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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寻仙卷)30--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4:10 1999), 转信

第三十章 陷阱            

    今晚的她有点不一样。既非初识时神秘飘逸的她,亦不是近来逐渐熟识,优雅大方
的她。

    从穿着上来看,她换下了往昔很合身,却不暴露曲线的一身雪白,代之以无袖的、
紧身的、漆黑的连身短裙;代之以深灰的及腰披肩,与令人兴奋的黑色长靴。短裙之
短,长靴之长,都不是一切恰到好处的她应有的极端。更何况,她还穿着如此毫不保留
的紧身衣裙。

    从神态上来看,她收回这个月里我们相交互识所培养出来的熟稔愉悦,再度令我感
到被锐利而朦胧的眼神注视下,被有点高傲、有点冷,有点欣赏、也有点鄙夷的微笑面
对下,那种无可捉摸,无论扎起或撩拨都不会乱的寂寞心情。然而,和初识时不同的,
那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你感觉得到她有她的目的,无论是浅浅的微笑,亦或缓缓敛去
注视中静默的眼神,她都毫不隐藏她的刻意。总而言之,不再飘渺不定,不再深邃神秘
了。

    是的,今晚的她的确不太一样了。只是,那不是景色变迁、物换星移的不一样;不
像走到大楼转角,预期会吹起一阵不可预期的强风,因而可以事先拉整衣冠一般,那是
一种你心理准备之外的不一样。打个比方,如同分别多年的老友即将重聚,你必定会预
期对方的改变;会面之后,却发现他依然和离开之前一模一样的错愕。是的,就是这种
不一样。

    今晚我们要做什么?我问。

    你说呢?她笑道,不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我辩解。

    是啊,不用紧张,她说。跟你想像的不一样。

    她毫不隐藏她的刻意,只是你无法了解她为何刻意。是的,就是这种不一样。

    午夜一点半,仰德大道。

    满空尽是灿烂的星光,沿街洒满了难得的月色,我们沿着大道向阳明山的深处奔
驰。车窗缝隙吹来带着深夜气息的凉风,驾驶座上仪表透着几许温暖的微光。车厢内的
气氛是静滞的,静滞得有压力,静滞的令人难以喘息。

    难以喘息的人是我,猜想中的人也是我;是故,我一刻都不能平息的,对今晚去她
家之后情节的猜想,必是此刻我难以喘息的原因。直觉清楚地告诉我,今晚绝对会是一
个永难忘怀的夜晚;我一直迷惘疑惑的问题,今晚就会得到确定的答案。加上,森怪又
给了我那样东西,难道这还不足够说明么?她也说了,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如此刻意,
怎么不教我胡思乱想呢?

    “凯子,你怎么都不讲话?”她问。

    “唔……”我回过神,忙道∷“没什么,在看夜景……”

    “你在胡思乱想喔?”她笑道。

    “我哪有?你别瞎说。”

    “没有么?”她泛起一股奇怪的神气,说道∷“问你一件事。”

    “你说。”

    “今晚跟我出来,”她问∷“有没有告诉阿玟?”

    “呃……没有。”

    “干嘛不告诉她?”

    “没想到要讲就是了……有差吗?”

    “没差。”她说∷“真要告诉她就有差了。”

    “哦?”我一怔∷“怎么说?”

    “你会不明白么?”

    “说说看嘛!”

    “没什么好说的,”她耸了耸肩,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明白就算了。”

    “你说说看啊,差在哪里?”

    “你记得昨天早上的事吗?”她说。

    “昨天早上什么事?”

    “你记得的,”她笑道∷“别假了,就是我们接吻的事。”

    “唔……”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点点头∷“记得。”

    “你有没有告诉阿玟?”

