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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冉之父 3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Nov 28 16:11:44 1998), 转信
我回头看儿子,儿子在跺脚,在用头撞墙……我从墙上摘下了一柄铝合金的长剑。买了
挂在那儿,我就没碰过它。它用来刺死一个人是不成问题的。我全身血脉膨胀,我想奔出去
杀死一个人。不仅为了花花,而且为了我家的阳台窗,为了无声地哭着跺着脚用头撞墙的儿
子,和他的同学、他的小伙伴们……我想在我和某一个人之间,今天必须死一个……我冲到
外面时,一切都已结束——一辆小卡车刚开走。那个手握铁棍的人,仍站在车上用铁棍捣
着,好像朝鲜族人用木杵捣黏米一样……
我知道他们在捣的是什么……孩子们渐渐围向自行车棚,围向他们的花花的死处。那儿
有一摊血……
倏忽间我眼前浮现了小时候的事情——我和弟弟妹妹们也曾养过一只和花花的身世同样
可怜的小狗。我们叫它“小朋友”。在北方寒冷的冬季里的一个早晨,它被建筑工人们打死
了,吊在脚手架上剥皮……那是饥荒年代,那个年代人们很饿很饿……而今天的人们并不会
那么饿……忽然孩子们哭成一片。那一种哭声令大人听了心碎。仿佛刚刚死于非命的不是他
们养的一只小狗,而是他们的一个至亲至爱的亲人,甚至是像小姐姐小母亲一样的亲人……
脸上手上各挂了彩的民工们,同情地望着孩子们,默默听着他们的哭声,纷纷摇头叹息……
没谁理会仗着一柄铝合金长剑的我。我不禁感到自己显得滑稽。
我低着头,拎着我原本想杀人没杀成的东西,赶快往家走……
回到家里我哄儿子。儿子猛地推开我,不共戴天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别理
我!你出卖了我们!……”我羞愧难当,无话可说。
那一天晚饭前我散步时,碰见了冉的父亲,他照例用网兜拎着带盖儿的小盆。
他说:“又碰见了。”
我说:“是啊,又碰见了。”
他说:“一早一晚,散散步好。”
我说:“这我懂。不劳赐教。”
他就有些困惑地看我。
我说:“您不必给狗送食了。它也再不会到街口去迎您了,再不会蹲您跟前,欣赏您抡
胳膊踢腿了。”
他神色不安起来,问:“花花跑丢了?被人偷去了?”我故意不动声色地说:“它被人
打死了,被您对孩子们说,请来给它打预防针的那些人打死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转身往街口望去。分明的,一心想发现花花在街口,并向他跑来。
当然没发现。
“你跟我开玩笑吧?”
他审视着我。我说:“不是我跟您开玩笑,是您跟我,跟孩子们开玩笑。不过我厌恶这
种玩笑。”
那一天,我以为,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为了某一篇心理学论文的发表,对一些被他
骗取了信赖的孩子们进行心理测验。沽名钓誉而不择手段、借助伎俩的人,无论老的少的,
我都厌恶。
那一天我一直在恨他,从内心里开始鄙视他,后悔自己怎么将他介绍给了孩子们。
“这……这……这不可能……”
他喃喃着,慌慌地拔腿就走。自然并非往回走。
我绕了小月河一圈,又见到他。不过他在马路那边,我在马路这边。他的步子仍慌慌
的,仿佛电影中某个人,已觉得被杀手暗暗跟踪似的。
我不愿再跟他说什么多余的话,虽该跨过马路了,也不跨过去,继续在这边的人行道上
往前走。
不料他发现了我。他跨过马路,迎我走来。
我倒也不愿使他认为我是在避他,只好站住。
他走到我面前,提高网兜给我看,说:“是排骨。我特意为花花炖了些排骨……”
我什么都不说。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们都不理我了,都用那么一种目光看我……”
我说:“他们也都不理我了,也都用那么一种目光看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是我,通过我的儿子,介绍他和孩子们认识的。孩子们,包括我自
己的儿子,看我时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曾无端地将他们往大水坑里推过的坏人。他们虽没被
淹死,却分明的、再也不会以孩子的正常的目光看那样的人了。不错,那种目光里怀有憎
恨。但憎恨还不是主要的内容,主要的是极端的轻蔑,和用目光表达比用话说出冷峻十倍的
含义——我们已经把你看透了……冷峻的目光若由孩子们投射向大人,我想是要比由大人们
投射向孩子们更难招架的。
我早已是一个受过多次和多种轻蔑的人了,故对于些个孩子们的轻蔑,和他们目光中那
种已经把我看透了的含义,虽然也不舒服,但较能泰然处之,不甚在乎。我想对于他,大概
就不同了。他是老人,是属于“家”一类的老人,是做了一辈子导师,目前依然做着导师的
老人。是一向受尊敬惯了的老人。被极端轻蔑和被看透,尤其是被一些孩子们,他未必能像
我似的泰然处之,不甚在乎。
这使我很快感,很解恨。
我竟笑了。
我又说:“因为这件事,我儿子失去了他的同学和小伙伴们对他的友好,对他的信任。
我失去了儿子对我的。您是否认为有必要向我解释几句呢?”
