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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痕迹卷)14--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0:58 1999), 转信
第十四章 烙印
五月二十五日。
这两天天气又差了,满空乌云地似乎随时会下雨。中午吃饭时班上气氛有点闷,似
乎也为此阴沈的气候催得昏昏欲睡。
盖上便当,我向老二讨了几张卫生纸擦桌子,然后从书包掏出菸,照例去哈草乐园
快乐似神仙。老二最近也懒得管我抽菸了,打了个呵欠,趴在桌上睡他的大觉。
走进厕所就看到诗圣,他朝我点了个头,帮我点上火,两人蹲在第三间里哈草打
屁。聊着聊着,话题扯上狗绢。诗圣笑着讲述上周家长会时她出糗的事,听说她找的几
位义工同学,除了小鸭鸭及嘟嘟以外一个也没来,使得当天他们措手不及,忙得一塌糊
涂。诗圣又道,那天大伙儿为了整整她,不但约好中午放学时毫不打扫,更事先搬走了
班上所有椅子,结果在她摆架子不肯帮忙的情形下,小鸭鸭及嘟嘟只拿到刚够家长坐的
数量,於是整个下午她们三个就一直站着。
我也告诉诗圣我妈妈开完家长会后的反应。以前我回家说狗绢的宝事,她总是不
信,还怪我一定是不守规矩,说是能当上高中老师的人,就算再不明事理,也不可能会
说什么气功破玻璃或是贴符抓小偷等荒诞不经的话。但是,当天她开完家长会回家,竟
然第一句就说“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真有这么荒唐的人!”听说
狗绢不但洋洋得意地出示“零分周记”以证明其权威,更指着垃圾筒外一两块同学不小
心弄出来的食物残渣,对一众家长表示我们平常十分不懂整洁,竟然“用鸡骨头堆得连
门都走不进”。当时菜包的爸爸很恭敬地请问老师,即使同学再不爱干净,想用鸡骨头
堆得整间教室毫无立足之地似乎也有困难,不知是否另有详情?孰料狗绢登时力辩此事
不假,还示意小鸭鸭及嘟嘟为其圆谎。那时两人的表情,相信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十
分为难。是故,在搞出一下午的笑话后,我妈妈再也不怀疑我说的一切了。
两人兴高采烈地聊着狗绢的趣闻,不一会儿时间已是一点十分。我起身道下午和薇
有约,要回教室收东西跷课,诗圣表示他正好也要出去,两人便一块儿爬墙。出去之
后,见时间尚早,便接受他的建议,陪他敲了两个小时的杆,直到快三点半才离开。
一路往金桥走去,我不禁反覆想着诗圣刚才在打撞球时对我说的话。他问起我和薇
的进展,我则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两人已然互相表白,但仍在等待的状况。诗圣望着白球
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种状况很危险,你俩看似快搞定了,但倘若在这段期间发生什么
意外,可是很容易前功尽弃的,所以最好快把事情定局,否则一有变故,绝对会遗恨终
身。
乍听之下,我并不把这番话当一回事,对诗圣道你这种耽心似嫌多虑,薇并没有什
么“信心危机”,而我的心事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再说自己也不是个易於随便放弃的
人,即使发生什么意外,我相信两人之间的情感也足可应付。
诗圣听完,耸耸肩道你有把握就好,然后便自顾自地打球。我笑道你不用耽心,除
了像你这种宇宙级大帅哥插手,我是绝无可能失去她的。诗圣闻言一呆,半晌后叹了口
气,又俯身打他的球去了。
不一会儿换我控台,诗圣斜靠在桌边瞧。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手气特别差,
几个月来向他学的本事一点也没用上。望着红球绿球满桌乱滚,我笑道老哥抱歉,这种
表现真丢人,待会儿手顺了,再替师门争点面子。诗圣沈默半晌,忽道∷
“凯子,你应该用心点。”
“我知道。刚才不太专心,现在不会再失误了。”我笑道,走到桌子那一侧∷“下
一杆,蓝球进底袋。”
“我不是说撞球,是讲你和林美薇。”诗圣道。我一愣,转头笑道∷“老兄,你怎
么还在讲这个?我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说真的,你自己想想上次。”诗圣正色道∷“小玫的事,你就粗心过一次
了。”
“安啦!”我耸耸肩,转过身盯着球桌∷“你别噜苏了!我小心点不成吗?”