    “我……你觉得我敢吗?”我勉强地笑了笑。

    “差别就在这里。”她笑道∷“你要是告诉她今晚跟我出来,恐怕你就出不来
了。”

    “会吗?”我不知为何只想反驳∷

    “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平常有在碰头,也没听她说过什么啊!朋友见见面有什么关
系,你不要把别人形容成小心眼行不行?”

    “呵呵,我可没有把她『形容』成小心眼喔!”她扬了扬眉毛∷

    “再说,假如你说得对,那么朋友见见面是没关系。”

    “我的话不对吗?”

    “你觉得对就对,”她古古怪怪地说∷“反正你又不笨,自己会判断。”

    “判断什么?”我越听越模糊。

    “判断小雁那一群人跟你形容的呀!”她大笑∷“他们怎么说我呀?你会没听过
吗?”

    “我……”

    “看你信不信吧,我无所谓。”她笑道∷“那种人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不是?呵
呵!”

    “你……”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假如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机会把
事情跟大家解释清楚呢?”

    “我有解释的必要吗?”

    “不是呀!假如没有那样……”

    “假如有呢?”她打断了我∷“你帮我解释看看?”

    “这……”我想了想,的确很难解释。只得道∷“反正你又不是真的那样……”

    “假如是呢?”她又打断了我。

    “你……你是吗?”我心跳微微加速。

    “你说呢?”她向我微微一笑。

    “我……我不知道。”

    “别心急,”她敛去了眼神∷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点五十五分。

    她把车子停在文化大学附近的一家便利商店前,熄了火说∷“明早不去学校了
吧?”

    “都几点了,”我笑道∷“可能吗?为什么这么问?”

    “我家有点偏僻,早上没地方吃饭,”她说∷“既然你不去学校,那我们先买点吃
的,早上就别出来了。”

    “我没意见。”

    “那你等我一下。”她说∷“要不要买什么?”

    “一包七星。”

    “好。”她说。忽然又问∷“你有打火机吗?”

    “有,怎样?”

    “那就不用帮你买了。”她古古怪怪地一笑,随即下了车。

    我看着她走近便利商店,忽然觉得有点不太自在。适才跟她在车上一段莫名其妙的
对话之后,我不禁被她挑起一股越来越强的渴望;我希望扫除此刻眼前的迷惘,我希望
能更清楚地、更彻底地了解她,看透她,让她在我眼中毫不保留,让她在我眼中展现所
有的部份。你知道的,那简直是一种挑逗,我不得不承认此刻我心中满是想要占有她的
欲望。我想脱去她那一双紧束着双腿的长靴,我想让她一丝不挂地躺在我身前,想进入
她的体内,想让她在呻吟声中,用她那嫣红欲滴的嫩唇,带着喘息与颤抖的声音,亲口
告诉我所有埋藏在她艳丽面旁后的秘密。我想扫除那份捉摸不定的飘逸,我想看到她真
正的,而非带着鄙夷的高傲笑容。真的,我承认这种渴望越来越强,已经烧遍了我全身
上下的每一寸肌肤了。

    思忖间她出来了,手上还提着两袋满满的民生物资。我心想今晚必定会有一顿丰盛
的大餐,当下微微一笑,俯身帮她开了门。

    她把东西放到后座,上了车。

    “没有等很久吧?”

    “没有没有。”

    “走吧。”她说,随即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奔驰,路旁的房子越来越少,我们顺着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地往更深的
山里前行。她伸手打开车上雷射唱盘的开关,只听一阵短短的机件滑动之声过去,音乐
传了出来。

    是罗克塞的“留意!”专辑。

    流行摇滚在刹那间打破了静滞的气氛,强劲的电子音乐与鼓声,彷佛电击般地闪动
暴起。我微微一怔,被这种忽然转变的气氛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看了我一眼。

    “听这个好吗?”

