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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翔舞卷)19--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1:59 1999), 转信

第十九章 纷扰            
       贯注你的精神
       聆听天的声音
       紧握你的双手
       顽抗悲的寒冰

       酒醉沈吟
       心畅狂语
       静默但求重踏云梯万里
       惊雷骤雨
       飞雪狂风
       回眸只为再看碧顷千寻

       海 张狂的风
       吹起强悍的足迹
       於千古之下大步踏去
       海 暴起的风
       刮开永不闭阖的门
       放走海涛里孤独的身影

       浪起了 泡幻影灭
       千万梦境飞舞
       神域破碎
       天界倾颓
       激起深境巨浪 飘零

       大风吹起
       史迹单薄地在岸边卷动
       吹开又吹阖简册扉页
       似你原罪在禁制中撼动
       龙 驰骋千载的龙
       在浪头雪花中翻腾旋绞
       火 炙热的火
       在书卷尽处烬熄无踪

       澎湃汹涌
       海涛拍击大地
       天水一色
       黑暗逆袭光影
       册分页散
       字句流入大海
       墨消迹融 随着千古的哭喊
       流进深渊

       这是你等待的时机
       这是进入永生的契机
       不能迟疑
       不能憩息
       看风暴驱动海的心弦
       巨浪排空 激起千丈水墙
       自负地阻挡

       贯注你的精神
       在巨墙中捣起狂风
       聆听天的声音
       摇憾天地的威力
       紧握你的双手
       让鲜血飞溅 而
       顽抗悲的寒冰

       看!
       巨浪拍击你渺小的身影
       在星海中摔碎历史的悲戚
       火焰烧起
       烧破冰晶
       光芒跃起
       风息雨停

       纷散你的精神
       遗忘天的声音
       松开你的双手
       散了一地寒冰

       长眠於厚土之下
       不醒
       只教火苗 不熄
       但 仍旧执着地
       贯注
       而聆听

              “海风”.凯子.一九八八年冬

    八月二日。一个烟尘漫天,脚步迟滞的周二中午。馆前路麦当劳三五成群站着一堆
身穿便服的学生,在散乱停靠,占据大部份人行道的机车旁等待他们的狐群狗党。阳光
热热黏黏地,街上吵吵闹闹地,依旧是那么令人烦躁不悦。

    麦当劳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东西又没什么好吃,环境亦不见一点情调,偏偏有
那么多无聊的学生爱往这儿挤∷约会的、洽公的、祭五脏庙的,补习跷课的,钓马子把
妹妹的……一窝蜂地凑过来,当真教人烦透了。

    还有那个死范胖,哪里不好约,跟北一演讲社、基女相声社开会也约在这里,有没
有水准哪?吵翻天了,还开什么会?看样子他们那个什么说唱艺术社,真是越来越不长
进了。

    一堆熟面孔,散散乱乱地坐在墙角的位置上。女生依照不同的制服,坐得还算泾渭
分明;至於说唱艺术社的人马,则穿着便服,三三两两地散坐其中。甚至连人也没到
齐。此时只见范胖、阿丹、杨哥,还有小光的书包。他们社长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相声社的社长叫陈小蕙,长得小小的,双颊像喝了酒一般红红地。她打了个呵欠,
随即意识到嘴张太大不好看,连忙伸手遮着。和她说话的范胖似乎浑然不觉,依然笑嘻
嘻地说着那些想必是很无聊的话题。

    演讲社林苑芬和黄孝慈正专注地听着阿丹长篇大论的演讲,一时似乎不算无聊,比
起基女那个红脸社长,似乎愉快得多。阿丹也算好本事,加入说唱艺术社才没有几天,
该认识的人他都认识了,适应期可真是短啊!希望他适应相声的速度也是如此。

    相声社另外来了两个人∷一个姓吕的留级学姊正和演讲社社长聊天,至於另一个上
学期社展时有出席,好像叫何淑忆的,也微笑着和杨哥说着话。今天她来得最早,起先
在里头找不到人,只得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直到陈小蕙出来接,她才发现里头已经坐了
好多今天要见的人了。

    至於杨哥,他和阿丹一样是一一九班的,也同样因为和王志强同班,才被他拉进说
唱艺术社。好家伙,这次为了孤立凯子,姓王的可真费劲哪!不但先排除其他和凯子有
旧的老社员参加,更自己带了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上场。这件事想必小达他们不知道,否
则他这么胡搞,希特勒还不宰了他?姓王的没搞错吧?九月十六的活动,是上学期小达
他们和凯子筹划的,要踢走什么人,也轮不到他作主啊!幸好小光他不敢招惹,在小光
的提议下,他只好乖乖交出这次活动的主控权。目前整个主持及策划是范胖在管,听说
等凯子回来,范胖就要跟他移交。

    真是一团糟。

    “凯子,你来啦?”小光捧着餐盘,喜道∷“真是好久不见啦!”