“你要知道,像这种聪明的女人,不是你三下两下就可以搞定的……”
“嗯……”我应了一声,心中暗暗计算母球和蓝球的距离。
“有些事她可能没有告诉你,假如你真的相信你自己什么都有把握,那你就错
了……”
“唔……”扣上球杆,拉出架子,来一手漂亮的。
“你要想想我的教训。上次我就是太大意,你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
“嗯……”底袋太偏了,这一球没什么指望。
“有些女人是很会变的,等到她在想什么你已经没办法摸清的时候,你就惨
了……”
“唔,那是糟糕……”换个姿势,这里下杆应该成了。
“凯子,有件事我想跟你谈一谈……”诗圣走近两步,正待开口。我打住了他∷
“等等,蓝球进腰袋!”说着一杆挥出。
白球一弹,似乎突遭重击般地疾速弹出,直接命中球台中的蓝球。蓝球在对墙一
撞,轻巧地弹回,准确地落入腰袋。我得意地一笑,竖起球杆,朝诗圣眨了眨眼∷
“老哥,没丢脸吧?”
“唉!”诗圣苦笑∷“没丢脸,帅呆了。”
我把球杆交给他∷“该你了。”诗圣点了个头,接过球杆道∷“你要想想我的话,
否则下次再出问题,我可帮不了你。”
“知道啦!”我道∷“不会出问题的,你放心罢!”
诗圣点了点头,不再开口,又敲起杆来。他表情有些抑郁,眼看自己快把台子清干
净了,却一点儿高兴的神情也没有。我想了想,说道∷
“诗圣,刚才我有点儿不专心,你别介意。”
“不要紧。”他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声。
“你不是说有件事要和我谈谈吗?”
“这个……”诗圣微微抬头,随即又低了下去∷“下次好了,今天不太爽。”
“我跟你抱歉好不好?”我道∷“别这样嘛!”
“唉!反正……反正下次再说也不迟,”他叹了口气道∷“你小心点就对了。”
三点四十分。
匆匆忙忙走进金桥,还来不及和几个熟络的小姐打招呼,我便看见了站在书架旁的
薇。她拿着一本书,正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抱歉,我迟到了。”
“不要紧。”她道。
“别站在这里,”我看了一眼那几个正望着我俩微笑,似乎不怀好意的店员小姐∷
“咱们上二楼喝咖啡吧!”
“不了,”她道∷“我们出去走走。”说着拉起我的手∷“今天有件事要跟你说,
还要去吃一顿呢!”
她阖起手上那本黄皮的书,去柜台结帐。柜台那位姓杜的小姐同她嘻嘻哈哈地说了
半天,看样子两人似乎在亏我。不一会儿账结完了,小杜朝我挥挥手,我向她笑了笑,
便和薇牵手走出金桥。
薇走到东方书局门口牵了车,对我说今天下午直接去她家。我没意见,跟着上了
车。此时云层很厚,虽然已近夏天,却令人觉得有些凉意。薇看了一眼重庆南路高楼大
厦间的天空,说道快下雨了,咱们快走,於是一踩油门,便疾速地奔驰了出去。
车行至信义路金山南路口,一队交警伸出指挥棒把我俩拦了下来。我心想惨了,薇
应该没驾照,加上两人跷课,条子一定会向两人学校摆道,心中顿时浮起一片乌云。不
料薇不慌不忙,缓缓停了车,对那个戴着墨镜,一脸酷劲的交警笑笑,便掏出了一张崭
新的驾照。条子一愣,相信也跟我一样讶异这个高一的女孩原来已经十八岁了。於是也
不多问,便放两人走路。
薇把钥匙插回车上,发动引擎,拍拍后座示意要我上车。我依言坐稳,两人立刻消
失在那两三个正交头接耳的条子眼前。我心下嘀咕,俯身在薇耳边问道∷
“薇,你十八岁啦?”
“很老,是不是?”她头也不回地道。
“我……没有啦,只是问问……”我心想听说这是女孩的禁忌,虽然她很阿莎力,
不过能不谈就不谈吧。於是又道∷“你看起来不像,所以才……才有点惊讶。”
“少拍马屁。”她道,似乎无动於衷。我心想真糟,不说不错,多说多错,真是祸
从口出。正怔忡间,忽听她笑了起来,这更令人摸不着头脑了。我问道∷
“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笑道∷“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哈哈!”
