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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载] 无风絮自飞 (林清玄)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Oct 25 10:36:14 1998), 转信

【 以下文字转载自 cnliteral 讨论区 】
【 原文由 Qin_Qin@bbs.ustc.edu.cn 所发表 】

                          无风絮自飞               
  
                          文/林清玄

    在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菜瓜藤，肉豆须，分不清”，意思是丝瓜的
藤蔓与肉豆的茎须一旦纠缠在一起，是无法分辨的。

    因此，像兄弟分家产的时候，夫妻离婚的时候，有许多细节部分是无法
处理的，老一辈的人就会说：“菜瓜藤与肉豆须，分不清呀”还有，当一个
人有很多亲戚朋友，社会关系异常复杂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一句。以及一个
人在过程中纠缠不清，甚至看不清结局之际，也可以用这一句来形容。

    住在都市的人很难理解到这九个字的奥妙，因为他们没有机会看到丝瓜
与肉豆藤须纠缠的样子。乡下人谈到人事难以理清的真实情境一提到这句话
都会不禁莞尔。因为丝瓜与肉豆在乡间是最平凡的植物了，几乎家家都有种
植。

    我幼年时代，院子的棚架下就种了许多丝瓜和肉豆。看到它们纠结错综，
常常令我惊异，真的是肉眼难辨。现在回想起来，感觉现代人复杂难以理清
的人际关系，确实像这两种植物藤蔓的纠缠，想找到丝瓜与肉豆的根与果是
不难的，但要在生长的过程分辨就非常困难。

    有一次我发了笨心，想要彻底地分辨两者的不同，却把丝瓜和肉豆的茎
叶都扯断了。父亲看见了觉得好笑，就对我说：“即使你能分辨这两株植物
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只要在它们的根部浇水施肥，好好照顾让它们长大，等
到丝瓜和肉豆长出来，摘下来吃就好了，丝瓜和肉豆都是种来食用的，不是
种来分辨的呀！”

    父亲的话给我很好的启示，在人生一切关系的对应上也是如此，一个人
只要站稳脚跟，努力地向上生长，有时不免和别人纠缠，又有什么要紧呢？
不忘失自己立场与尊严，最后就会结出果实来，当果实结成的时刻，一切的
纠缠就不重要了。

    另外一个启示就是自然，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然的法则，依循这自然的发
展，常常回头看看自己的脚跟，才是生命成长的态度。种什么样的因会结什
么样的果，是必然的，丝瓜的藤蔓虽与肉豆的藤蔓无法分辨，但丝瓜是丝瓜，
肉豆是肉豆，这是永远不变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丝瓜长出好丝瓜，让肉豆
结出肥硕的肉豆！

    丝瓜是依自然之序而生长结果，红花是这样红的，绿叶也是这样绿的，
没有人能断绝自然而超越地活在世界，此正所谓禅师说的：“不雨花犹落，
无风絮自飞。”花与絮的飞落不必因为风雨，而是它们已进入了生命的时序。

    日本的道元禅师到中国习禅归国后，许多人问他学到了什么，他说：
“我已真正领悟到眼睛是横着长，鼻子是竖着长的道理，所以我空着手回
来。”

    听到的人无不大笑，但是立刻他们的笑声都冻结了，因为他们之中没有
人知道为何鼻子直着长而眼睛横着长。这使我们知道禅心就是自然之心，没
有经过人生庄严的历练，是无法领会其中真谛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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