    范胖拍拍他肩膀,笑道∷“把东西放下,赶快开会吧!”

    “等等,”小光道∷“北一女还有一个郑雅雯……”

    “她来了,”演讲社社长郑巧怡道∷“还在点餐,马上就会回来。”

    “喔。”小光点点头,放下那一盘薯条可乐,随即坐了下来。

    “我们还没讲完呢!”郑巧怡接回适才的话题,对我道∷“你还是认为整场表演,
是一个整体的故事比较好?”

    “嗯。”

    “这样也许有困难,”陈小蕙道∷“段子写起来不容易,就像刚才我说的,你要大
家各写各的段子,又想让这些段子整个是一个故事,太难了啦。”

    “除非是一个人写。”范胖道。

    “绝对不行!”郑巧怡和陈小蕙同声反对。两人随即相视微笑,陈小蕙道∷“我们
三个社团的表演风格不同,无论谁写,味道都不对啦!”

    “我的想法是,”我道∷“先订好故事大纲,大家再各自完成每一个段子。”

    “这就可以。”郑巧怡道∷“反正写段子不是演讲社的专长,有一个方向,我们比
较轻松。”

    “这也有问题,”相声社的吕文玲说∷“谁来订故事大纲呢?”

    “大家讨论嘛!”小光嚼着汉堡、咕哝着插口∷“实在没结论,凯子也有腹案没拿
出来,别担心。”

    我瞪了他一眼,恼他的多嘴;小光故作没瞧见,嚼得嘎嘎直响,津津有味。演讲社
黄孝慈笑道∷“原来他有主意,难怪这么坚持。凯子啊,说来听听吧?”

    我叹了口气,心想不说也不成了。原本希望先让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一番,等到大
伙儿实在技穷了,再一举提出,这样我的大纲就必然被采用。否则三社人多口杂,加上
各有对社团风格的门户之见,一定搞不出什么好东西。

    这次的活动是上学期就计划好了的,小达他们希望说唱艺术社跟演讲社合作,在校
外办一个独立性质的公演。当时我被内定为社长,几乎所有主意都是我提的∷整个活动
必须自行拉广告负担费用,段子也必须自撰,藉以训练社员的创作与行政能力,更可让
学校见识到我们的本事,使以后“四大任务”之第一项——打败演辩社——的目标较易
达成。

    想不到,社长选举时阿强半路暗算,兵不血刃地把位置坐走,而在我七月份因为心
情不好而缺席的情况下,他竟然自作主张地邀请相声社加入。虽然人多好办事,但基女
她们自主性太强,加上两社表演风格的不同,致使七月份的流程一直滞碍难行;正好我
们有两个屁也不懂的新人,北一女她们又对阿强的办事风格颇有微辞,以致开了五次
会,到今天段子还没个着落。

    今天是暑假以来我头一次出席,事前我先打听过前几次的情况。当我知道以往开会
从来都没有全员到齐,工作分配毫无进展,段子仍旧付之阙如的情况时,就决定不能再
赌气而置身事外了。於是出面召集,二话不说地将事情揽在自己头上,在跟小光范胖商
量后夺回负责权,以负责人的身份联络,终於召开今天第一次的零缺席活动会议。

    适才我趁阿强没到,单刀直入地说明了当时和小达他们商量好的计划;分配工作,
段子由相声社和我们负责,馀人皆负责拉广告印刊物及处理场务,又硬性规定了剩下四
十四天的工作进度。当阿强姗姗来迟时,他已经失去主导发言的权力。并且,在大家一
致决议下,我和范胖被推选为整个活动的总负责人∷范胖处理行政工作,完成硬体上的
规划;我负责编剧导演,指挥软体上的进度。总算让事情有了点眉目。

