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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Quick (大傻大),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挪威森林记(星火卷)33--凯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6 17:24:50 1999), 转信
第三十三章 春雷
“照你这么说,他真的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怎么说?”
“至少他开始学习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了。”
“以前的他不会吗?”
“不能说不会,只是比较会逃避。”
“这倒是,现在的他很勇敢。”
“我想,与其说勇敢,倒不如说沈得住气来得恰当。”
“为什么?”
“他很聪明,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以前他的缺点在容易意气用事,现在我就不太有
这种感觉。至於勇敢嘛……只能说他勇於尝试,面对打击是否能勇於面对,就看不出来
了。”
“你倒蛮有实证精神的嘛!”
“呵呵,不敢。”
“对了,问你一件事。”
“你说。”
“我想……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他花了那么多的精神去调适自己,你不觉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那……”
“我自有主张,你应该信得过我。”
“你知道怎么办就好,我就怕……”
“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的。”
“但是,你觉得他……”
“他也有他的办法的,不是吗?”
“好吧,那我就不多问了,到时候再看吧!”
“是嘛!还是耽心你自己来得重要。”
“我又怎么了?”
“怎么追她呀!忍了那么久,不好受吧?”
“我没有……”
“呵呵,心虚啦?”
“你……唉!真是拿你没辄,提这个干什么呢?”
“关心哪!”
“好吧,我承认我不敢。再说她……”
“她的心情你应该了解不是?”
“是……但我不确定……”
“我帮你问她如何?”
“呀!不必啦!我自己可以……”
“哈哈!别怕啦!我只是说说而已的。”
“唉!真是被你打败了。”
“你活该,谁叫你那么没种?”
“我又没种了?”
“是呀!大好机会也不知道掌握,白白让他出头,表演什么英雄救美,结果你自己
什么都没捞着。像你这种人,只能当朋友,不能当情人。”
“你饶了我吧!”
“呵呵,看在饮料是你请的份上,饶了你,”她笑着拿起桌上那杯金黄色的长岛冰
茶∶
“不过你要快点行动,否则就来不及啦!”
“是是是,知道了啦……”
一月二十九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的国父纪念馆。
和中正纪念堂不同,午夜前的国父纪念馆仍旧十分热闹,九点出头,里头还来去充
斥着许多身分不同的人∶有学生、有加班刚加完的上班族、恋爱中的情侣、看完八点档
出来的老夫老妻……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当时我绕了好几圈,才在水池旁找到这么一
个安静的角落;虽然光复南路上以麦当劳为首的霓虹灯光还是不时打扰着我的思绪,不
过比闲人一个接一个在身边晃荡,已经来得好过多了。
我跟森怪约在十二点半的凯悦门口,刚才送云回家时想到无处可去,自己得在外头
闲混近四个小时,於是才决定来国父纪念馆坐坐。说真的,这里实在比不上中正纪念
堂,无论就规模及气氛,国父都吃了蒋公的亏;坐在纪念馆阴暗的一角,我心中大大为
国父抱不平。
今天森怪为什么会约我去凯悦喝这杯“午夜鸡尾酒”,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目
的。从上上礼拜仙失踪后他就变得怪怪的,好像丧失了某些心理依靠,或者像刚成就一
件大事般地松懈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十分没有精神,有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地萎靡不振。
还别说他成天到晚赖在椅子上,或是趴在月光和狗吧台上睡觉的德性,就冲这两天上台
时他心不在焉荒腔走板的演出,不唤他一声“死人”已经算是厚道了。诗圣他们找他问
了好几次,他一概跟他们打哈哈避过;只有玟昨天把他找到房间,两人不知道搞什么混
到早上六点多之后,才算让他说了实话。
其实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仙。姑且不论他暗恋她暗恋
了六年,如今她却喜欢上了一个别人;光是当天晚上亲眼目睹她的惨况,加上对自己不
能及时伸出援手的自责自疚,我们就应该体谅他的感受。此外,他还对我说过,要不是
五年前那个一月的晚上他因为不喜欢鸡头,以及顾虑到狗弟和桑尼之间之间的某项芥
蒂,因而决定送小嘟狗弟而非桑尼鸡头,那么日后的憾事搞不好就不会发生。所以,他
心里一直认为自己该为此事负起全部责任。尤有甚者,他又说既然早在两年前就知道整
件事的真相,自己却一直不敢出面帮她,直到等到我开始冒险,才象徵性地拿出钥匙,
这使得他更不能原谅自己了。
