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ling (luling),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平凡的世界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y 22 15:32:23 1998), 转信
第十四章
孙少安好不容易把家里和队里的事安排停当,才抽开身到城里来了。前两天,他赶
着把家里自留地的南瓜和西葫芦都种上了。为了赶时间,
他还把他妈和他姐也叫到地里帮忙。父亲在基建会战工地,又被强制给他姐夫陪罪,请
不脱假。他不能错过播种季节。南瓜西葫芦,这是全家人一年最重要的一部分粮食。他
还在自留地利用阴雨天修起的那几畦水浇地里,种了点夏土豆,又种了两畦西红柿和黄
瓜。这些菜一般家里不吃,是为了将来卖两个零用钱的。
至于队里的事,那就更多了。冬小麦已经返青,需要除草和施肥,尿素和硫酸铵比
较简单,撒在地里就行了,但碳酸铵要用土埋住,否则肥效发挥不了作用。需要好好把
这些事安顿给副队长田福高,不敢让社员应应付付了事。另外,还要赶紧开始种黑豆和
小日月玉米……
直到他坐在过路回家的金波父亲的汽车上往县城去的时候,还觉得有许多事没有安
排妥当……
现在,他已经到润叶的宿舍里了。
这是他头一次到城里单位来找她。尽管是老熟人,总还觉得有些拘束。润叶已经给
他打好了一盆洗脸水,水盆里泡了一条雪白的毛巾。他犹豫地笑笑,说:“我不洗了…
…”
“快洗!坐了半天车,洗洗脸清朗!”润叶命令他说。
“这么白的毛巾,我一次就给你洗黑了。”他只好走到脸盆前。“你看你!这有个
什么哩!黑了我再洗嘛!干脆,让我再提些水,你把头也洗一下!”
“不了,不了。”少安一边洗脸,赴忙拒绝让他洗头。他的头在这点脸盆里能洗干
净吗?
少安洗完脸后,润叶立刻说:“走,咱们到街上食堂吃饭去!”“我已经吃过了。”
“你大概早上吃过了!”
少安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太熟悉他了,什么事也别想瞒她。他们一块相跟着往街上
走。少安现在才发现润叶身上有些变化,似乎一下子老成多了。他半天才留意到润叶已
经不梳辫子,变成了剪发头。这倒使他感到对她有点陌生。是的,随着光阴荏苒,每个
人都在变化。这又一次使他强烈地感到,他们的童年早已经流逝,两个人都成大人了。
不知为什么,他猛然间又记起了那时候她给他补破裤子的情形,便忍不住“嘿嘿”地笑
出了声。“少安哥,你笑什么哩?”走在旁边的润叶问他。她白净的脸蛋上泛出兴奋的
红晕,腼腆地微笑着。
“没什么……”他的脸也热烘烘的。
少安和润叶走在一起,就象他有时引着兰香在山里劳动一样,心中充满了亲切的兄
妹感情。真的,他看待润叶就象看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人活着,这种亲人之间的感情
是多么重要,即使人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和艰辛,只要有这种感情存在,也会感到一种温
暖的慰藉。假如没有这种感情,我们活在这世界上会有多么悲哀啊……
他跟着润叶进了县城最大的国营食堂。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食堂里现在没有什么人。
少安赶忙扑到售票处去买饭,结果被润叶一把扯住了。她把他硬拉在一张饭桌前,
让他坐下,说:“你到我这里就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买饭呢!”