    阿强坐下来时我们正在谈段子的问题,他满脸不悦地听着我们关於段子是整个故事
或数个小段的讨论。我才懒得理他,自行推动计划中的“新世代相声创作记”,希望以
此为大纲,使这次的表演成为一出以相声为表现方式的舞台剧。

    “新世代相声创作记”的故事大略是讲几个初窥相声门径的高中生,试图以自己的
想法,排除那些包含了长袍折扇以及北京土语的传统包袱,而建构一种符合他们所谓
“新世代选择”的“新世代相声”。而在尝试失败,丢脸出丑后,才知道所谓改革是建
筑在现有基础上的,试图凭空妄想,不先花苦功在既有传统,其创造出来的东西至多也
只是个空心菜,绣花枕头的草包产品罢了。

    这个构想是上学期社展中想到的。当时我看到基女相声社的表演,就其在汉霖太过
古板,却又不算“正统”的训练下,所发出那种既别扭、又做作的风格,立刻就有了
“传统现代调和”的思考。在近两个月的思量后,便产生了这个大纲。

    不但如此,我更在故事主轴外试图模糊这个大纲所述的时代背景及现实性,以许多
虚构的机构及历史,以回忆及倒叙的手法,架出一个没有根基的背景,致使观众产生某
种失据的、荒谬的、无凭无依的失落感,而使大纲所欲表徵“传统是现代基石”的概念
油然浮现,呼之欲出。

    我想了一想,正思忖这么一个复杂的故事,要如何让在场的十二位了解。阿强忽然
开口∷

    “我反对整个表演是一个故事,”他阴沈沈地道∷“凯子,你不要乱出馊主意。”

    我一怔,心头火起∷“你讲话注意修辞,什么叫馊主意?”

    “时间没剩多少,大家各自准备段子都来不及,”他道∷“哪有空闲一起撰稿?”

    “他连内容都还没讲哩!”陈小蕙道。

    “不用讲了,不行。”阿强道∷“时间不够,谁叫他前几次不来?”

    “你来了,”我反唇相讥∷“办成了什么事?”

    “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他怒道。

    “事情现在是我主导,你早就被开除了。”我冷笑道∷“还有,你是怎么当上社长
的?”

    “好了啦!”郑巧怡连忙打圆场∷“大家好好说话嘛,火气干嘛那么大呢?”

    “对嘛!”陈小蕙道∷“凯子你先说,我们再来看看时间够不够。”说着对阿强道


    “你半路打岔,太没礼貌了!”

    阿强哼了一声,瞪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当下我不再理会他的德行,向大家详细解释“新世代相声创作记”了一番。陈小蕙
一言不发地听完,然后望了她们另外两位社员一眼,意示询问。

    两人尚未表态,郑巧怡和林苑芬已经鼓掌表示赞成。林苑芬说这个剧本像舞台剧,
她们比较在行;郑巧怡则道构想很特别,不妨试试看。

    陈小蕙皱眉道,她们的表演方式比较传统(闻言我偷偷一笑),这么新潮的剧本,
似乎不太容易表演得好。吕文玲也是这么说,她道这个剧本大致不错,但她们相声社可
能演不来。

    小光道凯子的想法只是大略脚本,我们可以再作修正,加上故事中亦有传统方式的
场景,相声社不妨多在该处多加着墨。演讲社的黄孝慈则持反对意见,说道剧本太深,
段子可能写不出想要的效果。

    阿丹表示他刚入社团,这个剧本难虽难,却不失为一个让大家尽快进入情况的法
门;范胖则提出反对,指出短时间无法练成。

    演讲社的郑雅雯摇头,表示她完全不懂我的想法;杨哥看了阿强一眼,也表示他反
对。至於相声社的何淑忆,则一直面露微笑,一言不发。

    於是我们还是按照原议,大家各自分组,回去找或写段子。我有点难过,心想这么
精采的主意你们都不用,真是太没有自信了。却也不再多提,当下分配了三校混合的上
台编组。又和范胖商议,决定了谁物色场地,谁负责灯光音效,谁又负责拉广告,以及
制作节目单及入场券。旋即安排完毕,约莫六点半时分,便在约好周五再次集合后散
伙。

    回程我和何淑忆同路,两人都在火车站前搭车,於是便在站牌旁聊了一会儿。她家
在敦化北路,平常在基隆女中旁租房子住。她鼓励我了一番,说道主意真的不错,要我
别失望。我没多说什么,只是谢谢她的好意。