我和玟各自说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告诉他这件事错不在他,若非仙主动出击,任你
有通天本领也没有办法让他心服,因而放弃心中的负担,勇敢地跟桑尼那个人渣进行一
场迈向自由的战争云云。但是,虽然他也接受我们的意见,却仍旧无法从种天罗地网般
的自责中走出来。我和玟无计可施,只得依他瞒住大家,一方面靠友情的扶持,希望帮
他快点走出这座完全由他一手建构的象牙塔。尤有甚者,玟在徵得我的同意之后,再度
祭起了她的那招看家本领,试图让他有个管道发泄发泄,得以分散心中一直郁积之下造
成的封闭。我也承认这对沈默寡言的森怪来说是个好主意,於是,这就是昨天晚上他们
两个人混了将近五个小时的真相。
老实说,虽然森怪於我有“救命之恩”,玟的目的又是在帮助他,我心中却还是十
分介意的。玟不会背着我私下这么做,所以她之前有特别跟我说明,作为朋友或情人,
既然我也同意了,就不应该再心存芥蒂了才是。只不过,谁能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
上床,心中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呢?更别说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上次我虽然也
没说什么,但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我跟你发誓——只差没把自己逼疯了。
事件是发生我刚跟玟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当天我到月光和狗找她,突然看
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从大门走出来,我不知哪来的精灵,立时闪身到一个她看不到的角
落,一直到两人离去后才现身,下去找弟兄们询问详情。之前他们全都支支唔唔地,经
我一再哄骗逼问,才告诉我那是她的“客户”,听说以前她还在干那个勾当时常受此公
“照顾”,现下虽已从良,但偶尔还是会“应酬应酬”,大家“聚聚”什么的。我闻言
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看他们一个劲儿手忙脚乱帮她解释的蠢样子,我忽然发现自
己已经有了一点改变∶换成之前的我,不论他们如何解释,我都会立时发作,甚至终止
与她的关系也毫不迟疑;但当时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吭了一声,要大伙儿通知她回来
后跟我联络,便二话不说地出去找地方散心。那时候我的确很气,但却又不是气她这么
做,只像是莫名其妙地吃了个闷亏,不知道该找谁发作似地焦躁烦闷。事后怎么解决的
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一来她保证再也不会这样做,二来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
西,加上一种包含着疼惜与自以为宽容的自得,我终於还是原谅了她。当然,事后心里
不舒服了好几天,但我不但一直装出个没事人的模样,甚至在晚上睡觉前,也都忍住那
种实在克制不注的排斥感,对她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的求爱表示坦然和欢迎。我一直教育
自己说,她之前的生活你又不是不知道,互相接纳的时候你既然告诉人家你不介意,你
就应该真的不介意;不能嘴上说得跟圣人一样,事到临头又变成了一个小心眼的贩夫走
卒。毕竟,爱是宽容接纳,不是斤斤计较;爱她就是要感动她,不是要她完美无瑕。不
是吗?
至少,我也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一个我一直在问自己,却老是无解的答案。光凭这个
答案,就可以认为这件事是正面的、健康的、对我产生的效果是好的了。因为,至少我
可以相信——我是真的爱她——而非藉她自疗、移情、或只是同情怜悯她的过去,不是
么?
想着想着,我想起下午发生了那一堆事情。首先,我做了一件只在国中做过,十分
不该发生在现在的我身上的事——我带了一群小混混,趁今天各校都考完期末考,加上
结业典礼一团混乱的机会,在建中门口堵住了花痴那家伙,给他来了一顿莫名其妙的痛
揍。下手时他们硬逼我闪到植物园的现场之外,说是手下绝不容情,要我别在一旁碍手
碍脚,好像把我认定成一个只会空口说白话,到头来又婆婆妈妈的软脚虾一般。
其实今天大伙儿只要别宰了他,即使让他缺手断脚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再怎么
讲,整件事都是我策划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人渣。我已经忍耐了好久了,我用
尽我所有的理性去克制我的怒意,这次要是再不表示表示,那我简直就是个圣人了。连
圣人都有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时候,更何况只是个刚过“而立”之年一半又多一些的我
呢?是故,这次我他妈真的豁出去了。
上星期五我接到赵子琪的电话,她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放声大哭。你知道的,我最怕
女孩子哭,只要她们一掉眼泪,我他妈的叫凯子董也可以随便随便了。是故,虽然对她
