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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ookworm (书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羊的门(1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9月08日15:53:33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王华欣轻轻地拍拍他,说:"骡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今儿咱哥俩说说
体己话,哭吧,哭出来心里好受些。"
  嗷嚎了一阵,范骡子坐起来,说:"王书记,你还当我是个人?"
  王华欣说:"骡子,我今天把你请来,就是想当面向你道歉的。这么久了,我一直没
有给你解释。我也不想解释。那时候,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今天,咱哥俩见面,放
开了,我也吐吐这心里的话。兄弟呀,让你受委屈了。你的副县,啥时不解决,啥时都
是我的一块心病。"
  范骡子说:"干工作几十年了,我咋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如今,副县不副县的,我也不想了。只要你当我是个人……"
  王华欣一拍胸脯,说:"兄弟,我把话撂在这儿。这个愿,我是要还的。早早晚晚,
我一定还。"
  说着,王华欣端起酒杯,"兄弟,碰了吧?"
  范骡子也昂昂地说:"碰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姐扭扭地把那盘菜送进来了。当她把菜放在桌上之后,细声细气
地说:"先生,菜上齐了。"
  王华欣笑着说:"也不给介绍介绍?"那小姐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黄花闺女。"

  王华欣故意重复说:"啥?"那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就是你要的'那'么。"
  王华欣说:"那是个啥?"那小姐却笑着跑了。王华欣哈哈大笑说:"你看你看,还不
好意思呢。"
  范骡子探头看了看,只见摆上来的是一个烫金边的雕花大瓷盘,盘子中央是一个萝
卜刻成的小花窑儿,窑儿里精精意意地放着四个红枣,盘子周围摆着一圈绛黄色的东西
,似干菜又不像干菜……范骡子心里想,不就是枣嘛?然而,待那女孩关上门之后,王
华欣却介绍说:"这可是一道主菜,也是他们这里最贵的一道菜,这道菜的名字就叫'黄
花闺女'。"
  接着,王华欣笑了笑,又说:"要说腐败,这道菜才算沾了点腐败的气。骡子,我今
天特意点了这道菜,就是了为让你尝尝鲜。如今不是讲究'食文化"么。这道菜,可以说
是'食文化"的典范。你看,周围这一圈,你知道那是啥?那是黄花菜。而且是淮阳产的
黄花菜,普天下,只有淮阳的黄花菜是七个瓣的,其余地方的黄花菜都是六个瓣的。你
看中间这个窑,这是萝卜刻成的雕花窑儿,你看那形状,究竟像什么?哈哈,我就不细
说了。你再看那窑儿里,泡的是四个红枣。这菜贵就贵在这四个红枣儿上了,这四个红
枣叫做'阴枣'。怎么炮制的,人家不让说,我也不说了……这枣儿,可以说是补品中的
极品,延年益寿,滋阴壮阳,是这里的一绝。据说,这道菜是从清朝宫庭秘籍上找到的
谱,每道工序都与'七'有关,最后还要泡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上桌。原来一个枣儿要
五百元,客人都嫌贵,后来又改成三百元一个,这盘菜价格一千二。老弟,说'食文化'
啥啥的,那是狗屁!大补才是真的。叨,你叨一个尝尝,这可是'黄花闺女'!"
  范骡子惊呆了!他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贵的菜,一盘竟要一千二?!他战战兢兢、
半信半疑地用筷子夹起一个枣儿,往嘴里一放,只觉得腥腥的,有一股什么味,正想吐
的时候,却见王华欣连声说:"别吐,你可千万别吐。你要吐了,就辜负我的一片心意了
。它贵就贵在这股味上了,大补大补!"说着,王华欣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
细细地品味着……"
  王华欣吃了一个枣,尔后说:"骡子,这人活着,也就几十年的光景。你说是不是?
"
  范骡子说:"是。那是。"
  接着,王华欣又漫不经心地说:"所以呢,这该尝的也得尝尝。有人告诉我一个道理
。说这人世间,动物类的,是吃啥补啥。植物类呢,是像啥补啥。想想,有些道理。你
说是不是?"范骡子又说:"有道理。有道理。"
  王华欣笑着说:"这天地间,说白了,就是一个阳,一个阴。你看,这人分男女,动
物有公母,植物有雌雄,连电都分个阳极阴极。阴阳谐调,这才叫配合。所以,我今天
特意请你尝尝这'黄花闺女",不虚此行吧?"