    两人聊着聊着,竟然都忘了搭车。不一会儿我想起这回事,忙提醒她该回去了。她
似乎早就发觉了,也不多说,只见一班二六二停站,笑着说声再见,便上了车。

    好古怪的笑容,我心想。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有双重人格。一方面我喜欢表现,喜欢站在聚光灯下投注无穷的
努力。每每在大庭广众,当着人前的场合,我就会觉得浑身带劲,充满斗志而毫不迟
疑。这种性格溶在我身体的每一角,当面对舞台,或甚至只是由眼神中透散的光芒时,
我就是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在那个时候,我就不是我了。

    但,当我独自一人,或仅只是身处比较陌生的场合的当口,我则是一个自闭而羞怯
的人。我害怕任何人注意到我,而我却感到,所有人都在注意我,在周遭隐藏着他们黑
暗的影子,而在一双双包围的目光中,显示着他们的嘲讽及威胁。这份感受深埋在心
底,每当它像一阵寒意般浮现时,我也不是我了。

    但,近来我变了。当我站在舞台上,试图在光华中表现,在他们的注视下获得安慰
时,我却感到十分孤独。他们不再给我疯狂的掌声,只剩下不该出现的嘲讽及威胁。反
过来说,当我在黑暗中独处时,却感到自己是的确存在的,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再怕
身后有什么人在看了,反正,他们也不想再看了。

    我只剩一个疑惑∷这就是我吗?

    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坐在舞厅的一角,望着空荡的舞台,我这么问着自己。

    狗弟端着一杯红红绿绿的东西,从吧台的方向走来。他是薇的主奏吉他手,一头染
黄的长发直泄过腰,长得清秀挺拔,一表人才。除了喝酒,没有别的毛病;但除了上台
唱歌或睡觉,他从来不会离开酒。

    森怪站在他旁边,也朝这里走来。他是薇的键盘,剔小平头,只在前额和后颈各留
一撮长约十公分的长发,头发和脸孔都是乌黑一片,远望分不出界限在哪里。他很少讲
话,但言有必中;凡是听见那满是台湾国语的字句,绝对不会是错的、假的。端的是大
智若愚,真人不露相。

    小嘟坐在我左手边,胖胖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他是薇的鼓手,虽然今天没上班,
却仍敲个不停——只不过他是用脑袋上下晃来代替罢了。据狗弟说,他一磕药就这样,
不足为奇。

    节奏吉他的大姊头没来,狗弟说她和薇去飙车了。那女人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成
天绑在头顶像粒凤梨,穿得又少又紧,似乎很喜欢穿帮。

    她不来最好,省得又挨骂。最近因为薇的事,她一见我就噜哩八苏的,说有多受不
了就有多受不了。

    狗弟走到我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将手上的东西递过∷“来一口吧?”

    “这是什么东西?”

    “新加坡血腥起子!”他大笑∷“懂了吗?”

    想必是新加坡司令,血腥玛  及螺丝起子的混合品,我连忙摇头∷“不不不,你自
己喝吧!”

    “试试嘛!”他劝道∷“不错喔!”

    我不再推辞,心想不知道这杯鬼东西是什么狗屁味道,尝尝不妨。於是喝了一口。

    “呸!”差点没呛到,接连咳了好几声。他连忙扶住∷“呀!别洒了!”说着把杯
子接走,笑道∷“怎样,味道如何?”

    “难喝毙了!”我道∷“什么鬼东西嘛!这么咸!”

    “咸?”他一愣∷“我喝喝看。”说着自己尝了一口。

    片刻之间,他就露出了一个古怪之极的表情,随即道∷“呃……是有点咸……他妈
的!什么酒嘛,简直是洗澡水!”

    “洗澡水不咸。”我打趣道。

    “唔……”他苦笑∷“是半年没洗澡的人的洗澡水,他妈的!”说着把杯子往桌上
一搁∷

    “今天怎么想到要过来?是不是想找马子哪?”

    “来喝洗澡水啊!”我瞪了他一眼∷“别提她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他一笑∷“小兄弟还在介意啊?算了吧!”

    “你少管闲事!”

    “是,我不管!”他扮了个鬼脸,喝一口“新加坡血腥起子”,又说∷“妈的,越
喝越他妈的咸……凯子对了,诗圣在找你,你要不要见他?”