少安有点窘。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买饭觉得有损自己男子汉的自尊。他现在身上带
着钱,除过家里的拾元外,他还借了队里的二十元公款。他走时并没有准备在润叶这里
吃饭。他对要去买饭的润叶说:“我听少平说,外国人男女一块上街吃饭,都是男人掏
钱买……”
润叶笑了,一边转身去买饭,一边又扭过头对他说:“咱们中国男女平等!”她买
回来一堆饭菜,摆了一大桌子。
少安说:“买得太多了,别说咱们两个人,就是四五个人也吃不完。”“我已经吃
过了,这都是你一个人的!”润叶坐在他旁边说。“啊?”少安惊讶地看着她,说:
“这……”
“不要紧,吃不完剩下算了。你快吃!现在已过了中午,你肯定饿了。”他刚开始
吃饭,润叶又站起来,说:“噢,我忘了给你买点酒!”他赶忙说:“我不会喝酒!你
快坐下,也吃一点。”
润叶坐在他旁边,没有动筷子,只是亲切地看着他吃。
他低头吃着饭,但感觉润叶一直在盯着看他,使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抬起头来,看
见润叶把自己的头扭过去一点,脸红得象充了血似的。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脸色,赶
忙给他解释说:“今天我二妈她爸过生日,我喝了几杯葡萄酒,上脸了……”少安相信
她的话,没在意地又低头吃他的饭。
尽管他吃了不少,但最后桌子上还是剩了一堆。如果是他一个人,他就会把这剩下
的所有东西,都装进他那个毛巾布袋,或者带到中学送给少平,或者带回家让家里其他
人吃——这都是些好东西啊!但今天不能。这是润叶买的饭。就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只
要润叶在,他也会象大方的城里人一样丢下不要了。他总算还念过几天书,不会俗气到
可笑的程度。
吃完饭后,他和润叶来到街上。本来他想很快给润叶谈他姐夫的事,但他又想,还
是应该先等润叶给他为了她的事以后,他再说自己的事也不迟。
走到要回小学的那条巷口时,润叶突然说:“少安哥,你刚吃完饭,咱们到城外面
去走一走。”
少安不好拒绝她,但又觉得有些别扭。两个男女一块相跟着遛达,叫众人看着不美
气。可又一想,这城周围又没人认识他,走一走就走一走,怕什么!他和润叶是一个村
的老乡,又是老同学,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哩!
于是,他们就相跟着一块出了那座清朝年间修建的古老破败的东城口,又下了一个
小土坡,来到了绕城而过的县河滩里。初春解冻的原西河变得宽阔起来,浩浩荡荡的水
流一片浑黄。在河对面见不到阳光的悬崖底下,还残留着一些蒙着灰尘的肮脏的冰溜子。
但在那悬崖上面的小山湾里,桃花已经开得红艳艳的了。河岸边,鹅黄嫩绿的青草芽子
从一片片去年的枯草中冒了出来,带给人一种盎然的生机。道路旁绿雾蒙蒙的柳行间,
不时闪过燕子剪刀似的身姿。不知从什么地方的山野里,传来一阵女孩子的信天游歌声,
飘飘荡荡,忽隐忽现——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
二月里鱼儿水儿水上漂,
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 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少安和润叶相跟着,沿着原西河畔的一条小路,往河上游的方向走着。他们沉浸在
明媚的春光中,心情无限地美妙。这倒使他们一时没有说什么话。
“你走慢一点嘛!我都撵不上你了!”润叶终于扬起脸对少安笑着说。少安只好把
自己的两条长腿放慢一点,说:“我山里洼里跑惯了,走得太慢急得不行。”
“呀,你快看!”润叶指着前面的一个草坡,大声喊叫起来。少安停住脚步,向她
手指的地方望去。他什么也没看见。他奇怪地问:“什么?”“马兰花!看,蓝格莹莹
的!”
少安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哩。原来是几朵马兰花。这些野花野草他天天在山里
看得多了,没什么稀罕的。
润叶已经跑过去,坐在那几丛马兰花的旁边,等他过来。
他走到她身旁。她说:“咱们在这儿坐一会。”
他只好坐下来,把两条胳膊帮在胸前,望着草坡下浑黄的原西河平静地流向远方。
润叶摘了一朵马兰花,在手里摆弄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少安哥,我有个急人
事,想对你说一说,让你看怎么办……”少安扭过头,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急
切地等待她说出来。他知道这就是润叶捎话叫他来的那件事。
润叶脸红得象发高烧似的,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二妈家给我啾了个人家。”
“什么……人家?”少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就是……县上一个领导的儿子……”润叶说着,也不看他,只是红着脸低头摆弄
那朵马兰花。
“噢……”少安这下才明白了。他脑子里首先闪过这样一个概念:她要结婚了。润
叶要结婚了?他在心里又吃惊地自问。
是的,她要结婚了。他回答自己说。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他把自己出汗的手轻轻地放在有补钉的腿膝盖
上,两只手甚至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怜悯抚摸着自己的腿膝盖。
你这是怎了?唉……他马上意识到他有些不正常。他并且对自己这种情绪很懊恼。
他现在应该象大哥一样帮助润叶拿主意才对。她专门叫他到城里来,也正是她信任他,
才对他说这事哩!
他很快使自己平静和严肃起来,对她说:“这是好事。人家家庭条件好……那个人
做什么工作哩?”
