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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翔舞卷)20--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2:11 1999), 转信

第二十章 悔意            

    八月十四日。

    又是一次冗长的会议。还有,也是一次气氛不好的会议。

    原本打算今天进行“相声联合发表会”第一次排练的。孰料下午一见面,大家竟然
都没练完。基女她们说人在基隆练习不易,演讲社则表示拉广告忙不过来,我们他妈的
连人也没到齐。九个段子里只有我和小光的“天安门传奇”以及和何淑忆的“开场曲”
是练完了的!馀人都是双手一摊,一副“没法子”的德行,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当然,这些都是藉口,要是我写得完两个段子,又练得成两个段子,他们就一定也
能。当时我按捺不住,立刻把板起脸孔发作,把大家都说了一顿。要不是小光连忙打圆
场,气氛可能会更差。

    我随后问起行政部份的事,郑雅雯道广告进行得还算可以,只是文宣部份要快点出
来,否则情况可能会恶化;黄孝慈则道你们说唱艺术社的人效率太差,出去搞了半天,
连一家广告也没拉到,要不是靠演讲社跑得勤,现在我们连一毛钱也没有。

    阿强今天又没来。这次不止我火了,连杨哥也开始数落他。陈小蕙问我是否需要相
声社的帮忙,我道这是原则问题不能牵就,身为干部不能这样,非要他搞定不可。当即
和大家夸下海口,指出“这件事你们都不用管,我会逼他搞定”。

    至於场地部份范胖弄得不差,地点已决定在实践堂,灯光音效也都看过,只差付订
金就成了。我提醒他付钱时别忘了拿收据。他眉头一皱,似乎怪我太不放心,连这个也
用得着噜苏。

    当下我们又约好八月二十一日再度聚会,我郑重要求下次一定要练好。他们好像嫌
烦,直道放心就是。我又跟广告组约定必须在八月二十五日前完成,他们面有难色,却
还是同意了。

    八月十五日。

    今天我未经通知突袭检查阿强在中和的家,好不容易把他给找到了。他似乎手足无
措於我连珠炮般的追问,什么都瞒不住,坦诚只和杨哥就“超级市民”段子讨论过一
次,剩下的事,则一件也没在办。

    我怒火中烧,指责他身为社长,不但毫无责任感,更陷本社颜面於不顾。自己要上
两个段子及文宣制作,到八月中还一事无成,如何和社员以友校同学交待?他反唇相
讥,说道你不声不响地抢走活动主控权,又置我於何处?我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私下抢
走社长,眼里还有小达和希特勒吗?他反驳说当时他一同发起创社,我对其有何贡献?
我则道创社以来自己辛苦经营,你却又干了什么?

    他语塞,摆出一副你有本事就自己忙的样子,说道看看谁比较有种好了;我则威胁
道倘若你再这样,我就立刻把社长夺回,然后将你开除社籍。

    他闻言一愣,怒道∷“你以为你是谁?社长是你还是我?”

    “是我,”我哈哈一笑∷“本社章程规定,社长由上届社长指派。”

    “胡说!”他吼道∷“要是如此,上学期的选举在干嘛?”

    “那只是小达的一番做作,”我道∷“事实上,章程就是那么写。”

    “唔……”他一怔∷“那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选了我,现在你想抢,看你怎么交
待?”

    “你以为真的如此吗?”我冷笑∷“社团四十四人,二十九个现在升上高三;剩下
十五个我都联络了;只要你办事不力,立刻革了社长,开除社籍。”

    “你!”他闻言大怒∷“……你真卑鄙!”

    “是谁说不跟我抢社长的?”我道∷“你毁约在先,我们谁也不欠谁。”

    他气势当即一弱,我抓紧时机,又道∷“阿强,事实上谁是社长并不重要,要紧的
是社团的发展。完成小达他们的四大任务,才是头等大事,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我又道∷“只剩一个月了,我们实在不能再起内哄。活动是非办不可
的,大家别再斗气了。你忙你的段子和文宣,我搞我的主持及表演,把表演搞好之后,
我自然退出行政,让你继续当社长。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不行。”他哼了哼∷“你这是在威胁我。”

    “什么话嘛!”我知道他已同意,只是面子挂不住∷“你身为社长,多办点事难道
错了吗?没有战功,大家能服你吗?”

