

    “是啊。”

    “那个社团是干什么的?”老二问。我回答道∶“说相声吧!不然就是研究中国曲
艺什么的。”

    “什么是曲艺?”

    “说实在我也不清楚,不过想必是什么京韵大鼓,河南坠子这些东西吧。”

    “你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我常听相声嘛!当中偶尔会提到。”

    “我也喜欢听相声!”老二兴冲冲地说∶“我常听相声录音带。”

    “你听过哪些段子?”

    “我听过……对了,你知道『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吗?”

    “那好像是出舞台剧,”我想了想道∶“只是表演方法是相声而已。”

    “差不多就好,”老二道∶“那你都听什么?”

    “我听的是魏龙豪和吴兆南的『相声集锦』,有好多卷哩!”我问道∶“你听过
吗?”

    “没有。哪天借我。”

    “好啊。”我接回适才的话题∶“所以我想去说唱艺术社学相声。你要不要一齐
去?”

    “算了,我不会表演。”老二拒绝我的提议,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上社团
课?”

    “听说是下礼拜。怎样?”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去说相声。”

    “喔,你还记得开学那几天吧?走廊上不是都贴满了说唱艺术社的海报吗?”我提
醒他。老二偏着头想了想道∶

    “就是那张很丑的?”

    “对,上面那两个模糊不清的人,”我道∶“就是刚才跟你提过的魏龙豪及吴兆
南。”

    “那又怎样?”

    “后来我听小光说,说唱艺术社的指导老师是魏龙豪的徒弟,”我又神往地道∶
“所以啦,就想去报名。”

    “原来如此。”老二应了一声。我续道∶“加上以前国中表演过一次相声,有点经
验,就更想去了。”

    “你讲过相声?表演一段吧!”

    “一个人怎么讲?下次吧!”我想起了希特勒的请托,便道∶“十二月中有中新友
谊之夜,我会找小光一齐上,到时候你再看我们表演吧!”

    “好吧。”老二看看表道∶“快八点了,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

    “晚上有事。再说已经吃过你一顿了。”

    “妈的!”我心想他为什么老在这一点上作文章,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那你先回
去吧!猪!”

    “别乱骂。”老二收了书包笑道∶“明天见啦!和马子快乐吧!”

    九点左右我离开了麦当劳,漫步在热闹的重庆南路上。这时大部份的补习班都下课
了,路上来来往往的尽是高中生。我看着一堆一堆,三五成群的学生,有说有笑地与我
擦肩而过,心中不禁泛起些许羡慕的感觉。这一阵子每天晚上都因接小玫而经过重庆南
路,我常常会看到这些与我同样是高中生的男孩女孩,好像很“进入情况”般地穿梭来
去,使我每每觉得自己的生活过於单调,彷佛缺少了些什么似的,而感到些许的失落。

    也许我太敏感了。上高中才一个月,已经参加两个社团,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女朋
友,有一个很照顾我的学长,更有一个已然有某种程度交情的老二,实在是该满足了。
可是,也许是以前生活一直在家附近,从小被管得紧,亦或是对高中有太多期望的缘
故,我总希望这三年高中生活要每分钟都无比绚灿,无比丰富而充满变化。所以当生活
逐渐安定下来的时刻,我便不由自主地想找些新的感受。

    正因为如此,每当我看到晚上在此逛来逛去的高中生时,便觉得他们都好像马上就
要去做什么似地,而好希望加入他们去刺激一番。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过了衡阳路口没有公车站,人也少多了。看得到的高中生全是北一女,有补校的,
有日间部留校K书的,在橙黄色街灯中快步而过。这一段霓虹灯很少,街景看起来暗暗
的,在总统府前橘色聚光灯的反照下,使路人变成一个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晚上的风,
吹来仲秋初现的凉气,微微地透出些许的寒冷。

    穿过总统府前漫长的,似无休止的红砖道,我逐渐由适才的失落情绪抽离,而感到
即将见到小玫的兴奋。小玫和我国三就在一起了,但每次找她时,我都还是会像初恋般
地觉得心里满满的。她是一个敏锐而聪明的女孩,通常对於我的心事,即使不明所以,
却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察觉;反而是她的想法,我都要等到她开口之后才能知晓。或许是
我太不用心,亦或许她藏得太好,想起刚才老二在麦当劳那些奇怪的话,我私忖也许太
忽略她了。

    这些日子我和小玫相处的时间多半是像现在一样,等她放学之后接她,和她逛逛重
庆南路或中正纪念堂,顶多偶尔跷一早上课,和她看看MTV之类的。说真的,她晚上
上课而我是白天,想要多见面,可真是不容易。

    转眼已到北一女对面的路口。我站在一个宪兵旁等那道特别久的红绿灯。北一女门
前许多补校学生正匆忙地走出,但我一眼就看到背着双手,微微偏着头,隔着马路的小
玫。每天晚上她都是这个姿式。而且,虽然光线很暗,距离很远,我还是依稀感到她脸
上的表情∶浅浅的笑,明亮的双眼凝视着我,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红灯怎么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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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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