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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ngzhy (美丽的骨头),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故乡面与花朵3-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Nov 4 13:35:24 2001) , 转信
说起毛驴,啊,毛驴——不是你孬舅肤浅——提起毛驴我就激动,我就想起了我的童
年和少年时代。艰苦玉成,卧薪尝胆,牛圈里养不出千里马,温室里长不出参天树;富贵
想起艰难时,贵族想起贫贱时;人一站得高,他就看得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坐
在秘书长官邸的炉火旁与人谈话,这时回想起童年的流浪时光,一种辛酸而又温暖的情绪
,萦绕在心头;一种过去不安全在人渣里混现在终于安全出人头地可以长吐一口气的感觉
,它对于身体健康的益处,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为什么人一到老年凡是有资格向后
代人和儿童诉说他早年辛酸艰苦经历的有头有脸的贵族们都不放过书写回忆录的机会呢?根
本原因,潜意识中,并不是为了下一代,而是出于自己身体健康的考虑。当然,我不是这
样,我想起童年和少年是因为毛驴,但想起毛驴兴奋决不是为了个人情绪,我是想起了早
年我们的共同经历。上下五千年,我们爷俩,还有曹成、袁哨、瞎鹿、六指、白蚂蚁一帮
乡亲,尽管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我们共同经历过多少风雪和灾难呀。我们
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忘掉这感情是不对的。凡是有过一些感情经历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没
有比这感情更可贵的了;包括夫妻感情在内,一切都是扯淡。当时我们处在一个什么社会
呢?就是毛驴时代。人家骑马我骑驴,后边还有推车的。你如果有文化,你仔细想一想,这
是多么温暖和富有人情味的农业社会图画。假如你去赶集,在熙熙攘攘、人来驴往的土路
上,你骑着毛驴,旁边走着的,是一些大辫子垂到屁股蛋的村姑,和胸前饱满似刚刚吐蕾
开放的花苞一样的年轻媳妇。土路上刚刚下过雨,空气清新,桃花灿烂,你走得信心十足
和心旷神怡。事到如今,同性关系者会说你观念落后,但你当时处在此情此境,你会觉得
千年不变。时间,就让它停止吧。人,就让他窒息吧。——现在世界回归,人们放下法拉
利和奔驰车而重新骑上了毛驴,这成了是不是贵族的一个标志,成了一种社会浪潮,成了
人们追求的一种时髦,比赛的一种运动,我觉得不是像有些人指责的那样是社会倒退或自
由化,而恰恰是社会进步、人们要求回归大自然、与绿色和平组织的口号都相适应的一种
表现。我是支持的。甚至有人说这一行动是我倡导的,是我在贵族阶层发起的一种运动,
如果你们非要把这种荣誉强加给我,我可以严肃地告诉诸位,我肯定会接受这种挑战,我
肯定会乐意接受这种荣誉而不会把它当作一种耻辱和人生负担。我就是对毛驴有感情,又
怎么了?我不怕。要怕你们就不是刘老孬,要怕你们我就是丫头养的。当然,这在现在的社
会中,丫头养的也不算一个多么庄严的誓言。他们也趾高气扬地在街上走着,一点不感到
寒碜。他(她、它)们说:你爹你娘不就多一张可以明目张胆的纸吗?那是一张什么纸?那是
一只什么鸟?拿一张你爹你妈已经发黄的破纸,你有什么可以骄傲的?这话说得多么透彻而
又深刻呀。如果没有看过这张破纸的,我建议他们马上去看;看过的,我建议他们重新再
看一遍。像这样深刻的东西,多看两遍没有坏处。当然,事情并没有在这里停止,更大的
对世界的挑战和时髦还不是丫头养的,而是你是不是你大爷养的。当然,我这么说了半天
,话题决不会停留在这个地方。决不会停留在一般的泛泛而论的毛驴身上。我主要想说的
是:你骑我的那只毛驴怎么办。
说起我那只毛驴——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那也不是我的毛驴,那头毛驴是世界恢