我双顿一热,心想真是自讨没趣。不过她这一笑到底化解了我原本的耽心,心下着
实轻松了不少。不禁放脱了抓着后座横杆的手,轻轻伸向她腰间。
她微微一怔,也不说什么,登时两人之间一片沈默,车子仍疾速飞驰。不一会儿前
头红灯亮起,她完全不踩煞车,直到离路口尽剩数尺,忽然猛地一下,把车煞了下来。
我一时稳不住,上半身重重地靠在她背上。她坐得挺挺地,稍稍回头,潇洒地道∷
“抱紧些。”说着又笑了起来。
四点二十五分。
下午的“星空花园”别有一番不同的风味,此时天色虽然不佳,但在些许微风的吹
拂下,我俩仍然可以感受那份适才在车上拥抱着的,有些美妙又有些涩涩的感觉。昨天
晚上我有点不舒服没来,想不到今天一看,这儿已然被她布置得焕然一新。她换掉了一
些盆景,种了满地鲜花,而整个阳台却一点泥土也没有;花丛中央摆了张玻璃桌,旁边
还立着一盏有根细细长长钢管支撑的欧式立灯。整体布局得十分现代,却又不会令人觉
得冷漠。我紧了紧牵着她的手,对她说∷
“薇,我真佩服你,这儿布置得好棒。”
“你喜欢就好。”她满足地笑道∷“为你弄的。”
“真的?”
“嗯。”她眯着眼,似乎十分开心∷“除了你,我还会带谁来?”
“唔……”太感动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拉着我坐下,对我说道∷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我想了想,猜道∷“是不是……你的生日?”
“咦?这么快就猜到了!”她双眼睁得大大地,似乎颇为惊奇∷“你怎么知道?”
“也没什么别的可能了嘛!”我道∷“刚才看见你的驾照蛮新的,我就在想大概是
刚考到,不晓得你生日是哪一天。十八岁应该庆祝一下,你也没告诉我,所以猜是今
天,这样正好可以帮你庆生。”我朝她笑了笑∷“生日快乐!”
“谢啦!”她笑道∷“真瞧不出来,你还蛮聪明的嘛!”
“好说。”我装出一份臭屁的表情∷“过奖了。”
“你少来这套!”她伸手摇摇我的头∷“从来也没问过我生日是哪一天,还神气什
么?”说着把手一伸∷“礼物拿来!”
“现在没有,改天补送成不成?”
“不成!没诚意!”
“又是没诚意,”我笑道∷“还想听『倘若我堕入情网』?”
“哪有这么便宜?”她神秘兮兮地道∷“我看你也别送礼了,帮我做件事,算是我
的生日礼物好了!”
“什么事?”我心想不妙,一定没好事。
“你先答应再讲。”她笑道。
“那……”我暗忖这一定又是件夸张无比的事。但瞧这种情况不容拒绝,便道∷
“好吧,我答应。什么事?”
“晚上再说,”她又是一笑∷“你答应就好了。”
六点半。
两人在“星空花园”聊到六点,我说饿了,薇表示今天自己十八岁,以后算是成年
人,应该学着自己煮饭;再说哪天你娶了我,总不能成天叫你出去吃吧?所以今天晚饭
咱们自己动手,顺便让你瞧瞧本姑娘的手艺。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满满地尽是甜意,於是连声叫好,两人当即下楼买菜。我们走
进附近一家超级市场,在愉快的笑语中挑选着喜欢的食物。她仔细分辨着东西是否新
鲜,我推着推车,跟在她身后对着满架货物指指点点;她毫不考虑地取着我想吃的东
西,我挖空心思地出着主意,试图难倒她。两人就这样逛了半个小时,回去时东西多得
差点拿不动。整理一番之后,她围上一条浅棕色的围裙,说道咱们动手吧,你可要在旁
边帮忙喔!我笑道这个自然,於是便开始了约莫一个小时左右的“晚膳工程”。
说实在烧饭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看着她忙进忙出的样子,我不禁暗暗佩服她怎么
缓得过来。薇一面要顾炉上煎的鱼,一面要看锅中炒的菜,不但可以抽空切切煮汤的佐
料,更能在穿梭往来间,看着我摘豆子的模样加以取笑及示范。她似乎对此道十分在
行,什么十八岁学煮饭云云,想必只是个藉口。望着她身上绿衣黑裙的制服,加上浅棕
色的围裙,我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在如此不协调的装扮下,她的影子
似乎不太真实∷有点儿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看似聪敏豪爽,却又温柔贤慧。望着望
着,我又不可自抑地气喘激动了。
薇把汤料切好,理到盘子里。我走到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她浅浅一笑,低下了
头,将身子靠得更紧些。登时小小的厨房间一片温馨,两人皆一言不发,只是如此紧紧
地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好了,鱼快焦了。”说着灵灵巧巧地脱出了我的双
臂,拿起锅铲翻了翻平底锅上的煎鱼。我怔怔地瞧着她的背影,瞧着她那一头长发,以
