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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骤遇卷)08--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19:50 1999), 转信
第八章 斗法
回首再看一次你轻柔的笑颜
我们和着夏日的蝉鸣
笑着过了一季
回首再看一次日落的光芒
我们在沈吟中分离
我们垂钓在湖畔
我们细语在枕边
我们高歌在雨夜
我们祈祷在山巅
我们携手踩过那涓涓的小溪
溅了一身粼粼光影
我们互持迎向那满空的风雨
留下了雷电交击
前望又一回日升在云间
我们伴着昨日的星辰
昏醉中期待了一夜
前望又一回金芒再绽起
我们在沈默中重聚
“骤遇”.凯子.一九八九年春
三月八日。妇女节。
早上班上吵得非常夸张,妇女节等於是放假,老师们都去过节了,整天都是自习
课。我叫醒趴在书桌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老二。
“要不要跷课?”
“……嗯……什么?”这小子还没睡醒。
“我说,要不要一起跷课?”
“不要。”
“今天整天都是自习耶!”
“算了,自己去吧。呵……”老二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呵欠。
“去你妈的睡仙。”於是我和点名员打个照面,说我出去了。“OK!包在我身
上!”他倒是很爽快,说完我拿了书包就走。
走到垃圾场边的围墙,在二楼窗口向外望。对面有一个教官在“埋伏”。走来走去
的,简直暴露位置嘛!真缺乏敌情观念。我从右侧墙边向垃圾场上半层高的工友室旁前
进,看准位置,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跃上工友室的屋顶,将书包跨背在背上,
翻身出了校园。两三步跑到科学大楼外的骑楼下,藉着停得满满的机车及廊柱的掩护,
躲过对面马路教官的视线,爬墙成功。
在MTV看完一场“神通情人梦”,身上剩两百块,只好去麦当劳混了。“出去也
是混,留着也是混。出去还要花钱,还不如在学校睡觉”,想想老二的话也是有道理。
不过总是出来了,混就混吧!
啃完一个汉堡时是一点半。取出披头的带子,享受一下一九六○年代的摇滚,斜斜
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周围的人。室内黑黑的,外头太阳真是好,令人心野野地,还好出
来了,否则真闷死了。斜前方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背着上一届成功中学毕业纪
念书包“蝴蝶梦”,那个书包真丑。女的看不出是干啥的,但凭两人桌上那几本“某某
补习班三民主义精华”、“某某补习班文法商数学公式大全”就知道他们是一堆重考的
家伙。女的讲得口沫横飞,男的兴致高昂地听,那样子一时三刻不会走。那天我和小薇
就坐在那个位置。
想起当时考上时,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要用功,要考好大学,不要考前再拼
命。现在呢?唉!真是三分钟热度!想想自己真是没用。
麦当劳内乐声震天,走来走去的都是穿着高中制服的学生,看来自己也不是唯一爱
混的家伙。门开了,又是两个穿卡其服的,书包上四个大字“成功高中”。看来学校点
名制度真的失灵了。我把随身听的音量转大两格。否则披头的“哈罗,再见!”就要被
欧洲合唱团的“最后倒数计时”乐声盖掉了。连戴耳机都不得安宁,难怪台北车站前噪
音老是低不下去。这样到了四十岁,我看耳朵绝对会聋掉。
披头唱道∷“你说哈罗,我说再见!”的时候,那对重考的家伙终於走了。嘿!哈
罗!两位再见!我收了东西过去坐那个位置。餐盘一放,看到那两个刚进来的成功同
学,带了一个穿便服的女孩正要坐下。我先到一步,但位置有四个,看样子两下都没意
思要和对方拼桌坐。高的那个对我说∷“同学,麻烦一下,那边有两个人的坐位……”
他妈的要赶人,我就不吃这一套。我说∷“我有朋友马上就要来。”
两位成功的对望一眼,看我餐盘上都是吃剩的垃圾,面露一个“少盖”的表情。矮
的那个正要说话,只听旁边有个声音响起∷“对呀!这里有人坐。”
我抬头一看,是小薇。矮的那人抬头一看,空着的座位已有人坐了,理论上也赶我
不走,只好识趣地滚了。
“你跷课?”