复礼义与廉耻委员会的,这样的毛驴属于全人类。正因为这样,我觉得你在有些方面做得
不妥;你在不理解这头毛驴的情况下,就与它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恐怕你把这头毛驴的耐
心和涵养当作了恬不知耻的借口和拥有这段生活的期货或是贷款了吧?说到这里,我倒佩服
你的胆子。我替你们唯一发愁的是,你们平时在一起说话吗?如果不说话,只是使用和被使
用的关系,虽然不合人道和驴道,但那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如果说话,你们之间的层次
不同、语言不同(又没有翻译,一个写字的,配什么翻译)、话的内容、走向和语流也不同
,怎么交流?两个不能交流的人,共同生活在一片屋檐下,哀莫大于心死,“你也算个人”
,这不成了世界的末日了吗?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却已经死了。黑夜给了我
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现在我们两首相聚和踌躇两端地寻找到了什么?不要以
为你们封闭的生活我不知道,不要以为我的小毛驴因为你的两把白糖和几粒甜枣就会招降
纳叛而会身在曹营而心不在汉。如果是那样,你就彻底低估你孬舅的智力和手段了。如果
我不跟你决裂,我还要让你永远蒙在生活的鼓里,现在要和你决裂了要和你说清楚了我就
要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地知道你孬舅一点厉害:自我把小草驴借给你自打你和它共同开始生
活和使用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一天不给我发一页传真和给我打一个小报告。(多么阴险—
—一切让我目瞪口呆)她在传真中当然话说得很多了,当然也不是没有说到你的优点了,但
是总起来的意思是:你们在一块快成为行尸走肉和快一块成为行尸走肉了;这哪里是生活
?这简直就是妓院。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这么干起来了……接着提到的就是对我的思念,昔
时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一种怎样的辉煌和温馨呀!……当然我对这种抱怨和思念也不完全
苟同——因为一开始毛驴也是我提出要借给你的,我以前对这头小草驴也不是没有看法,
不然我也不会将她下放给你;但现在看到传真,也感到莫名的解气。驴言驴语之中,虽然
充满了糟粕,但糟粕里面有真理,糟粕里面有真情,粪堆里面有黄金。泼脏水的时候,还
是不要把孩子泼出去。
真理在哪里
善良在哪里
……
我真想用通俗歌曲的唱法,去引颈高歌一首这样的曲子。不是我自吹自擂,也不是附
庸风雅,我这个人身上,还是有一些艺术细胞的。我将来从礼义廉耻秘书长的位置上退下
来,是不会像有些人那么没着没落、像掐了头的苍蝇一样,自己就自卑地将自己的身价给
落了下来,一点没有大将风度。有大将风度的人,把大将风度显示出来,并不是在当大将
的时候,而是在大将失去的时候。这是东山再起的信心和人格资本。历史上许多大人物所
以能够一而再再而三接二连三地跌倒了爬起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东山再起,靠的是什
么?靠的就是这一点。不让我当秘书长,我可以给电影电视剧谱主题歌嘛。饿不死人嘛。刚
才这首歌曲,放到哪一部片子里不行呢?不要自以为聪明,什么文学,什么艺术,是天才的
事业,一般人干不了。结论不要下那么早。我历来不信这个邪。我历来认为世界是矛盾的
,运动的,发展的,变化的,所以它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过去你会唱两嗓子,也许你现在
就跟不上时代了;过去是沙哑嗓,也许现在你倒独领风骚呢。就像你精通异性关系,并不
一定懂得同性关系;而我过去不懂异性关系,恰恰现在就迎头赶上了同性关系一样。过去
不懂才没有负担。生活的一点一滴,都是我产生艺术灵感的源泉。他装了一个自费电话,
他又看着它守着它舍不得打。偶尔主动给你打电话,还对你提出许多非分的要求,要不让
你说话快一点,——我就是这样说话慢吞吞的人,怎么办呢?要不说我把电话放了,你再给
我拨过来,我的电话是自费。我遇到这种情况,都慢吞吞地说:“好吧。”让他把电话放