没有什么好感,但仍旧温言相劝,一直等她收了泪,才问起事情的原委。
据她说,几小时前她在南阳街碰到花痴那小子,他一脸狗腿地邀她吃麦当劳叙旧;
一来她还对他留有一点过去的美好回忆,二来他看起来又其意甚诚,於是当下接受了他
的邀约。
两人聊得不甚愉快,她问起了薇的事,试图给他难堪,藉以回绝他像是要与她重修
旧好的胡言乱语。也算他够无耻,为了说明自己其实“只有你没有她”,竟然一点也不
加隐瞒地招出实情。据他表示,高一时有一天他和几个建补死党路过中正纪念堂,正巧
碰上北一女乐仪队的练习队伍,数人一边驻足旁观,一边藉品头论足来吹牛臭盖。当时
他一眼就相中了其时尚未离开乐队的薇,当下浮言夸夸,表示自己只要一出马,这个绝
世尤物必定逃不过成为他炮友的命运;随后众人打赌,污言秽语一番后就闪了,也没把
事情放在心上。
孰料,不久后,在赵子琪带他去月光和狗的那一次巧遇下,他再度碰到了薇。他立
时被她那一身皮衣,潇洒俏丽的形象所迷,开始弃赵保林,试图吊她上手,最好是一票
到底,以便回去骄其同侪一番。一石二鸟、一箭双,去他奶奶的一举两得。
其后的事就不必提了,反正他赢了,只是其时她已经不是处女了。他求欢未遂,终
於在同侪的海亏爆笑中干脆把她甩了,并以其乃骚货一名,玩一玩可以,当马子可划不
来的说词来遮羞。一时话传千里,陈毅郭洋殷非凡,可以讲的地方他都讲了。纵你阿薇
聪明一世,这回也莫名其妙地栽了个跟头,在身败名裂之馀再度中箭落马。
赵子琪闻言狂怒,当场便给了他一巴掌,并辅之以郭富城赖以成名的,“谁说我不
再乎”式地一头可乐。他恼羞成怒,竟然当场和她拉扯起来,若非后来围观群众过多,
他甚至还会对她饱以老拳也未可知。
她又羞又气,左想右想无处宣泄,终於想起了我,打了这通电话过来。我得讯几近
抓狂,也顾不得明天还有两科英文历史的佛脚待抱,当下对她保证处理此事,之后连夜
赶赴月光和狗,用下个月的薪水请了门口阿财他们一共七位弟兄,利诱义晓一番之后,
终於有了今天的行动。她们和薇也有交情,闻言后的愤怒只怕不下於我,若非先见之明
扣下他们的兵器,只怕今天晚报上又多了一则社会新闻。
阿财他们事后表示,现场的状况绝对值回票价,那小子若不在医院躺上整个寒假,
他愿意改跟我姓董。我心中颇觉过了头,但一念及薇那张清丽亮洁的面庞,才浮上心头
的悔意马上就变成了满腔的杀气,连道今日多谢各位弟兄仗义,倘若有续集可演,下回
就不妨直接替天行道了。之后大家下而饮,揖让一番后便做鸟兽散了。
天空中闪起了一阵无声的电光,许久之后仍不闻雷声响起。近午夜的台北开始弥漫
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彷佛暗示着什么似地,瞬间倏地静了下来。
下午开始天色就不是很好,阴阴暗暗地、沈沈郁郁地,凝滞的空气中满是近春的湿
润与微温。这一季只剩一个月就要结束了,记得秋季将逝时我还对天空保证要过一个温
暖的冬季的;想不到,这却又是个迷网综错,波澜起伏的九十天。
中午十二点半我到了金桥,赶赴那场昨晚去月光和狗前才临时决定的约会。昨天是
星期日,我跑到金桥写数学模拟考卷,打算撑一点是一点,好歹拿个破蛋,让数学老师
郭妈妈不致在打总平均时太过为难。也是自己爱胡思乱想,亦或是心电感应搞鬼,没写
几题我忽然记起了周致云。想到上次李姐提到她来金桥找我的事,想到自己因为仙及诗
朗队而断了的联络,一时之间只觉得好想跟她说说话。之后又撑了两个多小时,终於和
那位二楼外文书部新来的小姐“小姜”借了电话,打算至少问她几句近来好吗考试顺利
吧或者找天见个面如何之类的废话,好让自己在打烊前能多算几题。
她不在家,其实是意料中事,期末考前哪一个北一女的会在家?我放下电话,决定
别撑了,晃到西门町看了场MTV,约莫八点才回家。想不到才打算去月光和狗找森怪
当心理医生,她就主动打了过来。
她人在K书中心,表示自己下午算数学一直不顺,突然想起了失去音讯快两个月的
我,於是又去金桥碰碰运气。小姜说我刚走。她心想真是没缘份,於是决定无论如何今
天也非逮到我不可,是故才打了这通电话,“至少跟你说声考试顺利才甘心”。
我闻言一怔,笑着也告诉了她自己今天的感觉,两人当下感动得一发不可收拾,因
此约定了明天考完试下午一点在金桥的约会,这也是此刻我刚砍完人就连忙溜跑的理
由。别以为我真的怕花痴那小子搞什么回马枪,他要有力气,此刻的他会用来爬出满是
污泥的荷花池。
才到金桥就看到早已抵达的她,似乎颇是焦急地坐在“属於我”的位置上等我出
现。见我笑吟吟地向她走近,甚至还起身数步迎接。我俩似乎都很想念对方,才碰头就
各叙别情,什么考得如何之类有的没有的,竟然都很有默契地通通都忘了先假仙一番。
说也奇怪,由於这次“约会”的过分巧合,见面时我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古怪的感
觉,心想我们也不是什么熟朋友,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默契,连想起对方的时间都几乎
完全一样呢?此外,从两人的对话内容,我更发觉我们简直像交往多年的知己密友一
般,什么隐私话题,平常绝对不会轻易出口的心事都毫不保留地告诉对方。举例来说,
像她告诉我她小时候偷听父母的床第之欢,结果被妈妈抓个正着,事后把她叫到房里,
私下对她解释那是怎么一回事的经过。假如不是老友,身为一个女生,对我这么一个看
长相就知道绝非正人君子的男生如此侃侃而谈,一般而言也不是件寻常的事吧?更别提
我一时高兴,不小心告诉她这两个月来自己在干什么,以致被她问出整个“寻仙事件”
的始末了。这种事就算对个成年人来说都可能太过刺激,更何况是云这种正常家庭的可
爱女孩呢?
