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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n (空心菜),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情敌（李国文）(9)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1 01:39:51 1998), 转信
杨 扬 的 风 格 。
九
黎 芬 心 里 不 很 开 心 ， 一 个 小 ae� 搅 进 了 她 的 程 序 系 统 ， 但 她
也 批 判 自 己 ： “ 四 十 多 岁 的 女 人 ， 孩 子 都 上 小 学 ， 还 蚢e 那 种 争 风
吃 醋 的 游 戏 ， 誥e 无 聊 。 ”
心 宽 体 胖 的 谢 子 军 ， 半 躺 在 沙 发 里 ， 一 边 看 电 视 ， 一 边 有
一 搭 无 一 搭 地 对 她 说 ： “ 这 种 狗 AE� AE� 子 ， 居 然 有 人 拍 ， 居 然 还 在
籄E 金 时 间 播 出 来 ， 誥e 他 妈 的 ！ ”
“ 那 你 拍 一 个 精 彩 的 给 我 们 看 看 ！ ”
他 是 一 家 音 像 公 司 的 领 导 成 员 ， 这 种 所 谓 的 官 办 公 司 ， AE�
实 是 个 赔 钱 赚 吆 喝 的 三 产 AE� 业 ， 说 白 了 ， 也 是 对 像 他 这 样 上 不
能 上 ， 下 不 能 下 ， 得 罪 又 得 罪 不 得 ， 打 发 又 打 发 不 了 的 人 物 ， 一
种 过 渡 安 排 。 这 个 谢 子 军 ， 让 他 干 ， 干 不 出 名 堂 ， 不 让 他 干 ， 他
又 不 服 AE� ， 这 样 薃E 干 薃E 不 干 的 营 生 ， 又 有 一 个 听 AE� 来 响 亮 的 经
理 啊 ， 编 导 啊 的 名 矨E ， 对 他 再 合 适 不 过 了 。 早 些 年 ， 他 在 影 视 界
也 算 是 有 点 知 名 度 。 现 在 ， 不 行 了 ， 按 他 的 话 说 ， 他 被 那 些 没 有
誥e 才 实 学 的 会 巴 结 ， 会 溜 须 ， 会 跑 腿 ， 会 咋 呼 ， 会 吹 嘘 ， 会 包 装 ，
会 造 声 蔄E ， 会 不 顾 羞 耻 的 王 八 蛋 ， 排 挤 出 局 了 。
“ 得 了 ， 你 不 过 是 一 条 共 产 党 的 蛀 砤e ， 只 要 有 社 会 主 义 ， 就
有 你 的 饭 局 。 要 把 你 挤 出 去 ， 社 会 主 义 还 有 救 了 呢 ！ ” 黎 芬 损 AE�
他 来 ， 是 不 留 口 德 的 。
“ 你 才 是 挤 兑 社 会 主 义 的 人 呢 ？ ” 谢 子 军 想 不 出 一 个 准 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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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词 汇 ， 来 形 容 他 的 AE� 子 ， 不 过 ， 他 觉 得 这 个 女 机 AE� 人 ， 一 步 一
步 按 着 她 设 定 的 程 序 运 行 。 谁 挡 她 的 路 ， 谁 碍 他 的 事 ， 碾 不 扁 ，
压 不 碎 ， 也 要 虯E 到 一 边 凉 快 去 。 可 他 搜 索 枯 肠 ， 也 无 一 个 解 恨
的 字 眼 ， 来 回 敬 这 个 越 来 越 鄙 视 他 的 女 人 。
瞪 着 大 眼 珠 子 ， 恨 自 己 脑 袋 里 空 空 如 也 ， 一 无 所 有 。
“ 行 啦 ， ” 她 奉 劝 他 ， “ 你 得 承 认 ， 每 个 时 代 总 有 它 的 排 泄
物 ， 你 已 经 成 为 垃 圾 ， 再 埋 怨 也 不 能 改 变 现 状 了 。 ”
黎 芬 发 现 ， 所 有 像 他 这 样 被 时 代 淘 汰 ， 不 得 烟 儿 抽 的 主 ，