了。但我是决不会再给他拨回去的。我堂堂秘书长,能跟你玩这种龌龊的游戏吗?碰上我情
绪不好,我会马上将这人的名字从我电话本上用重笔划去。
去你妈的
……
这又是一首很好的流行歌曲的开头或者结尾——如果换了你,会不会从电话产生一首
歌呢?——当然,现在你孬舅打的电脑和电传,却是礼义廉耻恢委会的,我们用不着急急地
挂断和重拨。让你重拨你也没有地方重拨。好了,我们不再谈论艺术,我们还是把话题回
到我们的毛驴身上吧。——恐怕你孬舅这辈子永远也没有从事艺术和创作的机会了——不
创作并不是不想创作,而是就算将来下台,我何至于惨到和闲到要跟你们争饭吃的地步呢
?——我直截了当、长话短说地告诉你我毛驴的意思吧。这个意思说复杂也像孬舅整天面临
的问题那么复杂,说简单也像孬舅永远面临不了的创作那么简单,那就是:世界上没有什
么一成不变的东西,你骑我的或人们的毛驴时间也不短了,该把它还到它应该去的地方了
吧?也许说出这个结论你会措手不及——这正是我要追求的艺术效果——接着还要结结巴巴
提出一些疑问:为什么现在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前些天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而让你白白骑着风
光了那么长时间呢?收有收的道理,放有放的道理。这又跟第三个问题也即丽晶时代广场的
同性关系问题联系在了一起。当时去丽晶时代广场参加Party会时,我骑驴,你推车,是这
样一个情况吧?你推独轮车的样子,就像民国初年咱村那个推车到乡里送田赋的村丁小路,
掉着屁股,推得满头大汗。记得我当时问你: “累吗小刘儿?”
你答: “秘书长,只要能参加这个Party会,推一个独轮车可不能说累。”
接着还不好意思地仰脸对我卑谦地讨好地笑了。有这么回事吧?——客观地说,你最后
能扔掉独轮车骑上毛驴,当时并不是你提出的;当时的你,还不是现在的你,那时你还没
有失去一个在村里长大的乡下孩子的朴实本色,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在世界上
的位置和进退,我骑着驴,你推着车,你一点没有意见。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你毕竟是
我的外甥,我没有出道之前,我们在一起摸爬滚打过;这点被你看了出来,你还安慰我:
“舅,你别不好意思,也别心疼我,你安心在驴上骑着,我平常这样也惯了。我没见你
之前,还不是每天挤公共汽车?有时大冬天,飘着雪花,我挤在等公共汽车的人群中,伸头
张望,整整大半个小时,一辆公共汽车都没有;这时来了一辆两块钱一张票的小巴,司售
人员在那里喊叫,许多人受不了冷,都狠狠心上去了;我呢?看看车,想想钱,手放到口袋
里,又伸了出来。那样的日子都过了;那样的日子,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就是我每天的生
存证明;舅舅你身处高位,哪里知道一个下层小文人的辛酸?贾府的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
的。这话说错了。应该反过来说,大观园的林妹妹,是不会爱焦大的。不是我看不起劳动
人民,我们劳动人民表面上都安于现状,其实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是向往贵族生活的。你
是我舅,看自己骑驴外甥推车你有些辛酸,但世界上不可能个个都是你舅,他们只管自己
享福,哪里管你下层人的死活?当然,我们人也太多,个个又不争气,个个有失体面,你们
也管不过来。我劝你还是安心骑在驴上,让我安心推我的独轮车。不然你现在心疼我让我
心里得到安慰,但你走了以后没人心疼我我在日常生活中不是更加伤心?你是爱我呢,还是
害我呢?你是鼓励我生活的勇气,还是毁灭我人生的信念呢?还是我推我的车,你骑你的驴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更让你外甥心安理得一些呢。就说这丽晶Party会吧,如
果不是你,我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大腕儿,别说参加,你连Party毛也摸不着!就算你能摸
着,你能支付这里昂贵的费用吗?就是你能支付,你又有资格参加吗?不是自己跟自己找别