他说:“是的是的,我解释我解释……可是我……我不是……我跟他们说得明明白白,
是请他们来打针。他们当时也答应得爽爽快快,都说是我求他们的事,没二话……我……真
难过……真抱歉……”
他惶惶地望着我,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信了他的话。我想,一定是有某种不该发生的误会发生了,才断送掉了花花那只可怜
的小狗的性命。我说:“我刚才言重了,您也别太难过,孩子们不久便会把这件事忘了
的。”
然而,我看出我并没能安慰到他内心里去。
“怎么竟是这样,怎么竟是这样,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我……再见……”
我说:“再见。”
我知道我今后将很少碰见他了。
“怎么竟是这样……”
他喃喃着,慌慌地走了。边走边回头看,仿佛怕孩子们追来骂他打他。他险些撞到树
上。他拎着的小盆掉了。他弯弯腰,似乎想捡起来。仅弯弯腰而已,并没捡。一个遛狗的姑
娘经过那儿。一条健美的“黑背”狼狗。大狼狗心安理得地吃起他原本是为花花炖的排骨
来……孩子们毕竟是孩子们。悲哀不会在他们的心灵中常驻,对他们不啻是一种幸运。十几
天过去,花花连同由它引起的事,就被时间的大手轻而易举地从他们的记忆之中抹去了,仿
佛用干布抹去镜子上的一层水汽那么彻底。只有当他们看到别的人们牵着大小爱犬,脸面上
挂着拥有某种特殊财富似的炫耀的神情悠然漫步,他们才仿佛想起什么来。如同老人们想起
年代久远的往事。那一种回想已不复有悲哀的甚至连感伤的成分也没有,仅仅是记忆的本能
而已。北影和童影养狗的人家多,有的狗还曾是电影或电视剧中的新星和明星。它们活得虽
然比不上有钱的西方人养的狗那么高贵那么奢侈,但若和中国的大多数狗们比,无疑应该说
是活得很幸福了。当然也绝不至于受到伤害,更不会被活活打死。专业打狗队的人是不会打
它们的。专业打狗队打狗看主人。倒是我,每当看到那些无忧无虑活得幸福滋润的大狗小狗
鬈毛狗沙皮狗,便不由得想起了无家可归的小小流浪儿般的花花,同时想起冉的父亲所说的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身世的话。觉得那话与其说是睿智的厚道的,莫如说是无奈的令人沮
丧的。并且,我竟是那么地嫉妒那些幸福的狗*姹换罨畲蛩赖幕ɑā>」芩钭诺氖焙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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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曾对它萌发过一点点义务感或责任感,尽管我替它嫉妒替它愤愤不平于它已全没了任何
意义。一听到别的狗吠,我耳边就产生幻听,似乎又听到它死前哀哀呼救般的惨叫……每天
早晚我照例散步。如我所料,没再碰见过冉的父亲。我想,也许他再也不会到小月河这边来
了。花花的死,竟封锁了他散步的天地,这难道意味着报应吗?