都 不 甘 心 这 种 扫 进 垃 圾 桶 的 命 运 。 她 的 顶 头 上 司 彭 克 ， 也 是 为
自 己 的 失 落 ， 不 停 地 痛 恨 这 个 世 界 ， 具 体 就 是 痛 恨 她 。 他 不 知
道 时 代 抛 AE� 他 ， 实 际 是 社 会 进 步 的 表 现 。 一 个 社 会 背 上 太 多 的
脑 功 能 失 灵 的 植 物 人 ， 是 一 种 非 常 可 怕 的 灾 难 。 他 老 人 家 那 时
代 的 政 治 万 能 ， 对 于 粗 放 经 营 的 农 业 社 会 ， 也 许 能 AE� 到 作 用 ，
但 到 了 緼E 技 密 集 度 高 的 现 代 社 会 ， 便 成 了 被 历 史 所 抛 AE� 的 狗
AE� 膏 药 。 若 是 仍 由 手 工 业 作 坊 里 的 匠 人 ， 管 理 现 代 AE� 业 ， 裹 着
羊 肚 子 毛 巾 的 老 农 ， 领 导 高 新 緼E 技 ， 那 将 是 世 人 的 笑 柄 。 彭 克 ，
不 过 是 昨 天 的 庄 稼 汉 而 已 ， 不 把 他 挤 兑 到 墙 角 里 老 实 呆 着 ， 你
就 得 老 给 他 擦 AE� 股 。
杨 栋 还 在 位 的 时 候 ， 就 因 为 几 次 工 作 上 的 纰 漏 ， 要 把 他 撤
掉 。 他 走 了 贾 若 冰 的 门 子 ， 而 贾 若 冰 又 来 找 她 ， 才 没 有 把 他 赶
回 家 。 他 AE� 实 应 该 感 激 的 是 她 ， 但 他 恨 死 了 她 ， 老 总 认 为 ， 老 部
长 放 手 让 她 建 成 那 个 核 算 中 心 ， 她 就 像 是 放 出 笼 子 的 老 虎 ， 不
但 控 諥E 不 了 她 ， 而 且 还 要 张 开 血 盆 大 口 吃 人 的 。 他 ， 是 第 一 个
尝 到 她 緼E 技 专 政 的 受 害 者 ， 如 今 ， 他 在 这 个 特 区 里 ， 只 有 目 瞪
口 呆 的 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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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是 垃 圾 ？ ” 她 丈 夫 指 着 自 己 的 鼻 子 。
“ 你 不 是 垃 圾 ， 也 是 废 AE� 。 ”
一 提 到 废 AE� ， 或 者 废 物 之 类 的 话 题 ， 他 就 有 一 种 心 理 上 的
怯 懦 。 “ 好 了 好 了 ， 我 不 跟 你 辩 论 ， 黎 芬 ， 言 归 正 传 ， 介 绍 那 个 小
姑 娘 到 你 单 位 上 班 的 朋 友 ， 受 她 父 母 之 托 ， 刚 来 过 电 话 ， 跟 我
说 ， 万 一 女 孩 有 什 么 不 让 你 满 意 的 ， 望 你 多 担 待 ！ 还 不 到 二 十
岁 的 孩 子 嘛 ！ ”
“ 怎 么 啦 ？ ”
“ 没 有 必 要 像 教 师 把 孩 子 留 在 班 里 ， 不 让 放 学 回 家 ！ ”
“ 哦 ， 她 家 里 消 息 灵 通 ， 动 作 更 快 。 ”
“ 人 家 不 是 反 对 你 高 标 准 ， 严 要 求 ， 只 不 过 ， 希 望 你 不 要 太
挑 剔 了 ， 弄 得 年 轻 人 手 足 无 措 。 ”
“ 你 以 为 我 有 当 托 儿 所 的 阿 姨 的 瘾 ？ ”
“ 你 ， 我 会 不 了 解 ， 要 不 对 你 AE� 胃 ， 一 百 个 看 不 上 人 家 。 ”
她 本 来 没 好 AE� ， 经 他 一 说 ， 恼 了 。 “ 以 后 你 少 管 这 些 闲 事 ！ ”
“ 年 轻 人 ， 能 坐 住 ， 就 是 好 样 的 ！ ” 他 听 她 埋 怨 过 吴 月 不 顶
劲 ， 活 慢 ， 还 老 出 差 错 。 他 也 知 道 他 AE� 子 的 AE� AE� ， 一 切 以 她 为 标
准 ， 只 要 她 能 做 到 ， 她 要 求 别 人 也 该 做 到 。 连 他 都 受 不 了 她 的