扭和心理损耗吗?小门小户的闺女,向往什么大户人家呢?到了那里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我能跟你来这里见识见识,开开眼,以后万一出于倾慕贵族的心理在文字中描写到这类
场景,能够不露怯,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把这当成家,当作常来常往的场合追求放
下独轮车骑上毛驴在这Party上去风光去引起一些女人的注意呢?那就太不知进退、太不知
深浅、太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就是你能原谅这只鼓起肚子的蛤
蟆,我也不能原谅不知轻重的自己。舅舅,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让世界以它本来的
面目自然出现吧。我安心推我的车,你安心骑你的驴,我们就这样朝着你熟悉我不熟悉的
Party走吧!……”
这都是你的原话,对吧?这说明什么?这除了说明当时老舅对你的不忍和爱护之外,还
说明短短半个月前你还是一个推独轮车的瘪三和穷酸文人,我是一个骑毛驴的贵族和秘书
长,我们身份截然不同,是我第一次把你带到了贵族的圈子,对吧?你心安理得地推你的独
轮车,倒是我现在想起来毫无必要地慈心大发,看你在那里倒腾屁股,有些心疼你;你越
是推辞,我越是觉得不能这样——当然我这样做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也有一大部分是为了
我自己。总不能让人看着秘书长的外甥是这样一个操性和不争气的样子吧?在一定的时候和
场合,还是要把你给伪装起来。当然一说到为了我就不单单是为了我的问题了,这就牵涉
到整个礼义廉耻委员会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形象和精神面貌了。就好像让一个农民登上主席
台,总要让他换一块干净的羊肚子手巾;带一个村姑去参加舞会,总要让她换上一条对于
我们已经是过时但是对于她还是新鲜的拖地长裙一样。于是阴差阳错,当时我就毅然拍了
板,不顾你的扭捏和矫情——你这时扭捏和矫情的换装纯粹是为了你自己,而我对你的改
变和喝斥可是为了整个世界——终于让你一步登天,放下独轮车,跨上了毛驴。你还在那
里推三挡四,不好意思;最后上毛驴时连怎么跨镫、先伸哪条腿后伸哪条腿都不知道,一
看就是第一次过贵族生活——就像上一个世纪的乡下蛮子第一次坐轿车不知道门的把手在
哪里一样。但这样的举动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呢?我是养虎遗患哪,我是养痈护痂呀;养痈
长疽,自生祸殃;我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我当时犯了什么浑,喝了什么迷魂汤,怎
么想起把你带到时代广场了呢?后来就有了同性 关系者示威、请愿、要求划地给家园,对
不对?当时你心血来潮,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可就 说了话——上驴之前你说得那么动听,
说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进退,怎么一到事情上就憋不住了?就又要说话了?就又要给人出主
意了?你们这种一分钟不挨打屁股就痒痒的文人的臭毛 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给我出的
是什么主意?你不要自作聪明,以为当时自己出的主意已经够绝妙的了——就像你过去唱的
歌和写的文章——也许当时看是够绝妙的了,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呢?经不经得起时间和历史
的检验呢?我现在明确说,在时间和历史的照妖镜下,你一下就现出了自己的原形:你给我
出的当时看似乎是绝妙的主意现在看却是误党误国误世界差点毁了我前程和人生的馊招。
乍一看是一杯酒,一杯溜溜的麦爹利,其实是一杯毒药,里面下着砒霜。你这是什么用心
?你这是什么动机?我带你到广场,如同农夫看到可怜的蛇,你在雪地里冻僵了,没气了,