  这会儿,范骡子已有了三分醉意,竟大腔大口地喊道:"不虚此行!"
  饭毕,王华欣又把范骡子带上了三楼。这里是"一条龙"服务,接下去又洗了,蒸了
,按了……尔后,两人回到包间里,一人腰里围着一条浴巾,点上烟,泡上茶,就那么
赤条条地相对而坐。到了这时,王华欣定定地看着范骡子,说:"骡子,我想问问:你还
有血性没有?!"范骡子连"黄花闺女"都吃过了,还能说什么呢?回想起那些日子,他的
牙咬得嘣嘣响,身上的血直往头上涌!
  王华欣盘腿坐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说:"骡子,咱今天脱光了说。他这样整咱,咱
是不是该整整他了?"
  汗一出,醉劲也下了。范骡子坐在那里,沉吟了半晌,心里毛毛地说,就再当一回

  四、公事私办
  范骡子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树。
  那是一棵皂角树。在平原,人们都把皂角树称作"叫叫树"。
  这棵"叫叫树"很有些年头了,一树老刺。入秋后,结满树皂荚,到了冬天,皂荚干
透了,会摇出一树黑响儿,所以才称作"叫叫树"。
  夏日里,它是一树羽状的黄叶,碎碎散散的,能铺很大的凉荫,那凉荫花嗒嗒的,
站在凉荫下朝上望去,会看到一脉一脉光影和透明的叶纹,那叶儿的背面是青绿色,阳
面却是黄的,时光像蚕一样在叶上爬,爬出一些青青黄黄的光影,在一片一片的光影里
,有虫影儿在叶片上一蠕一蠕动着,藏得很妙哇!虫儿咬过的地方,会亮出一个小小的
斑点,那是枯黄……"
  范骡子在树下站了很久了。他立在树下,仰头向上,看了一会儿,心里说,日他妈
,再当一回叛徒?叛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当叛徒也是需要勇气的,你得先逃过良心的
谴责,尔后还得找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借口,先是自己不骂自己,往下才能顶得住别人
的骂。范骡子的借口很好找,范骡子心里说,关键是那一百万,一百万哪!他们太黑,
他们就是这样干的,你还怕什么?他们想过你么?那时候,为了一个〓副县,你东凑西
借的,厚着脸送了一万块钱,他们就那样的整你,你冤不冤?天底下已经没什么好人了
,你还做什么好人?是他们先害你的,你不能不出手了!再说了,人家王华欣如今是市
长了,人家找了你,就看你的态度了。你要是不动,以后还怎么在官场混呢?还有一说
,那是王华欣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要解决你的副县,你想不想解决,你是真的不想么?
没有退路了。那事一旦说出去,你就没有退路了,要是你当时不说,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那会儿,两人赤条条的,酒涌在头上,你一激动,啥都给人家说了,这会儿,就没有
后悔药了。范骡子想,人真不是东西!
  于是,范骡子又成了"马前卒"。
  范骡子先是偷偷地请了半月假,在家里"猫"了一天后,就悄悄地上路了,他先去了
市里,尔后与市检察院的两个人一块坐车到了省城,接着就坐飞机到南方去了。这是一
次极秘密的行动,走时,王华欣特意指示说:"要公事私办。"
  "公事私办"是在平原上广为流传的一句俗语。在平原,无论办什么事若是"公事公办
"的话,那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就是勉强办成了,也要拖很长时间,要把你的耐心磨
到极限之后,才有可能办出结果。所以,在这里,要讲效率的话,必须"公事私办"。"公
事私办"含意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要把公家的事当成自己个人的事情来办,要跑关系、要
动用大量的人情、要不辞辛劳一杆子插到底等等。由副市长王华欣亲自指挥的这次"反腐
败"行动,应该说是彻头彻尾的"公事私办"。首先,办案的经费——五万块钱,是由王华
欣出面向一家企业借的;办案的人,也是由王华欣通过检察院的关系秘密组织的(一个老
马一个小吴,据说都跟王华欣沾点亲戚);而作为指证人的范骡子,则是以看病为名请了
事假的。王华欣说:"都是自己人。"
  就这样,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南方的一个小镇上。这个南方小镇是很开放的,街面
上到处都是"颜色",说话叽哩咕噜的,一片"鸟语"。他们在"鸟语"里整整泡了三天,才
听出了一点门道。于是也都一个个卷着舌头跟人说话,终于打听到了那家汇款的银行。
接着又顺藤摸瓜,查到了那姓黄的下落。一看到黄庭华这个名字,范骡子说,就是他!