苛 求 ， 更 何 况 娇 生 惯 养 的 孩 子 。 “ 现 在 哪 个 小 姑 娘 不 爱 美 ， 不 爱
蚢e ， 你 要 求 是 应 该 的 ， 着 急 大 可 不 必 ， 上 火 更 没 必 要 。 你 看 你 ，
为 一 个 小 孩 生 AE� ， 有 必 要 嘛 ？ ”
她 冷 笑 ： “ 所 以 你 胖 ， 正 因 为 你 心 太 宽 的 缘 故 吧 ？ ”
“ 拜 托 ， 少 联 系 我 。 ” 他 见 黎 芬 没 好 AE� ， 关 了 电 视 站 AE� 来 ， 惹
不 AE� ， 躲 得 AE� ， 要 走 。
“ 我 誥e 羡 慕 你 饱 食 终 日 ， 无 所 用 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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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了 ， 好 了 ， 你 今 天 一 脸 邪 火 ， 我 不 招 你 。 天 也 不 早 了 ， 我
睡 觉 去 了 。 你 别 忘 了 关 客 厅 的 礎E ！ ” 她 先 生 懒 洋 洋 地 趿 拉 着 拖
鞋 ， 迈 动 着 至 少 二 百 磅 的 身 躯 ， 回 屋 去 了 。
这 一 家 三 口 ， 每 人 有 自 己 的 房 间 ， 互 不 干 扰 。 而 且 小 女 儿
因 为 上 学 ， 住 在 爷 爷 奶 奶 家 。 于 是 这 四 居 室 ， 就 他 和 她 两 个 人 ，
誥e 够 宽 敞 的 ， 加 之 感 情 AE� 异 ， 再 拉 开 点 距 离 ， 便 觉 得 这 房 子 更
空 旷 了 。
先 生 一 走 ， 眼 不 见 为 净 ， 黎 芬 开 始 做 她 的 韵 律 操 ， 这 是 早
晚 健 身 的 功 课 。 那 一 套 韵 律 操 下 来 ， 必 定 是 大 汗 淋 漓 ， 浑 身 湿
透 。 她 钻 进 浴 室 里 ， 拧 开 喷 头 冲 洗 。 这 一 刻 是 她 的 享 受 ， 也 是
她 最 蔭e 心 的 时 候 ， 甚 至 忍 不 住 要 当 一 回 浴 室 歌 唱 家 的 。 不 过 ，
今 天 她 不 那 么 开 心 了 。 因 为 她 意 识 到 碼e 心 和 丈 夫 过 不 去 ， 是 毫
无 道 理 的 。 嫌 他 发 福 ， 嫌 他 疏 懒 ， 嫌 他 蛀 社 会 主 义 ， 纯 属 没 碴 找
碴 ， 是 啊 ， 她 问 自 己 ， 就 他 一 个 人 在 蛀 社 会 主 义 吗 ？ 用 得 着 拿 他
出 AE� ， 这 大 概 是 北 京 人 说 的 ， 见 着 人 压 不 住 火 。 好 了 好 了 ， 她 给
自 己 一 道 命 令 ， 不 再 想 子 虚 乌 有 的 感 情 问 题 。 管 那 个 杨 扬 和 那
个 小 姑 娘 ， 此 刻 是 在 办 公 室 里 卿 卿 我 我 地 谈 情 说 爱 呢 ， 还 是 坐
在 大 摩 托 上 满 世 界 地 兜 风 呢 ？ 跟 她 这 样 一 个 有 家 有 业 ， 有 孩 子
有 丈 夫 ， 有 前 程 有 名 声 的 女 人 ， 究 竟 有 什 么 关 系 呢 ？
关 好 客 厅 门 ， 回 自 己 房 间 了 。
本 来 打 算 上 床 的 她 ， 因 为 换 睡 衣 ， 螦E 开 裹 着 的 浴 巾 ， 她 一
惊 ， 衣 柜 上 的 镜 子 里 ， 竟 是 一 个 丰 满 得 她 都 觉 得 生 疏 的 自 己 ，
她 站 在 镜 前 ， 作 为 一 个 陌 生 人 ， 端 详 着 对 胊e 站 着 的 那 个 一 丝 不
挂 的 女 人 。
她 突 然 想 AE� 杨 扬 买 的 那 套 《 世 界 美 术 全 集 》 里 的 圣 母 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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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怎 么 说 来 着 ？ ” 她 在 回 忆 ， 那 个 镜 子 里 的 女 人 ， 脸 上 飞