我可怜的孩子,我将你从雪地里捡起来,揣到了自己怀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身子一
暖精神一复苏舌头嘴巴一能动就一口咬住我的拳头大小的心脏。你肚子饿饥不择食我清楚
,但你不该反咬一口;你是认父作贼,你是忘恩负义,你是小事清楚大事糊涂一到大事就
露出村里农民过河拆桥和倒打一耙的龌龊卑下的狐狸尾巴。我与你相处的是大事,你却在
那里跟我算小九九和小数点。我当时不该让你骑驴,就该不管不顾地让你推你的独轮车,
压抑、自卑,到处没人理你,到处说不上话,你也就老实了,不给我乱出主意 了!或者干
脆就不该将你带到广场,让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给曹小娥洗碗,多好!嗬,你看你当时多么
风光,跟着我,骑着驴,到处发言;听说后来因为时代广场和我的原因,写得狗屁不通的
两本旧书也在街头畅销了,成了文坛大腕——可见文坛也像歌坛一样,没有几个有识之士
;还恬不知耻地混进了初级贵族圈子。你行啊你!这时你得到了好处,你何曾想到为你 作
出重大牺牲给你带来这一切的你孬舅?你何曾分给他半点稿费?——这些蝇头小利就不去说
它了,我还想向你在驴身上计较的一点是,当时你骑在驴上,并不知道你座下这头驴的价
值和取向,你就骑着它洋洋自得地往前走——虽然舅舅对这头驴是有意见和看法的,但这
头驴对于你来说,就已经是天上人间了;虽然这头驴子对于我已经过时了,但是对于你却
是从来没见过的新鲜;幸福的驴都是相似的,不幸的驴各有各的不幸;这头驴的幸与不幸
我们姑且不论,但它出生在贵族之家,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喝牛奶吃蛋糕穿筒裙长大,
长大以后花枝招展,雌激素分泌得像我们喜欢的一样有些过盛,小屁股小奶头都挺挺的那
是无疑的。不然能进得了礼义廉耻委员会?——我对她的遗弃是另一回事;但这样一头驴,
偶然的因素被你 骑在了屁股底下,你就一点不知道、一点不体谅地骑着就往前走——你把
它当成一头乡下驴了?——不能不说是它的一点不幸吧?——当然不幸仅仅是开头;当时你
骑驴不会上驴,有些尴尬;但上驴以后,却大模大样地往前走,令我吃惊;我当时还有些
高兴,一方面对这头我不满意和要遗弃的毛驴有些幸灾乐祸,另一方面说到底是我的外甥
,有其舅必有其甥,虽然以前没骑过毛驴,但一上去就显示出一种不凡的气度,傲视万物
,这是大将风度嘛!遗弃的 毛驴我是废物利用,伪装的外甥又意外地给我争了口气,我是
两全其美嘛,我是两个坏事加在一起就一块变成好事了嘛。从这个问题的处理上,也可以
看出我秘书长运筹帷幄、化险 为夷、惊而不险和游刃有余的水平和气度嘛。现在看起来,
是我想错了,高兴错了,是我主题先行,在对你的看法上,夹杂进去一些私人感情。不幸
的小毛驴,倒是被我忽略了。——现在看,当时骑在毛驴上的你,并不是傲视万物,而是
不懂万物,你傲视的目光不是弄懂万物把握万物之后自信和自然的流露,而是不懂万物什
么都不知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和傻子白痴 的目光无异的一种憨大胆的反映;不是事物螺旋
式上升之后的原点返回,看似返回,其实比过去旋出一圈,而是苍蝇飞了一圈,又落回到
原来的粪点上。你就是这样一只苍蝇。在时代广场那一刻,就是这样一只苍蝇落到了驴背
上,就是这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多么不幸的一刻呀,竟是我酿成的;多么不幸的开端
呀,竟是我提议的。我怎么那么糊涂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甚至应该向小毛驴道声歉。
我原来只想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惩罚她一下,谁知道就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不幸呢?当然,她
的不幸和我的不幸比起来,还是鸿毛、鸡毛和泰山的关系,真正的不幸才是我呢。我才是
一个大傻瓜和大傻鸟呢!我出于好心带你到广场让你骑驴,没想到你到头来却给我捅了那么
大的窟窿和漏子。带你去广场,你老老实实一个人呆着,遇到大事一言不发,才是你聪明
应取的态度——你一个苍蝇一样的小文人,主动插到世界性的大事里干什么?同性关系者示