因此,我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认为我们之间一定有一种看不见的缘份,注定让两
人变成好朋友,共同创造一段值得回忆的故事,或者一起碰到什么事件,因而改变彼此
命运之类的。总而言之,我绝不相信我们只是因为我一时无聊,跑到人家北一女门口胡
乱求偶所形成的,一对只会瞎扯的屁友而已。
讲着讲着,她问起了我考完数学后的行踪。我也毫不保留,将我带人去揍花痴的事
告诉了她。她非常仔细地追问我打他的理由,最后竟然表示她也认识那位个性其实十分
单纯的赵子琪学姊。她告诉我赵子琪那一班是她们班的直属学姊班,许久之前就风闻她
性子直爽,为人好恶分明,只是没想到她会“直爽”到找人打花痴的地步。我解释道那
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实在因为他做人太不知耻,不用这种方法,绝对无法让他知所收
敛,并顺便帮自己出一口气之故。她又问我为什么对他有这么深的仇恨,我叹了口气,
表示不太愿意想起那回事;毕竟薇和我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花了偌大功夫才让自己
把它们锁在心里,此刻事过境迁,能不去想就别去想,否则让那些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
头,对已然重建心情模式的我来说实在不是好事。於是对她说明不肯叙述的理由,并将
是情简单化约,以“他让我以前的女朋友休学去加拿大”为大纲,稍微对她交代了几
句。
闻言她突然静了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一般,望着我出了一会儿神。我心下奇
怪,问她怎么回事,只见她露出了一个十分期待的表情,开口向我说∶
“你不想告诉我那回事就算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忆,那一定是一件伤心往事。不过
我可以问你一个跟那件事有关的小问题吗?”
“你说,”我怔了怔∶“我会告诉你的。”
“那个去加拿大的学姊,”她认真地,期待地问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林美
薇?”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一惊。
“原来……”她兴奋异常地说∶“原来你就是她们说的『永远的临时情人』啊!我
要回去告诉大家,她们一定会很惊讶的!”
“你在说什么?”我满腹狐疑∶“什么情人不情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解释给你听,”她笑道∶“你一定没料到你在我们班会这么有名。告诉你喔,
虽然不知道原来就是你,那个『永远的临时情人』是大家一直崇拜的对象喔!假如她们
知道这个人就是上次来班上说相声的凯子的话,哇塞,她们一定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的!”
我没接口,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她随即说了一个故事,一个被她讲得十分浪漫的
故事。这个故事她们邻近数班,一直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故事中的女主角确有
其人,但她已经出国了。於是在无法证明的情况下,这些小女生只得将它当成一段传
说,作为课馀闲聊家常外的另类素材。
故事大概是在说一个北一女学生和一个成功学生的恋爱经过。女主角是一个很少来
上课,也不太和班上同学亲近往来的同学。某个三月的午后她在麦当劳邂逅了一个同样
也很少上课,不太和同学亲近的男主角。两人一见面便相知相惜,只在顷刻,就爱上了
对方。
但是,男主角有一个移民了的女朋友,虽然分手经年,他仍旧无法割舍这段旧情。
尽管女主角用尽千方百计,却都无法让男主角跨出心中的牵绊,得以接纳他和她之间逐
渐滋长中的爱情。最后,女主角终於对他表示,宁愿只当他一天的爱人,也要他接受这
份无可否认的感情,所谓不再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男主角终於应允了,随即
成了她的“临时情人”。
这个身分他保留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她也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临时会化成永恒,
故也耐心等待着他的转变。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她因为某些因素不得不移民到加拿大
去;而说巧不巧,就在她出国的同时,他也决定放下一切过去的包袱,真正地成为她的
情人。於是,就在这种阴错阳差的遗憾中,临时化成了永恒,他成了她“永远的临时情
人”。
梦想的确实现了,只是实现的方法和结果与预期中不太一样,徒留海洋两端思念中
永远的遗憾和怀念。
从此之后,她就像轻烟一样地消逝了,只留下再一次失去所爱的他,一个人孤独地
漂泊在台北缤纷的夜空之中。
故事说完了,她期待地等着我的看法,我则怔怔地出神,四下登时一阵静默。半晌
之后她开了口∶
“喂,还好吧?”