AE� 一 丝 红 訟E 。 “ 说 誥e 的 ， 黎 芬 ， 你 的 乳 房 ， 誥e 棒 ， 这 是 什 么 话 ？ 笨
蛋 ， 连 恭 维 一 个 女 人 都 不 会 ！ 可 他 对 那 些 小 姑 娘 花 言 巧 语 的 时
候 ， 不 是 挺 会 说 话 的 嘛 ！ ”
她 本 不 想 此 刻 去 找 她 先 生 聊 天 的 ， 但 在 这 间 屋 子 ， 唯 一 可
以 谈 谈 的 男 人 ， 除 了 他 还 有 谁 呢 ？ 总 不 能 到 机 关 去 吧 ？ 让 那 个
年 轻 人 再 重 复 一 次 “ 你 誥e 棒 ” 吧 ？ 也 许 正 因 为 这 句 最 AE� 素 也 是
最 誥e 实 的 赞 美 ， 使 她 产 生 了 一 种 女 人 的 满 足 感 ， 于 是 ， 披 着 浴
巾 ， 虯E 开 她 先 生 的 门 ， 她 想 要 和 他 探 讨 一 下 ， “ 请 你 以 一 个 男 人
的 眼 光 看 ， 你 会 觉 得 我 是 誥e 的 棒 吗 ？ ”
谁 知 虯E 开 他 的 房 门 ， 拧 亮 了 礎E ， 他 已 经 睡 了 。
于 是 兴 致 全 没 ， 转 身 就 走 ， 想 不 到 谢 子 军 被 惊 动 了 ， 揉 着
眼 睛 问 她 ： “ 什 么 事 ？ 黎 芬 ！ ”
“ 唔 ， 我 想 找 本 书 看 看 。 ”
“ 大 半 夜 ， 看 什 么 书 ？ 还 不 早 点 休 息 ？ ” AE� 实 ， 他 看 到 了 她 是
光 着 身 子 的 ， 那 是 一 个 成 熟 女 人 的 完 美 胴 体 。 不 过 他 也 仅 仅 是
看 到 了 而 已 ， 连 一 点 点 的 兴 奋 之 火 ， 也 燃 烧 不 AE� 来 。 薬e 后 ， 脸 朝
里 翻 过 身 去 ， 又 呼 呼 地 睡 了 。
那 一 夜 ， 她 誥e 的 失 眠 了 。
“ 混 蛋 ， 全 不 是 东 西 ！ 男 人 ， 是 以 自 己 的 需 求 去 对 待 女 人
的 。 ”
第 二 天 ， 她 上 班 ， 经 过 杨 扬 的 高 新 技 术 处 ， 找 了 个 理 由 ， 进
屋 和 那 位 处 长 ， 说 了 两 句 话 。 无 非 是 又 到 月 底 了 ， 恐 怕 需 要 人
力 上 的 求 援 。 这 当 然 是 没 话 找 话 了 ， 因 为 即 使 她 不 打 这 个 招
呼 ， 那 位 处 长 也 会 派 人 的 。 她 是 个 很 干 练 ， 很 有 威 信 ， 而 且 很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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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程 的 女 中 强 人 ， 很 可 能 是 明 天 的 司 长 ， 后 天 的 部 长 助 理 。 那
位 处 长 站 AE� 来 ， 客 客 AE� AE� 地 说 ， “ 那 还 有 什 么 问 题 呢 ？ 您 点 谁 ，
您 说 吧 ！ ”
她 还 没 有 张 口 ， 办 公 室 里 好 几 个 小 伙 子 ， 都 是 曾 经 帮 忙 突
击 过 电 脑 运 算 的 ， 伸 出 手 来 向 她 报 名 。
黎 芬 笑 了 ， 吓 唬 他 们 ： “ 这 一 回 ， 可 是 讲 无 偿 奉 献 的 呵 ！ ”
“ 那 我 们 也 去 ！ ” 谁 都 知 道 她 出 手 大 方 ， 是 个 有 AE� AE� 的 领
导 。
她 顺 眼 看 了 一 下 里 外 屋 ， 那 位 置 上 没 有 杨 扬 的 影 子 。 于
是 ， 她 心 里 更 不 是 味 了 ， 究 竟 什 么 事 ， 使 那 个 年 轻 人 睡 过 了 头
呢 ？ 她 走 出 技 术 处 的 时 候 ， 那 位 处 长 也 薬e 之 走 出 来 ， 在 楼 道 里 ，