一天上午我家来了一位姑娘,就是冉。她一说出她父亲的名字,我便猜到她因何而至
了。那时已经春暖花开了,那时我看见别人们牵着的幸福的狗们,已不再替花花的身世感
伤,不再替它嫉妒它们了……冉说受她父亲的委托,来向我进一步澄清关于花花那件事的。
我说这又何必呢,狗都死了几个月了,也不是我养的狗。我并没因了花花的死,对她父亲心
怀什么难解的积怨。孩子们,包括我的儿子,已把那件事忘了。
冉说那件事在她父亲,却成了折磨心灵的一种老大的罪过。说她父亲一直非常非常内
疚,觉得对不住花花,对不住孩子们,也对不住他北影的朋友和我。
冉说她父亲是个不善交往的人,从不主动和什么人过从。除了他的弟子,和弟子的弟
子,没谁常到她家去。说她父亲若非受到郑重邀请,也不去别人家。说她母亲原在某大学教
马列。教了一辈子马列,退休前才评上副教授。现在终日在家养花儿,养鱼,养猫,练气
功。还成了小月河那边儿最热心的老年迪斯科爱好者们的召集人。说她父亲和她母亲谈不到
一块儿。一辈子都在相互寻找共同语言,却没寻找到过几次。说她父亲对养花儿没兴趣,对
养鱼也没兴趣,烦猫。一见她母亲练气功的样子,就怀疑她母亲走火入魔了。而她在一家外
资公司当雇员,经常出国,比她父亲出国的次数多得多……
“你别看我父亲表面上一副悟禅得道的样子,”冉说,“其实他内心里经常感到很孤独
很寂寞。但他从不向我母亲流露。我母亲会认为那完全是社会心理学把他搞的,会劝他读点
儿马列的书,用马列主义自我调理调理。他也从不向我流露,唯恐遭到我的取笑。那只小狗
叫什么?叫花花是吧?我也挺喜欢它的,我帮我父亲给它洗过澡。那一天我父亲带给它的排
骨,还是我炖的呢!可怜的小狗,一口都没吃上。它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双懂事的孩子的
眼睛。凝视着人的时候,充满了对人无比信任和默默乞怜的眼神儿。我觉得那小狗的眼睛会
说话,好像总是在对人说——请千万别伤害我,我是一只好小狗儿。我父亲说花花眼里有忧
郁。我父亲说这样的狗不将它当人对待是不道德的。他还说这个世界上,动物万千种,却只
有马、牛、象、猩猩和狗的眼睛,跟人的眼睛一样,有时会流露出忧郁来。我父亲说人的年
龄其实就是人的心灵的年龄。人年轻的时候不曾爱过,那个人的心灵就不曾真的有过年轻时
代。而人年老时不曾怜悯过,那个人就等于是一个心灵方面的残疾人。花花使他的怜悯有所
给予。我父亲他和别的老年人似乎很不同,他太习惯于研究和分析自己的心灵。越研究越分
析,越觉得他自己的心灵不健全。这好比一个将侍弄自己的花园当成太重要的事情的人,总
想把一切美好的花全都栽种在自己拥有的土地上,总觉得自己的花园太算不上是一个花园
了。你说这不就有些荒唐有些偏执了吗?我告诉你这些,其实主要是想告诉你,花花对于他
是多么的重要。重要性绝不亚于那些孩子们……”
我说:“这我不难理解,可我还是很糊涂。既然你父亲委托你来的,那么你能否告诉我
个明白:为什么将花花活活打死的,恰恰是你父亲请的那些人?”
冉说:“是我介绍我父亲和那些人认识的。否则,我父亲怎么会认识那些人呢?我也不
认识,是我的朋友介绍我认识的。我的朋友,带着我和父亲一块儿去求他们的。他们痛痛快
快地答应了,也痛痛快快地接受了父亲送给他们的一条云烟。花花被他们打死了,父亲对我
大发雷霆,质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从没那么生气过。我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去
登门找朋友,对朋友大发雷霆,当面质问朋友究竟是怎么回事。朋友同样不明白究竟是怎么
回事。朋友当着我的面给那些人打电话,大发雷霆的程度并不亚于我和我的父亲。他们在电
话里回答说,他们原本是想给花花打预防针的,可是动身前,有一个人提议:干脆把狗打死
算了,还能白吃上一顿狗肉。这年头一斤肉挺贵,狗肉又是壮阳的,何乐而不为?否则,打
过这一次预防针,秋天还得打一针,明年开春时仍得打一针。总之一年至少得打两次针。人
情托人情的事,犯不着那么认真。如果老家伙兴师问罪,摆出城市禁止养狗的条例,岂怕抵
挡不过去?他们都赞成了那个人的话,结果那个人的提议就等于判了花花的死刑。经过就是
这样。并不存在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问题。他们很不高兴,认为我的朋友小题大作。说我父亲
送给他们的烟,是冒牌的云烟,质量劣得根本没法吸。因为这件事父亲一直到今天也不愿主
动理我。而我只有迁怒于朋友,朋友又迁怒于那些人。父亲不论在任何场合,一有机会就谈
这件事。讲学谈;做报告谈;在区人大开会谈。还以区人大代表和爱护小动物协会理事的名
义,在晚报上发了篇文
章,把那些人骂得够呛。骂他们是向孩子们示范恶的可耻透顶的反面教员。怎么,你没看到
这篇文章?……”
我说我没看到。我没订晚报。
冉又说,那些人当然是看到文章的了。他们恼火到什么程度是不难想象的。他们请某个
记者撮了一顿,那记者就代笔替他们写了篇文章,批驳她父亲,用词极为尖酸刻薄。她父亲
看了,火上浇油,再有涵养也没有涵养了,便写了第二篇回击文章寄到晚报,被晚报压下
了,没发,认为适可而止的好,没必要开辟个栏目继续”争鸣”下去。结果她父亲气得大病
了一场,还住了半个多月院。那些人还把气撒在她朋友头上。朋友觉得委屈,也责怪冉的父
亲的确未免太小题大作,不该把朋友之间的不愉快张扬到报上,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的。于是反过来向冉兴问罪之师,大发雷霆。冉自然没有什么客气话相还。结果两个多年的
好友绝交。而她的朋友也跟那些朋友绝了交……冉说完这些满脸苦笑。如同存折被人偷去,
多年的储蓄被人冒领了。
我相陪苦笑而已。但是我看出,冉并不满足于这一点。她分明的希望我有所表示。我觉
得,不说句什么,似乎意味着我心胸狭窄。
“那么多人,吃一只花花那么小的小狗的肉,每个人也吃不到几口哇!”