“嗯?怎样?”我应了一声。
“这是你跟她的故事吗?”她问。
“是,也可以说不是。”我顿了顿∶“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关切地问。
“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尤其是结局。”我缓缓地说∶“我跟她先分手,之后她才走
的。她的移民,纯粹是我造成的。”
“真的?”她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你还是想知道吧?”我叹了口气∶“好,说给你听,听完后别失望。”
“为什么会失望?”
“因为,”我又叹了口气∶“真正的故事没有你说得那么浪漫,反而有点无奈。”
於是我就对她说起了跟薇在一起的那段往事。我讲得不很详细,许多片段都省略不
提,只就和她所述情节有差异的部份稍加着墨。不知为何,我很不喜欢从他人口中听到
自己的事,尤其是她刚才讲的那个版本,简直就是一部琼瑶式的滥情小说,听在我这个
当事人的耳朵里头,有一种很不是味道的感觉。彷佛自己在演一出戏,而那些小女生是
买票进场,追求娱乐的观众一般。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也随着事件发展而有了转变。起初她兴致高昂,用像是在挖掘
幕后消息的心情在听,但随着情节从星空花园的那个雨夜,一路发展到我在月光和狗发
现诗圣和她的关系之后,她的表情就已变成了讶异与惊奇;然后是事后的分手和追悔,
与我们最后一次在星空花园的相会,终於说到北一女校庆中我得知她移民消息的当口,
她的表情却只剩下悲痛与惋惜了。
“就是这样了。”我说道。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半晌后才开了口∶
“然后呢?”
“没了,结束了。”
“不会吧?”她愣了片刻∶“应该还有下文的呀!”
“真的,”我笑笑∶“这不是电影,不需要有个交代清楚的结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想了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可不能介意喔!”
“不会,你说。”
“我在想,既然你们的误会已经澄清,”她慢慢地说∶“你们两个又都还喜欢着对
方,那么,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跟学姊终究还是会在一起的。”
“谢谢你的祝福,”我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无论最后结局变成怎么样,我都不
会介意的啊!为什么要我不要介意呢?”
“我还没说完哪!”她道∶“我问你,你现在有女朋友吧?”
“有,”我眉头一皱∶“怎么样?”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她现在突然回来,而你身边又已经没有她的位置的时候,事
情应该怎么解决呢?”她静静地问。
“呃……这倒是没想过……”我愣了愣∶“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有女朋友,”她说∶“刚才听你讲学姊的故事,我就很想问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喔……”
“你答应不会介意的喔!”
“没有,我不会介意。但是……”我摇摇手∶“但是,要是真的如此,我也不知道
该怎么解决。不过反正还没发生,真的发生之后再说也不迟吧?”
“不对,”她摇摇头∶“发生再说就迟了。”
我心中顿时一阵迷惘。不错,真要等发生再说,的确是嫌迟了。跟玟在一起后我刻
意回避任何和薇有关的回忆,一方面这样可以让我跟玟的关系单纯化,另一方面我也必
须承认自己其实还是很在乎那段过去。是故,才没过几个月,当时的事感觉起来已经有
点遥远虚幻的感觉了。我其实一直有着如此的希望,期待薇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继续
那些我们尚未完成的故事,开启所有我们只在想望中才接触过的未来;我希望她陪着
我,希望她像从前一样地带领着我,别让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我所负担不起的世事,
别让我在成长的路上一再遭受伤及挫折。我曾经不只一次觉得好累,几乎不再有任何动
力支持我继续下去;我害怕自己作选择,自己花心思解决问题;我害怕自己走在深夜的
台北街头,却也恐惧自己醒来,看到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壮丽日出。高中以来所有接触过
的事务,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曾有过她的参与,甚至此刻我的个性和行为模式,也都看得
到她的影子。我无法逃避她的一切,正如我无法逃避自己的身影一般。
的确,我须要学会如何活出我的人生,也应当在自己的努力下,用自己的双手闯出
所有的成就。每个人都该是个独立的存在,正如森怪说过的∶“有些事,还真的非你凯
子不可。”经过不断的努力及反省,我的确建立了一套属於自己的,别人仿效不来的思
考行为模式;我也正在用自己的经验,逐步构建着我理想中的未来。或许我还很幼稚,
或许我还有许多尚待磨练的缺点,但这就是我,不应附属於任何其他的个体,这就是独
立分殊的董子凯这个人。较之许多浑浑噩噩的米虫,比起满街随波逐流的男女,纵使我
再愚蠢,我的自觉与存在都是一件值得自己庆幸骄傲的事。至少,我一直这么觉得。
但是,我仍旧渴望着她的参与。即使我必须付出丧失独立性的代价,都还是没有办
法停止,没有办法不在觉得她应该在身边,她却不在的那一瞬间感到遗憾。
我就是没有办法。
沈默的闪电仍旧亮个不停,一波又一波地,在云层中透出彷似催促声的警讯。我抬
头仰望着漫天的暗夜,心中不时期望天上响起那迟迟未至的雷声。
今晚的天象为什么这么奇特,我问道,难道又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了吗?