“和你一样。”小薇点了根菸。
“真巧啊,你这个时候也来麦当劳。”
“没什么巧,我早来了,只是坐在别的位置上,”小薇吐了一口菸,接着说∷
“为什么要换位置?”我愣了愣∷“不知道。”两个人半晌没说话。过一会我说∷
“那你为什么也换位置?”
“因为我看到你换位置了,便过来和你聊聊。”
“妇女节你们不是放假吗?”
“是啊。但我们班导师希望我们到学校念书。”
“强迫吗?”
“没有,不过我们班全都来了。”她熄了菸,对我眨个眼睛∷
“可是只有我,哈,坐在这里和男生鬼混!”
“你们真用功,不愧是北一女。”
“她们,”小薇笑着纠正我∷“没有我。”
随着读书考试兴趣及欣赏音乐的共同品味,我们古今上下地谈着自己的嗜好及兴
趣。她喜欢民谣及古典音乐,而且都可以谈出些名堂来,不像我只是听得好听,其他一
窍不通。
“喜欢披头?”
“非常喜欢。”
“为什么?”
“怎么说呢……他们的歌非常自由……”
“自由?”
“就是放得开。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一听就舒服。”
“真有趣,”小薇笑了笑,问我说∷“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国三。不过那时候只听过几首比较有名的。”
“后来呢?”
“上了高一,拿存款去买了全套。就一直听下来了,而且百听不腻。”
“最喜欢哪一首歌?”
“讲了你也没听过。”
“讲讲嘛!”
“好吧!我最喜欢『倘若我坠入情网』。”
“有什么原因吗?”
“我喜欢你那一大堆吵死人的披头。”小玫笑着,一撩那一头卷卷的头发。
“我送你一套好不好?”
“不必了,太贵了我收不起,”小玫说∷“你唱给我听好了。”
“算了吧!”我笑着说∷“披头会告我污蔑他们的艺术。”
“不会啦!你唱得很好听。”
“好吧!要我唱哪一首?”
“嗯……唱那首『倘若我坠入情网』好了。”
“可是我记不得全歌词耶!”
“没关系,唱到哪算哪好了。”
“结果呢?”小薇问。
“我还是没唱。那样太呆了。”
“她会很失望吗?”
“有一点。”
“那你怎么办?”
“回去之后练了好久。可是当我把歌词背得滚瓜烂熟时,她已经出国了。”
小薇笑了起来,把菸熄了说道∷“这种事一辈子不知道碰到几千件,想开点就是
了。”
“话是如此,想不开,就是没办法。”
“找个新的嘛!”
“往哪儿找?”我苦笑道∷“以前男女合校,现下念个和尚学校,连门路都没
有。”
“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啊!”小薇笑道∷“这不就是个门路吗?”
“算了。”我有点郁闷地道∷“以后我不想再交女朋友了。”
她以乎很不赞同地道∷“要是人家送上门来呢?现成便宜捡不捡?”
“开玩笑!谁会看上我?”我自怜地道∷“我自己都不满意,谁这么三八?”
“别说丧气话!”小薇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审美角度不同,
你还不算糟。”
“谢了喔!”我心想没听说过这种安慰的话,什么叫“不算糟”?於是微笑道∷
“就算你说得对,那还是没希望。”
“为什么?”
“你说的嘛!男女审美角度不同,”我答道∷“送上门来的都是这种自认不算糟的
货色,那可划不来。”
“哈哈!”她闻言大笑。不一会儿又问道∷“你真的这么没信心吗?”
“我说过了,我是没意愿。”
“那倘若……我送上门来,你要不要?”她微笑着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挑战意味。
我一怔,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心想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又补上一句∷“我是指像我这种『货色』,可别乱爽!”我松了口气,笑道∷
“你这种货色倒是不错,要不是人家刚走心情不好,原是可以好好考虑的。”
“好极了!你好好考虑吧!”她双手一拍,笑吟吟地盯着我瞧。
“别闹了,”我正色说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谁跟你开玩笑?”她一派正经八百地说∷“我这种货色不是不错吗?”
“你……”我迟疑了一下,瞧她一脸很认真的样子,便道∷“我说真的,小玫刚
走,对这种事我实在……实在没心情。再说你……你看上我了吗?”