好 像 无 所 谓 地 问 了 一 声 ： “ 那 天 的 人 事 吹 风 会 ， 你 怎 么 没 参 加
呢 ？ ”
“ 刘 虹 回 来 跟 我 说 了 说 。 ”
“ 是 嘛 ？ ” 声 调 有 点 上 扬 ， 是 典 型 的 疑 问 句 。
大 概 他 们 同 属 于 机 关 里 的 技 术 官 僚 层 的 缘 故 ， 有 点 惺 惺
相 惜 。 很 明 显 ， 她 听 得 出 来 话 里 有 话 ， 分 明 是 在 暗 示 什 么 。 不
过 ， 她 很 自 信 ， 吹 风 会 的 事 ， 老 田 有 一 次 问 过 她 的 想 法 ， 还 明 确
说 过 ， 以 后 高 新 技 术 方 胊e 人 事 安 排 ， 要 她 多 提 供 一 些 意 见 ， 我
们 过 去 吃 过 太 多 AE� 胊e 性 的 苦 头 了 。
“ 那 我 就 不 参 加 会 了 ， 快 到 月 底 ， 又 是 季 度 末 ， 国 家 糀E 睞E 委
要 材 料 ， 总 是 很 紧 AE� 的 。 ”
那 天 老 总 传 达 部 务 会 议 精 神 ， 她 说 她 去 不 了 。
“ 好 吧 ， 好 吧 ， 派 个 人 来 听 听 吧 ！ ”
难 道 会 上 有 些 什 么 变 数 ？ 刘 虹 怎 么 没 有 谈 及 ？ 她 从 来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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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信 那 个 幸 福 得 要 命 的 副 手 ， 是 个 安 分 守 己 的 人 ， 会 在 她 手 下
安 居 乐 业 。 这 位 前 珠 算 冠 军 ， 原 先 曾 是 彭 老 总 的 左 膀 右 臂 ， 本
来 是 作 为 第 二 梯 队 ， 要 接 那 位 老 总 的 班 。 后 来 ， 官 场 的 变 化 和
这 六 月 里 的 天 AE� 也 差 不 多 ， 刘 虹 失 宠 了 ， 到 中 心 来 当 她 的 副
手 。 不 过 ， 黎 芬 并 不 在 乎 这 位 副 手 ， 究 竟 有 多 大 能 量 ， 现 在 已 经
不 是 珠 算 时 代 ， 不 会 有 太 多 的 戏 好 唱 。
黎 芬 谢 了 那 位 处 长 ， 刚 刚 回 到 自 己 的 办 公 室 ， 还 没 有 来 得
及 注 意 一 下 ， 那 个 小 女 孩 是 否 和 杨 扬 一 样 无 影 无 踪 ， 这 时 ， 彭
克 像 在 阅 兵 场 喊 口 令 薃E 的 ， 以 振 聋 发 聩 的 大 嗓 门 ， 从 老 远 就 吵
吵 巴 火 地 来 了 。 他 陪 着 一 位 贵 客 ， 径 直 虯E 开 了 她 的 门 。
“ 你 们 看 ， 是 谁 大 驾 光 临 ？ ”
刘 虹 笑 着 迎 上 去 ， “ 贾 大 姐 ， 您 来 了 ！ ”
正 在 忙 着 礼 仪 小 姐 竞 选 的 贾 若 冰 ， 是 个 很 洋 派 的 女 人 ， 很
有 洋 味 地 同 黎 芬 拥 抱 ， 还 贴 了 贴 脸 。 黎 芬 明 白 ， 这 位 夫 人 ， 一 旦
用 得 着 你 的 时 候 ， 感 情 马 上 就 会 升 温 。 心 里 想 ， 总 不 会 又 是 来
拉 赞 助 ？ 她 好 像 风 闻 这 次 公 关 协 会 的 选 美 活 动 ， 声 蔄E 造 得 很
大 ， 支 持 者 很 多 ， 赞 助 拉 了 不 少 ， 但 由 于 国 家 银 根 收 紧 ， 资 金 到
位 率 不 高 ， 她 有 些 着 急 ， 所 以 ， 她 很 怕 老 太 太 再 张 嘴 要 钱 。
然 后 ， 她 转 身 和 刘 虹 握 手 。 很 一 般 化 地 寒 暄 了 两 句 ， 最 后
她 问 ： “ 唉 ！ 怎 么 你 还 没 有 去 集 中 啊 ？ 这 次 你 们 好 像 要 走 AE� 八
个 国 家 呢 ？ ”
刘 虹 有 点 窘 ， 不 知 怎 么 应 答 。
彭 老 总 可 以 矨E 之 为 老 糊 涂 ， 有 时 连 句 整 话 都 说 不 下 来 。 但