及那双善於烹调的,常常推我一把又敲我一下,曾紧紧地牵着我,而又毫不含糊地拨弄
如天籁般醉人乐章的手,心下不禁更紧,更紧了。
八点四十分。
我俩在“星空花园”吃了一顿令人回味无穷的烛光大餐,一齐把碗盘收进厨房搁
着,然后回到阳台上喝咖啡看夜景。我连声赞她手艺之佳,直是出乎意料。她微笑地凝
视着我,以手支颐地似乎十分开心。不一会儿她下楼拿来一个小小的蛋糕,说道刚才吃
得这么饱,现在相信你看到蛋糕一定倒胃。不过既然是我生日,你就算不吃罢,也得帮
个忙一起吹蜡烛。我笑道当然啦,於是两人兴冲冲地点蜡烛、许愿、切蛋糕,又爆笑无
比地将切好的蛋糕组合一番,包上保鲜膜搁回冰箱。等这一连串的游戏结束,时间已是
九点十五分了。
送我回家时她似乎有话想说,神情十分古怪。我套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心想她要
不是自己愿说,我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所以便放弃了。一路上两人没多说什么,只是一
齐哼着歌。
其实,我觉得比起聊天打屁,和她在一起最快乐的事就是唱歌了。薇很细心,平常
两人聊天时我偶尔会告诉她我喜欢什么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都很仔细地记住
了。是故这一阵子,当我心情好而哼歌吹口哨时,我发现每一首曲子她都能跟,而且歌
词都记得住!我心想她对我的用心之深,努力之勤,真是远远超过想像;而比较起这份
体贴,我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还别说了解她别的,光就她暗中留意我所喜欢
的音乐这一点,我都要到今天才能察觉。想起老二曾提醒我的话语,诗圣一再告诫我的
声音,我不能不承认,我实在是太不用心了!
回到家后,我坐在书桌前自我检讨了一番。听着录音机中披头的声音,我想着刚才
在车上的场面,想着自己下意识地哼着“赛门.葛芬柯”的“周三清晨三点钟”,而她
竟然立刻接上和声,使我愕然一阵的景象。印象中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除了披头,
另外还是“赛门.葛芬柯”及“彼德.保罗及玛莉”迷的事。想不到当时我为了证实心
中的怀疑,立刻哼另一首赛门.葛芬柯的“他是我哥哥”时,她竟然又毫不含糊地跟
上。我心忖倘若唱“寂静之声”或“恶水上的大桥”这种人尽皆知的曲目,她要跟上毫
不希奇。但“他是我哥哥”这首歌十分冷门,要不是有留上神,我想她在不是“赛
门.葛芬柯”迷的情况下绝无可能会唱。当时我问她为什么会唱这首歌,她考虑了一
下,才道你说过自己是老大,这首歌讲一个哥哥为了弟弟牺牲自己,我知道你一定很喜
欢的。我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听“赛门.葛芬柯”的歌?她道有一次我俩聊外国人的生
活,你说他们有一首“西希利亚”把他们文化的浅薄表现得十分传神,要我去听听,所
以便猜你是他们的歌迷。我心中突然一阵抽动,追问道就算你说得都对,“他是我哥
哥”这首歌你也猜到我喜欢,但你不会把他们的歌都学全了吧?她叹道你真是会胡思乱
想,们虽然一共才出过六张专辑,但CD不附歌词,想学全谈何容易?像你这种懒人,
一定不可能曲曲会唱;我不过是想在两人之间找出一点共同嗜好,才试着去听你可能会
中意的歌。哪会这么呆,硬去学上百馀首歌呢?
当时我听完她的解释“想找出两人共同嗜好”,不禁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她没有为
我做得太夸张,否则我对她的付出,一定会少得教自己惭死愧死。但,回家之后,我愈
想愈不安,隐约之中有了个想法,而当我试图安慰自己时,那个想法却愈来愈清晰,愈
来愈明确,最后竟然成为一种牢不可破的意念,在我心中凝固了起来。彷佛是刻在我脑
海中,烙在我身上,或枷锁着我的手脚一般,愈来愈沈重,愈来愈压迫,使我再也不能
摆脱。我心想……
她一定会唱所有“赛门.葛芬柯”的歌!
一!定!会!
十二点二十分。随着入夜的凉气,沈闷了整日的天空终於飘起了雨。马路上车辆固
然已经稀少,但溅起的水声仍清楚传出。隔着窗户,我看见等了我五十多分钟的薇。她
十一点半不到就来了,站在对街,淋着雨,一动也没动地等。
我心里颇觉歉然,但家人没睡,也不敢迳自出门。就这样焦躁地捱到快十二点四十
五分,大伙终於睡了。穿好衣服,又在房门口倾听了半天,确定一家三口都见了周公,
才蹑手蹑脚地出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她奔去。
“抱歉,教你久等了!”我走到她身边∷“今天我家长睡得晚些。”
“没关系。”
“你为什么那么早来?”我问道∷“咱们不是约十二点半吗?你早到一个小时又何
苦?”