“自然没有。”她笑道。
“所以啦!别闹了。”我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别这样
了。”
“我不是开你玩笑,”小薇道∷“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么确定而已。”
“确定什么?”
“你对那个小玫的感情啊!”
“告诉你,对於这一点,我再确定没有了。”
她笑了笑,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下午四点半。学校放学了。
小薇和我离开了麦当劳,漫步在重庆南路上。和往常一样,除了女校的同学略有减
少之外,此时满街又都是高中生。我跟她并肩走着,不知不觉中告诉了她我那种有些失
落的,似乎没有归属感的感觉。她沈默地听着,使我愈说愈多。待我说完了之后,她告
诉我她也有这种感受,但不同的是她并不因此困扰,反而觉得这就是我们和他们不同之
处。她说我还有小光老二那堆朋友,像她才是真的一个人。她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就
因为有某种别人没有的特质,因此才会疏离於人群。我不应该以此自苦,因为只要找到
另一个拥有如此特质的人,不但困扰马上会消失,更会有别人永远不及的友谊。
我听她这么说,心中颇感温暖,看了她一眼。她鼓励地笑了笑,牵起我的手说,虽
然我俩没认识多久,但她已把我当作一个好朋友了。我受宠若惊地问为什么,她不语,
只是把手牵得更紧。
六点整。金桥打烊了。
我俩走出金桥的大门时,天空尚是一片晚霞。她提议去中正纪念堂散步,我稍微迟
疑了一下,最后仍是同意了。她又牵起我的手,说道她知道我在想小玫,也明白我的感
受。不过想再多人家也不会回来,不如享受一下现在的生活,别苦着脸。
当我俩踏上总统府前长长地红砖道时,我放脱了她的手,她微微一怔,却不多说什
么,只是浅笑着,似乎很能体谅。我心中想小玫的话∷“我喜欢和你牵手走在这里。感
觉上,这道红砖就像红毯一样。”
踏着斜阳,我俩在沈默中走过了红砖道。
我不知为什么,有点歉疚的感觉。在北一女门口等红绿灯时,好像如此方能表示什
么似地,再度把手伸向她。她轻轻牵起,微笑地道∷
“你真是个敏感的男孩。”
八点四十分。中正纪念堂广场。
牵着的手仍未放开,我俩在中正纪念堂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绝口不再提或问任何和
小玫有关的话题,只和我聊一些有关小光、老二及诗圣等成功同学的事。我告诉她小光
平常在大伙儿面前搞笑的趣事,老二有时敏感有时呆的个性,以及诗圣这一阵子和我突
飞猛进的友谊。她仔仔细细地要我告诉她和小光在台上,在聚光灯下表演时那种既兴
奋,又紧张的感受;她和我笑着谈论老二这个家伙的个性及宝事。在她的询问下,我也
告诉了她“老二”这个外号,是开学时有一天历史老师见到他叫“刘遵五”,一时兴起
问他在家是老几?他起立不假思索地道“老二”,引得全班大笑不止而来的。
这么谈着已是十点半了。她没等我提,就说道你该回家了。我有些不舍地看着她,
她微笑地凝视着我。不一会儿,她打破沈默道∷“回去吧。”
“嗯。”我点头,站着没动。
她嫣然一笑,飞快地吻了我一下,在我讶异的神色中笑道∷“别耽心,只代表给一
个朋友的感谢罢了。”
“感谢我什么?”我不解地问。
“太复杂了,以后再说。”
说着她在笑声中快步离去。只剩下诧异的,不知所措的我,站在原地怔怔发愣。
三月十三日。
无聊的日子,下着没完没了的雨。
早上第一节是国文课,我迟到了十分钟左右。一进教室,就看到七八个同学站在位
子旁,一脸倒霉的样子。讲台上的狗绢正怒发冲冠地吼叫着。我在门口喊了声“报
告!”正要往里走,便听到狗绢的怒骂∷
“董子凯!你干什么?”
“进教室啊!”我心想站在门口不进来干嘛?只听狗绢叫道∷“我有让你进来
吗?”
“你又没叫我不要进来。”我应道。看样子今天她又在发飙了,真是来得不巧。果
然,她立刻暴跳如雷地道∷“你给我站在门口!迟到这么久,罚你站一节课!”
