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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冉之父 5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Nov 28 16:13:22 1998), 转信


    我们一家三口正看到《赌神》富于刺激的打斗片断,忽听有人敲门。

    “谁呀?”妻应了一声,嘟哝,“这些人,都九点多了,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还往别
人家里窜!”

    她去开了门,请进四个人。更严格地说,是三个半人:三个大人,和一个孩子。三个大
人都是男的,她一个也不认识。孩子是个女孩儿,三四岁的样子,被一个大人背着。当然连
那女孩儿妻也是不认识的。三个大人中我只认识一个,是我当年同连队的北大荒知青战友,
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我一边从床上坐起,一边暗想: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呢?……我已经
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他说:“事先没联系联系,唐突地就登门了,真不好意思。”我说:“没什么没什么,
战友嘛。”

    他笑笑,问:“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吗?”

    我不十分有把握地回答:“你是王松江吧?”

    他又笑笑,说:“不是王松江,是王松山。”

    我将他们请往另一房间。待他们都有地方坐了,询问地望着王松山。

    他向我介绍另两人。说一个是他朋友,叫齐明和,就是带女孩儿那个。女孩很乖,也很
怯生,模样灵灵秀秀的,挺招人爱。偎在她爸爸怀里,瞪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睛,眈眈地望着
我。王松山说五十多岁的那个,是齐明和的妻子的单位的领导,一家区属医院的副院长,主
管行政工作,姓韩。那位韩院长就给了我一张名片,说今后看病开药什么的,可以找他。

    我更加困惑,不知他领着这么两位关系特别的客人,这么晚了到我家来究竟有什么事
儿。但我对他们表示欢迎,请他们吸烟,并给那女孩儿削了个苹果。她不敢接,她爸爸说接
着吧,她也不接。王松山说接着吧,她仍不接。王松山替她接了,塞在她手里,她才一小口
一小口地吃。我觉得那小女孩的一双眼睛似乎在研究我,似乎企图看到我心里去。她企图从
我心里发现什么呢?这个小女孩儿!

    王松山问我最近在写什么?

    我说一篇小说刚写了一半儿,不得不放下,三天来为一件和创作根本无关的事四处奔
波。

    另两位客人听我这么说,彼此对视了一眼。我觉得他们实际上是交换了一次眼色。

    王松山问我那是件什么事儿?说也许他能帮上点儿忙。

    我说倒不必,说已经办得有些眉目了。于是向他们讲起冉的父亲是怎样怎样一位可亲可
敬的老心理学家,以及他被一个女人用伞捅死了的荒谬的不幸,以及他的“心里好恨”的老
伴儿对我的“全权拜托”。我讲时,自然是带有感情立场之倾向的,自然说了那个女人肯定
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或者是个惯于争强斗胜的泼妇之类的话……三位客人一直不插言,一
直默默地聚精会神地听我讲。连那女孩儿也不吃苹果了,也瞪着双大眼睛凝视着我听我讲,
仿佛听我讲鬼故事的样子。

    我讲完,除了王松山和那小女孩儿仍在望着我,另两位客人都低下了头,都一口接一口
吸烟。

    王松山坦率地说:“我们也是为这件事来打扰你的。”我不禁“噢”了一声。

    他又说:“小齐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这女孩儿的妈妈是韩院长他们医院的护士。”

    他们都没抬头。

    女孩儿眼中顿时涌出了泪,淌在她小脸蛋儿上,吧嗒吧嗒往地下掉。

    我怔愣住了。

    我从未像那一天那一时刻那么彻底地怔愣过。

    我十分后悔针对那女人说出的那番带有感情立场之倾向的,主观评论性的话。我心想王
松山你好混蛋!你干吗不一进门就向我介绍清楚哇?