然而,查到黄庭华的下落之后,却无法下手,因为那姓黄的在这个小镇上是个头面人物
,竟是两家公司的董事长,还兼着镇上乡镇企业局的副局长呢!一看这样的情况,三个
人都有些怵,这是人家的地盘,怕抓不好弄出什么事来,于是就给王华欣挂了电话,王
华欣讲得很干脆:"非常之地,要采用非常手段。先想法吊住他,最好不要惊动当地政府
,不行绑也要把他绑回来!"最后,还是检察院的人有办法,他们一连盯了那姓黄的四天
,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就在那里死盯……一直到了第八天头上,黎明时分,那姓黄的终
于露面了,他是出来锻炼身体的,当他跑出家门之后,在一条小街的拐口上,三个人冲
了上去,连拖带架地把他弄进了那辆早已准备好的出租车里,手铐一戴,开上就跑!一
直到车开出那个小镇之后,他们才算定下心来。这次范骡子真是长见识了。一路上,他
疑疑惑惑地问:"你们就是这样抓人的?"检察院的小吴说:"可不就是这样。你想会是啥
样?"
  审讯姓黄的工作是在另一个城市开始。车开出二百多公里后,他们在临近公路的那
个城市里租了个套间,把那姓黄的带了进去。这时候,那两个检察院的人才换上了检察
官的制服,尔后对那姓黄的说:"老黄,你不是说我们绑架你么?睁眼看看,这叫执法!
"说着,把早已开好的拘留证拿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老黄很硬,老黄说:"这叫执法啦?
"检察院的老马说:"对,这就叫执法。"
  老黄鼓着他的金鱼眼说:"我犯什么法啦啦?我是局长。我要告你们,我要上告的!
"检察院的老马说:"老黄,你没有犯法?你敢说你没有犯法?!"老黄昂着头说:"我没
有犯法啦,我真的没有犯法啦啦……"老马说:"操,我说你犯法你就犯法。你信不信?
"这时,范骡子走上前,拍拍他说:"老黄,招了吧。"
  老黄怔怔地看着范骡子,终于想起来了,他嘴里嘟囔说:"你们平原人太不讲义气啦
。怎么能这个样子呢?"老马说:"你不交待不是?好,好,不交待咱还走,我让你自己
交待。"
  于是,第二天,他们把戴着手铐的黄庭华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备箱里,一走又是二百
多公里。一路上,车开得很快,颠颠簸簸的。坐在车上,范骡子就觉得身后的后备箱里
总像滚着一个大冬瓜似的,咕咕咚咚乱响。他不安地问:"死不了吧?"老马笑了笑说:
"死不了。不过,够他呛的。"
  ……又到了一个城市,等把姓黄的从后备箱里拽出来的时候,这人已滚成一堆泥了
,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只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哑着喉咙一迭声说:"爷,我招,我招
了。你让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行啦啦。"
  于是,就在路边的一个旅店里开了一个套间,把黄庭华押进去后,老马递给他一支
烟,说:"好好说。"
  黄庭华吸了一支烟后,眼珠子转了转说:"好啦。你们让我说什么啦?"老马说:"说
说你犯法的事?"黄庭华说:"你提示一下啦。"
  这时,老马脸一黑,说:"老黄,你私自办烟厂犯法不犯法?你私自购买卷烟设备犯
法不犯法?你制假贩假犯法不犯法?我告诉你,哪一条掂出来都是死罪!"黄庭华一听,
脸慢慢地灰了。接着,他想了想说:"我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老马脸一沉说,"不行
。"
  黄庭华哭丧着脸说:"这些事情,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啦,我们是镇办企业,镇长也是
知道的啦……"
  老马说:"镇办企业怎么了?镇办企业我就不能查你了?!我告诉你,要是把这事掂
出来,是大案。你们镇上的干部得全窝端!"老马吓唬了一阵之后,突然说:"老黄,你
想回去不想?"老黄抬起头,泪流满面地说:"想啦啦。"
  老马说:"那好,我现在给你一个从宽的机会。你们那里的事,我可以暂且不问,我
只查与我们这里有关的问题。你听清楚了么?我这是放你一马。你要好好配合,我问什
么,你说什么。好好说,说清楚,我就放你回去。"
  黄庭华头点得像鸡叨米似的说:"讲啦,讲啦。"
  老马说:"我问你,是不是你到颍平县去买的卷烟设备?"黄庭华看了坐在一旁的范
骡子一眼,说:"是啦。"
  老马接着问:"一共花了多少钱?"黄庭华交待说:"三千多万啦。"
  老马喝道:"到底多少?说清楚!"黄庭华说"三千五百五十万啦……"往下,姓黄的
就把那事屙出来了,屙得很净。于是,就让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一一都按上了手印。

  尔后,他们就一路游山玩水,到一个城市该看就看,该玩就玩。当五万块花去大半
的时候,也就到了本省的境内了……范骡子一一都看在眼里,他心里说:"日他妈,事就
是这样弄的?!"