“你怎么知道我十一点半就来了?”
“我在窗口看到你啦!”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满是笑意∷“那既然我们约十二点半,你那么早往外瞧又是何
苦?”
“我……”一句抢白我马上语塞∷“这……算了,别讨论这个了……”
她嫣然一笑,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如同过去两个月,我们共乘齐驰在入夜的台北街头。小雨在疾速中化成迎面强劲的
寒风,毫不留情地贯入我的衣领。路上她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地哼着歌。前座的她全身
早已湿透,尚未换下的绿制服在风雨中变成了一件冰凉的紧身衣;斜背的书包,也被雨
水弄得又冷又硬。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也不知道是我刚从温暖的家中出来,还
是她淋久了习惯,虽迎着前座的强风,她却行若无事地哼着那首披头的“挪威森林”。
一路上她来来去去哼的一直是这首,一遍又一遍地,彷佛路旁倏然疾逝的街灯般连续不
绝。
“薇?”
“嗯?”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
“还好。”
“那为什么一直哼?”
“没什么……”她沈默许久∷“喜欢是喜欢,不过我不喜欢歌中的故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试着去想这首歌在唱什么。但不知道是“当机”还是冻坏了,脑中一片空白。苦
思半天没头绪,索性不想了。我问道∷“你冷不冷?”
“不冷。”
“那你真强壮,我快冻死了。”
她不接口,又唱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她家。她把车停在巷口一家廿四小时超
商外,和我进去买了些零食饮料。付帐的时候我向店员说要买一包菸,她却阻止了我∷
“不要抽菸。”
“为什么?”
“不要抽就是了。”
“为什么嘛?”我颇感奇怪∷“你不是也抽菸吗?”
“今天晚上我不希望你有菸味。”
“有菸味怎么样?”
“难闻。”
问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罢了。我俩走出超商,她拿出钥匙∷“你先上去。”
“你要去哪?”
“你别管。我马上回来。”
“你要做什么?我不能一块吗?”我觉得她今晚怪怪的∷“这样多无聊!”
“我一下子就好,你先上去就是了。”
“好吧!”我耸了耸肩,对她反正一向都无计可施。伸手拿了钥匙,我问道∷“你
家楼下的管理员会不会……”
“他睡了。”打断了我,她上车迳自离去。
望着她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我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进了她家。每天晚上来,这儿比
自己家都熟。我站在星空花园看了半天夜景,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坐在客厅看了一阵味
同嚼蜡的电视;除了小耳朵不是全日文就是全英文看不懂,就是一些无聊至极的长片。
选了半天,决定关了电视,上楼玩她的电脑。
来到她房间,我在床边坐了下来而四下环顾。说真的,每天晚上和她规规矩矩地还
没什么感觉,现在一个人反而心情颇为不定。她再怎么样还是个女孩,两人同处一室实
在不太妥当,要是给我爸妈知道可就惨了。看着她的床,她的镜子,我心里有些说不上
来的感觉。好像我们……想起来诗圣的话也真有几分道理,每天在一起过夜,总有一天
会过真的夜。以后还是不要每天来,否则哪一天搞不好会做错事,这种气氛是应该注意
注意。
起身拉了椅子,坐在电脑前打发时间。“麦金塔”比起家里那台破PC实在好得没
话讲,就就是开机太慢了。瞧着萤幕老半天,我左右随便看看。就在此时,我发现某样
东西横挂在墙上∷那是一个木制的精美相框。而其中的相片,竟然是我!
我一怔,站起来看个清楚。那张照片是上学期中新友谊之夜在台北学苑拍的。我穿
着长袍,一脸的汗,看起来有点累,那是小光妈妈帮我照的。那天下台后我快累毙了,
要不是小光在他妈身后做了一个爆笑至极的鬼脸,我才笑不出来哩!唉!都半年了,那
时小玫,远远还有小光他们……他们……
等等!我猛然想起一件事∷薇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突然的疑问从我心中闪过,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错愕了一阵,首
先便思考这张照片的来源。谁给她的?决不是我,因为小光那天拿照片给我看后,这个
混球就一直忘了去加洗,所以我自己也没有;那么小光呢?不可能!小光不认识她!我
上次和小光提起薇时,他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两人不认识。而且若是两人认识,薇决无
可能隐瞒。那除了小光还有谁……对!希特勒做社史时要了一份存档。会是希特勒吗?
我心中一转∷有可能!希特勒人脉广,三山五岳都有熟人,尤其北一女更是认识一大
票。也许是他给她的……不过这也不太可能,我绝对提过希特勒的,要认识她为什么不
说?