    “我带他们来,是想求你,替小齐,替这孩子,向死者的家属疏通疏通,尽力争取让死
者的家属向法院表个态,少判孩子妈妈几年。七年啊!不体恤大人体恤一下孩子,妈妈将在
监狱里关七年,对这孩子意味着什么啊!不仅是小齐和这孩子求你,韩院长也求你,我也求
你……”

    妻子过来了,依着门,一会儿看王松山,一会儿看韩院长,一会儿看那女孩儿和女孩儿
的爸,目光最后落在我脸上,仿佛我真能拯救谁。

    “我……你怎么知道我……这事儿也没登过报哇!……”我前言不搭后语。

    “我一位邻居听他们单位的人说的。他们单位的人,听死者女儿公司的人说的。我一开
始不信,来时走在路上,我们还都想,没那么巧的事儿。刚才你自己一讲,证实了。北京虽
然很大,但人传人的,上午东城汽车压死个人,不到下午,西城就会有许多人知道了。北京
人传事儿的爱好是天生的,何况一个女人用伞捅死了一个老头儿,老头儿又是学者又是名人
的,这类事儿许多人准认为太值得一传了。不过我也挺感激那些传来传去的人,没他们传,
传不到我耳朵里,那么即使我很同情小齐和这孩子,也不知道该从哪条线上办这样的事儿。
现在看来我带他们找你是找对了,这叫天可怜见的。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这条线,我是扯
住就不撒手了!……”

    王松山非常之自信地说。那种自信中,充满了对我的依赖。说时,目光始终盯住我。

    儿子也不看《赌神》了。儿子也过这边儿来了,靠妻子歪站着,不望别人,单只望向那
女孩儿。

    韩副院长终于抬起了头,耿直地说:“我们小姚不是你认为那种女人。她不是……她是
我们医院的护士标兵……”那小齐离开座位,双膝一曲跪在我面前。却仍未抬头,并且扯了
女儿一下,说:“英英,咱们给叔叔跪下,求求叔叔……”

    那女孩儿也便双膝一曲跪在我面前。仰视着我,眼里流着泪。

    我一时不知所措,目瞪口呆。

    妻哪里能看得下去这个,她冲进屋,抱起了那女孩儿,怜悯地对女孩儿说:“乖孩子,
跟阿姨到那间屋玩去。阿姨和小哥哥陪你看一盘录像带,动画的……”

    女孩儿终于哇地哭出了声。哭着喃喃地说:“我不要看动画片儿,我要给叔叔跪,我要
和爸爸一块儿给叔叔跪。我妈妈不是泼妇,别人都说我妈妈是好人……”

    毕竟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一心要和爸爸一块儿跪,但被抱走时却没有拼命挣扎着不
依,温顺得很,只不过扭头泪眼汪汪地继续睇视我……我想那女孩儿忍到那时才哭出声来真
是不容易。她分明是不愿在我家哭出声来的,她分明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哭出声来的,她分明
是忍得太久了。她强忍着不哭出声时,心也是在哀哀地哭吧?

    我看见妻眼中噙着泪。

    我觉得北京真他妈的小。

    女孩儿的爸爸也哭了,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的哭声是极度自抑的。男人的哭其实不是
哭,那是一种理性的挣扎,故对看着一个男人哭的别的男人的情感倾向最具有动摇性。

    王松山见我怔愣住了,赶紧扶他起来,却扶不动他。那小齐的两条腿仿佛和地板焊在一
起了。我省过神儿来,也赶紧扶他。我们两个人,才将他硬扶起来,硬按坐在他坐过的位置
上。

    我说:“你别这样。你跪我没用,我又不是死者的家属,和死者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
如果我的话一句顶别人一万句,冲你今天带着孩子来到我家里这一份诚意,事情打我这儿就
一了百了啦……”

    王松山说:“你别推委。我刚才已经有话在先了,不仅是小齐替他老婆求你,不仅是他
女儿替妈妈求你,不仅是韩副院长替小姚求你,也是我在替朋友求你。你和死者没有任何特
殊关系?那对方全权委托你?那你三天来替对方四处奔波,非要把我们小姚判个十年二十年
的?对方给了你多少钱?你吐个数,我们翻番儿给你,只求你从中疏通疏通……”他说得我
脸红了。

    我嘟哝:“你扯哪去了?什么钱不钱的?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韩副院长见我面露愠色,见王松山心直口快地仍大有“逼宫”的架势,瞪了他一眼,递
给他一支烟,叫他不要说了。

    我看出王松山也面有愠色,当年的他就是个急性子。我替自己辩护:“受人至诚相托,
我那也是没办法。我怎么能知道事情会搞成现在这样?”