    “那小子摆我道,我才不见他!”我哼了一声∷“他瞒得我好苦,现在还要说什
么?”

    “诗圣说那是误会,”狗弟说∷“他想跟你解释解释。我看你别闹别扭了,跟他把
话说开就是了嘛!”

    “他瞒我是事实,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道∷“要是他觉得自己没错,那干嘛噜
苏?要是他错了,我更不想再听他噜苏。”

    “好吧。”狗弟把手一摊∷“不干我事,当我鸡婆。”说着拿起酒来∷“人人都有
自己的麻烦,喝!他妈的一醉解干愁!”

    当下两人皆不再交谈。坐在一旁的森怪一直没说话,此时忽道∷“凯子,你错
了。”

    我一怔∷“怎么说?”

    “她和你上过床了,对不对?”他问道∷“说实话。”

    我还没回答,狗弟“噗!”地一声,喷了一桌洗澡水∷“你跟诗圣上床?你
们……”

    我闻言一交跌倒,森怪倒沈得住气,缓缓地道∷“你听错了,我是说二姊。”

    “呀!”狗弟眉头一皱,回头问道∷“凯子,真的吗?你跟二姊……”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森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狗弟大声道∷“喂!那就是你不对了耶!二姊她……”
他顿了顿∷“……反正你这样就是不对!她什么都给了你,你还翻脸,太不够意思了
吧?”

    我不知如何回答,没作声。森怪又道∷“我就是这样想。她虽然瞒了你,但不是骗
你。”

    “对啊!明天快跟人家和解吧!老弟!”狗弟接口。

    “给我一点时间。”我道。

    “少来了,你还要混到什么时候……”狗弟又说,森怪拉了他一把∷

    “你安静,给他一点时间。”

    “你少拉我!”狗弟推开他∷“凯子,你这个样子已经一个半月了,到底要搞多久
啊?人家很伤心的呢!”

    “我也很伤心。”

    “你伤心什么?”狗弟问。

    “他伤心两个好朋友骗了他,”一个声音传出来∷“而且,那两人还是串通好
的。”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小嘟一边用手指敲桌子,一边看着大家∷“干嘛?我说错了
吗?”说着古怪地笑了笑∷“我了解他,狗弟你别噜苏了。”

    “你这个毒鬼懂个屁!”狗弟骂了一句,又问我说∷“是这样吗?”

    我点了点头∷“反正,给我一点时间就是了。”

    从六月十七日知道薇和诗圣的关系以来,我一直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放暑假前除了
期末考,我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步也不出门,电话也一律不接。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
法——薇的出现是诗圣安排的,诗圣知道小玫给我很大的打击,是故“派”薇出现在麦
当劳,试图让这个敏锐而特别的女孩来安慰我,使我恢复正常。

    倘若只是如此,我不但不会怪他,反而会很感谢他;但是诗圣不在后来向我吐实,
一直瞒着他和她的关系,却是我不能原谅他的地方。

    曾经有多少次,诗圣在我面前表示出对她的眷恋;又有多少次,薇在无意中流露出
对他的相思。既然你们仍然相爱对方,又干嘛扯我进来呢?

    诗圣,你以为你很够意思吗?把她让给我,就表示你很有义气吗?当时你追上了
薇,后来莫名其妙的跟她分手,现在又用我来补偿她。是吗?

    薇,你爱的是他还是我?我努力地忘却小玫,忘却她给我的一切苦与甜,你也这么
作了吗?

    我是什么呢?是你们两人的替身吗?我对你的友谊、对你的爱情,都是建筑在什么
上面的呢?我是凯子,还是诗圣?

    七月五日我生日。那天凌晨三点二十分我出现在舞厅门口,看着你们坐在酒吧聊了
半个钟头。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当天我已决定,只要你们在那天日落前打通电话来,
我就会忘了一切,和你们重新开始吗?

    诗圣,你写的纸条我读了,但我不接受所谓“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爱情”的说法。
要不然我对她的爱情,为什么要在忘了张三李四,辛苦努力之后才算真实?

    薇,你也许不知道,上个月我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一直看着你那如仙如梦、长发飘
逸的身影;我一直站在当天你唱“一点朋友的帮助”时的那个角落。我在那儿站了十六
次,你发现我了吗?你的弟兄们都发现了,唯独你没有。这能怪我要他们不告诉你吗?