于是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说完,不免有些后悔。这样的话,很容易使她误认为我耿
耿于怀。
冉叹了一声。冉说那些人没吃花花的肉。说他们将花花打死了之后,也都觉得,花花实
在是太小了。小得令他们感到索然。如果为了吃到几口狗肉,就怪费事儿地剥它的皮剖它的
膛剔它的骨,简直怪没劲的。路过一处垃圾站,他们将花花从车上抛到垃圾筒里去了,连车
也没停一下……我又想到了冉的父亲说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身世的话……
顿然间我有所悟——生活中,不被某些人当成回事的事,或被被某些人以玩世不恭的痞
子的习惯做了的事,其实包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我们往往对此无动于衷,除了证明我们的
可鄙和麻木不仁,不能证明别的……冉最后说,她父亲交给她的使命,她已完成了。说如果
过几天我能到她家去看望看望她父亲,对她父亲将是极大的安慰,等于帮助她父亲从这件事
中解脱出来。
冉说此话带有请求的成分。
我答应了。
隔日我便到她家去了。在她家吃了饭,还送给她父亲两本我新出的书。我只字未提花花
的事。冉的父亲也没提。我走时,他坚持要送我。他一直将我送至“紫薇桥”头,也就是小
月河上唯一的一座小桥的桥头。
他驻足说:“我不过桥了。”
他凝望着桥那边——草地上,有一只大狗和一只小狗在互相追逐着玩儿……
我说:“我还会来看你的。”
他说:“请你……替我向那些孩子们多多解释……”我说:“一定。”
但我并未再去看过他,仅和他通过几次电话,而且是他挂来的。冉倒是又到我家几次。
一次专为替她父亲给我送书,是她父亲著的《社会心理学发凡》。老先生用毛笔写了赠言,
盖了印章……
不料想他却死了。被一个女人用雨伞捅死了。捅死一位闻名中外的社会心理学家的雨
伞,会是一柄怎样的雨伞呢?那女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我并不很悲哀,甚至可以
坦率地说,悲哀不起来。因为老先生对于我,无异于一个符号。悲哀,其实是人比同情、比
怜悯、比仁爱、比一切情感更吝啬的情感。如果我们自己死了,不是我们亲友的人,和我们
过从并不密切的人,也是不会对我们慷慨到哪儿去的。我对他的死更感到的是荒唐——也死
得太特别了啊……我去参加了他的追悼会。参加的人不多,四十几个人。除了亲友,再就是
他的弟子,和弟子们的弟子。二十多岁的有之,三十多岁的有之,五十来岁的也有之。我指
的是他的弟子们。一位学者有三代弟子,也算不枉当一回学者了。那些个他的弟子们,也有
白了头发的,也有秃了顶的,也有踌躇满志的仿佛学识深不可测的研究生。不是参加一位社
会心理学家的追悼会,我还真没想到过,在中国竟有那么多人吃社会心理学这一碗饭。
悲痛的氛围环绕并笼罩着人们。当然最悲痛的是他的老伴儿,其次是他的弟子们,和弟
子们的弟子们。我看他们的悲痛和他的老伴儿的悲痛,是区别很大的品种两样的悲痛。区别
倒也不仅仅在于:对他的老伴而言死了的是老伴,对他的弟子和弟子的弟子们而言死了的是
导师。似乎区别更在于:他对她很重要,而他对他们虽然谈不上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却仿佛
是更加有感情的。如同一个人用惯了一支老式的钢笔,现在它摔坏了,绝对地修不好了,今
后再也不能用它了,并且连当成件纪念品保存着都不行了。尽管可以换支笔,甚至是一支最
新产品,但用原先那支老式钢笔的特殊习性是中止了,也许连握笔的指法亦必须改变并重新
适应……以一种仪式而言,那是我所参加过的程序最紧凑时间最短的一次追悼会,从开始到
结束不过十几分钟。质量却是一流的。我的意思是,人们的态度都很虔诚,看不出谁是逢场
作戏而来的。这当然指的是他的弟子和弟子们的弟子。我虽然不是他的弟子或弟子的弟子,
但受氛围的影响,也掉了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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