    韩院长也递给我一支烟。替我燃着火儿后,他善于斡旋地说:“其实现在这样并不更糟
糕,现在这样倒是挺有利,起码对我们这方面挺有利,使我们看到了一线希望。如果对方全
权委托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我们今晚有勇气唐突地登门吗?人家若把脸一板,我们能不立
刻就走吗?是不是?我看我还是先向你介绍一下我们小姚的情况吧。我是她领导,我对我的
话负责任,我也不是以个人身份向你介绍,而是以单位的名义。刚才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
们小姚确实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女人。小齐,把小姚的照片给梁同志看看。快呀!别哭了。光
会哭,哭有什么用?……”

    于是那小齐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抖出些照片给我看。彩色的,黑白的,大大
小小十几张。看得出都是从像册上揭下来的。我暗想他们考虑得可真周密……照片上是个气
质文文静静的年轻女子,三十二三岁的样子。我感到很窘,因为即使是从照片上,也不难判
断她绝非泼妇之类女人。她眉目温存而且善良,分明属于贤妻良母型。若说这样的一位年轻
妻子和母亲心狠手辣,那就只有鬼才相信了。

    我指着一张侧面的彩照问:“这是在做什么报告吧?”

    韩院长点点头:“是的,这是最近的一张照片了。今年‘五四’青年节那天,在区先进
人物表彰大会上她演讲时拍下来的。你看她像你认为的那种女人吗?”

    我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跟冉的父亲那么性情涵养极高的老知识分子
当着广众吵于街头,而且用伞把他捅死了?看她照片上的样子,柔柔弱弱,毫无悍勇之相,
哪儿来的那么大一股劲儿呢?