“我刚才在操场罚过站了,”我抗议道∷“要不然也不会晚进来!”
“你敢顶撞我?”狗绢吼道∷“叫你站门口,你不服吗?”
“不服!”我心想好好讲也没有用,她既然觉得我在顶撞她,索性顶撞顶撞∷“你
上次说过一过不两罚,自己还很得意。现在怎么言行不一了?”
狗绢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尤其看见班上同学连声叫好帮我助阵,更是飙得厉害∷
“董子凯!你真是大逆不道!给我去厕所罚站!”
我一听不禁大乐,想不到不但不用上课,更可以去哈草乐园爽一爽,连忙道∷
“是!”随即在全班羡慕的眼神中离开。走时还听到狗绢得意地说道∷
“我看你还敢不敢顶撞我!哼!”
刚抽完一根菸便见到嘟嘟快步走进厕所,他向我道∷“凯子,很爽喔?回去吧!”
“怎么?不是要我站一节课吗?”我笑道∷“我还来不及悔过呢!”
“别胡闹了,”嘟嘟正色道∷“她要找你问话。”
“什么事?”瞧嘟嘟一脸正经,我收拾了一下心情问道∷“她又抓到我什么小辫子
啦?”
“没什么,”嘟嘟道∷“她平常上完课都把自己的课本放在讲台里,这个你知道
吧?”
“知道。怎样?”
“今天早上她课本不见了,刚才就是这件事在生气。”
“那问我干嘛?你想我会去干她的课本吗?”
“她一早来就吼人,凡是成绩没有前二十名的,她都觉得是偷书贼。”嘟嘟道。
“她妈的!”我一听不禁火大∷“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前二十名的都会偷她书?我
去扁她!”说着把正要点燃的第二根菸一收,起身回教室。
嘟嘟见我势头不好,忙道∷“她只是随便问问,别跟她当真……”
我挥手打断他,冷笑道∷“你别紧张,我不会当真!她随便问问,我就随便回答!
嘿嘿!”
一进教室,就看到狗绢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道∷“董子凯,你服不服啦?”
“不服!”我斩钉截铁地道∷“你说过一过不两罚!现在三罚了,我怎么会服?”
狗绢一愣,气往上撞∷“你这个傲慢的学生!”
“你这个偏见的老师!”我立刻还以颜色。全班一阵喝采。
“我偏见?”狗绢冲下讲台∷“我哪里偏见?你给我说!说不出来我就记你大
过!”
“嘿!这还不是偏见吗?”我哼了一声,不答反问∷“我哪里傲慢了?你倒说说
看!”
“你这样态度还不傲慢?”狗绢吼道∷“我叫你站在门口……”
“我不是站了吗?”
“那我要去你去厕所罚站的时候……”狗绢尚未问完,我又接口道∷“我不是也立
刻去了吗?哪里有傲慢?”
“……”狗绢立时语塞,气得满脸通红∷“你……你态度傲慢!”
“我没有!”我知道她说来说去就是要砍我的态度,心想你这个笨蛋要和我比快,
真是自讨苦吃∷“你和我大小声,我对你笑着讲,态度傲慢的当然不是我!”
“那你是说我罗?”
“我没这么说!”嘿嘿!果然上当了。这么一来不但损了她,还不落口实。她无言
可对,僵在那儿。我心想该适可而止了,便不“追击”,笑笑地站在位置旁。
狗绢忽然又吼了起来∷“你刚才说我偏见!怎么没解释呢?”说着又走近了几步,
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我笑笑,不慌不忙地道∷“请问老师,为什么你叫他们站着上
课?”说着一指那七八个还没坐下的同学∷“有人坐着,有人站着,老师不是对同学有
偏见吗?”
“他们是嫌犯!偷我的书!我在调查!什么叫偏见!”狗绢连吼四句。我立刻道∷
“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嫌犯?自己掉书为什么怪同学?你调查他们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
就乱怀疑,”我毫不松口,针对她的话连问四句∷“不正是偏见吗?”
狗绢和我一轮交锋,引起全班大声鼓噪。她说话时全班猛嘘,我反问时大伙儿掌声
连连。狗绢似乎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准备,又吼回来∷“董子凯!你说我没证据是不
是?”