    “唔……”我应道∷“……好。”

    强烈的节奏一首又一首,从“留意”到“哭泣”,转眼间响起第七首“危险”的前
奏。听过那首歌的人都知道,就是那段听起来有点蓄势待发,却又包含着几分张惶失措
也似的前奏。这段旋律每次响起,我就不明所以地会感到一丝慌乱,就像此刻一般地慌
乱。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高一下学期,地点是月光和狗,唱歌的人是玟。那时薇
带我去月光和狗看小雁的表演,当时她尚未加入小雁。记得那时候我坐在吧台,看着玟
浑然忘我地唱着这首歌,看着她那一身皮衣,以及小雁弟兄奇装异服与精湛痛快的演
出。那一瞬间,我第一次感到那股张惶失措的感觉,那是一股不知名的,完全没有来由
的慌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只要我一听到这首歌,就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像听
到“倘若我坠入情网”就会想起薇一般,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这样。

    “喂,睡着啦?”音乐嘎然停止,赵韵仙的声音传来∷

    “到了。”

    我连忙回神,只见车子停了下来。四周什么房子都没有,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树林
或草丛。

    “不是要去你家吗?”

    “我家到了。”

    “在哪里?”我问道。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说道∷“你住在这种荒郊野外啊?狐狸
精?”

    “咦?”换她一怔了∷“你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笑道∷“走吧。”

    她皱了皱眉头,两人一块下了车。这时我才看清楚,车子是停在码路旁边一条微微
缩进去的停车位里头。而旁边被我看成是草丛的地方,却正是她家那堵爬满九重葛的围
墙。往前走去,一道铁栏杆组成的大门出现,栏杆之后,便是一幢有着花岗石外墙,看
起来十分特殊的独栋建筑。不消说,这间别墅也似的房子就是她家。

    “狐狸精变出大房子了。”我偷笑。

    她领我走进铁栏杆的大门,穿过一个有着水池与休闲桌椅的庭院,走到一扇颇为精
致的铝门之前,掏出钥匙开了门,她微笑着带我进入了她的地方。

    刚进玄关这里就吸引了我。倘若你看过好莱坞电影中那种独身艺术家的房子,那我
告诉你,这里就是那种样子。只见里头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精巧的餐厅,当中以不同高度
的地板以及许多呈半圆形,造型抢眼的圆柱矮柜将空间切割成数块,使得偌大的空间看
起来颇有变化;墙角、天花板与矮柱之间彼此配合地打着灯光,在明亮中造出神秘高雅
的数道阴影;墙上挂着框裱过的现代绘画,虽然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不过整体而言与环
境十分搭配。

    她带我从客厅中央一道白色的旋转楼梯走到二楼。上头的气氛与一楼相若,只是简
单得多∷只见楼梯口正对着一块十坪大小的空间,此外就是三间房间紧闭着的木门,以
及靠着墙的一座吧台。

    她带我走进左手边的房间,那是她的寝室。这里倒跟想像中女生的卧房蛮像的,简
而言之,十分有女性化的味道。尤有甚者,才踏进那个房间,你就可以闻到一股只属於
女人才有的气息。只不过,如你所知的,她从来不用化妆品,是故那股气息中也完全没
有一丝人工脂粉以及香水的味道。只是纯然的,闻起来好像刚刚修剪过的草坪,或者是
下雨天走在野外的那种清芬。

    她要我在房间里先坐一下,问我想喝什么?我从她提供的选择里挑了一杯贝里斯加
冰块,然后就在厚厚的白色地毯上坐了下来。

    她的床有点像外国小孩用的那种,很低又很有弹性,唯一不同的只有床单及被子的
颜色∷浅紫配粉红。这两种颜色是我最喜欢的组合之一,加上颜色淡,让人兴起一种在
上头躺一下的冲动。不过,一如男孩子的通病,坐在女孩子的房间里毕竟不太自在,而
女孩子的床更是一碰就敏感。於是我还是乖乖地坐在地下,像个冥想中的喇嘛一般。

    没过多久她回来了,拿着我俩的饮料。她放了一张专门在厚地毯上摆东西的玻璃桌
在两人中间,拿了两个浅褐色半透明玻璃杯垫放好饮料,随即也坐了下来。

    “要不要来点音乐?”她微笑着问我。

    “随便你。”我答,忽然想起一事∷

    “喔,对了!讲到音乐,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哦?”她问道∷“什么东西?”