    “可是……”他迟疑了一下∷“你都跟社员……”

    “那不要紧,”我笑道∷“你把事情做好,我会在大家面前取消那些话,自动认
错,道歉服输。算是我野心勃勃,结果没得逞。这总成了吧?”

    他想了想∷“好吧。”

    “这才对啊!”我松了口气∷“你是社长啊!大人大量嘛!哈哈!”

    回到家的时候是六点半,我吃过晚饭,帮忙洗了碗,迳自回房写日记。只等十二点
一过,便即出门去舞厅。

    这两天很奇怪,狗弟那一伙人对我特别好,连甚少说话的森怪也聊个不停,彷佛碰
上什么好事,中了特奖,还是玩大家乐签到明牌了一般,友善得令人起疑。

    不过,奇怪的是,这两天他们都没有上台唱歌。好像“小雁”乐团已经解散了的样
子,薇和大姊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影子也不见一个。

    另外,小嘟竟然劝我磕起药来。昨晚他拿了一颗药丸,说什么快乐不伤身,算在他
帐上,便宜又大碗。我自然拒绝,但他仍是劝个不停。狗弟甚至还跟他吵起来,说你自
己是毒鬼道友,凯子可是前途无量的高中生,别让他堕落下去,变得跟你一样无可救药
之类的。我心想迷幻药我是不会碰的,但小嘟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要我吸毒呢?他又不是
什么冲仔。再说,瞧他那样子似乎也没有恶意。难不成电视看太多,相信广告说辞“好
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吗?令人难以索解。

    想着想着,电话响了。

    “喂?董子凯。”

    “你是董子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是,你是哪位?”

    “我叫赵子琪。”她道。我稍微一想,喔!知道了,她是薇的同班同学。上次去她
们班,我还觉得这人跟老二颇像……此人找我干嘛?

    “幸会了。有什么事吗?”

    “你这一阵子有跟美薇联络吗?”她问。

    “唔……”我迟疑了半晌∷“没有。怎样?”

    “你知不知道人家很伤心?”她冷冷地道。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

    “不知道……然后呢?”

    “那我就告诉你∷她很伤心。”她一句也不放松∷“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禁有气。心想咱们非亲非故,你在审问犯人哪?便道∷“这跟你有关吗?”

    “有关,”她道∷“说吧!”

    “同学,”我怫然道∷“你可不可以客气一点?我跟她怎么样,不必阁下费心
吧?”

    她一怔,似乎没想到会吃闭门羹,静了片刻又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不
说?”

    “不说。”我想也不想∷“多谢关心,再见了。”说着便打算挂电话。

    “喂!你讲不讲道理啊……”她急忙大叫∷“……这样就挂电话了吗?胆小鬼!”

    “是谁不讲道理啊?”我道∷“你打电话来干涉我的私事,我不能不理你吗?”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她反驳道∷“她是我朋友,被你欺负,我当然要
管!”

    “我有欺负她吗?”

    “还说没有!”她怒道∷“人家现在茶不思饭不想,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人又瘦了
好几公斤,这都是谁的错?”

    “我又没跟她联络,谁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联络?”

    “我为什么要跟她联络?”我也生气了,大声道∷“她自己把事情瞒着我,我不能
生气吗?我每天晚上去舞厅,她为什么不来跟我道歉?事情是谁弄僵的?是我骗了她,
还是她骗了我?是我还想着别人,还是她?我为什么要跟她联络?我哪里不对了吗?”

    她闻言静了静,随即道∷“董子凯,你确定自己什么都对吗?”

    “确定,”我道∷“否则呢?我吃错药了,没事发飙好玩?”

    “你真的确定?”

    “我说了,”我不耐烦道∷“真的确定。”

    “好吧,”她恨恨地道∷“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说着“砰!”一声挂了电话。

    我愣了半晌,才把听筒搁回去。心想这女人真奇怪,无缘无故地打来,胡说八道一
通,又莫名其妙地切了线。不知道她在干嘛,吃错了药,还是晚上太无聊?