    现在,狗弟不愿给我一点时间,你愿不愿呢?

    八月四日。

    这次三社会议改在金桥召开,不用说,那是我的主意。

    我到的时候阿丹已经来了,今天他依言穿了制服,还算给面子。见时间还早,两人
便先讨论一会儿。

    原来以为他是阿强的“势力”,我对阿丹是很有一些成见的;没想到这两天连络
时,他的言谈举止却大大教我吃了一惊。前天晚上他主动打电话给我,说希望了解一下
社团第一年的历史,以便更进入情况;此外,他也想知道阿强跟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不要在心中老是存着一个疑团。言谈之中完全不见阿强那种用鼻孔瞧人的臭屁德
行,於是我也放下耐心,对他好好说了四个多钟头。

    阿丹表示原本就有考虑要加入说唱艺术社,只是后来因故取消。这次阿强来找他,
二话不说地便同意了。他表示,阿强的确有以他和杨哥孤立你的意思,只是一来他对权
力斗争无甚兴趣,二来他也不是很同意阿强的作风,故每当阿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言
语,他都是打马虎眼过去,跟那小子胡扯一番,带开话题。

    他又道,倘若你想把社长抢回来,动作不妨快一点。因为反正阿强当时是来阴的,
你暗算回去也不能算缺德;再者,就他当上社长后的表现,实在也让人不敢恭维,搞了
一个月,还不及我周二的四个小时。若论社团的利益,你当社长也是最佳选择。只是现
在情况复杂,要动手是最好时机,等到开学之后,只怕就生米成熟饭了。所以还是快点
行动罢!横竖你已掌握了这次活动的主控权,加上外校友社也都跟你交好,运作一下,
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我很惊讶他会对我说这番话,加上周二会议中他也支持我的提案,今天见面,自然
便当他是一个知己,就“新世代相声创作记”再与他讨论了一番。他指出,就一个大家
都是舞台门外汉的观点来看,这个案子确实太难了。当天他觉得不妨强迫自己一下,但
见到大家的反应,便不再作如是想。他发现众人虽然都对搞一个好的活动有共识,但想
做的事太多,反而更无馀力在剧本本身上下功夫;我说这简直是本末倒置,他道现实如
此,这也没办法。活动全由自力负担,依照那天的决议,场务由范胖独立负责,演讲社
三人加上本社两人拉广告,实在也是蛮辛苦的;基女她们人在基隆,又没办法负责其他
工作;我们里头范胖和你都负了过多责任,他自己和小光拉广告又是生手,看来除了阿
强和杨哥,馀人都已到极限。想要再添工作,是绝无可能的。

    我叹道这并非事情太多,而是时间太少。倘若一开始就是我在负责,也许就来得
及。阿丹一笑,安慰道不要紧,日后我们再搞一次,加上有了这次的经验,事情定会更
好的。再说,他嘻嘻一笑,若有深意地道∷

    “那时你是社长嘛!言出令行,还怕什么哪?哈哈!”

    聊没多久会众已一一到齐,活动的第二次会议(至少我认为那是第二次)随即展
开。大家首先各自报告这五天内的进度。

    就段子部份,基女自行撰写一段“吃拜拜”,由陈小蕙和何淑忆负责;吕文玲和郑
巧怡的“谈广告”亦已收集到手;至於另一段由陈小蕙和小光负责的段子,小光正在努
力进行。

    北一女写稿能力稍弱,故林苑芬和阿丹配组的段子由阿丹主笔,阿丹表示该段“谈
恋爱”正着手当中,只是他也没经验,可能会慢一些;至於黄孝慈和范胖的段子,因为
两人都忙,故由我代笔。当时范胖和我商量,因为上次社展我写的“刘范家”效果不
坏,他希望这次把希特勒的“刘”改成黄孝慈的“黄”,於是这段“黄范家”便由本人
改写。

    说唱艺术社负责两个独立的段子。我和小光上“天安门传奇”,这段驾轻就熟、毋
庸担心;至於阿强和杨哥的“超级市民”,杨哥表示正在努力。阿强今天没来,杨哥帮
他解释道“在家赶工”(这一点,砍了我也不信)。

    场务方面,范胖说已找到实践堂和国军文艺活动中心有空位,但价格皆在一万八以
上,故正在物色其他替代方案。倘若实在不行,实践堂比国军便宜,是较好的选择。至
於灯光音效场地有附,不用担心。