他 在 官 场 混 了 如 此 之 久 ， 也 锻 炼 了 勾 心 斗 角 方 胊e 的 应 对 能 力 。
这 时 候 ， 他 又 一 点 也 不 糊 涂 ， 否 则 ， 他 AE� 不 是 早 就 被 这 官 场 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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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 机 给 吞 噬 了 。 马 上 那 有 名 的 哈 哈 笑 声 像 雷 动 薃E 的 滚 过 来 ， 赶
紧 把 刘 虹 的 尴 尬 场 胊e 遮 掩 过 去 。 “ 老 贾 ， 还 没 有 正 式 通 知 刘 虹 ，
她 怎 么 知 道 ？ 连 黎 芬 也 没 有 来 得 及 征 求 意 见 呢 ？ ”
黎 芬 “ 哦 ” 了 一 声 。
这 就 足 够 了 ， 她 应 该 能 感 到 一 丝 不 祥 的 征 兆 ， 但 她 ， 这 个
女 机 AE� 人 ， 这 一 回 失 算 了 ， 她 太 相 信 自 己 不 是 很 容 易 吓 住 的 ，
而 忽 略 了 部 机 关 里 大 AE� 候 的 变 化 。
彭 克 对 黎 芬 解 释 ： “ 你 是 知 道 田 部 长 要 带 一 个 团 ， 出 去 考
察 的 。 他 也 说 过 ， 緼E 技 方 胊e 派 谁 去 ， 要 听 听 你 的 想 法 。 因 为 季
末 月 终 ， 你 是 走 不 开 的 ， 有 些 重 要 的 统 糀E 分 析 ， 结 论 恐 怕 还 要
你 来 做 ， 这 是 杨 栋 在 的 时 候 就 形 成 的 惯 例 嘛 ！ 老 贾 ， 你 说 是 不
是 呀 ？ 更 主 要 的 ， 是 老 贾 这 一 摊 事 ， 离 不 开 你 这 位 组 委 会 成 员 。
她 ， 这 不 是 专 门 来 请 你 来 了 ？ ”
黎 芬 是 有 名 的 女 机 AE� 人 ， 很 难 从 她 那 张 不 动 声 色 的 脸 上 ，
看 出 任 何 感 情 色 彩 。 她 看 着 那 不 很 自 然 地 站 在 一 边 的 刘 虹 ， 心
想 ， 连 贾 若 冰 都 了 解 到 ， 什 么 集 中 学 习 之 类 的 细 节 ， 那 么 肯 定
是 早 就 拍 板 了 的 事 ， 不 过 只 是 不 给 她 一 个 思 谋 和 对 策 的 时 间
而 已 。 在 这 种 情 蔄E 下 ， Ｙ ， Ｎ 这 两 个 键 ， 她 唯 有 按 前 者 一 途 了 ，
这 就 是 官 僚 们 蚢e 心 机 的 厉 害 了 。 他 们 有 足 以 箝 諥E 住 你 的 力 量 ，
让 你 在 不 同 意 的 心 理 状 态 下 ， 硬 捏 着 鼻 子 ， 还 做 出 自 觉 自 愿 地
样 子 同 意 。
老 总 知 道 这 是 一 个 不 好 惹 的 女 人 ， 同 时 也 是 一 个 有 后 台
的 女 人 ， 赶 紧 补 充 了 一 句 ， “ 还 没 最 后 定 下 来 。 ” 他 老 人 家 这 一
套 官 场 伪 葾E ， 她 更 熟 悉 了 。 此 人 这 一 辈 子 ， 最 大 的 本 事 ， 就 是 当
这 种 不 需 要 誥e 本 事 的 共 产 党 官 。 什 么 “ 还 没 最 后 定 下 来 ” ？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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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 不 过 是 对 付 她 的 障 眼 法 罢 了 。
等 她 被 贾 若 冰 拖 走 ， 坐 进 老 部 长 的 专 车 里 ， 她 也 很 诧 异 自
己 的 冷 静 ， 注 意 力 的 重 点 ， 无 论 如 何 也 该 是 胊e 临 的 这 场 政 治 游
戏 ， 但 心 里 却 十 分 牵 挂 着 那 个 没 上 班 的 杨 扬 ， 和 同 样 也 未 在 办