    “不要说小齐他发懵,我们全院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感到奇怪。在我们医院,
她是个脾气好得没比的人,胸襟比气度大的男人还宽。谁都说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事情
发生那一天,我接到公安局的电话通知,先是以为哪个认识她的无聊的小子恶作剧,后来又
以为公安局的人搞错了。她可是我们医院连续六年的模范护士啊!连续六年,对如今的年轻
人,容易嘛!不久前我们单位刚把她作为区人大代表报上去,区里也基本上是通过了。结果
出了这事儿!细想想,我觉得,怨我们当领导的对她关心得太不够。更怨她自己。我的意思
是,恰恰怨她自己脾气太好了,太能忍了,性格简直就柔得像水。出这件事前那些日子,我
可以说是天天盼着她跟谁吵一架,哪怕是跟我们领导吵一架呢!她却就是不吵,一切委屈的
事都忍了。她照看过的一个病人死了,家属说她昧下了死者的一只金戒指。死者活着的时
候,戒指确实是戴在指上的,别的护士也证明这一点。倒并非是和死者的家属一样怀疑她,
是实事求是。病人死在她当班的时候,戒指没在那时候,她说不是她昧下了,那么戒指哪去
了呢?死者生前,她对人家好得没比。她对那些注定活不长的病人,都好得没比。她可怜那
样一些病人,她心软得要命。她常说,当护士的,如果对快死了的病人都不尽心尽职地服
务,态度都不好,就太没人味了。那位病人对她也非常感激。是位老太太。曾拉着她的手对
她说:‘你比我女儿比儿媳妇对我都强,大娘今生是报答不了你啦,只有来世再报答你
了!’病人死了,病人的女儿和儿媳妇倒没哭,她却躲到一边去难过得哭了一鼻子。可是那
只戒指,就让她解释不清了。她也不作太多的解释,只说不是她昧下了。病人的家属就告到
了法院,还搬来了报社的记者,当侦查人员和报社记者的面,她仍是那么一句话,不是她昧
下了。老太太倒是几次想给过她,她没要。一时间搞得沸沸扬扬,流短蜚长。人缘再好的一
个人,遇到这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事,也难免遭人议论哇。那记者还把这件事弄到报上去
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敢断定必是她昧下了,但是那种种故弄玄虚闪烁其词的文句,显然是
意在引导读者朝那方面去想。区里也打来电话询问,这样的事关系到她有没有资格当人大代
表哇。我了解她,她从来不把什么代表呀模范呀标兵呀当成回事儿。她只是一心要做一名尽
职的护士而已。但是那几天,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有一天吃午饭时,我
还跟她半开玩笑地说:‘小姚哇,有委屈别闷在心里,再听到谁不负责任地瞎议论你,你就
跟谁吵一架。不图别的,图个发泄发泄嘛!有我替你做主,你别怕跟人吵架!’你们猜她怎
么回答?她说:‘我不是怕。我是天生的不会吵架。怎么个吵法儿,你有空儿教教我呗!’
说得可认真了,还笑。又说:‘你就是教会了我,我也不。吵架顶没劲啦!’因为病人死因
不明,在家属的同意下,医院就做了解剖。结果呢,从胃里
取出了那只戒指。推测起来,可能是这么回事儿——病人出于对她的感激,几次想把戒指送
给她,她几次谢绝,病人也就不强给她了。病人的女儿、儿子和儿媳妇,对病人不怎么孝
顺,病人不愿把戒指留给他们中的哪一个戴。大约预感到自己活不长了的时候,就把戒指吞
下去了。真相一旦大白,死者的家属向她赔礼道歉。医院里的人们可就替她大为不平了,包
括那些不负责任地背后瞎议论过她的人,都说应该骂病人的家属们一顿。她却说:‘那是干
什么呀?谁没有犯过疑心的时候?若是咱们自己,不是也会产生疑心的吗?’人们又说老太
太真可恶,吞戒指的时候,怎么就不为她想想!她白对那老太太好了。她说:‘咱们别对死
了的人说三道四的了。老人家没文化,头脑简单。谁不恋生啊?明知自己活不了一两天了,
哪还能想得那么多那么细?’接着又有一件事,又把她委屈得要命。又委屈又不知如何是
好,左右为难。工会改选时,她被选成了工会主席,票数是百分之九十八还多。前任工会主
席比她大二十来岁,是男的,被选下来,心理就不平衡了。心理不平衡,就要搞小动作了,
就要搞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写匿名信,四处投寄。无中生有,造谣诽谤,毁坏她的名誉,贬
低她的人格。当着她面,还表现得对她无比友好,尽说些保证支持她开展工作的话。你想一
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善于耍两面派的男人,存心坏她,不跟把玩健身球似的呀?上级机
关呢,见风就下雨,派了考察小组来进行考察。对她考察了一个星期,又搞得沸沸扬扬了一
场,结果不了了之。最后还对她说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类的话。我们现在有些事就是怪。
处处庇护怀着阴暗心理假借广大群众名义写匿名信的人。那理由是,如果不庇护他们,将来
群众连真实情况也不敢反映了。当然,纸里包不住火,后来全院的人也就明白了,连她自己
也清楚是谁搞的鬼了。别人问她:‘小姚你生不生气呢?’她说:‘怎么不生气泥?他比我
年纪大那么多,我那么尊敬他,他一向在我面前装成对我最友好的一个人似的。’她还落泪
了。别人怂恿她:‘你得教训教训那家伙,给他点儿颜色看呀!你干吧,我们大家都站在你
这一边儿!’她说:‘我不。我想找他谈谈心,我得告诉他:我并不想当;如果他还很想
当,那就努力重新取得群众对他的信任,我痛痛快快地让给他当。’别人那个气呀,别人说
你这不是等于廉价出卖我们群众对你的信任吗!我们如果还能信任他,会选你吗?她却真去
找对方谈心。对方呢,反正勾当已经暴露了,目的也没有达到,再没法儿伪装什么了,就干
脆不伪装了,干脆处处明面地和她作起对来。有这么一个存心作对的人,她的工作挺难开
展。这一切我们当领导的都知道,都一清二楚,却没谁出面为她主持过公道和正义。一方是
前任工会主席,仍保留着干部待遇,而且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尽管品质不佳,但毕竟没
做太出格的事儿,无非调拨离间,搬弄是非之类的小勾当。领导都撕不开情面认真对待,都
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稀泥和事佬的态度。而另一方是她这么个最能忍辱负重的人。既然
她天生能忍,就由她多忍些个吧。她年轻,也算是种磨练吧。有时事情确属欺人太甚,有群
众替她忍不了,看不下眼去了,反映到领导这儿来。我们当领导的,也是采取有理无理都三
扁担的处理办法。其他的领导是这样,连我这位比较关心她的领导也是这样。有几次她找
我,表示真的不愿当下去了。她从不在领导面前告别人的状,只强调自己能力不够。当然不
是什么能力够不够的问题。她能力挺强,又善于团结群众,当工会主席再合适不过了。偏巧
那些天我也因为家里的单位的事烦躁不安。儿子去年没考上大学,已经在家闲呆了快一年
了,声明我这当父亲的再不为他安排工作,他就投少林寺去。女儿闹离婚,怀着四个月的孕
还闹离婚。你说哪有怀着孕闹离婚的呀!她说不吃麻花要的就是这个劲儿。CP确定是男孩
儿,女婿和女婿全家盼着男孩儿出生呢,好传宗接代啊!女儿要给女婿和女婿全家来个竹篮
打水一场空,说孩子怀在她肚子里,看法院判给谁,就不信法院会把怀在女方肚子里的孩子
判给男方。挺着个肚子,住在我家里,我和她妈还得好生地侍候她。单位里呢,因为自行车
棚盖在了不该盖的地方,被罚了一笔款不算,还限期拆除。卫生大检查,被评了劣等。亮黄
牌警告,还说要上电视。都是我抓的工作范围。搞得我在领导者们中间脸上无光,灰不溜丢
的。小姚找我那几次,我没耐心和她好好相谈,不是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就是兜头一通批
评。说她女人事儿多;说她马尾拴豆腐提不起来;说她缺乏涵养;说群众选的,上级机关审
查批准的,不干不行,干不好也不行。除非犯错误,群众一致强烈要求免她的职,否则,本
院领导是没理由撤她的,那也得上级机关批准。如今哪方面的工作好做?有天大的委屈也得
受着,这就叫为人民服务。所以我今天到你家里来,是怀着很内疚的心情的。我觉得太对不
起小姚。单位的群众也说,以小姚那种人,那一种天生的能忍辱负重的性格,如果本是由于
在单位受的委屈太多太大了,怎么会跑到街上去和人吵架?这些都不谈了。今天直话直说
吧:为了能使小姚*倥屑改辏颐堑ノ辉敢饽贸鲆槐是础*
我们去找过法院,法院答复关键在死者家属方面。只要死者家属方面肯于宽谅,法院是乐于
从中进行调解的。单位的群众说,如果几万元能减少小姚几年刑,单位拿出几万元,群众绝
没意见。老梁,我们来你家的目的,就是这么个目的。无论如何,你成全我们一下……”