仍是一片静默,没有回答。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心想别要又是一个无法承受的灾难,正藉着天上的异象昭示
我它的到来。我已经受够了,现在的我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别看最近搞什么都还算
有点样子,其实现在的我是很脆弱的。这半年来我经历太多事了,每一件都在我心中留
下一道伤痕∶薇的离去是一道,对舞台的不再眷恋也是一道;跟小忆分手是一道,而迷
幻药造成的虚无感却又是一道。有时候觉得,跟玟在一起亦是一道。至於半个月前的
事,别看那是喜剧收场,它给我的刺激及震骇,更是既深又最无法治愈的创伤。老实
讲,不管好事坏事,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再发生了,此刻我只想好好休息,直到某一天我
觉得睡够了,想起来了为止。
电光依然寂默无语。无声彷似有声,静静地诉说着许多我所不能了解的话语。一瞬
又一瞬的光芒闪出,正似一句又一句提醒警告的声音……
可恨的,我竟然听不懂!我听不懂啊!
约莫四点五十分云和我走出电影院,我俩顺着宝庆路、总统府,穿过长长的红砖
道,沿着北一女的围墙走到了中正纪念堂。
我对她说起了玟的事,她则牵起了我的手。
在广场上绕了一圈,我又对她说起了小忆的事。
她静静地听,於是我又把小玫的事也说了出来。
她的手越握越紧,我说的也越来越多。我讲出了自己的童年,我回忆起国小国中那
些单纯的日子;我告诉她许多没有人知道的心事,也对她提起一些大家都知道,却故意
遗忘了的故事。天色开始暗了,云层越积越厚,远方吹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寒风,我在风
中重新走过了我的一生。
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一个专心的读者,在风中一页又一页地读着我挪
威森林中的故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对着一个认识
不久的女孩,说起这么多早已逝去了事迹。这是一个生锈了的日子,我彷佛推着一个生
锈了的轮子,在泛着锈红的世界中,滚动着一堆生锈了的记忆片段。
握着我的手,她就像是一团滚烫炙热的火焰,在流动的残缺当中逐渐融合出这些记
忆片段的整体面貌。乍看之下,或许小玫眼中的凯子和老二眼中的凯子并不是同一个
人,但经过这番融合,存在我体内已久的诸般分殊,已然逐渐形成它们彼此契合的整体
全貌来了。或许我不能表达出此刻的体会,但我知道,倘若故事在今天结束,身为旁观
者的你们一定都能够了解的。
她依然静默无语,无言彷似有言,悄悄地告诉着我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一直相信每
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有他们出现的理由,只不过谁能告诉我,云的出现,究竟是
为了什么呢?
云层越积越厚了。
跟她告别时她对我说了几句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仔仔细细地听,深深刻刻
地记在脑海里,等到哪一天走过了这一段,再来细细地体察领会。
她说,你很特别,你的特别造成了你生命中无法预期的波澜,而这些波澜又让你更
加特别。除非你知道自己亦开始的特别之处,否则你将一直如此特别。
她说,你很浪漫,但你不会掌握你的浪漫。除非你能改变它,否则就要学习驾驭
它。倘若都不行,那就只好学习忍耐无常之苦。
她说,她会回来的,你耐心等。然而却别要因为如此而牺牲了身边的另一个她。
她最后说,作为“永远的临时情人”的朋友,她很光荣。只是,希望你不要永远当
个永远的临时情人。今天她本来想对我表白的,现在想想,下次再说也不迟。不是么?
她对我说了声再见。轻轻地说∶
“你是风,我是云,等哪一天风云际会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之后,她就消失了。留我独自伫立,百思不得其解。
纵使变动不息,她怎么知道我就是风呢?
“你会紧张吗?”
“不会。”
“为什么?”
“人只会对未知的事情紧张,不是吗?”