  事毕,等他们回到省里时候,王华欣亲自赶到省城,在一家最豪华的酒店里给他们
摆酒接风。尔后,王华欣说:"这一仗打得漂亮。往下,咱兵分两路。一路去查那姓谢的
,还是从银行这条线查,查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看那一百万汇到哪儿去了。干什么用的
。不过不要打草惊蛇。另一路,骡子,你回去,尽快去弯店一趟,让他们写几封揭发信
,直接寄给我。"
  范骡子怔了一下,说:"他们要是不写呢?"王华欣看了他一眼,说:"骡子,你尿了
?"范骡子连声说:"没有。没有。"
  王华欣淡淡地说:"白纸黑字,事都成了,你还怕什么?"范骡子又赶忙说:"我不是
怕。"
  王华欣说:"这事一定要砸实。让他二百年也翻不了案!"那天晚上,王华欣又把范
骡子单独留下来,说:"骡子,咱哥俩多少年了?"
  范骡子说:"二十多年了吧?"
  王华欣说:"老伙计了。"
  范骡子说:"是。老伙计了。"
  王华欣说:"事不秘则废呀。"
  范骡子说:"我知道。"
  王华欣说:""咱要把这个事坐实。"
  范骡子说:"那是。那是。"
  最后,王华欣抬起眼皮,说:"你那个副县,我记着呢。"
  范骡子怔了怔,红着脸,张口结舌地说:"不,不急。"
  一个月后,所有的线索全都查明了。那一百万的去向也全都弄清楚了。而且,更让
王华欣高兴的是,他们顺藤摸瓜,竟然还查到了那谢丽娟与呼国庆的暧昧关系。通过监
听谢丽娟的电话,两人的狐狸尾巴全露出来了。可王华欣却仍然按兵不动。他说,她账
上不是还有五十万的么,让她花出去再说!
  范骡子每天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这段日子里,他连县委大院都不敢进,生怕
脸上流露出什么。他几乎每天都给王华欣打电话,说咋还不下手呢?可王华欣一点都不
急,王华欣说,你慌什么?沉住气。待听了王华欣的解释后,范骡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里说:高手。这才是高手!