    正怔忡间,电话又响了。接起一听,敢情还是她。

    “董子凯?”她气冲冲地道。

    “又是你?”我没好气地应。

    “对,是我。”叫赵子琪的说∷“我想想不甘心,还是要把话讲完。”

    “请便,”我道,看样子她非说完不痛快∷“长话短说。”

    “短你个头!”她吼了出来,随即连珠炮也似地骂了我一顿。话里夹缠不清,什么
狼心狗肺鼠肚鸡肠无情无义欠打欠骂寡廉耻卑鄙下流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类的无奇不
有,我这辈子听过所有可以骂人的字眼,此刻从她口中倒听了个全;彷佛我是什么十恶
不赦的恶棍卖国贼,还是薄幸无良的采花贱男人一般。起先闻言怒火中烧,后来反而连
气也消了,意兴盎然地听她还能说多久。果然,不一会她就辞穷了,话锋一转,开始数
落我如何委屈了她的美薇∷又是脚踏两条船,又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什么的,净说我未曾
跟薇老早搞定的不是。一时之间,竟然连我自己都觉得董子凯这个家伙真是可恨,早该
原形毕露,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了一般。

    骂了半天,她终於支持不住,声音渐小,而后停了下来。

    “骂完了?”我冷笑一声∷“骂爽了没?”

    “谁跟你嘻皮笑脸!”她吼道∷“休息一下,待会再骂!”

    此话一说,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笑道∷

    “好玩吧?跟一个千古罪人讲话?”

    “不好玩!”她道∷“差点被你气死!”

    “你先休息休息,”我笑道,随即正色说∷“等一下请先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再
继续骂也还不迟。我姓董的到底做错什么值得你这样激动,倒是要领教一番。否则这种
乱七八糟的言语,我可没闲功夫再听一遍。”

    “你……”她一愣∷“我说了半天,你还不知道?”

    “你说了什么?我听不懂。”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道∷“你对美薇不起。”

    “所以呢?”

    “所以人家才会那么伤心,”她道∷“然后做了许多伤身又伤心的事。”

    “哦?”我眉头一皱∷“像什么?”

    “今天我去找她,她竟然宿醉未醒,这算不算伤身又伤心?你说说看!”她气愤地
道。

    我心中一痛,当下又问∷“还有呢?”

    “她从她那个乐团退出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心想果然如此,难怪狗弟他们最近都在混。又问道∷“还有其他的没
有?”

    “这还不够?”她吼道∷“你希望她死了是不是?”

    “你别误会,”我忙道∷“只是关心。我和她不过有误会,你怎么可以说这种
话?”

    “得了吧!你还会关心人家?”她道,随即停了下来。

    我直觉感到她还有话没说,追问道∷“你快说,到底还有没有?”

    “是没有了……”她吭了一声,似乎正在迟疑。我不容她隐瞒,跟着又道∷“你别
骗我。她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你快说,之前算我不对,现在弥补应该不迟。”S嗯了
一声,半晌后道∷“董子凯,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

    “你说。”

    “你还爱不爱她?”她郑重地问。

    “当然!”我想也不想∷“我说过只是有误会……”

    “既然这样,”她打断我∷“那我要求你做一件事。你办成了,我就原谅你,并且
跟你道歉。怎么样?”

    “好!”我忽然紧张起来,心知事情可能没有想像简单∷“你说吧!”

    “把她追回来。”

    “什么?”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没错,”她缓缓地道∷“她被别人追走了,一个很没品的人。”

    我如遭雷殛,力持郑定地问∷“她……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

    “没错,就是花痴那小子。”像一个判人死刑的法官,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董子凯,你很聪明。”

    “那怎么会……”我张口结舌∷“怎么会是那小子……”

    “这是你的错。”她道∷“她根本不喜欢他。但是,你的态度那么无情,对方又追
得很勤,加上她那天磕了药,所以……”她顿了顿∷

    “你该负责,把美薇追回来!”

    “原来你们都知道?”我讶异道∷“都瞒着我?”