公 室 出 现 的 那 个 小 ae� ， 这 誥e 是 挺 莫 名 AE� 妙 的 。 AE� 实 ， 出 国 考 察
看 来 是 个 小 问 题 ， 但 它 反 映 了 某 种 人 事 上 的 动 向 。 这 个 刘 虹 砝
码 突 然 之 间 的 加 重 ， 形 成 倾 斜 的 信 号 在 提 醒 她 ， 那 次 吹 风 会 很
可 能 预 示 着 逐 步 坐 稳 江 山 的 新 部 长 ， 渐 渐 有 了 自 己 的 部 署 。 可
在 她 的 脑 海 里 ， 怎 么 也 虯E 不 开 的 是 感 情 的 纠 缠 ， 两 个 家 伙 ， 到
底 干 什 么 去 了 呢 ？ 为 什 么 不 露 胊e 呢 ？
“ 你 怎 么 啦 ， 黎 芬 — — ” 贾 若 冰 也 不 是 等 闲 之 辈 ， 她 看 出 身
边 这 个 女 强 人 ， 心 里 不 AE� 静 。
“ 我 没 有 什 么 呀 ！ ”
“ 刘 虹 出 国 的 事 ， 叫 你 心 烦 了 ？ ”
黎 芬 无 法 对 这 位 太 太 说 ， 正 在 惦 念 着 的 ， AE� 实 是 她 丈 夫 前
AE� 的 儿 子 ， 于 是 只 好 默 认 了 。 老 实 讲 ， 她 也 不 在 乎 刘 虹 ， 跳 ， 又
能 跳 多 高 。 可 那 个 月 亮 ， 倒 誥e 有 可 能 把 杨 扬 吸 引 住 ， 她 拥 有 的
青 春 ， 拥 有 年 龄 优 蔄E ， 拥 有 天 誥e 无 邪 ， 这 些 ， 黎 芬 怎 么 可 能 成 为
她 的 对 手 呢 ？
“ 你 说 有 没 有 一 点 AEae 怪 呵 ， 刘 虹 跟 彭 克 ， 不 是 几 年 前 就 掰
了 嘛 ？ AE� 初 ， 这 位 老 总 三 天 两 头 跑 到 我 们 家 来 磨 ， 要 老 头 提 拔
这 个 长 得 还 挺 顺 溜 ， 也 挺 能 上 洋 劲 的 小 媳 妇 ， 我 都 怀 疑 彭 克 这
家 伙 未 必 老 实 ， 不 知 怎 么 欠 了 她 的 情 ， 才 报 答 她 的 。 后 来 ， 不 晓
得 什 么 过 节 ， 翻 了 脸 ， 又 是 他 AE� 命 反 对 把 她 列 入 第 二 梯 队 ， 到
底 在 上 报 组 织 部 前 ， 从 名 单 上 抠 下 来 。 弄 不 清 这 个 人 精 ， 最 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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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 么 又 和 他 挂 上 线 了 ？ ”
黎 芬 没 有 答 话 ， 她 不 大 相 信 贾 若 冰 的 判 断 。 对 她 ， 这 两 位
一 上 一 下 的 同 僚 ， 从 来 是 统 一 战 线 。
“ 可 能 旧 情 复 燃 ？ ”
黎 芬 摇 头 ， 她 竌e 诉 贾 若 冰 ： “ 刘 虹 特 满 意 的 她 的 丈 夫 ， 有
钱 ， 有 蔄E ， 还 有 的 精 力 来 满 足 她 的 性 欲 ， 想 不 出 有 什 么 理 由 ， 刘
虹 要 找 这 位 戴 羊 肚 子 手 巾 的 老 农 ？ 图 他 什 么 ？ 钱 ， 还 是 人 ？ 还
是 他 的 性 能 力 ？ 你 没 有 听 说 过 吧 ？ 这 个 要 求 很 强 的 女 人 ， 两 口
子 每 天 都 要 作 爱 的 。 有 时 候 ， 连 中 午 那 一 会 儿 ， 也 不 肯 放 AE� ， 大
白 天 要 关 AE� 门 ， 来 一 次 短 促 出 击 的 。 ”
“ 是 嘛 ， 她 先 生 誥e 是 大 老 板 ？ ” 她 对 这 位 老 板 来 了 兴 趣 。
“ 好 像 是 什 么 中 外 合 资 的 集 团 里 的 中 方 经 理 ， 背 后 是 个 大
睞E 团 — — ”
贾 若 冰 笑 着 说 ： “ 很 显 然 ， 她 先 生 要 挣 钱 ， 肯 定 未 必 能 满 足
她 的 性 要 求 了 ， 天 天 上 阵 ， 难 免 有 歇 空 的 时 候 ， 找 这 个 老 庄 稼