“那你更该紧张了。”
“哦?为什么?”
“你不是说他变了吗?”
“所以呢?”
“搞不好他变得太多了。”
“是啊,有可能。”
“那不就对了?现在的他对你来说是个未知。”
“呵呵,我对他来说也是未知啊!”
“但他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嘛,不是吗?”
“唔……好吧,算你有理。”
“我的确有理,不是算我有理。”
“随便你啦,反正我说不过你。”
“既然随我,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听你的什么?”
“现在拨电话给她啊!”
“怎么又扯上我了?”
“你说不过我啊,呵呵。”
“你别强迫我行不行?”
“我是关心你。”
“那我该谢谢你了喔?”
“呵呵,不必了,应该的。”
“咦?我记得你不会说这句话的……”
“那我对你来说也成了未知啦!哈哈!”
十二点二十分。
想事情想得忘了时间了,我站起身来,抬头看看仍然泛着无声电光的天空,舒了舒
身子,快步向凯悦的方向走去。
仁爱路上涌起了雾,车子也少了些。直到此刻,四下才真的有了一点台北午夜的气
息。空气越来越滞闷,电光越来越诡异,我心中依然不安,心忖今晚必定会发生什么出
人意表的事。
此刻我的心情有点起伏,有一点好像是怅然若失,又空空荡荡的感觉。我不知道该
如何形容这种感觉,真要找个比方,可以把它想成刚看完一场情节曲折,气氛感人的午
夜场之后,一个人走在空寂的台北街头,既不想回家,却又觉得有点疲倦的感觉一般。
明明是该休息了,明明才获得一段感觉很好的经验了,却觉得如此地失落、冷清与寂
寞。
其实今天我不该这么过的,我不该去打花痴,我不该和云见面;至少,这两件事不
该在同一天发生的。今天考完试了,照理来说应该是个快乐寒假的开始,我该像小光他
们一样呼朋引伴、三五成群出去鬼混的才对。当然啦,我也知道自己其实是蛮孤僻的,
想起来也实在找不出有哪些人会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玩。他们会去的地方我都不会去,什
么KTV、撞球店、麻将馆、保龄球馆或是台大篮球场之类的场所,我可是一点兴趣也
没有。所以说嘛,我是没有办法和一大群人出去玩的。
只是,我真的不该在今天赶着又打人又约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件
事,或多或少都和薇扯上了一点关系。打花痴是为了帮薇出气,跟云见面虽然跟薇无
关,但最后我还不是对她说了一下午有关薇的故事?再说,她穿着北一女制服,学号上
又绣着跟薇当时完全一样的年级班别,她又牵着我的手,跟薇当年一样地走在中正纪念
堂里,这如何能教我不想起那些跟薇在一起,刻划着烙印痕迹的日子呢?我无法逃避那
些感觉,它们像一团云雾,天罗地网地包围着我,赶也赶不走,吹也吹不散,压得我几
乎要窒息而死了。
薇啊薇,我好想念你啊!
我终於大声喊了出来,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迫人的思念了。打从她离开之后我就从
来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无论当着人前,亦或是独处静室,我都忍着不把它说出来。因
为,我知道只要一说,自己就再也平复不了对她的思念了。
薇啊,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你啊!
我仰天喊道,喊给那满空玄奇的电光听。我要发出声音,要用那低沈震撼的巨响,
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要把我的呼喊传出去,传给千里之外的她听!告诉她,我好需要好
需要她,好想念好想念她啊!我已经受不了没有她的日子了,告诉她,要她回来,要她
快点回到我的身边来!
电光依然静默不语。
你快出声啊!我仰天吼道,快点出声啊!我已经不能再忍耐了!
电光仍然静默不语。
你再不出声试试看!我怒吼,你有种就一直别再出声!你他妈的给我当哑巴一辈子
吧!以后你就不要再给我装神弄鬼,再给我装模作样地吓人了!我对着那一再闪动泛起
的电光说,他妈的家伙,你以后永远别吵,永远别要再警示般地隆隆作响;你永远不准
再弄出那种审判者似的声音,你他妈给我当哑巴一辈子吧!
电光连连爆出,静默中闪个不停。
你生气了吗?你因为我诅咒你而发飙了吗?哈哈,你他妈的抓狂吧,我才不理你
呢!有本事的话,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他妈的劈死我呀!你行吗?你试试看啊!有种
你就发一个声音,告诉我……告诉我什么呢……好,告诉我说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行
了吧?你他妈的有种就试试看吧!