    我取出自己的袋子,拿出一张CD。

    “这片送你。”

    她取过一瞧,愣了愣,说道∷“唐.麦克连?这是什么人?没听过。”

    “你听听看就知道了。”我笑道。

    “好。”她又看了看那张封套上完全没有写出曲目的CD,起身将它放进音响里。

    片刻后音乐传出,是这张精选辑的第一首“美国派”。

    她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谢啦!”

    “不客气。”我也笑道。

    上次我们在麦当劳碰头时店里在放中广音乐网,当时她听见这首歌,就表示过很喜
欢,只是不知道是谁唱的。也是恰巧我对美国民谣风的东西正好稍有认识,於是便跑去
宇宙城请他们进。这两天还在想什么时候送她比较合适,昨天早上听她说要来她家,晚
上出门前就带在身上。此时送给她,果然让她高兴了一番。

    她回到我对面坐下,说道∷

    “让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没花多少钱,别客气。”

    “既然这样,”她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我也有个没花多少钱的东西要送给
你。”

    “哦?真的?”我笑道∷

    “真有默契,我们同时都有东西要送给对方。”

    “是啊,”她也笑道∷“好像串通好了一般。”

    “你要送我什么?”我问道。

    “等一下再拿给你,”她笑着举起杯子∷“来,敬你一杯。”

    “请!”我也举起了杯子。酒杯在空中相碰,传出叮的一声清脆交击。

    两人开始聊天,天南地北地两点半一直扯到三点四十几分。或许我能这么精确地说
出这段聊天过了多少时间是件很古怪的事,不过我必须承认,在已经有了某种“今晚绝
对不会这么简单”的心理预期下,我看手表的频率的确高得出奇。要不是一张CD最多
只能储存七十四分钟的资料,我甚至觉得这段对话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我们聊到了唐.麦克连的音乐,聊到我曾经为了寻找阿巴的“超级演员”这首歌费
尽心力,最后才发现它在每一个唱片行都买得到的趣事。我们聊到罗克塞,我对她说起
了自己对“危险”那首歌的感觉。之后,当话题从我第一次听这首歌转到玟身上的时
候,我才由问起“小里昂”的创立经过把话题转移。

    老实讲,今天我不想听到任何与玟有关的话题。

    我们从“小里昂”谈到了森怪,她告诉我当年狗弟介绍森怪和龟毛给他们认识的经
过。那次他们约在狗弟的小公寓,出席者除了上述四人,还加上了小嘟、桑尼和鸡头。
当时众人一进狗弟那间被谑称为“狗窝”的小套房,便连声称赞狗弟对室内设计有一
套;狗弟则连忙解释,表示这一切都是森怪的设计,而森怪在这方面的功力也在当天泄
了底。之后,从小嘟家顶楼加装、薇的“星空花园”、“小里昂”、“月光和狗”、
“红太阳”一直到此刻的这幢别墅,都出自他的手笔。她还表示玟最近跟月光和狗房东
租的那间八楼小套房,也正准备请森怪出马布置。

    我本来打算问她怎么知道玟要租房子的事的,但还是忍住了没问。反正一定是森怪
讲的,不必问也知道。正打算再找个话题把话头岔开,便听音乐停了下来。

    “音乐放完了。”我说。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

    “觉得怎样?好听吗?”

    她又点点头,笑一笑。

    “要不要换一张?”我继续说∷“还是再放一次?”