“可我不愿意!”润叶抬起头来,带着一种惊讶和失望的表情望了他一眼。“不愿
意?”少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不愿意就算了,这又有什么难的哩?“这事主意要你
拿哩……”他只好这样说。
“我是问你,你看怎么办?”她抬起头,固执地问他。
少安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掏出一条纸片,从口袋里捏了一撮烟叶,迅速卷起
一支烟棒,点着抽了几口,说:“那你不愿意,不就算了?”
“人家纠缠我,我……”润叶难受地又低下了头。
“纠缠?”少安不能明白,既然女的不同意,男的还纠缠什么哩?城里人的脸怎这
么厚?
“你是个死人……”润叶低着头嘟囔说。
少安感到很内疚。润叶需要他帮助解决她面临的困难,但他在关键的时候却无能为
力。唉,这叫他怎么办呢?要么让他去把纠缠她的那小子捶一顿?可人家是县领导的儿
子,再说,他凭什么去捶人家呢?哼!如果将来兰香长大了,有人敢这样,他就敢去捶
他个半死!
他看见润叶一直难受地低着头,急忙不知怎样安慰她,就急躁地说:“唉,要是小
时候,谁敢欺负你,我就早把拳头伸出去了!你不记得,那年咱们在石圪节上高小,有
个男同学专意给你身上扔篮球,我把那小子打得鼻子口里直淌血……再说,那时候,你
要是看哪个土崖上有朵山丹丹花,或者一钵红酸枣,要我上去给你摘,那我都能让你满
意……可现在,可这事……”润叶听他说着,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
少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半支没抽完的烟卷扔掉,又赶快卷另一支。过了一会,
润叶用手绢把脸上的泪痕抹去,不再哭了。刚才少安的话又使她深切地记起她和他过去
那难以忘却的一切……唉,她因为少女难以克服的羞怯,眼下一时不知怎样才能把她的
心里话给少安哥说清楚。她原来看小说里的人谈恋爱,女的给男的什么话都敢说,而且
说得那么自然。可是,当她自己面对心爱的人,一切话却又难以启唇。她对少安麻木不
仁感到又急又气。多聪明的人,现在怎笨成这个样子?可话说回来,这又怎能怨他呢!
她说的是别人追她,又没给他说明她对他的心意。她看来不能继续用这种少安听不明白
的话和他交谈了。但她又不能一下子鼓起勇气和他明说。
她只好随便问:“你家里最近都好吧?”
这下可把少安解脱了!他赶忙说:“好着哩,就是……”他突然想,现在正可以给
她说说姐夫的事了,就接着说:“只是我姐夫出了点事……”“什么事?”她认真地扬
起脸问他。
“贩了几包老鼠药,让公社拉在咱们村的会战工地劳教,还让我爸跟着陪罪。一家
人现在大哭小叫,愁得我没有办法……”“这真是胡闹!现在这社会太不象话了,把老
百姓不当人看待……干脆,我让我二爸给咱们公社的白叔叔和徐叔叔写封信,明天我和
你一起回石圪节找他们去!”
润叶有点激动了。少安哥的事就是她的事。再说,有这事也好!这样她还可以和少
安哥多呆一会时间,并且有借口和他一块坐汽车回去呢!这也正是少安的愿望。不过他
原来并没有想麻烦润叶亲自去石圪节,他只要她二爸出一下面就行了。
他对润叶说:“你不要回去了。只要你二爸有句话,我回去找白主任和徐主任。”
“反正我明天没课。只要明晚上赶回来就行了。一整天到石圪节打一个来回完全可以…
…要么咱现在就找我二爸去!”
润叶听少安说完他姐夫的事,就知道他现在心里很烦乱,不应该再对他说“那件事”
了——反正总会有时间说呢!
少安见她对自己的事这样热心,心里很受感动。他马上感到身上轻快了许多,便一
闪身从草地上站起来。他现在才发现,那几丛马兰花真的好看极了,蓝莹莹的,象几簇
燃烧着的蓝色的火苗。他走过去把这美丽的花朵摘了一把,塞到润叶手里,说:“回去
插在水瓶里,还能开几天……”
润叶眼睛里旋转着泪花。她接过少安给她的花朵,就和他一起相跟着找她二爸去了。
少安和润叶没有回她二爸家去,直接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润叶说她二爸没有下班,
现在肯定没有回到家里。
润叶说得对,她二爸正在办公室。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热情地从办公桌后面转
出来,和少安握手。田福军认得少安。他每次回村来见了少安,还总要问他生产队的一
些情况——他也知道他在一队当队长。
田主任给少安倒了一杯茶水,又给他递上一根纸烟,并且亲自把打火机打着,伸到
他面前。
少安慌得手都有些抖,好不容易才在田福军的打火机上点着了那支烟。“好后生啊!