    “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狗弟道∷“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道。

    “嗯……”狗弟想了想∷“上周二,好像是七号吧,那天你没来。”

    “怎么发生的?”我又问。

    “谁知道?”狗弟说∷“那天她跟那个骚包一起来,问小嘟你有没有到。之后找不
到你,她就走了。第二天大姊头就和她吵架,要她把那小子踢开。”

    “然后呢?”

    “她对大姊头说了一堆,又是只是玩玩,又是什么没事别多管什么的,我也听不
懂。”狗弟道∷“小嘟知道得比我清楚,你问他。”

    我转头望向小嘟,他面有难色,吸了口气道∷“就这样嘛!二姊说只是玩玩,等你
气消了再说……我也觉得这话有毛病,但是……但是我也管不着啊!”

    “那……大姊头说什么?”

    “她要扁你,你小心点。”狗弟悄声道∷“这两天她没来,不知道死到哪去了。我
劝你还是暂时别过来,省得她砍你……”他又顿了顿∷

    “大姊头要找麻烦,我们可不敢拦着。自己小心点!”

    我摇摇头,又问∷“诗圣知道吗?”

    “知道,”小嘟说∷“他知道得最早,然后是那个赵什么琪,最后才是我们。”

    “他怎么说?”我问小嘟。狗弟代他回答∷“他也要砍你,惨吧?”

    我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凯子,还来得及。”森怪忽道。

    “什么?”我望了他一眼,他正色道∷

    “二姊只是玩玩,你去找她说清楚就得了。”

    “我也是这么想,”小嘟道∷“你听过藉酒浇愁吧?二姊只是一时冲动……”

    “你说呢?”我回头问狗弟。

    “是啊!”他附和两人道∷“那家伙草包一个,当时甩了赵子琪去追二姊,我就看
他不爽。二姊水准比我们好多了,哪会看得上那小子啊!你去把话讲清楚,包她一定会
回心转意的。”

    “那……”我尚在迟疑,森怪又道∷“去吧。旧事别提,见面就道歉。”

    我咬了咬牙,点头对三人道∷“兄弟们,谢了。”

    “不客气。”狗弟小嘟齐道。森怪对我眨眨眼∷

    “就是现在,否则来不及了。”

    在舞厅和狗弟他们谈完后,十分钟之内我便到了薇家。她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一
般,才按下电铃,楼下电门自动地开了。当我跨出电梯时,她已站在星空花园中,静静
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完全忘了该说什么,她则略带哀伤地告诉我∷太迟了。

    她说这么作是故意的,但却不后悔。

    她说,自从和诗圣分手之后,她就不懂如何去维持一份纯真的,诚挚的爱情了。

    她说她的伤害不是我造成的,是诗圣和她自己。她希望我别要误会,和花痴在一
起,只是她疗伤的方式。横竖那小子朝秦暮楚,等到她开始认清楚自己的道路时,便会
再度回到我身边。

    她说,以一个刚受过伤的心,在短短半年之内爱上你,那是错的。

    她又说,以一个刚受过伤的心,在短短半年中让你爱上我,那也是错的。

    她说,我们其实还没有准备好,我们都需要更多时间。

    她说,我们的故事只是暂停,并非终止。

    她说她从小没有妈妈,所以一直很“脆弱地坚强着”。遇上这种事,她很容易被自
己的感情所迷惑,所困扰,所击败。

    她说,我会回来的。至於花痴,算是他对不起琪的惩罚吧。

    她说她其实也在吸毒。迷幻药迷惑自己,但帮助她认清别人。所以,在她戒毒之
后,她就不再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却可以找得回自己了。

    她又说,这样的薇你要吗?