    “不听了。”她望着我,笑道∷“不用没话找话说,不提阿玟了就是。”

    我一愣,没料到她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正欲扯几句话转移注意力,便听她说∷

    “走,带你去看看要送你的东西。”

    说着她便拉起了我的手,走向楼梯右边的第一个房间。这里是她的工作室,只见里
头摆着一大堆绘图用的工具∷制图桌、工具柜、画板、素描用的石膏人头及水果,还有
满墙挂着的画作。对了,还有一台公认是最佳设计工具的电脑,麦金塔,以及一堆相关
的周边设备。

    望着这间专业美工才用得着的工作室,我不禁问道∷

    “原来你是搞美工的呀?”

    她摇摇头。

    “不搞美工,怎么会有这么多……”

    “不是搞美工,”她纠正∷“我是平面设计师。”

    “喔……”我愣了愣∷“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说着笑了起来,又问道∷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这个?”

    “你又没问。”

    “你在广告公司兼差吗?”

    “没有,”她说∷“我跟一家公关公司合作,论件计酬。不过多半还是自由创
作。”

    “楼下的画都是你画的?”我佩服地问。

    “没错。”她笑道∷“你喜欢吗?”

    “老实说,我看不懂。”

    “我知道,”她又笑道∷“所以从来没跟你提过。”

    我一怔,忽然浮起了个念头。她这几句话让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似乎只跟别
人讲他们懂的,已有基本知识或经验的话题。对於自己其他的部份,好像比较不太会说
出来。我仔细回想,发现情况的确如此,我跟她常聊音乐,常聊我自己,除此之外,我
没有跟她聊过其他任何主题的印象。转瞬之间,我发现了她为什么一直让我有那种飘渺
不定的感觉了。因为,她根本不跟别人提自己!想想看,她连她自己的专长职业都会瞒
住,又何况是她的心思情绪呢?

    这真是个重大的发现,当下我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她问,定定地看着我。

    “我在笑……”我回过神,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总有一些令人意料之外的
部份没有展露出来,忽然觉得很好玩而已。”

    “哦?”她微微敛去了一些原本的凝视∷

    “这有什么好玩的?”

    “很有趣哪!”我装傻∷“你看嘛,像你这样许多事情都留了一手的人,交往起来
一定常常有惊喜,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她眯起眼睛看着我,似乎想看穿我真正的心事。我笑笑地望着她,装出一副若无其
事的模样。片刻之后,她把目光一收,说道∷

    “不讲这个了,我把东西给你。”

    说着她便俯身至放置麦金塔的桌子,从下层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好了的东西。

    “送你,”她对我微微一笑∷“希望你会喜欢。”

    我称谢接过,拿在手上。

    “怎么不看看是什么?”她问道。

    “我不习惯当面拆礼物。”我说。

    “为什么?”

    “怕碰到尴尬场面吧,”我叹了口气∷“有些不好的回忆。”

    “真稀奇,”她笑道∷“人家送你东西就是希望你喜欢,当面拆当面高兴,送礼的
人才会觉得自己送得有价值,了解吗?”

    “嗯。”我点点头,随即把包装纸撕去。

    打开包装纸的那一刻我大吃一惊,心中刹那间涌出一大堆感受。你绝对想像不到当
时我的心情有多复杂,倘若非要找个成语来形容,那么说“五味杂陈”应不为过。因为
只有这个词,才足以形容那股交错着喜怒哀乐挣扎情欲的感觉於万一。

    她送我的东西是一支笔。黑盖圆头,灰色笔杆,一支日本飞龙公司出品的自动笔!

    是的,你知道的,就是那支我原本送给兰却被退回,和我建立过深厚的友谊,看着
我考联考、进成功,陪我走过一段又一段成长的艰辛岁月,伴我渡过一关又一关的考验
及试炼,在我年轻的岁月中陪我整整五年,却在我的疏忽大意中与我永别的那支自动
笔!是的,完全一模一样的一支!

    我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她微笑着望着我,似乎十分满意我的反应。

    自动笔呀!我心中狂喊,终於再次见到你了!