威就让他们示威,游行就让他们游行,要家园就让他们要家园,你也不是同性关系者,你
异性关系还只是混口饭吃的水平,你管他们干什么?谁让你主动给我出主意了?我知道你会
说,孬舅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不是舅舅没有主意向我主动打问的吗?现在怎么一推六二
五,将责任都推到外甥一个人身上?你问得有理,但也没理。或者说正因为你这么问,就显
得更加没理。你怎么知道我有些着乱向你打问就证明我没主意了呢?我当时没主意,怎么就
证明停一会也没有主意呢?我向你发问只是一种形式,你可以保持沉默,你现在说的每一句
话,都将要作为在法庭上的证言。当时你没考虑这一点吧?我向你发问的时候,就是我思考
的时候;我越是没主意的时候,就越是要产生主意的时候——什么叫背水一战呢?什么叫置
之死地而后生呢?——这时你就越不能有别的主意 来干扰我,懂吗?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的
馊主意干扰了我好主意的产生,像电波一样,你的噪音干扰了正常频道的发射;你把我当
成敌台了吗?你到底是什么用心?你想使矛盾转化吗?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研究研究”,
我听了你的话,就“研究研究”。当时你很兴奋,我上了你的当,也很兴奋,以为是个好
主意,还让你骗吃骗喝,沽名钓誉,把一头小毛驴让你无功受禄地白骑了这么多天。后来
一实践,“研究研究”,这叫什么主意?拖一拖,放一放,事情就会过去了吗?这不是小孩
子过家家,一切可以因陋就简,转脸就过;这是同性关系,是家园,是涉及到世界和人的
根本问题,何况里面还牵涉到你孬妗,事情要多么复杂就多么复杂;是福不是祸,是祸躲
不过,大年三十地主逼债到门上,你不照样得变卖家当去偿还吗?到头来你就把我逼到变卖
家当的地步。你是什么用心?你出了主意骑着毛驴飞走了,我说了“研究研究”之后回到家
不还得面对你孬妗吗?你让我跟谁研究?这时我一说研究,高跟鞋就上来了。你知道为了你
这个主意我受了多少气?在你骑着我的毛驴四处在大饭店、咖啡屋、啤酒屋、Party上炫耀
和风光的时候,你可知道你舅舅正在一个毒如蛇蝎的女人身下受气?表面你在帮助我,其实
你在帮助这个女人。这时我不禁要问,你潜意识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觉得那
头礼义廉耻委员会的毛驴你还要骑下去吗?我知道你会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些 天和这头毛
驴相处得不错呀。这是将你一步步逼到墙根和绝境的时候,你拉着一根驴缰绳,最后的一
点解释和挣扎。你还想将事情和毛驴再挽救一下。你脸上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但一切
都大势已去和无可挽回了。我再也不会学捡蛇的农夫而要痛打落水狗了。你不是还剩最后
一层小衣服和最后一层画皮吗?现在我也要将它们给扒下来。我知道你们相处的不错,但这
绝不是由于你与她相互理解的结果,恰恰相反,这是因为你们相互太不理解太没有共同语
言或者说是因为毛驴认清你的本质与你无话可说没必要争论的反映,它是一种大家风度,
它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轻蔑和悲哀。就像一对夫妻,吵架的夫妻并不一定是坏夫妻,如果连
架都吵不起来,“相互没有红过脸”,不是更大的悲哀吗?“你也算个人”,我的天,大家
怎 么都不忙着自杀?你不自杀还一点不红脸地骑着人家四处扎堆和游逛,亏你做得出,我
都替你脸红。这些事情也就不说了。结论已经下定:你在广场上出的主意不是好主意,是
个馊招,是个不可取的主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帮助敌人、帮助同性关系者的阴谋;现在
唯一要做的是,这个主意要彻底废除,半点不能含糊,我们要在这个问题上彻底把你抛开
,另组智囊班子,另辟蹊径,想出一个新的对付同性关系者的办法。而且,在没有通知你
之前,这个工作我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现在我可以骄傲地、自豪地、理直气壮地告诉
你:新的对付同性关系者的一系列高招,都已经想出来了!明白了吗?我的亲爱的聪明的可