“有的话,说来听听。”我双手一摊,促她快说。只听她问道∷
“董子凯!你上次段考第几名?”
“四十九。”
“好哇!那你也是嫌犯了!”狗绢大乐,以为扳回一成了∷“我的书不见了,一定
是你偷的!”
“什么理由?”我笑着问道∷“没理由就是偏见!”
“当然有理由!”狗绢道∷“成绩好的同学品性好!你是班上倒数第六,一定是第
六坏的啦!”
“所以呢?”我忍着话不说,等她屁完。
“所以啦!书是你偷的对不对?”狗绢板起脸孔,伸手道∷“书拿来,否则记你大
过!”
“等等!”我心想该反攻了,便道∷“依老师的说法,成绩不好品性一定不好
吗?”
“当然!”狗绢道。
“那么,成绩好品性就好吗?”
“废话!”
“那我请问老师,要是有一个同学考第二,但他国文成绩第一,这种情况谁的品性
比较好?”我追问。
狗绢一怔,似乎没想过这一点,呆了呆道∷“当然是……当然是国文第一的同学好
啦!”
此言一出,全班哄堂大笑。我等大伙儿安静了点,又问道∷“老师为什么这么认
为?”
“这还用说吗?”狗绢得意洋洋地道∷“国文又高雅又深奥,学国文的孩子,当然
是好孩子啦!”
嘿嘿!我心想你完了!立刻说∷“那对啦!老师讲得太对了!你的偏见真是不
浅!”
狗绢听我说“对”,还道我认栽了,正在得意。不料又听我说她偏见,脸色立时大
变,向我疾扑而来。我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只见她冲到我身前不远便止步,
看我一脸“狠”状,不敢再前行。
我抓紧时机“追杀”道∷“老师记不记得——我国文成绩在班上是第一——这码子
事啊?”
狗绢闻言,立刻慌了手脚,她根本忘了这件事。经我一提,不禁顿失威严,愣在那
儿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我笑道∷“我当然是好孩子啦!哈哈!”
此言一出,全班顿时叫好不绝,大伙儿都没料到我和她扯了老半天,原来是在等这
一刻砍死她。我双手背在身后,动都不动,心想这一局赢铁了,趁还有机会,别把事情
弄僵,便道∷
“老师,他们这几位……”说着又指了指站着的同学∷“……平常没事都和我一齐
研究国文。虽然成绩不一定非常好,可是都很用功。我想……”
“我想他们都是好孩子,都不会偷书的。”
狗绢愣了半天,点点头。伸手要他们坐下。对我说道∷“好吧!董子凯……你也有
点道理(废话!)。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不然你还想怎样?)下次再发生类似状
况……(你还有下次哇?)”狗绢顿了顿,忽然厉声吼道∷
“我就记你们全班大过!哼!”说着头也不回地疾冲出去,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
下全班一阵疯狂大笑,与站在原处,暗道不妙的我。
第二节上课时狗绢迟到了十五分钟左右,她没表情地往讲台上一站,等大伙儿起立
敬礼完之后,拿起一本新课本便开始上课。
我有点不安地想着,不知她到底要怎样。按理说,以她的个性,吃了上节课那种闷
亏,理当大大发一下飙,把大伙儿好整一番才是。只见她自顾自地上课,间而有之地扯
一些外话,和平常心情好的时候并无二致。我心想要不是她突然“天良发现”;便是已
然想好什么歪点子,来狠狠整我们一顿。
老二拍了我一下,他正拿着一张纸条。我接过一看,是小光的笔迹∷“凯子,她这
节上课有点怪,可能大事要糟,你小心点。小光”
我想了想,在纸条上写了一句∷“你放心,有什么事我都会顶着。反正没错,怕她
个鸟?”请老二递了回去。老二传走纸条,对我悄声说道∷“你真的有把握?”
“我又没做错事。”
“她要是去训导处告状怎么办?”老二叮咛道∷“她可以说你骂她,记你个过
耶!”