玉厚生养了几个好娃娃!”他扭过头问润叶:“上次来咱家的是少安的弟弟吧?”
“就是的,”润叶回答说,“名字叫少平。”
“噢,少平少安,平平安安!这玉厚还会起名字哩!”
三个人都笑了。“可他家现在一点也不平安!”润叶对她二爸说。
“怎啦?”田福军眯缝起眼睛问。
少安就把他姐夫的事给田主任说了一遍。
田福军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他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嘴里自言自语说:“上
上下下都胡闹开了……”
“石圪节公社有多少人被劳教了?”他问少安。
“大概有十几个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每个村子差不多都有人。”“双水村
有没有人?”田福军问。
“双水村还没,就是把田二叔批判了一通。”
“批判田二哩?”田福军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嗯。””哎呀!这简直是……”这位领导人都没词了。
润叶插嘴说:“二爸,你能不能给白叔叔和徐叔叔写个信,让他们把少安的姐夫放
了。”
田福军想了一下,就在桌子上拉过来一张纸,写了一封信,站起来交给少安,说:
“你回去交给白明川。你认识他不?”
“我认识。”少安说。田福军又问了双水村的一些情况,少安都一一给他回答了。
“现在农村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少安,你看这问题怎解决好?”田福军突然问他。少安
就照他自己的想法说:“上面其它事都可以管,但最好在种庄稼的事上不要管老百姓。
让农民自己种,这问题就好办。农民就是一辈子专种庄稼的嘛!但好象他们现在不会种
地了,上上下下都指拨他们,规定这,规定那,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农民的手脚被捆
得死死的。其它事我还不敢想,但眼下对农民种地不要指手划脚,就会好些的……”
“啊呀,这娃娃的脑子不简单哩!……好,罢了有时间,咱好好拉拉话!你要是到
城里来就找我,好不好?我一会还要开个会,今天没时间了……”
少安和润叶就很快告退了。田福军一直把他们送到院子的大门口。在回学校的路上,
润叶佩服地对少安说:“我二爸可看重你说的话哩!你真能行!”
少安说:“你二爸是咱一个村的,又是你二爸,我敢胡说哩!”“少安哥,你干脆
把我二爸的信给我,我明天和你一块回石圪节去。我和白明川和徐治功叔叔都很熟悉,
到时候让我把信交给他们!”少安看她执意要和他一块回石圪节,也就把田福军的信交
给了她——她出面当然要比他的威力大得多。
晚上,润叶把他安顿到学校她的宿舍里休息,她回她二妈家去睡。当她把被褥细心
地给少安铺好后,少安却有点踌躇地说:“我怕把你的铺盖弄脏了……”
“哎呀!你看你!”润叶红着脸对他说。她多么高兴少安哥在她宿舍里睡一晚上,
好给她以后的日子加添新的回忆;也使她能时刻感觉到他留下的亲切的气息……
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少安就和润叶坐着公共汽车回石圪节去了。车票还是润叶买的
;他抢着要买,结果被润叶掀在了一边。汽车上,他俩紧挨着坐在一起,各有各的兴奋,
使得这一个多钟头的旅行,几乎没觉得就过去了。
两个人在石圪节镇子对面的公路上下了车。
少安说:“要是你去公社,我就不去了,你爸也在公社开会,我去不好……我这就
回家呀!你晚上回双水村去不?”
润叶说:“我可想回去哩!但我明天还有课,今天必须返回城里,因此回不成村里
了。等你姐夫的事办完,我让明川叔挡个顺车,直接回县城去呀。你放心!你姐夫的事
我肯定能办好!”润叶说完后,匆忙地在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封信,一把塞到少安的手
里。
少安赶忙说:“你二爸的信你怎又给我哩?你不给白主任和徐……”他的话还没说
完,润叶就笑着一转身跑了。
少安赶快低头看润叶交到他手里的那封信,才发现这不是田福军给公社领导写的那
封!
他莫名其妙地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看见一张纸上只写着两句话——
少安哥: 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好。咱们慢慢再说这事润 叶
孙少安站在公路上,一下子惊呆了。
他扭过头来,看见润叶已经穿过东拉河对面的石圪节街道,消失在了供销门市部的
后面。街道后边的土山上空,一行南来的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嗷嗷地欢叫着飞向了
北方……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luling.hit.edu.c]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851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