想了想还是没把握,薇莫测高深地,搞不好她故意瞒着。我思量了老半天,除了心
中那种似呼之欲出,似飘渺不定的念头外,实在没有任何头绪,但可以确定她一定有件
重大的事没有告诉我。我心头骤然浮起一阵寒意,不知为何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担心。
思忖半天,脑中一片混乱,倒底……倒底她隐瞒了什么事?为何隐瞒?是不是有什
么……
我敲了敲头,逼自己从疑云中跳出来。这样想下去太可怕了,还是等她回来再问最
对。
这么一乱,我也没心情玩电脑了,起身坐到床上,往枕头上一靠,想一些平常不会
去想的问题。薇和我的认识还真有够像部三流爱情小说∷男女主角偶尔邂逅於台北街
头,从此展开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唉!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一阵子和她已经算得上
是完完全全的情人了,但这个名份,却因我的迟疑犹豫而一直未定。薇看起来十分有毅
力,绝不容我在有一丝保留下说出什么,但是她前两天已经开始有点儿浮躁了。我暗自
责怪着自己的婆婆妈妈,照此下去,搞不好真如诗圣所说,会发生一些不可想像的意
外。像那个建中花痴,看样子就追她追得很勤,他妈的一天一束花,三天两封信!这小
子看外表就知道不是好人,一副流里流气的德性,打扮起来油头粉面,他妈的凭这种家
底就想追上薇?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得小心点,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跟人讲道理的。就像薇和
“他”,不就是在一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搞砸的吗?看来这两天我得找个时间把自己的
心事整理整理,赶快下个决定吧!白天在撞球店诗圣不就说过……哎!真是的,关他屁
事嘛!这小子闲事管得还真不少。薇和我哪里会出什么问题?我俩是偶尔结识的管仲鲍
叔牙,是山中骤遇的俞伯牙和钟子期,是天上的牛郎织女,是李靖和红拂女……
嗯,再找个虬髯客吧!谁呢?老二?不行,太呆了。小光?也不对,那个公子哥
儿,比起来我还像虬髯客呢……诗圣?嗯!不错!他个性豪迈……小薇诗圣及凯子……
击剑任侠,同闯天下……然后我们……然后……然后我们就……
然后就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在薇的床上睡了一觉,身上还盖了被子。我
连忙起身张望,首先看见窗外的夜空,然后便看见了坐在床边,正微笑地丑。瞧着我的
薇。
“醒了?”她笑眯眯地道∷“睡够了没?”
“抱歉抱歉,”我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三点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多小时前。”
“怎么不把我叫起来?”我微带困 地说∷“等我睡醒天都亮了!”
“看你睡得那么香,想你一定很累了,就让你多睡会儿,”她略顽皮又略带挖苦地
道∷“谁叫我这么晚还把你找来呢?哈哈!”
“那……”我掀起被子坐起来∷“那你今天晚上本来不是有什么事吗?我这
么……”
“现在说也不迟啊!”她走出门口道∷“而且,反正我也没看过你的睡相,哈
哈!”
真惨!不知道被她看见了什么?我没有尿床吧?
她端了两杯咖啡进来。我发现她仍穿着北一女制服。身上已经干了,只是头发仍有
点湿,微乱地披着。
“你回来后做了些什么?”我问。
“没什么。”她双颊微微一红∷“就是瞧着你的睡相,好好玩。”
“别提了,”我连忙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等一下会告诉你,现在别问。”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你淋雨没着凉吧?”
“还好,”她说∷“衣服都干了,你就知道你睡了多久!”
“为什么不洗个澡,换换衣服?”
“我怕你醒来正好看见啊!”她古古怪怪地眨了眨眼∷“衣服都在房里,谁晓得你
会不会不规矩!”
“算了吧!”我没好气地道∷“我还不想看吧!”
“真的吗?”她诡异地一笑∷“正人君子?”
“当然!”我心想这有什么好争辩的∷“难道你……你想『现宝』吗?”
这句话也太无聊了点,我俩一齐笑出声来。她笑了半天,突然正经地说道∷“好!
你是柳下惠!我现在……”她挑战性地露出一抹微笑∷“……当着你的面换衣服!看你
是不是真的没兴趣!”
“你换啊!”我心想你少来,这么作谅你也不敢∷“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宝!”
她不说话,看了我一眼,随即伸手作势解胸口的扣子。我想她不过吓吓我,故也镇
定地向她微笑。谁知道她毫不犹豫地便解开了第一个扣子!
我一怔,却不相信她还会继续下去,心想她一定是就解那么一个,等到我出声示弱
好取笑我。谁晓得她不稍停留又解开第二个,第三个,等到她开始解第四个时,我才真
的紧张了起来。忙别过脸去。
“你怕了是吗?”她略带嘲弄的声音传来∷“柳下惠?告诉你,柳下惠才不怕呢!