“放心,有老齐在,不会分不清是非。”我道。
就这样上了半小时,眼看下课不到五分钟了,狗绢把课本一合,说道∷
“各位同学,刚才那一节课没上,以后我们要赶进度了。明天开始,上课要专心一
点。”
全班一片静默,等她往下说。
“老师的书放在班上,是相信你们大家都是好孩子,不会乱动乱拿的关系。这次书
本遗失,证明了你们还是不懂自律,这个风气得好好改进才是。”她顿了顿又道∷
“上一节课老师追查班上的小偷是谁,原来不是很有重点,但在董子凯同学的大力
提供线索下……老师已经改变了调查方向。”
我心想她可不要开班上国文最低的诗圣的刀,否则事情一定没完没了。正怔忡间,
只听她又道∷“老师以前带南门国中,班上同学也有偷东西的毛病。有一次有个同学掉
了皮包,在班上问了半天都没人肯承认。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老师只好使出最后一招。
结果轻轻松松地便查出了是谁作的贼。”
大伙儿兴趣上来了,不知道她的“最后一招”是什么。只听她洋洋得意地道∷
“……我有个朋友会画符,我找他画了三张符。一张贴在前门,一张贴在后门,另一张
贴在讲台中央。上课的时候我就对他们班说,要小偷快自首,否则把符一贴,小偷的末
日便来临了……”
全班都呆了,我们张大了口,连笑都忘了。狗绢接着道∷
“他们都不信邪,於是我便贴上了符。结果,相信你们都也想到了,那个小偷出门
时候跌倒,把腿撞断了,哈哈……”
“后来他自己来自首,还哭着向老师道歉。你们也知道老师为人仁厚,便把符取了
下来,没过两天他就自动好了!”
狗绢眉毛一扬,神情自得地道∷“明天我再去找三张符来!你们识相的,就快认罪
吧!哈哈!”说着一抽书本,在大笑声中扬长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的
一二四班五十五个同学。
早上十点五分,行政大楼五楼的一年级教室,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在这个春
天的日子里,清脆地回响於小小的校园之中,久久无法平复。
三月二十三日。
早上两节英文课,我和诗圣窝在“哈草乐园”抽菸。直到听见中午下课钟响,我俩
才起身,舒舒快麻痹了的身子,回教室吃中饭。
据诗圣说,这两天我看起来好多了。较之前一阵子的失神落魄,总算有点人样。他
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还是又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在他的追问下,我不得不承认
之所以心情好转,乃是因为认识了小薇之故。
上礼拜在麦当劳第二次碰见她之后,这两天我每天都固定跷下午的课,和她在金桥
聊天。说来也是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十分投缘,虽然她和我是完全不同的
类型,无论从谈吐、兴趣或专长看来,我们都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每当我俩聊天的时
候,我总是感到十分自在,彷佛和她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
觉得有任何拘束。或许是她个性潇脱的缘故吧,我私忖和她说说讲讲的乐趣,实在比和
老二之类的家伙打屁来得有意思。
我和诗圣提到小薇时,诗圣一直古古怪怪地瞧着我笑。起初没发觉,我还以为他听
得很专心;后来看见他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我才惊觉自己讲得太爽了。他见我顿了
顿,问我怎么不说了?我反问他笑什么,他忍不住狂笑道∷“小子!你他妈的是个大花
痴!上一个走了没两天,下一个就开始了!哈哈!”我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喜欢她,只不
过当个朋友而已。诗圣大笑不止,笑得我不禁恼火,拿起打火机恐吓他别笑。他这个大
浑球竟然笑得更开心,还打趣道∷
“你烧死我吧!讲了快一节课,还说没有喜欢人家!哈哈!快烧啊!等什么?”
我俩刚走出“哈草乐园”,迎面便碰上了小光,小光见我俩很开心,便问道∷
“哈罗!在爽什么啊?”
我还来不及开口,诗圣便道∷“凯子把了一个北一女的马子,刚才跟我臭屁半
天!”
“他妈的别听他放屁!”我连忙抢过话头∷“我没有把人家当马子!他问我最近跷
课去哪儿了,我就告诉他和一个北一的聊天。他就硬栽我把人家!”
“跷课聊天?”小光笑了起来∷“那不就是约会吗?还说不是把人家?”
诗圣一样不禁大笑,得意洋洋地道∷“我说得没错吧!嘿嘿!”
“你们两支乌龟!”我脱口骂道∷“跟你们有理说不清!”
“说不清就承认嘛!”小光道∷“能够三两下把上一个北一女的,也不是什么丢脸
的事啊!哈哈!”