    广告的问题比较头大。往常高中生活动都有学校经费,至不济还有班联会补助;但
纯由自力解决的,我们还是少数中的少数。一般补习班是最有可能的客户,但据郑雅雯
表示,因为我们的规模不够,加上文宣品的效果还没有一个谱儿,所以还没什么搞头。
这一点希望说唱艺术社的文宣快点决议。

    文宣是阿强该管,今天他没来,一切停摆。但据范胖表示,阿强说正在找印刷厂,
而我们连场序都还没决定,怎么设计节目单和入场券呢?再说,拉广告的也没告诉他可
以动用多少经费,他怎么跟印刷厂问?

    郑雅雯闻言立时不悦,说道要多少钱是看实际支出,他应该先说要花多少,我们再
拉多少广告不是?范胖苦笑,说道∷

    “他就是这么说,我能怎么办?”

    “话不是这么讲,”陈小蕙道∷“虽然表演内容还没出来,但纸质和数量可以事先
决定吧?这种话太不负责任啦!”

    “是是是……”范胖只得连声答应∷“我会去跟他说。”

    “下次开会叫他来!”黄孝慈道∷“这次是谁联络的?”

    “是我。”小光道∷“他爱混,我也没法子。”

    “你们怎么会……”郑巧怡眉头一皱,看了我一眼∷“选他当社长?”

    当下说唱艺术社谁也没说话,气氛忽然沈了下来。良久,阿丹忽道∷“那是临时
的。”

    此话一说,大家都是一愣。陈小蕙问道∷“这话怎么讲?”

    阿丹道∷“我刚入社,也不清楚,问凯子吧!”

    大家顿时都往我这儿看来。我慌了手脚,老半天才道∷“唔……这个嘛……其实是
这样的,上学期我事情太多,所以社长的事,就交给他去管……大致是这样。”

    大家都是一脸不解。小光接口说∷“我们社长是由前任社长指定,凯子上学期要负
责社展,加上这次的活动太忙,所以小达他们就用选举方式,公推一个人帮他忙……这
就是阿强当社……临时社长的理由。”

    “是这样吗?”杨哥忽然开口。小光、范胖和阿丹忙道∷“是啊!”阿丹拉他一把
∷“你刚来什么都不知道,听着就对了。”

    杨哥满脸茫然,却也不再问。当下我把话题岔开,讲起有关段子的问题。

    现有的段子一共是七段,除了“天安门传奇”之外都在赶工。小光说整个表演都用
创作段子似乎有点“虚”,基女她们也是这么想,加上我们只有对口相声的表演,於是
决定再加一段群口的大陆老段子“云山雾罩”。这个段子要三个人表演,目前只剩郑雅
雯还没排上节目表。但是,在大家公推我和何淑忆为主持人,负责一个开场段子“开场
曲”及串场工作,小光、陈小蕙等功力较深的人员皆已有两个段子要准备的情况下,大
家实在无力负担“云山雾罩”了。除郑雅雯之外,势必要再找两个人加入。

    吕文玲说可以叫到一位高三的学姊,她功力够深,老段子应该不是问题。我希望找
希特勒,但小光说他功课压力太大,这对正在努力追进度的学长而言太残忍了。於是,
在阿丹的主意下,“云山雾罩”的第三角就交给了阿强。

    我们决定八月十四日举行第一次排练,此外,亦分配好其他行政活动的进度,就这
样结束了今天的议程。

    八月五日。

    今天阿丹和林苑芬约我出来,希望我帮他们稍作“恶补”,以便撰写他们的“谈恋
爱”。我心想既然和何淑忆一起主持,应该先对大伙儿的表演内容有个谱,便约她一同
到金桥讨论。

    我睡到中午(昨晚去舞厅),匆忙赶去时他们已经全到齐了,三人正商量如何罚
我,当下阿丹提议,要我负责提出“谈恋爱”的“瓢把儿”,林苑芬和何淑忆鼓掌赞
成,当下我就“何谓瓢把儿”作了一番说明。