  五、私事公办
  呼国庆是在一次会议上被人叫走的。
  这一段时间,呼国庆在颍平的威信非常高。最初,当有人称他"呼青天"的时候,他
还批评了人家,沉着脸说:"不要胡说。"
  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很愿意有人这样叫他的。所以,他想扎扎实实地做几件事
情,好在老百姓心目中巩固一下"青天"的形象。于是,他把从弯店打"假"弄来的三千万
全部投到修路工程上去了。不是说,要致富,先修路么。他想把颍平的路好好修一修。
他的办法是省里搞三分之一,县里拿三分之一,群众集资三分之一,弄他几个亿!计划
是乡乡有公路,村村通汽车。
  不料,就在他一心一意要做"青天"的时候,他却被人叫出去了。那天,他作为县里
一把手,刚在一个万人大会上做了动员报告。当他端起茶杯要喝口水时,有人轻轻地拍
了他一下,说:"呼书记,有人找。"
  于是,他站起身来,就到外边去了。出了门,就见外边停着两辆车,一辆是桑塔那
,一辆是他的奥迪。车前站着两个人,从脸上看,都很陌生。只见其中的一个年长的说
:"呼书记,市里有个会,很紧急,请你去一趟。"
  呼国庆心里"咯噔"了一下,问:"现在就去么?"那人说:"现在就去。"
  这时,呼国庆往远处望了一眼,说:"那好,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朝不远处的厕所走去。那人怔了怔,似乎想说什么,可他跟了两步,却又
站住了。呼国庆进了厕所门,心想,这么突然,是不是人事上有变动?!他知道人事变
动常搞突然袭击,把生米做成熟饭,文儿一下,到时候你不走也得走。他心里说,要是
有什么的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想了想,慌忙从夹在胳肢窝里的包里拿出手机,
啪啪啪按了几下,拨通了呼家堡的电话,说:"根宝么?呼伯在不在?噢。那我问你,最
近没听说什么吧?噢,噢,也没什么。我估计有人暗地里做我的活儿!这样吧,等呼伯
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老人家尽快帮我查一下……"说完,他把手机塞进包里,两只
手揉了揉脸,又从从容容地走了出来。
  待车进了市区,呼国庆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发现车没有去市委,而是走了另一条路
,呼国庆知道,这条路是通许田宾馆的。许田宾馆原是市委招待所,是有名的一所,条
件最好。现在改了名字,叫许田宾馆,比原来的招待所更豪华更气派了。市里有很多会
都在这里开,市委常委们也常在这里商量事情。所以,这事并没有引起他的警觉。他只
是隐隐地觉得这不太正常。如果人事上有变动,一般是去组织部。不过,他已经考虑好
了,如果调他的话,他是坚决不走的。车果然开进了许田宾馆。等他进了大厅,坐电梯
上了三楼,来到308房间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308是个豪华套
间,在这个套间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竟是他的对头,王华欣!另一个,是市纪委
书记赵修贤。这两个人,一个是分工抓"纪检"的,一个是抓"信访"的,在呼国庆眼里,
就像是"黑白无常"!呼国庆顿时心里一寒,他知道事情"性质"变了。这时候,他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心里说,别慌!尔后,他快步走上前去,很大气地说:"赵书记,王市长,
急火火把我'点'来,有何吩咐?"赵修贤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站起与他握手,只是点点头
说:"国庆来了,坐吧。"
  倒是王华欣显得更热情些,他打着哈哈说:"国庆,路上没堵车吧?快坐快坐!"这
时,呼国庆心里又是一堵:没有握手?没有握手也是一种信号!这就说明,的确是有人
下手了。于是,当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时,脑海里却在飞速地旋转: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他们到底抓到什么把柄了?!
  往下,又是王华欣先开口的,王华欣很随意地问:"国庆,最近忙啥呢??呼国庆淡
淡地说:"正修路呢。"
  王华欣哈哈一笑,说:"修路好哇。好事好事!积德行善,修桥补路。为官一任,造
福一方嘛。怎么样,资金都到位了吧?"
  呼国庆故意说:"腿都跑断了。王市长是老领导了,是不是也给家乡做点贡献哪?到
时候,让老百姓也给你立个碑……"
  "不敢,不敢。"
  王华欣笑着说,"贡献说不上,家乡的事嘛,该帮忙我还是要帮的。我这个人口碑一
向不好,再立块碑,不成了万人骂了?"
  呼国庆说:"上边千条线,下头一根针。骂也是骂我。"
  王华欣失笑眯眯地说:"听说你干得不赖嘛,都有人叫你'呼青天'了……"
  呼国庆说:"这是谁黑我呢?没有的事,我只知道骂我的人不少。"
  王华欣脸上仍是笑眯眯地问:"家里都好吧?"
  呼国庆说:"还好。"
  王华欣说:"广文呢?两口子没啥吧?我可知道,广文一直不放你的心,呼书记可别
金屋藏娇啊!"
  "没啥。我这个人,你是老领导了,还不清楚?"呼国庆嘴里应着,心里却在骂:日
你妈,有啥阴招你情使了!
  王华欣接着又问:"孩子呢?你那个丹丹,是叫丹丹吧?上几年级了?"
  呼国庆急于想知道"底牌",可王华欣偏用钝刀子锯他!他心里有些火,可他一直暗
暗忍着。说:"三年级。挺好。都挺好。"
  就这么扯了几句闲话。突然,王华欣话锋一转,把脸扭向了赵修贤:"老赵,你说吧
?"