心中无愧,何惧之有?哈哈!想看又不承认!给你看又不敢看!真没胆!”
我不服气地转头,满以为她已经扣回去了。想不到一望之下却发现她五个扣子已全
部解开。不过还好里面还有一件内衣,难怪这么大方。我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赌
这种事吗?说不看就不看,你吓不到我的!”
“别把话说太满,”她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又道∷“我才不是要吓你呢!”说着
把她衬衫脱下∷“我只是想证明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种,或者你真的是木头
人!”
语声方歇她就伸手脱下了内衣。上半身除了胸罩之外已没有别的东西了。我这回不
敢再逞强,转过身去背向她。心中暗骂她太过分了。她不再说话,顿时房中一阵寂静,
只听得她衣服悉簌的声响,看来她是玩真的。我心跳加速,满脸通红,还好背对着她,
表情不致於太出丑。经过好可怕的一阵子,她的声音再度传出∷
“好啦!我可脱完了。趁还没换衣服,你看是不看哪?”
“你……”我哼了半天∷“我认输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等一等。”她顿了两三秒,缓缓地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后我再换衣
服。”
“你快说!”我忙道。
“好!我问你┃┃到底要到哪时候,你才会把你的小玫忘掉?”
“你……”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她竟然在这个当口问这种问题。
“答我!”她斩钉截铁地道。不容我有丝毫迟疑。
熄灯后是漫长地一阵静默,当她再把灯打开时,已然换上了一身白色浴袍。我俩对
望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彼此凝视着,各想各的心事。
窗外雨声响个不停,滴滴答答地似乎永无休止。寂静之中,我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
快,越来越响,不久以后便化成雷鸣般地轰然巨震,在耳畔声声重击。
我低头避开她的凝视。感觉中她的眼神好似一泓不见底的深渊,透散无穷的吸力,
将我的灵魂一丝丝地吸纳。此刻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而眼
前的景象,也在顷刻间化成一个个骤起的闪光,如同站在舞台上一般,被强光照耀地睁
不开眼睛。
刚才在她不容犹疑地询问下,我结结巴巴地表示对於小玫,自己仍然无法把她的影
子抹去。而针对她问我还要等多久,我只能以“不知道”作回答。她听完后半晌不语,
然后关上了灯,把衣服穿好。我很想说些道歉的话,但自忖手忙脚乱,说什么都会越描
越黑;加上知道她不会想听我废话也似地安慰词,是故只好闭嘴,静静地等她开口。心
想先看她的反应再说,否则莽莽撞撞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只会把情况弄砸。
就这样过了许久,寂静中忽然传出她轻轻的笑声。她起身走到音响前,在密密麻麻
的唱片柜中拿出了一张CD,然后俯身在机械上弄了许久。不一会儿音乐响起,是披头
“橡皮灵魂”专辑的第一首“开我的车”。
她伫立原地,直到前奏结束时,方转身走回我跟前,牵起我的手,两人一块儿坐在
床沿。
又是一阵静默,片刻后我鼓起勇气,开口道∷“薇,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她凝视窗外,表情不喜不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她,但你的心意我也很清楚……”我顿了顿∷“……
觉得很惭愧。”
“放心,你用不着自责,”她微微低首∷“当初我们说好慢慢来。你不能一下子把
她忘了,这也没什么不对。”她停了停,又道∷“刚才我太过份了,你别见怪。”
“别这么说……”我手心一紧∷“是我不好,怎么能怪你?”
她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转过头对我贬了眨眼,顿时两人阴霾立消。她仰起头思考
了一会儿,慢慢地道∷
“凯,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你说。”
“今天不合适,我不打算说……”她凝视着我∷“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其他
的话,隔两天再讲。行不行?”
“当然。你说吧!”如此慎重地说话,近来她还是头一次,我心里不禁有些不安。
於是吸了口气,郑重地道∷“只要你要求,我什么都答应。”
她想了想,说道∷“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我。”
我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你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啊!”我讶异道∷“只是奇怪……”
“奇怪我提这种要求?”她接口。我点头道∷“是啊!我怎么会离开你?”说着伸
手抱住了她,试图使两人靠得更近。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她不放心,又问了一次。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绝对不会的。”
“那就好,”她微笑道∷“可要守信呦!”