    韩副院长说时,我反复看那些照片。越看,越听,我越同情起那个小姚来。我很替她庆
幸。她单位的领导和群众,对她真是够不错的。简直太不错了,我甚至不无嫉妒。

    那个小齐,却默默地将照片一一收回,放入信封,揣入兜里。它们对他仿佛变得非常珍
贵了。

    王松山推他一下:“你倒是也说说呀!为什么不说啊?”“韩副院长都说过了。我还说
什么?我说了又能起什么作用?谁信呢?”

    看来,对我,对他们造访之目的,他已开始感到灰心。“英英!英英过来……”

    他叫他女儿。

    于是她跑过来,重新偎在他怀里,仍以一种戚戚哀哀的目光望我。

    “咱们……走吧?……”

    他看看手表,又看看王松山。

    “走?没个结果,走什么走?白来一趟啊?……”王松山有些光火。

    韩副院长也说:“别走别走,总得听梁同志表个态……”我说:“我很抱歉。我刚
才……不该说那些先入为主的话。韩副院长,您讲那些,我都信,绝对地信。对你们的心
情,小齐尤其对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

    “咱们别扯这些,我们来不是想听你讲这些话的!”王松山颇不耐烦地打断我,气呼呼
地瞪着那小齐说:“好,你不愿说,找替你说!帮人帮到底,谁叫我是你们两口子当初的介
绍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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