    所谓“瓢把儿”是一个相声段子的开头,通常为一段长约三分钟的小笑话,或者是
段子主轴的必要提示。它的功能就像八股文的“破题”,倘若写得好,这个段子便能先
声夺人;否则开头就闷,观众也没兴趣往下听了(奇怪,说到这一点,我忽然觉得观众
其实是很无情的)。当下我拿出带来的“笑林广记”,抽出一则古代有关男女关系的笑
话,说道我们就将它改一改,作为瓢把儿好了。

    江励——就是阿丹——说这则笑话似乎过於“古典”,他们的段子是以现代的题材
入手,配在一起可能不太合适。我道这个不妨,一来瓢把儿只是前奏,对主线影响不
大;二来创作段子内容比较没有传统相声的味道,加上这则笑话才能改善;此外,你们
转得愈硬,观众愈觉得有趣。此为瓢把儿四大原则的“远”字诀。

    何淑忆问何谓四大原则,我道其为“乱、疑、远、疾”四字诀∷“乱”为“逗要
乱”,演智角的人要天马行空,胡说八道;“疑”为“捧要疑”,演愚角的人承逗之
乱,表现得木头木脑,反应不及;“远”为“离题远”,瓢把儿内容最好胡扯一番,教
观众不着边际;而“疾”为“捧哏疾”,这么一塌糊涂的内容,若是说个没完,拖拖拉
拉,观众马上就会失去耐心,故瓢把儿说得愈快,则收效愈宏。

    三人听完愣了半天。我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一个原则而已;日后段子写熟,
这些东西就是自然而然的了。於是我们也不多在此打混,随即又往下讨论。

    约莫三个小时,整段“谈恋爱”已然有了个大概。其中除了瓢把儿,我并不再提供
其他点子。一来毕竟是他们在创作,二来我发现两人的功力尚浅,讲太多他们也吸收不
了,於是只在段子扯不下去时稍作引导,剩下来的,就让他们自行发挥。

    整个讨论进行中何淑忆都没说多少话,只静静地瞧着我们三个,谁说话她就看谁。
起先我独自演讲,她就一直看着我;后来阿丹和林苑芬交互发言,她就看着他们。而当
他们两人有意见询问我的时候,她又再度往我这儿瞧来。不只是瞧,她还一直微笑,似
乎瞧得十分有“哏”。

    还是觉得,她的笑容很古怪。

    八月六日。

    今天我约范胖和黄孝慈出来,将已改写好的“黄范家”段子交给他们,并作一点解
释与意见交换。当然,为了主持,又邀何淑忆到场,一起研究研究。

    “黄范家”是我从社展时的“刘范家”改编过来的,而“刘范家”则是我由大陆段
子“赵马家”改编成功的。至於“赵马家”,据魏龙豪的说法,是由“郭侯家”改写
的。当时我问魏老师“郭侯家”的出处,魏老师说,那是正宗派相声大师侯宝林、郭启
儒合写的。不过,管他谁写的,只要知道“黄范家”是我写的就行了,横竖天下文章一
大抄。再说,这个段子表面上看是改写老段子,事实上我花的精神比写段新的还多。传
统段子博大精深,细微转折之处,真不是外行人能体会於万一的。

    写稿难、练稿亦难。尤其是这个段子节奏很快,示范起来着实累人。开始我还一人
扮两角,忽逗忽捧地示范;之后实在力不从心,只得饶上何淑忆,两人对两人地练习。
两个半小时下来,我和何淑忆只怕练得比他们更熟。

    较之相声社的传统性质,黄孝慈似乎不太抓得到老段子的感觉。於是何淑忆便带她
走开,一句句地磨。毕竟女生容易走近,不一会儿,黄孝慈的表现就大幅改观了。

    何淑忆对黄孝慈一笑,两人似乎十分亲昵。当时我忽然有一种感觉∷她的笑容,不
再那么古怪了……

    以上的故事很无聊吧?就像流水帐,是不是?

    其实不止你这么认为。连我自己,也觉得它很无聊。但是不说又不行。因为,它代
表了我藉着忙碌,试图麻痹自己的一种办法。没错,你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但必
需知道——想段子内容,总比想到有人骗了我——来得舒服。这点你不反对吧?

    当然我不知道,这种作为日后竟然带给你那么大的痛苦;但这不能怪我,毕竟人不
是神,无法预知将来嘛!你说对不对?当时的我,能正常工作已经很不错了。凯子,去
舞厅吧。有件事正在发生,你该及早知道。§在缠绕和虬结中 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我
们既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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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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