    橡胶制的笔杆微泛光泽,似乎在说∷凯子,好久不见了。

    我怔怔地、傻傻地注视着它,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它那温润的表面。我心
疼地,怜惜地望着它,似乎生怕把它弄痛了般地捧着。我想大声地告诉它,对不起,我
不该背弃你的!我想把它抱在怀里,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珍惜它,无论发生了什么
事,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一定会在我的护卫之下,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它!是的,我
在心中坚决地保证,绝对没有人能伤害它,绝对没有!

    就这么望着望着,不久之后,你们绝对猜不到,我竟然忍不住地掉出了眼泪。或许
别人不懂,在我眼中它不仅止是一支笔而已。它包含着我清纯稚嫩的初恋回忆,它包含
着我每一次面对挑战时的决心恐惧;它像是一个既为情人又是朋友的伴侣,如果我是杨
过,它就是神  、玄铁剑或小龙女。甚至,它亦是我自己的倒影。我们讲过的话,超过
我生命中曾经出现的任何人;它看过我自我塑造的过程,它也知道我每一刻的心情变
化。此刻,除了流泪,我找不到任何方法来宣泄心中对它的感情及歉疚。我只能这么
做。

    赵韵仙微笑着看着我。锐利而朦胧的眼神迅速闪动,彷佛在说∷

    “这一招收效这么好,真是始料未及。”

    不知为何,或许是心情激动,亦或是时间太晚的缘故,虽然只在工作室待了不到十
五分钟,此刻我却觉得颇为疲倦。回到她房间,在地毯上坐下,我开始必须强打起精
神,才能保持清醒而不致於当下睡着。我移了移姿势,斜靠在她的床边,顿时感到一阵
舒服。

    “怎么,累了啊?”她问道。

    “是啊……”我打了个呵欠∷“奇怪,才出去没有几分钟,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一
样。”

    “大概是你心情起伏太大了吧?”她说。

    “嗯……也许。”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她说∷“原本以为你只是会很高兴而已。”

    “你不懂的……”我想了想,本欲跟她解释一番,但一来以前好像有提过,二来脑
中一片空白,只得道∷“……那支笔给我的回忆太多了。”

    “嗯。”她点点头,忽道∷“时间不多了,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啊!”我道,心中忽然觉得她的话有点奇怪。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要是那支笔跟阿玟给你选,你会选谁?”她问。

    “这算什么问题?”我一愣。

    “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我……”我愣了愣∷“这种问题无法回答嘛!笔是我的回忆,玟是我的女朋友,
这两件事根本扯不在一块不是?”

    “那我这么问,假如两者必须牺牲一项,你会牺牲谁?”

    “那要看你对牺牲的定义何在。”

    “就笔而言是抛弃,”她毫不迟疑地“定义”∷“就阿玟而言是甩了她。”

    “那……”我顿了顿∷“那只有牺牲笔了。”

    “哦?”她问道∷“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我说∷“我丢过一次笔,至少忍得住那种痛苦。至於玟,她是
我的马子啊!人的价值总比笔来得高吧?”

    “是吗?”她笑道∷“你只丢过一次笔,可丢过好几次马子呢!”

    “每次失恋对象不同,”我解释∷“对我而言,那都是完全无法承受的痛苦。”

    “是吗?”她反驳∷“你刚跟基隆女中那个分手,我看不出你有多痛苦。”

    “别提这件事了。”

    “你不能只靠逃避了事。”

    “别提了,拜托。”

    “好吧,那我只问一句,你老实讲。”

    “说吧。”

    “你跟她上床过吗?”

    “这……”我一愣∷“这个问题好没道理。”

    “上过没有嘛?”

    “没有,只上过三垒。”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有点烦了∷“你够了没有?”

