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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an (空心菜), 信区: Reading
标题: 情敌（李国文）(12)
发信站: 紫丁香 (Wed Apr 1 01:47:02 1998), 转信

她笑了，觉得根本没必要往心里去，一个昨天的农民，一
个只会卖狗 AE� 膏药的吃政治饭的老家伙，和那个小媳妇，能跳
得多高呢？
十二
等她虯E 开自家的门，烟 AE� 缭華E 的客厅里，坐在她丈夫对胊e
一个劲抽烟的，正是杨扬。
“ 咳！ ” 她差点惊叫出来。
谢子军如释重负， “ 哦，天，你总算回来了！ ”
“ 怎么啦？ ”
“ 他，来了半天。这个年轻人，也不说自己是谁，可我知道
他就是你挂在嘴边的什么 ‘ 羊 ’ ，他那辆车竌e 诉我的。我问他有
什么事，他说找你。我说你还没有下班，他说他知道。那我说，
既然找她有事，那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回家来。他又不
让我打，说就在这儿等着。 ”
她对她先生说： “ 他就是这 AE� AE� 。 ”
“ 那大概就是艺术家的风度！ ” 谢子军说。
杨扬直撅撅地说： “ 拜托，你的幽默档次能不能再高一
点？ ”
“ 先看看自己一脑门官司的那张脸再说 — — ”
她諥E 止住先生再往下说： “ 老谢，求你了，能不能分分时
间，地点，对象，再开蚢e 笑！ ”
“ 好好。你们谈，你们谈，我去给你弄饭。 ” 他站 AE� 来要到厨
１８ · 情　　　敌 · 　　
房去。 “ 黎芬，因为你这位同事来，我陪着说话，现在只好请你
吃胊e 条了。 ”
“ 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 她把他虯E 进厨房，然后转过
身来问杨扬： “ 一整天没见你，你上哪去了？ ”
“ 去活动选美的事 — — ”
好像一盆水浇下来： “ 为月亮？ ”
他不否认。 “ 是这样，结果，才知道，各派蔄E 力都不肯让步，
这就不说了，反正这也是中国常见病。问题是我这么一伸头，
倒霉了。 ”
“ 你遇上了麻烦？ ”
他点了点头，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抱着胳臂，端详着这个小伙子，刚才那阵不愉快消失
了，因为他为那个小 ae� 碰了钉子，结果跑来找她，而不是找月
亮或者别人，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慰。 “ 如果你不想
说，你就别说，你只要竌e 诉我，我该怎样帮你这个忙吧？如果我
能帮上的话。 ”
杨扬被这位老姐的无尚慷慨，深深感动了，把手中的烟蒂
揿在烟缸里： “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突如 AE� 来，碰到了这个难
题，把我弄蒙了。而且，马上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研究
对策。你说我除了你，还可信赖谁，跟谁说？可是我又怕你骂
我，这大半天，像游魂薃E 的，只好开着摩托到处跑 — — ”
黎芬摇着头，从心里可怜这个年轻人。 “ 唉，你以为我誥e 的
骂你吗？傻子！ ”
“ 跑能跑出个什么办法来呢？后来，我也不知怎么搞的，鬼
差神使，车停在你们家门口，我哪儿也不去了，就找你。 ”
２８　　 · 李国文小说自选集 ·
黎芬不急于知道他即将说出来的下文，忙什么，她要享受
这份和他来往过的别的任何女人都得不到的被信任的快乐。
她十有八九猜测他发生了什么样棘手的事，这样一个花花公
子（虽然她并不这么看），除了男女之间的问题，还会有什么
呢？ “ 你大概还没有吃饭吧？这一天！ ” 她走到厨房门口， “ 您再
多下点胊e 吧，谢先生！ ”
她竌e 诉他： “ 你放心，天塌不下来，没有了不了的事。你沉
住 AE� ！ ”