    我的心都碎了。

    她淌一下滴清泪。笑着说,我爱你。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又是这份熟悉的感觉。

    於是,在迷醉中,我们再度留下了永难忘却的痕迹,又留下了永不褪去的烙印。

    留下痕迹,留下烙印,於此清晨绚丽的黎明。

    八月二十一日。

    第一次的排练结束,问题很多,但都是些我管不着的问题∷像什么忘稿啦,有人迟
到之类的。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也懒得骂了。

    阿强的表现还不赖,总算是有了些改进。至於其他人,反正他们是乌合之众,这种
表现已经该偷笑了。阿丹这人还真热心,九队中就他和林苑芬的请教最勤。是故,虽然
那段“谈恋爱”实在只有瓢把儿可以听,我还是对他们最寄以厚望。

    广告拉得差不多了,演讲社的效率实在不坏;加上阿强又表示文宣已经有了模样,
我索性就不再过问这些行政工作,让范胖去负责。自己则专心和小忆撰写过场词,把主
持的工作搞定。

    小忆的笑随着九月十六的逼近越来越温柔了。这两天找她出来练段子时,那股笑意
中的暖意是我渡过痛苦及压力的唯一支柱。我颇为后悔曾经在日记上道∷“我讨厌别人
古古怪怪的微笑。”

    下次排练定在九月二日,开学典礼次日的下午。

    九月一日。开学典礼。

    穿了一个月的制服,今早出门时差点以为自己是去开社团会议。我的新班级在一二
四那栋行政大楼的正对面的忠孝旧楼,是一楼的二○三——对,就是说唱艺术社的活动
室。这敢情好,以后上社团课不必背着书包到处跑了。

    二○三是第一类组的人情班,各路好汉云集,许多慕名或熟识的风云人物都被塞进
这里。除了诗朗队黄肥臭屁,又加上了原本一一九那一票演辩社的高手。本班是由一一
九、一二四加上几个零星份子合并的,我在成功认识的七字头,几乎集合了个全。除老
二因为选第二类组去了二一○为美中不足,可说是最令我满意的组合。朝会时我站在队
伍后头,和几个新朋友打屁,数人见面就投机,若不是老齐在身边走来走去(他又是我
们班教官!),真的会越讲越黑皮。今天首先带头打屁的是芭乐张家和,这小子喜欢人
家叫他芭乐,黑黑高高的个子,笑起来傻呼呼地有点像山地人。土拨鼠说他篮球打得很
好,只不过面包福和岛蛋都不同意。

    土拨鼠叫罗人杰,他长得小一号,十足的土拨鼠状。芭乐每回叫他土拨鼠,他就发
一次飙。人还算随和,一笑起来就全身发抖,颇爆笑的一个人。

    鸟蛋的外号也是芭乐取的,这家伙叫章友谨,也是一支土拨鼠;只是头太大,故芭
乐以鸟蛋来区分。这位仁兄蛮爱表现的,不过那副一本正经,正好成了面包福取笑的材
料。

    面包福叫做江建成,外号又是芭乐取的。其来由有二∷一、长得像影集“家有阿
福”那头食蚁兽阿福,二、投篮老是面包。这小子一身肌肉,个子倒不高,讲起话来三
句不离“别鸟我”或“我比较贱嘛”,令人甘拜下风。 

    我们班导师叫李美琪,一望即知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教国文(知道这一点我长叹
一声——怎么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导师不教国文?)。心想无论如何,总算不必再跟狗绢
大眼瞪小眼了,可算高一结束以来的头一件喜事。

    我个子不高,又跟小光坐隔壁,两人还没等上课就扯成一团。他和我交待“言不及
义”的练习状况,并偷偷告诉我相声社她们对本社的不满。小光说,因为我们不但行政
工作一直出纰漏,又有阿强老是在练习“云山雾罩”时缺席的不合作,相声社那边已经
很不爽了。我叹道该说的都说了,阿强实在扯烂污我也没辄儿。小光咬牙切齿地说早该
废了他,反问我到底要不要抢回社长之位;我道表演在即,此刻不宜再搞这件事,倘若
今次他交出一张红单子,我就会动手。小光点点头,就不再讲这个了。

    开学典礼的活动在升旗、导师时间之后便是大扫除,美琪分配大家的负责区域后,
我们便各自去该区摸鱼。我是扫厕所的,当即拿了工具迳往外扫区而去。约莫十一点左
右老二来找我,两人久没见面,自有一番亲热,他约我明天去小鸟家玩,我道社团有
事,当下反问他这学期要不要加入说唱艺术社?他说不要。想去动画漫画社;我知道这
是他的兴趣,也就不勉强了。於是便各叙别情。