“厉害得很!”诗圣又凑了一句。
“你们滚蛋好不好?”我没好气地道∷“别跟我说相声!一点也不好笑!”
“不会啊!好笑得很!”两人齐声反驳,随即又大笑不止。
小光喘过了气,对我说∷“凯子啊,算你没在追人家好了,这两天也比较好些了
吧?”
“好点儿了,多谢。”
“那表演的事……”小光正要说,我便打断了他∷“免谈,我真的不想上。”
“可是……”小光想了想∷“希特勒一再拜托,我也答应他了。”
“你不能替我答应对不对?”我板起脸孔∷“这次他又没有先跟我商量,你自己答
应了,我为什么要凑热闹呢?再说……”
“你们先等等!”诗圣打断了我∷“我不参加了,拜拜!”说着挥手要走。小光拉
过他∷
“你等一下,我有事找你。”
诗圣耸耸肩,留了下来。小光转头又对我说∷“凯子!又没有要你练新段子!就
『好』便成了!有什么难的嘛?”
“我这两天是好了些,”我道∷“但可没好到可以上台搞笑的地步。别强迫我好不
好?”
“这……”小光似乎还想说什么,看我一脸坚决的样子,便转口道∷“……好吧,
不勉强你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不过你还是考虑一下,好不好?”
“好,我会考虑……”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一再相劝,似乎非我不可似地三番两次
力下说辞?转念却又想管他那么多,这话一问,他一定又没完没了。於是道∷“就这样
了,你俩谈吧,我回去吃饭了。”
回到座位上时桌上已经放着一个热腾腾的便当,我向正在大嚼的老二道了声谢,老
二道∷
“刚才又去抽菸了?”
“嗯,和诗圣。”
“你抽什么菸?”老二问道,伸手从我上衣口袋中拿出了我的“七星”,端详了半
天说∷
“日本菸?”
“味道不错,你想尝尝?”
“问问而已,”说着把菸递回来∷“上面怎么没有公卖局的『吸菸过量,有碍健
康』?”
“水货嘛!还用问。”我反问道∷“你好像很懂嘛!还知道公卖局的废话?”
“谁都知道,而且那又不是废话。”老二劝道∷“别抽太多,小心长肺癌。”
“得就得,慢性病,”我故作不在乎地道∷“一天抽几根,等开始长肺癌时,我也
差不多该死了。”
“什么话嘛!”老二白了我一眼∷“自己身体不照顾,还说这种话!”
“我心情不好,你少废话两句。”我顶了他一句。他皱起眉头问道∷“不是又有新
女朋友了吗?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喂!你们别这样好不好?”我怫然道∷“她不是我女朋友!怎么你跟小光诗圣一
样,都说她是我马子?”
“你每天下午都和她……”老二正待反驳,瞧我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算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不一会儿,老二又说∷“对了,刚才希特勒来找你。”
“唔。”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事?”老二问道∷“他连来了两节下课呢!”
“我知道,他是不是谈仪队社庆,要我上台?”我反问老二,见他点头便又说∷
“小场面,没兴趣。”说着打开了便当。
老二盯着我瞧了半天,忽然问道∷“凯子,这两天心情好些了是不是?”他偏着
头,似乎如此可以证明他的观察很正确∷“不难过了?”
“没事我难过什么?”
“怎么会没事?”老二追问道∷“人家……人家走了之后,你不是一直在难过
吗?”
“走了就算了吧!”我耸耸肩∷“反正难过也不济事。”
“看得这么开?”老二一脸狐疑。我笑笑,拍了他一把∷“这两天和诗圣聊天,他
这么说了几千次,听久了,也这么认为了。”
“不见得吧?”老二似乎知道我不打算深谈,不死心地又问道∷“别骗我喔!”