恨又可爱的外甥!你座下的毛驴,是该归还的时候了,应该让更合适更理解她的人和更应该
与她相处的人去与她相处了!经过这件事,也使我明白,这头小毛驴,我还要重新对她有一
个认识和评价呢。说完毛驴,说完主意,在这除旧迎新、爆竹一声旧岁除的让人心情激动
又难言的时刻,我接着想跟你谈一谈读书的问题。你知道你吃亏吃在什么地方?就吃在不读
书不看报的事情上。连《一地鸡毛》都读不懂,把握不住,生活中不就成一地鸡毛了吗?一
天不学习,跟不上毛主席;两天不学习,跟不上刘少奇。我现在身处高位,深深体会到这
一点。毛主席的书并没有过时,天天读、带着问题学、急用先学、立竿见影,这些话并不
是没有可取的地方。说起学习,我又想起了我的童年。舅舅孩提时代读个书可不容易啊。
不像现在的你,书摆在面前也不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少代知识分
子和没有挤进知识分子圈的人用 一生做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你就是不汲取。为此让我和
你姥爷伤了多少心。一直到现在,你那么大了,还不能自立,写文章还写不出个名堂,还
要靠时代广场靠旁门左道靠投机取巧去捞根稻草,去骗些不正当的钱和不正经的女人,你
惭愧不惭愧呀。要把你放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早把你给饿死了。我见过世界上一些伟大
的作家,人家都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像你这么大甚至比你还小,就写出了震动世界的作品
,把自己民族的痈疮和原始风景展示给了人家,得到了已经死去的伟大的对世界起过建设
作用更多的是破坏作用的人所留下的钱的利息,拿着这些利息,自己到集市上去买一头驴
,理直气壮地骑着它去赶集,看闺女的辫梢和小媳妇的屁股。可你呢,直到现在,骗不了
别人,还靠骗你舅舅去混头毛驴骑。我不禁要问,你骑在这样的毛驴上,能够心安理得吗
?看你舅这么不容易,你就不能争口气吗?我对你要求并不高,我也想时时刻刻帮助你,没
想到你却利用这种帮助去与人合伙谋害和出卖你舅——然后从中渔利。你真是个朽木不可
雕、竖子不足与其谋的人。我算是死了这条心。你就不能静下心读一两篇好文章,提高一
下自己的思想境界?我小时上学的时候,可不是你这种样子。不信你什么时候回老家时去问
问你姥娘。采访一下大人物早年勤奋刻苦的经历,倒是一篇能够引起轰动的好的文章题目
。当然,我不是非要你放下手头的创作去写宣传我的文章,我再说一遍,你不写,就没有
人写了吗?世界上有骨气的人不好找,奴颜婢骨和溜须拍马的人还不好找吗?这时你倒长志
气了是不是?到别人面前你孙子一样,到你舅面前你 倒一身正气跟我装起了大爷是不是?世
界上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在外边他窝囊得很,别人把 屎尿撒在他头上,他也只是“嘿嘿”
地对人笑笑;可一回到家,他就横了起来,窝里横,门 墩虎,你的好脾气,怎么不留到家
里给我们用一用?我小的时候,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在 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前途未卜
,夜路如蛇,就意志坚定地秉烛待旦、一读一夜,你姥娘让我休息,我就是不休息;先一
天的功课温完,还温第二天老师要讲的功课;每天把功课温得像煮熬的沸腾的热粥一样。
这个时候还两眼放光。第二天公鸡一叫,我就爬起来上学——你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想让公鸡从天而降,“公鸡,给我一口干的!”我却不是这样, 我从小就闻鸡起舞,把
鸡抱到屋里——当然也是怕被村里白蚂蚁一类的人偷去——天刚蒙蒙亮,就去上学。有几
天公鸡感冒了,不能啼鸣了,我就一夜不睡,把自己当成公鸡。刚要睡着,我就爬起来摸
着黑问你姥娘:“娘,天该亮了吧,该上学了吧?” 接着就自己用手捏着嗓子,扯声
学公鸡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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