杨扬先说： “ 老姐，你保证不说我！ ”
“ 你怎么孩子 AE� ？ ”
“ 我誥e 不想让你对我失望 — — ”
黎芬笑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
杨扬说： “ 不知我跟你提 AE� 过没有，我有一套我父亲给我
要的房子？ ”
“ 听别人说过。 ”
“ 那你大概不会知道，有一个女孩子，一直住在我那里！ ”
“ 不会是月亮吧？ ” 她后悔提出这个傻问题，但管不住自己
的舌头，还是问了。誥e 没有办法，女人，一碰上这类感情上的纠
葛，哪怕是小小的涟漪，远远够不成波澜 AE� 伏的程度，就有情
绪失控的可能。她甚至好像看到那小美人，如何穿着极薄极透
的睡衣，在他那套听说是三居室的房子里，和这个当然也是来
者不拒的 ae� AE� 士在一 AE� 鬼混。
“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主任！她还是个孩子。 ”
“ 你说得对，她是个孩子，可别忘了，她是个女孩子。 ” 她听
到过那位刘虹和别的女同事的议论：如今这些小姑娘，早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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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可不要小看，比 AE� 三四十岁的女人，床上经验还要丰富
呢！谁的手袋里，不揣着半打避孕套？尽管她阻止这种无聊粗
俗的议论，不过，她不怀疑。
“ 我谈的不是她。 ”
她恢复了正常，她不想失去他的信任，她了解这个年轻
人，对于鼠肚鸡肠，小家子 AE� 的人，一百个反感，而且绝不隐蔽
自己的观点。所以，一边吃着先生端上来的排骨胊e ，一边把话
题拉回来。 “ 你可以不必说那些细节，简明扼要，那个同你住在
一个屋顶下的女孩子，怎么你啦？ ”
她先生因为厨房事了， AE� 子和客人也吃上了，便坐到沙发
上打开电视。 “ 不碍你们事吧？ ”
黎芬不知说什么好。 “ 哦，谢先生，你识相一点好不好？拜
托啦！ ” 杨扬说： “ 无所谓的啦，既然我跟你说，老姐，我不在乎
你先生听的。 ”
“ 你们放心！今晚上是连续剧的大结局，我顾不上听你们
的。 ”
她苦笑着对沙发上的一摊肉说： “ 那好吧，我们就当你是
隐身人了！ ”
谢子军自我解嘲地说： “ AE� 实，我不过是聋子耳朵，摆设而
已。小伙子，作为过来人，给你提个醒，娶老 AE� ，千万别找太能
干的，将来有你的苦头吃哦！ ”
“ 少听他放 AE� — — ” 顺手把自己碗里的那块大排，夹 AE� 来
放在杨扬胊e 前的碟子里。 “ 看你的胃口，这一天，你誥e 是滴水未
进！ ”
杨扬很少在这些生活琐事上，被女性关照过，他望着那双
４８　　 · 李国文小说自选集 ·
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柔和的礎E 光下，既热烈又温馨，既多情
又亲切，还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母亲般的慈爱。因为他父亲
进城后，娶了贾若冰，又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他一
直从小学住校到大学毕业，母亲的疼爱也好，家庭的温暖也
好，对他来说，是挺生疏的。他参加工作后，就在这套多少靠父
亲特权搞来的房子里，独立过活了。
他生母是农村妇女，一直在家乡，和父亲离婚以后，几乎
是孤寂地死在了乡下，那时他还很小，他妈妈是什么样子，已
非常模糊了。因此，他从黎芬这双明亮的眼睛里所发现的，犹
如他在沙漠里踯躅徘徊，终于找到了一口他久盼的清泉那样
亲近。如果，不是有那位使人联想 AE� 东 AE� 肘子的丈夫在，他会
去吻那双清秀的眼睛的。他问自己，为什么认识黎芬这些年，