“见得!见得!”我有些烦,亦有些难过地挥了挥手说∷“吃饭吧。”
“可是……”
“吃饭吧!”我瞄了他一眼∷“我真的不想再谈了。”
一阵沈默,我俩都不再说话。我心想老二这家伙还真不识相,每次问问题都非把我
搞火,真是不知见风转舵。但是,话说回来,他还是很关心我,否则也不会这么“不耻
下问”。对他摆出这种态度,实在也蛮惭愧的,还是道个歉吧!於是我转头叫了他一声
∷
“老二……”
“凯子……”
同时出声,两人都是一愣。他立刻说∷“你讲。”
“不,你先讲。”我说。
“你先。”
“我……我是想说,刚才我有点儿烦,”我说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的关心……
反正你别介意就是了。”
“没关系。”他说。
“该你了,”我问道∷“你要说什么?”
“嗯……”他想了想,问道∷“凯子,你到底还有没有在难过?”
“老实说有一点。”我坦承道∷“还好啦!”
“我是想告诉你,我觉得你当时太不关心她了。”老二正色说道∷“你一天到晚练
社团不陪人家,也不问一问人家有什么心事。所以人家走的时候,你才会一点准备也没
有……”他顿了顿又说∷“我相信她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反正你也没心听,所以她才
会没说。”
“然后呢?”
“上次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要赶快问她吗?”
“是又怎样?”
“那你问了没?”
“没有。我原本打算考完期末考再问的。”
“结果就来不及了,对不对?”
“话是不错,但又怎样呢?”我反问∷“横竖她也是要走的。”
“也许。可是……”老二略加思索地说∷“我想你要是早一点听到这件事,搞不好
来得及叫她别去。”
“……”
“她老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你没心情听,所以她才忍着不讲。”老二一针见血地
说∷“所以啊!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嘛!”
“就算如此,”我咬了咬牙∷“就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个
屁用?”
“当然有用。”老二道。
我不语,等他继续。老二想了颇久,才道∷“我相信那个北一女的……林美薇是不
是?她会喜欢你的。下次你可要多用点心了!别再跟这次一样。”
“你这么认为?”
“不是吗?”老二解释道∷“她这一阵子每天陪你,我相信她会喜欢你的。甚
至……”老二又顿了顿∷“甚至她已经喜欢你了。”
我摇摇头,心想你不懂。小薇那种类型的女孩,是不会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再
说……
“别先下判断喔!”老二再次强调。
“你错了!老二。”我忍不住反驳∷“别说她不会爱上我这种人。就算果真如此,
我也不会接受。”
“为什么?”老二一愣。
“小玫和我国小就认识了!我和她之间的感情非常深……”我大声道∷“她前脚
走,我后脚就找个新的。你以为我对她那么随便吗?”
“你确定吗?”
“再确定没有了!”
“我不这么想。”老二在我背上拍了拍,意思要我别激动,他说∷“不过我也不太
肯定啦!但是果真……你们要是果真在一起了,可别忘了我告诉你的话。”
“好,我会记得!”我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个头∷“多
谢。”
“别客气。”老二淡淡地笑了笑。神色古怪;我叹了口气,迳自吃饭。两人便不再
谈了。
晚上希特勒来电,又再次以表演的事再三相邀。他说这次虽然只是仪队社庆,我们
在他们的庆祝活动中应邀表演的小场面,但是小达要通过这次表演指定下届社长,而他
们都认定我是最佳人选,是故希望我一定要到。我说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干脆叫我当
社长就得了?他回答说,虽然我和小光在社团的人望及表现都是没话讲的,但有两个六
字头留级的学长——范胖及阿强——很可能不服。他说这两人就性格而言是不错,但办
起事来,却远不及我和小光的干净爽快。再说阿强本人也想竞选社长,就同是六字头的
小达而言,不好意思摆明了站在我这一边。我笑道原来你们是要小光和我“艺压全场”
罗?希特勒道,这不过是一种形式上的竞赛,大家比比谁的实力好,谁就当社长。他又
说小光其实对行政活动不太感兴趣,七字头只有我可以挑起重担,所以我这次务必要上
台。我听了不禁大笑,然后问他是否知道——我根本不打算当社长?希特勒一听大急,
忙道你不当谁当?阿强虽然是高一,但他毕竟是六字头的,不太容易罩得七字头,甚至
明年就入学的八字头新生,我不当社长,以后怎么办?
我笑了笑回避他的问题,只道事关重大,给我两天考虑考虑。他无计可施,只得答
应了。挂电话前仍不住“劝喻”,我不置可否,收了线。心中想∷社长?我是最佳人
选?哈哈!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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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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