“当然啦!”我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似乎安了心,笑着亲了我一下,两人随即拥抱着,一时都不再言语。
披头的歌唱完了,音响空转了数秒,接着又拨起下一首来,是“你没有看见我”。
我微微一怔,心想照理第二首是“挪威森林”,怎么跑出第三首来了?转念又想起
适才她说不太喜欢这首歌的话,此刻想必是用选曲功能把“挪威森林”跳过了。是故也
不多问,只听披头又高兴地唱了起来。
不一会儿我们又开始聊天,我问她刚才去哪儿了,她有点腼腆地说,近来我们进展
很快,自己不太清醒,是故骑车去麦当劳,回顾一下“开始的地方”。我笑道可惜是现
在是半夜,否则咱们穿制服过去,到当天初识时的座位上哈一管,这才教有趣呢!她一
笑,问我记不记得妇女节那天,我俩也坐在那个位置?我想了想好像没错,便道真是
巧,看样子那个位置颇值得纪念。她又问为什么当天我硬是不肯让位给那两个成功的同
学?我承认道因为当时我俩坐在那儿,当天不知为什么,或许是觉得对你印象深刻,是
故想再坐一次那个座位,怀念一下三月二日的邂逅吧。她悄声道当天她也是这样,只是
来时有人坐,所以守在不远处等他们走,想不到我前脚后脚地也来了,竟然先她一步。
看样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我心下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着乐声,哼着“你没有看见我”。不一会儿
她也哼了起来,两人加上披头,直唱到第四首“无所适从的人”结束,才停了下来。又
是数秒后,传起了第五首“为自己想想”的前奏。见薇意犹未尽地又哼了起来,我顿时
想起一事,打断了她,正色问道∷“薇,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可要老实讲。”
“你说。”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把手一摆。
“晚上你说过听『赛门.葛芬柯』是为了找出两人共同兴趣,这话没错吧?”
“嗯。”她一怔∷“然后呢?”
“我想知道一件事……”
她接口∷“我会不会唱他们所有的歌?你是不是要问这个?”
“是……”我一愕,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
她浅浅一笑∷“你这个人说笨不笨,还真骗不了你。”说着点了点头∷“好吧!不
盖你,我的确全部都会。只是有几首还需要看看歌词,否则唱不全。”
我吃了一惊,心想真是没猜错,当下咬着嘴唇,喃喃地道∷“薇,你……”
她摇了摇头,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厚厚的书,回到我身边坐下。把书翻开,指着
书上密密麻麻的乐谱道∷
“凯,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一天我去逛海国乐器的外文书部,看到这一本
『赛门.葛芬柯』的谱,上面有他们所有的歌词及吉他和弦。想起你说要学吉他,就买
下来打算送你,顺便用它当教材教你弹……”她顿了顿∷
“我看到书后头的广告,上面写道他们另外还有一本披头全谱,心想干脆两本一起
送你。谁知道海国没进那一本,订购要等两个月,所以我就先买这本回来,自己有空就
练一练。六七十首歌,练没几天就熟了,并不完全是为了你。”她一笑∷
“所以啦!别放在心上,别说我原本的动机是如此,就算真是为你,那也是我甘
愿。再说,他们的歌真不赖,这么用功一番,倒觉得乐趣无穷,想想还不一定舍得把书
给你呢!”
“那你就留着!”我忙道∷“给我太糟蹋了,你还是留着吧!”
“呆瓜!”她笑道∷“我差不多全记得了。有需要,再买一本就是啦!瞧你死心眼
的!”
我吸了口气,对她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不要你送我这两本。”
“为什么?”她讶异道∷“怕太贵?”
“你这么有钱,还会出不起?”我笑道∷“再猜。”
“好小子,挑战我哇?”
“你这么天才,一定猜得到。”
她偏起头想了想,双手一摊∷“我认输。”
我一乐,心想真是不容易,出主意难倒她这还是头一遭。她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在
想“你小子好本事,这一回竟然猜不着你在想什么”,只听她道∷
“好了啦!难得赢一次,没什么好得意的,快说!”
我侧身,轻轻地在她俏丽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诚恳地道∷“薇,我再也不需要这些
谱了。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而你也不会离开我,当我们想一齐唱歌,想有吉他伴奏
的时候,你都会一直陪着我,弹吉他给我听。如此一来,我又何必要那些谱呢?”说着
牵起了她的手∷
“薇,有了你,我什么都不缺了。我爱你。”
她怔怔地望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只见她眼眶一红,微
微湿润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淌下两行泪珠。
她望着我,泪眼之中充满喜悦。看见这个表情,我不禁心头一紧,暗暗发誓,无论
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能让她永远这么快乐,我都不会再离开她了。我愿意为这个表情
付出一切,即使是我的生命,都在所不惜。只听她哽咽地道∷
“凯……终於……我终於等到你说这句话……”我微笑不语,伸手帮她拭去眼泪,
然后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地吻起了她。§在缠绕和虬结中 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我们既
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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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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