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会是这样无与伦比的美丽，亏我还是
一个美的欣赏者和崇拜者呢？
连最后几滴胊e 汤也喝得干干净净，杨扬才缓过劲来。他
说： “ AE� 实，我要不把月亮带去，向她提出来，要求她培训，也许
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
黎芬坐在他的对胊e ，手拄着头，听着他讲。
“ 我知道一点她要参加这次选美，如果我要早了解到她的
这样看重，志在必得，也就不会惹她了。她说得也对，选美对她
这年龄的女孩子讲，过了这村，再没这店了。你想，我给她添了
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还要她训练，她能痛快嘛？当然要跟
我过不去，要我出洋相！ ”
“ 慢着，你刚才说她住在你那儿？ ”
“ 不错。 ”
５８ · 情　　　敌 · 　　
“ 既然在一 AE� ，你也晓得她要参加选美，那你还去刺激
她！ ”
“ 因为后来，无论她对我，还是我对她，既然连半点激情也
找不到了，何必还要勉强着呢！我也想让她明白，大家不如彻
底分手算了。 ”
“ 你们这样的关系，维持多久了？ ”
“ 一两年吧，如果算从她给我当籥e 画的模特儿 AE� ，可能还
要长一些。 ”
“ 哦，天！ ” 她想不到她的天空里，月亮之外，还有星星。
“ 看，你不高兴了！ ” 他很在意那个胊e 露不悦的黎芬。
“ 你这个人，怎么啦，你先别管别人怎么看，先管你自己。 ”
黎芬固然高兴他为吴月的事碰上这个钉子，可一想冒出一个
更强劲的对手，还要参加选美，可见不是一般人物，那就更值
得注意了。她问： “ 她曾经住在你那儿，你们之间，有过婚姻 AE�
约之类的东西嘛！ ”
他摇头。
“ 我的傻子，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没有过口头上的许诺，录
了音的，或者情书啊，信件啊，类薃E 缔结婚姻的文字，现在还在
她手上的。 ”
“ 我这个人从不肉麻，也不喜欢感情泛滥，不会搞什么海
誓山盟的。你也知道，喜欢和爱，是两回事。我只是喜欢她，从
来没想到会爱她。 ”
“ 如果她没有法律上的依据，那她有什么能使你过不去，
要出你洋相的呢？ ”
“ 可她今天一早跑来跟我说，她怀孕了！ ”
６８　　 · 李国文小说自选集 ·
黎芬倒抽一口冷 AE� ，想不到事情糟到这种程度。
那位谢先生，眼睛看 AE� 幕上的电视剧，耳朵却在听生活中
的电视剧。 “ 年轻人，你也太荒藺E 了。肚子弄大了，板上钉钉，
那你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了。 ”
“ 我请你闭嘴 — — ” 她不客 AE� 地斥责她丈夫。
杨扬说： “ 她还威胁我，要跟我父亲说去，要闹得部机关里
全知道，而且她已经跟贾若冰在电话约好了会胊e 时间，明天上
午九点。你猜她要干什么，要老太太给她打通冠军道路上的绿
礎E 。 ”
谢先生有点幸灾乐祸： “ 一到生米煮成熟饭，那就晚了。肚
子里的那块肉，便成为不可切断的纽带。再想分就分不了啦！ ”
他望着他的 AE� 子，意味深长地问： “ 你说呢？黎芬！ ”
“ 要按照你的逻辑，就非得认输了，漫说他们没有结婚，就
是结婚多年，哪怕过了这一辈子的夫 AE� ，也有离婚的！什么都
碼e 在着可能与不可能，没有永远不变的道理。谢先生，你最好
还是研究一点辩证法吧！ ” 她冷冷地回敬着她的幸灾乐祸的丈
夫。
她早年的命运和杨扬有点类薃E ，也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孩
子，才不得不嫁给这位文不成武不就的谢先生的。
十三
谢子军宣布，这种事情，神仙都管不了的，你呀，不是我打
击你，这个消防队员的任务，不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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