电光齐放,满空烧出一片白昼似的光亮。
哈哈,我就知道吧!你不敢,你他妈的注定当哑巴啦……
“隆!”雷声忽地猛然爆起,巨大的声响撞破天际,刹那间在云层中响成一片。
我的脸色倏然白了。
雷声隆隆,交织着愤怒的警告。没错,你说对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突然吓得哑口无言。
“打雷了。”
“今天真奇怪,闪电闪了一晚上,现在才打雷。”
“呵呵,这大概是所谓的『巨变将生,必有异象』吧?”
“什么巨变?”
“少装傻了。”
“我……喔!嘻嘻,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喔!”
“好吧,那我这么说,所谓巨变,是指人家忽然回心转意,等你打电话过去,等着
对你说人家好想念你喔!这总行了吧?”
“你怎么……哎喔,你干嘛老是扯上我啊?”
“嫌你讨厌行不行?”
“我又怎么了?”
“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你……算了,我不跟你扯了。”
“你站起来干嘛?想走啦?”
“没有没有,我出去等他行不行?”
“行,当然行!不过有件东西别忘了。”
“什么东西?”
“这个,”她笑道,递出了一部行动电话∶
“打给她,边等边聊。”
“拜托你喔……”
他长叹一声。
一再告诉自己别傻了,别呆了;我不断对自己说没那回事,笑自己吃饱了撑着,打
雷就打雷,又打雷又闪电是常理,不打雷光闪电才是恶兆……一路上自我安慰,我在满
空惊雷中走到凯悦对面。
隔着马路,我一眼就看到了对街的森怪。他正抱着一具大哥大,絮絮叨叨地不知道
在跟谁谈情说爱。我连忙快步穿过红绿灯,走到他的身边。
“嗨,我来了!”
森怪对我挥了挥手,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打算挂电话。
“你在跟谁讲电话啊?”我问道。
“嗯,嗯……我知道。”他应了一声,挥手叫我别吵。
“喂!告诉我是谁嘛!”我心下有趣,故意闹他。
“唔,对啦……”他手忙脚乱地同时应付两边∶“没有啦,一个朋友在旁边吵
我……不理他就好了,没关系……”
“谁吵你啊?”我笑道∶“自己讲电话不专心,怪我啊?”
“咦……你怎么知道是他?”森怪愣了愣∶“没错,我跟凯子是原来就约好的。”
我笑了笑,心想电话那头的人一定是个我认识的熟人,便道∶
“喂,帮我说声好久不见!”
“听见了吧?他跟你说好久不见……喔……好……”森怪拿开话筒∶“凯子,她叫
你闭嘴,说你太吵了。”
“呵呵,我有打雷吵吗?”我笑道∶“快点讲啦!”
“嗯,对啦,今天晚上有点事……改天聊好吧?”森怪说。
我一怔,连忙道∶
“喂喂喂,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别挂啊……”
森怪还没回答,只听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是呀!别催他,人家在追女孩子呢!让他好好讲吧!”
一声雷击!我大吃一惊。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怎么,不相信哪?”声音再度响起,一支柔若秋水的玉掌同时握住了我∶
“连我都会回来,他当然也可以追女孩子嘛!你说是不是呢?”
“你……”我震骇莫名,胸口瞬间涌起一股翻腾汹涌的狂喜。
“回头吧,这是真的。”她笑道∶
“凯,你的薇回来了。”
那一瞬间的感觉直如梦幻,薇回来了?
你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么突然,她这么毫无徵兆的回来了?
薇回来了?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夜晚?她在如此滞闷的春雷响成一片的午夜回来了?
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她,竟然在我最疲惫、最渴望休息片刻的当口回来了吗?
那一瞬间的感觉直如星火,如此强劲灿烂。
那一瞬间的感觉彷似雷雨,如此尽兴痛快。
天啊!真的是她!你看,仍旧是一头长发,仍旧是清丽挺拔,那真的是她啊!
一身米黄的“情人装”,一身飘逸淡雅;满脸顽皮精灵的神气,满脸愉悦快活的笑
意。那的确是她,是独一无二的,是聪颖自信的,是狡黠犀利的,是冷静孤傲的她!真
的,就是她啊!
我的薇回来了啊!
“你……”我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很惊讶,是么?”她微笑着说。
“你……”我心中悸动,一时无法言语。
“凯,不要急着说话,时间还长呢!”她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我也一
样。分别了半年,我当然也好想念你啊!”
“我……”
“别说啦!”她笑着伸出双手∶
“来,抱我吧!”
天空中的雷声仍旧响成一片,云层里也依然闪动着神秘的电光。冬天即将结束,春
季即将来临,在这个季节互换的交接点,一切都在闪电中迅速地变化、发生、开绽而融
合。这是一个充满着惊奇,充满着变异的时刻。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原来,雷神也是会跟我们开玩笑的。--§在缠绕和虬结中我们
都是兄弟姊妹我们既是陌生的亦是熟稔的一群人§标题:挪威森林记/星火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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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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