    他暑假都跟小妖猪在一起,两人像国中时一般地成天闲逛光华,一同打电动看漫画
混日子。他笑道小妖猪还是以前那个德行,每次到他家看漫画时便立刻“入定”,无论
叫他吃饭、催他换一本,还是主动挑个话头,那家伙必定都给他来个不闻不见,四大皆
空。但当老二一放弃理他而自己看书,小妖猪猛然发出的狂笑声必然照例地吓他一大
跳。据说这就两人相处的固定模式。

    老二反问我暑假都在干嘛。我不提和薇的那一段,只道在忙社团。他道你这个人什
么都好,就是闲不下来,高一搞社团弄得鸡飞狗跳嫌不够,暑假还不肯休息,真是劳碌
命。你又不是社长,这么忙干什么呢?我心道忙是为了麻痹,社长之位仍有争议,一时
也说不清,故笑而不答,又听他又说起了小鸟那家伙。

    说真的,我对这个话题实在不感话趣。老二每次讲起他们那三人行就一副得意洋洋
的神情,看着真是烦人。上次去小鸟家是半年前,直到今日我仍觉十分恼火,尤其是那
家伙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每当我打开电脑时,都像一幕生动的图像般浮现眼前。老二
这个人也是,说他敏感,他又常常很迟钝,讲到小鸟时总是不注意我的表情,要是他用
点心,就会收口了。

    其实我的心情也蛮奇怪的,或许只是爱听恭维,厌闻他人有所表现吧,老二一说
“你什么都好,就是电脑不行”或“下次带你请教小鸟”之类的话,我就深深地感到屈
辱及不平,而后便回家用力学电脑。事实上这种心态是很幼稚的,一山还有一山高,我
大可不必这样的。

    有时候我也在想,事实上不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这么紧张∷社团纯属兴趣,何苦争
权博誉,教原本的乐趣变成了喘不过气的压力?小鸟电脑强又如何?他又不会说相声。
参加诗朗队干嘛?他们那一票全是演辩社的,念诗之馀还要较劲,真是犯不着。

    再说,这一连串七上八下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确也影晌了我的生活,教我忘了自己
是谁,忘了该作的事。不说小玫了,难道薇的事弄成今天这样,不也都缘於粗心大意
吗。其实,这两天我好好想想,我早该发现“他”就是诗圣了;薇在无意中透露出那么
多暗示,我哪一件有仔细咀嚼呢?她又不是存心要追我,瞒着我有何不对?之后她什么
都给了我,我却又是如何回报她的?

    想一想,说真的,都是我的错。并且,最可恨的,我错了两次。一次玫,一次薇,
重蹈覆辙,愚不可及。

    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我知道,绝对不会的。这几天我菸抽得很多,原本一滴不沾的
酒,也喝得自己阮囊羞涩。我无法处身於没有这些东西,没有披头的歌声,或者手上没
有别的事的片刻;否则,只要一静下来,耳边一开始只剩窗外的夜声,我就不可扼抑地
涌上泪水,抱头痛哭直至黎明。想不到我的高一生活,就这样地以昂扬而始,含愧而终
地消逝了。真想不到。

    放学以后心情颇糟,一个人在重庆南路像游魂般地闲荡了半小时后,我顺着总统前
长长的红砖道,在午后静静的日光中再度走到了植物园。夏天快结束了,暑假也过完
了,而我的梦,也在倏忽中觉醒了。

    清风吹拂,静谧依旧,还是那么淡然沈静的一个开学典礼下午。

    半年前,也是在这里,我平静而哀伤地睡着了。只是,不同的,这一次荷花池里满
是娇嫩的的荷花。而我所期盼的,找寻了许多年的美梦,却已在艳红与青绿悄悄盛开的
过程里,蓦然猛醒於懊丧和叹息之中。

    我后悔了,我心痛了,我讶异地发觉,我已经不再能淡然置身於午后的舒缓中了。
我是醒的,亦是睡的,我是迷迷糊糊的。在这个新学期的第一天,我已注定被投入黑暗
中,随着那不可抗拒的旋转,在天地中飘荡飞翔,再不回头。§在缠绕和虬结中 我们
都是兄弟姊妹 我们既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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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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