  纪委书记赵修贤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吧?"
  王华欣说:"你说你说。"
  赵修贤身子靠在沙发上,两只眼皮耷蒙着,慢吞吞地说:"国庆啊,今天把你请来,
是有些、这个这个啊……情况想了解一下。这些事情嘛,当然了,还是希望你能够正确
对待,也不要有什么、啊顾虑。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作为一个党员,党的负责干部,
啊,这个这个,要实事求是嘛……啊?"
  呼国庆定了定心,说:"赵书记,到底啥事?你说吧。"
  赵修贤仍耷蒙着眼皮说:"这个嘛,群众有些反映。你呢,是不是给组织上谈一谈?
有些事情,早说比晚说好……"
  呼国庆想了想,心一横,气呼呼地说:"是不是又有人告我了?不干工作保准没人告
!我这个人不怕告。身正不怕影子歪,组织上可以查嘛。"
  赵修贤沉默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说:"国庆哇,你要相信组织。如果没有一定的啊
……我们也不会把你找来。这个这个,啊,是个机会。人嘛,没有不犯错误的,啊?你
再想想,好好想想。"
  呼国庆忽地站了起来,说:"我没什么可想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有人告我,把
证据拿出来!"
  顿时,屋子里的空气紧张了……赵修贤看了王华欣一眼,一句话没说,却把眼睛闭
上了。
  此刻,王华欣突然笑了。他笑着说:"国庆,不要激动嘛。坐下,你坐下。老赵他苦
口婆心的,也是一番好意。你有啥就说啥,实在没有,也可以不说嘛。"
  呼国庆想了想,又坐下了。坐下之后,呼国庆又解释说:"赵书记,我刚才那话不是
对你的……"
  然而,赵修贤仍然没有睁眼……"
  王华欣看着呼国庆,那目光像刀刃一样,十分锋利。可他嘴里却说:"国庆,群众有
举报,信一封一封的,反应很强烈哇。组织上把你叫来,跟你谈谈。不算过分吧?"
  呼国庆回了他一眼,说:"不过分。可我要问,谁举报的?根据是什么?"
  王华欣的脸一沉,说:"你不要管人家。今天要谈的是你的问题。"
  呼国庆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王华欣说:"真没有?"
  呼国庆说:"没有。"
  王华欣像猫逗老鼠一样看着他:"要是查出来呢?"
  呼国庆说:"党有党纪,国有国法,你们随便处置!"
  王华欣说:"好。我再问你一遍,有没有需要向组织上交待的问题?有就是有,没有
就是没有。你要想清楚。现在,我再重复一次,我们是代表市委跟你谈话的,你要慎重
考虑。"
  呼国庆沉默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尔后咬着牙说:"没有。"
  王华欣微微点了点头,刹那间,他眼里像是爬了很多蚂蚁……片刻,他扭过身来,
看了看赵修贤,说:"老赵,那就这样吧?"
  赵修贤靠在沙发上,仍旧一声不吭。
  王华欣回过身来,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那好,你走吧。"
  呼国庆犹豫了一下,心里说,要走快走!这么一想,他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赵修贤突然睁开眼皮,说:"国庆啊,有句话我送给你:要想人不知,除非
己莫为。出了这个门,你好自为之。"
  这时,呼国庆已走到了屋门口,他想折身回去,可又觉得不妥。于是,他立在门口
处,怔了片刻,终还是硬着头皮走出去了……"
  呼国庆走出门后,发现过道里很静,一个人也没有。当他一个人闷头走进电梯的时
候,头一下子大了,心里像是爬满了一窝一窝的刺猬……他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
了?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不只是扑风捉影吧?王华欣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他下的手!
可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是从什么地方下手的?!得赶快了解一下。这么想着,他的牙咬
得嘣嘣响,浑身直打颤,脚步像是踩在心上,走路一漂一漂的。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
有一个人突然抢上来跟他握手,把他吓了一跳!那人叫道:"呼书记,你怎么来了?"可
他眼前一黑,却忘了这人是谁了,也就跟他打了两句哈哈,嘴里说:"噢噢。开个会。好
,好……"尔后,快步朝外走去。走出玻璃转门,他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天,天是晴天,
蓝蓝的。可就在这时,有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很有礼貌地
说:"呼书记,请上这辆车。"
  这时,呼国庆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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