汉 ， 临 时 抓 壮 丁 ， 打 打 蘟e 补 呗 ？ ”
黎 芬 笑 了 ， 认 为 夫 人 的 看 法 ， 未 见 得 准 确 。 彭 克 一 百 八 十
度 地 转 变 ， 是 不 是 新 部 长 那 里 ， 摸 着 了 什 么 AE� 候 ？ 他 一 辈 子 只
蚢e 政 治 ， 会 有 这 份 特 异 功 能 的 。
“ 这 世 界 也 誥e 复 杂 ， 黎 芬 ！ ” 夫 人 感 叹 一 番 。
她 点 头 ， 可 不 嘛 ， 那 小 小 年 纪 的 吴 月 ， 来 了 半 年 多 ， 不 就 把
杨 扬 搅 得 颠 三 倒 四 了 嘛 ？ 此 刻 ， 她 肯 定 坐 在 那 辆 本 田 的 车 后 ，
如 何 的 欢 畅 开 心 地 当 飞 车 族 呢 ！ 说 不 定 还 在 心 里 嘲 笑 她 ： “ 主
任 ， 不 属 于 你 的 ， 永 远 也 不 会 是 你 的 。 ”
“ 你 今 天 好 像 特 别 的 不 蔭e 服 ， 我 就 不 谈 更 具 体 的 难 题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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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 芬 ， 我 跟 你 交 个 底 ， 直 到 今 天 ， 到 位 的 赞 助 ， 只 有 三 分 之 一 不
到 点 ， 接 下 来 的 戏 怎 么 唱 ， 我 誥e 是 犯 愁 。 你 在 搞 核 算 中 心 的 时
候 ， 老 头 子 全 力 支 持 ， 没 尝 过 坐 蜡 的 滋 味 ， 现 在 ， 我 的 日 子 可 不
太 好 过 呢 ？ 你 说 怎 么 办 呢 ？ ”
黎 芬 最 害 怕 听 到 的 话 ， 终 于 从 夫 人 嘴 里 吐 出 来 。
钱 ， 她 的 中 心 是 有 自 主 权 的 ， 哪 怕 要 调 外 汇 额 度 ， 她 拨 个
几 十 万 美 元 ， 也 是 不 在 话 下 的 。 不 过 ， 她 不 愿 意 ， 或 者 是 情 感 上
的 拒 绝 ， 去 资 助 使 那 个 小 姑 娘 一 举 成 名 的 选 美 活 动 ， 心 理 上 的
这 个 障 碍 ， 她 没 法 克 服 。 如 果 没 有 月 亮 介 入 AE� 中 ， 而 且 直 到 此
刻 ， 两 个 人 连 个 影 子 也 不 见 的 话 ， 她 也 许 不 会 使 夫 人 白 张 一 次
嘴 。 多 多 少 少 要 掏 一 笔 钱 ， 来 搪 一 搪 这 个 不 好 答 对 的 债 主 。
就 因 为 那 个 小 ae� ， 她 半 分 钱 也 不 想 拿 了 。
贾 若 冰 见 她 一 个 劲 地 拧 太 阳 穴 ， 一 点 也 不 干 脆 痛 快 ， 也 就
不 好 再 盇E 她 了 。 “ 我 想 我 有 办 法 解 决 。 你 只 要 给 我 把 好 这 一 关 ，
这 次 选 美 现 场 的 声 光 电 ， 一 定 要 搞 出 点 名 堂 来 ， 这 是 你 专 家 的
事 了 。 ”
等 到 走 进 了 体 育 馆 ， 在 那 预 定 将 要 进 行 实 况 转 播 的 选 美
现 场 ， 同 那 些 正 在 布 置 现 场 的 諥E 作 人 员 ， 商 量 怎 样 使 用 电 脑 多
媒 体 手 段 ， 如 何 表 现 得 更 加 有 声 有 色 的 时 候 ， 她 把 一 切 的 不 愉
快 ， 都 置 之 脑 后 。
黎 芬 的 性 格 是 事 业 型 的 ， 这 时 候 的 她 ， 便 是 百 分 之 百 的 投
入 了 。 电 脑 和 她 ， 她 和 电 脑 ， 融 为 一 体 ， AE� 他 事 情 没 工 夫 想 了 。
０ ６ · 李 国 文 小 说 自 选 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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