    “够了。”她笑道。随即沈默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她说道∷“现在已经四点多了。”

    “怎样?”我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微笑着问。

    “不知道什么?”我反问。此刻我虽然想打瞌睡,不过整体而言还算是清醒着的;
当然啦,脑筋已经有点打结了。跟她讲话本来就累,今晚我又一直告诉自己要保持警
觉,是故此刻的我已经十分疲倦,不太能够思考了。

    “你难道觉得,我们会就这样聊到早上吗?”她笑嘻嘻地问。

    “你说你有主意的……”我心理有点紧张,想了想又说∷“我随你啦,讲吧!”

    “凯子,”她看着我,眼神之中满是莫名的光芒∷“今天你一直很小心,对吧?”

    “小心什么?”我再度装傻。

    “小心我呀!你记得诗圣他们说的话吧?”

    “你……”我小心地,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说道∷“没错。不过说实话,我不太相
信那些说词,至少等我自己证实过,我才会相信。”

    “那你怎么不采取行动呢?”

    “等你先动手啊!”我笑道∷“否则怎么证实?”

    “你不怕对不起阿玟吗?”

    “我有我的想法,”我说∷“今天晚上不要提起她,算我拜托你。”

    “凯子,”她看着我,缓缓地靠近了一些∷“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要我?”

    我吸了口长气,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的感觉的。”她说∷“你自己也清楚,只要你爱的是她,其实你在她看
不到的地方出轨一下也无妨,是不是?”

    我心跳加速,仍旧没作声。

    “你想了解我,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个变态,对不对?”

    她更靠近了些,我发现自己已经顶到了床。

    “你在等我,看看我是不是会动手,可是你一直在告诉你自己我不会。对吧?”

    无路可退,我点了点头。

    “你已经忍了很久了,”她清楚分明地,语调柔和地说∷“你花了太多精神在防范
我上面,你甚至连喝我调的酒都十分小心,所以你现在真的很累了。没错吧?”

    “唔……”我努力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也知道,只要你是清醒着的,我就没有办法把你怎么样。所以……”她伸手捧
住我的脸∷

    “不要忍了,来罢。我也等你好久了。”

    此刻我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要我别上她的当,要我把持住,不要在这
个关头弃守。但是,当她的手指拂过我的下额的那一瞬间,我的防线终於崩溃了。我顺
从地被她轻轻带过去,在无法抗拒的诱惑下,她的双唇毫不迟疑地吻起了我。她像一个
征服者,理所当然地让她那湿润的舌头侵入我,占据着这个属於她的,完全为她控制的
局面。

    我只感到一阵昏眩。

    良久,她离开了我,跪在我的身前,对我说∷

    “你一直想要我,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了。”

    说完她便轻轻地卸下了披肩,脱去了束缚她一整个晚上的黑色连身短裙。她脱下了
黑色的网状丝袜,只在一瞬间,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蕾丝衬衣了。

    “我没有穿内裤,也没有带胸罩,”她轻轻地说∷“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眼前只见一片模糊。

    她拉起了我的手,带我抚摸起她的身体。我双手颤抖,任她带我探索着她的每一寸
肌肤。我感觉着她那滑嫩柔软的双峰,也感觉到她那已然挺起的乳头,彷佛正在招唤着
我,要我不要迟疑地滋润它们。

    “闭上眼睛。”她柔和地吩咐。

    我顺从地闭上了早就重如铅块的眼皮。她带着我,缓缓地走过了光滑的小腹,深入
她最神秘,最湿润的地方。她拉住我的手指,在一阵颤抖间带它进入了她的体内。火热
的感觉整个地稍过我的指根,我感到那滑腻的、娇红的肌肤正吸吮着我,正迫不及待
地,毫不迟疑地向我追索着它期待中的饱足。

    “留在里头,然后睡吧。”她带着胜利的语调,轻喘着说∷“你已经很累了。”

    然而,此刻的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在缠绕和虬结中 我们都是兄弟姊妹 
我们既是陌生的 亦是熟稔的一群人§

  
--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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